仙官(校对)第1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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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朱凝儿道:“那我们就上去看看,小小的赚几十两银子零花便是。那谜中之皇还是留待有缘,我们也不好砸别人招牌不是?”
  叶行远觉得自己已经够谦虚了,那两中年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有些不屑。随随便便赚几十两银子?你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大才子么?真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射虎社为这元宵佳节精心准备的灯谜岂是轻易可破?他们请来制谜的代价都远远超过了彩金,若不是当世之才,苦思冥想也未必能猜出一个两个谜底。
  去年有位许翰林微服而来,苦思一夜,竟然未解一谜,气得当场发飙,一时传为笑谈。
  叶行远不知射虎社之名,不过从这两人的面色上也能瞧出他们的不屑,他也不以为意。便在两人引导之下,踏上甲板,绕着船舱先转了一圈,查看彩灯之上的谜语。
  几乎每盏灯下面都聚集着几人在冥思苦想,而且大多都是读书人打扮,或为秀才或为举人。轩辕世界读书人感应天机,所学必不虚假,他们良久未得,看来射虎社所出的灯谜难度果然在水准之上。
  叶行远身后有一名士子同行,他陡然看见一人,惊喜道:“沈三哥,你也在这里?”
  那被唤作沈三哥的人淡淡一笑,目光却不离花灯上的谜语,只敷衍点头道:“怎么现在才来?你可来迟了,你看这谜中说‘孔明曰:倘若放了时,却如何?云长曰:愿依军法!’,似是化用三国故事。
  只孔明与云长何曾有此对话?孔明虽贤,也未曾骤然身居高位,位一直在云长之下。要在云长失荆州之后,才得宰相之位。这莫非是演义话本文字?如此俗语,打史记一句,未免有些古怪......”
  他唠唠叨叨,一味只在说谜语,显然已沉浸其中,来人目瞪口呆,喃喃道:“裴松之注三国,有孔明传单列,莫不其中相关?”也一边皱眉苦思起来。
  叶行远不禁莞尔,拉着朱凝儿再往前走,又见两人正在争执,一人道:“你这想法虽奇,却失了猜谜的正道。这斩字固然对了一个‘克’字,但以‘有罪’而结,未免肤浅。”
  另一人瞪眼道:“他既是造反,怎算无罪?此用时事猜四书一句,只有这一句最合。”
  两人争论不休,各自不肯相让。叶行远看谜面是“飞骑报得斩薛灿”,打四书一句,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薛灿乃是几十年前一个著名的反贼,先皇属下大儒孟邦领兵出阵,三日便将其阵斩,飞骑报捷,乃是众人都知道的一个典故。
  朱凝儿虽然聪慧,于圣人之学却一窍不通,看都是猜这些文雅之句,只觉气闷。不用叶行远招呼,自行向前。
  她又见两人以手比划,或站或立,口中连珠炮的报着人名,偏又连连摇头。这一谜是猜古人,似乎要简单许多,朱凝儿振作精神,心道或许能猜出这一题,抬头看时,只见七字“轻舟已过万重山”,猜一古人,梨花格。
  朱凝儿一笑,回头轻声对叶行远道:“主公,想不到你这句诗也传到了京城,有人还以此为谜题呢。”
  除了唐师偃之外,朱凝儿大概是收集叶行远诗句最多之人,但凡叶行远无聊作了什么诗,她都会想方设法获取记录,自她与叶行远相识这半年多来,也被她整理出来了不少,这句“轻舟已过万重山”在这个世界正是叶行远的作品。
  叶行远点头道:“这谜略浅显了些,除了梨花格博人一笑之外,用心不如前面两谜精致,你不妨猜猜。”
  朱凝儿把脑袋摇的如拨浪鼓一般,苦笑道:“我连什么是梨花格都不明白,哪里能猜得出来,我们还是再往前看看吧。”
  她这句话声音大了点,旁边那俩人一起投来不屑的目光,其中一人冷笑道:“连梨花格都不明白,还来猜什么灯谜?射虎社也不管制,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了。”
  朱凝儿大怒,跺跺脚转身就要走,叶行远却施施然走上前,取过竹竿,一探手将那花灯摘了下来。
  那两人一惊,怒道:“你猜不出谜语莫要捣乱,这摘灯便是说你已破此谜,要是答错了,可是要倒赔彩金的,小孩子莫要自误!”
  他们看叶行远年纪不大,朱凝儿更是幼小,只当是什么富家子弟来看热闹的。这道谜语他们猜了良久,都未曾有答案,怎么可能相信叶行远看一眼就能猜出来?更何况这人的同伴连梨花格都不懂,显然不是专业人士,怎敢如此托大?
  叶行远傲然而笑,“我们就是猜出来了,你若不信,且去射虎社东主处等着,我报出谜底,也好让你们缓过一口气来。”
  那两人哪里肯信,还要拉扯,叶行远轻轻一抖手将他们推开,进船舱顺路也将刚才瞄了几眼的两盏花灯摘下,一起提进了舱内。这下刚才聚集议论的人也都不干了,闹闹嚷嚷紧盯着他俩,恨不得他们出丑。
  朱凝儿大惊,追着叶行远压低声音道:“主公,不必为我出气,这万一猜得不对,岂不丢人?”
  叶行远大笑,“难道我会猜不对么?”
  他提着三盏灯笼走进船舱,自有射虎社之人在门口等着,看见他小小年纪手提三盏灯笼,不由也是一怔,迎上前来道:“朋友可是来解谜否?可有把握?这摘灯解谜,若是破得不对,可要倒赔彩金,勿谓言之不预也!”
  叶行远点头道:“自然有把握,你们且一一记着便是。”
  他首先提起刚才那“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灯谜,笑道:“这梨花格谐趣,其实最为好猜,我猜是‘樊哙’,不知是也不是?”
  这名字一出,刚才争执的两人顿时捶胸顿足,恨道:“我怎么便没有想到呢?樊哙,这还真是简单。是我等见识短浅,错怪了这位小兄弟!”
  不用等射虎社员查看答案,在场之人都立刻明白了这绝对没错,那社员尴尬的一抹额头汗水,看了看手中红纸,点头道:“这一题公子猜对了,且取花押,离去之时可在画舫外换取彩金。”
  叶行远大大咧咧也不伸手去接那花押,提起第二盏彩灯,笑道:“飞骑报得斩薛灿,我猜是‘克告于君。’”
  ‘克告于君’语出《孟子》,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这除了扣一个“克”字之外,更扣了一个“报”字。众人也是心服口服,叶行远又下一城。
  “至于这一题么...”叶行远洒脱一笑,提起第三盏彩灯道:“此谜面俚俗,谜底却有趣得很,解为‘以言取人,失之宰予’。”
  一开始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这谜底与谜面有何联系,旋即有人喷饭。又有人苦笑道:“我苦思什么孔明云长,却不知根本毫无关系。这一谜真是绝妙,比那樊哙还更有趣,也亏得小兄弟有此促狭心思!”
  叶行远连解三谜,连赚三十两彩金,射虎社员知道遇上了猜谜高手,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招呼。
第234章
神秘的社长
  正月间射虎社刚选出新社长,他们借元宵花灯会正是要抖威风打击其它谜社的时候。故而在入夜之前便以凌厉的手段突袭周边数艘画舫,将其它社的灯谜一股脑儿破尽,只剩下射虎社的画舫独领。
  画舫上的灯谜,俱是苦心之作,今日破谜之人不少,不过能够像叶行远这样谈笑间连破三谜之人,自然受到了重视。
  社员奉上花押,赔笑道:“公子果然是解迷达人,不知可有意愿加入我射虎社?在船舱二楼有今日压轴‘谜中之皇’,公子又可愿一试?”
  碰到高手,当然不能任他这么一直猜下去,否则射虎社画舫上的灯谜万一也叫人破了干净,那未免就太难看了。一般情况之下,都为婉言阻拦,最好是能够拉入自己的阵营。
  当然如果叶行远抱着恶意而来,他们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这便是结仇了,叶行远又与别的谜社没什么关系,犯不着做这么绝。
  便微笑解释道:“我只是与侄女儿随便看看,陪她玩玩而已。试解三谜,也不过是有人出言不逊,方才聊现手段,之后便任她玩耍。我已有些倦了,并无再解迷之意。”
  叶行远说得很清楚,一来是拒绝了人家的拉拢,猜谜这种活动偶然玩一下倒罢了。但他一个正经读书人可不会当成事业来做,加入射虎社毋庸考虑,对所谓的谜中之皇,他的兴趣也不大。
  不过他同样也不是为砸招牌而来,解了三谜之后,并不打算继续。社员一听,放下心来,笑道:“那便请公子随意玩赏,若不急着走,稍晚些去看看敝社邀集京中解迷名人共探谜中之皇的场面也好,敝社另外也有礼物奉上。”
  叶行远含糊道:“若有时间,必去捧场。”
  这就完全看兴致了。叶行远表明态度之后,射虎社员也殷勤了许多,大家互相给面子而已。之后叶行远便带着朱凝儿在船上瞎逛,这时候他手上拿着三枚花押,大家都知道是高手,就算朱凝儿问一些简单的问题,也无人再敢出言嗤笑。
  两人大约又逛了半个多时辰,又见了陆陆续续有几人去破谜,有对的也有错的,对的欢天喜地,错的丑愁眉苦脸。周边之人不时议论,都承认今年射虎社的灯谜确实有水平。
  有人道:“射虎社换了新社长,今年力图振作,也不知请了些什么高人来,竟然制得如此好谜?照这般水准,京中其余三大社,何足与之抗礼?”
  又有知晓内幕的人悄声道:“你们不晓得,这次射虎社的新社长身份可不简单。现在社中都传遍了,说这位是来自禁中,身份神秘得紧。”
  此言一出,有人噤若寒蝉,也有人起了好奇心,追问道:“怪不得今年射虎社的谜越发风雅谨严,说是禁中大内出来的,那这风格却对了。我几年前曾有幸一见宫中传出来的几个谜面,都是极尽巧思,说起来与今日灯谜类似。”
  有人怀疑道:“宫中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来民间?莫不是说笑吧?”
  那消息灵通之人嗤之以鼻,冷笑道:“你不知当今圣上喜与民同乐,时常微服私访?他就是第一个爱猜谜的人,我与你打赌,今日圣上一定就在大相国寺附近看热闹,说不定就在这画舫之上!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圣上尚且如此,禁中高人过来做个谜社社长又有什么奇怪?”
  听到他说皇帝说不定就在画舫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四面环顾,又是惊慌又是期待,希冀着皇帝突然在自己身边出现。
  隆平帝站在船尾,也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漫不经心环视一圈,低声对身边护卫笑道:“保柱,朕...我今日化妆像不像?不会被人看出破绽吧?”
  保柱憨厚道:“皇上...不,黄老爷您龙行虎步,不怒自威,一看就有堂堂皇者之气,便是白龙鱼服,又怎能遮得住您的皇者之气?
  不过您嘴上这撇小胡子却是神来之笔,看似四条眉毛一般,寻常人定不会瞎猜您的身份。”
  说是化装,隆平帝其实也不够就粘了两撇胡子,他出门前曾对镜自照,甚为满意。听保柱的恭维之言,隆平帝不由大笑,“你从哪里背下来的阿谀之词?难不成想学老安不成?不伦不类的,以后可切记不要了。”
  保柱磕磕绊绊背了拍马屁的话,可惜并无效果,他也没有挫败感,反而是松了一口气道:“那敢情好,这几句话就背了我一下午,看来这拍马屁还真是门学问,只有安公公擅长了。”
  安公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压低了嗓子,不满道:“你趁我不在又说我什么坏话?黄老爷,你可不要听保柱谗言,老奴我赤胆忠心,说话也是不掺半份儿假,每个字都是肺腑之言,天地可证。”
  他凑到隆平帝面前,挤眉弄眼道:“上船不过一个时辰,黄老爷便已经连破两谜,如此才华,当真是天命所钟!今日所谓谜中之皇,也正合黄老爷来破。”
  隆平帝被安公公逗得大笑,不过也颇为自矜。今日灯谜出奇的难,他一路都看到别人搜索枯肠而不得,能解出两谜,应该在满船才子之中也算是佼佼者。
  他一向更趋向于做个风流才子而不是做皇帝,因此有这种机会绝不会放过。
  安公公看他欢喜,得意的瞟了保柱一眼,又道:“刚才射虎社的社员已经来请过,说老爷您才思敏捷,稍后可同参‘谜中之皇’,他们倒也有几分眼光。”
  隆平帝微一点头,心中暗喜,射虎社今年拼命吹嘘“谜中之皇”的噱头,他心中早就痒痒的。如今社员来请,说明已经认可了他的水平,这让他更是得意。
  他忽然想起一事,又转头问道:“射虎社的新社长到底姓甚名谁,你可打听到了?刚才我听人说这社长是从禁中溜出来的?难道是哪位待诏?”
  隆平帝附庸风雅,依古制在内廷设待诏之职,但凡有一技之长,都可在皇帝面前露脸,比如棋待诏、画待诏等等,其中有几位颇擅长谜语,在宫中所制灯谜也深得皇帝喜爱,但细究风格,又有不同。
  刚才隆平帝派安公公去打听这事,可惜他转了一圈仍然毫无头绪,只能擦着冷汗道:“老奴无能,未曾问出那社长名姓,不过来自禁中应该是不错。听说社长每日漏夜方至,凌晨便走,刚刚略作推算差不多都是宫门开闭之时。
  他每日以黑纱蒙面,不见其真面目,便是射虎社中人也颇为狐疑。只他制谜水准实在是高明,社中无人能及,这才奉他为长。”
  听说宫中有人偷偷溜出来做一个民间谜社的社长,隆平帝不以为杵,反而大感兴趣,“想不到我身边还有这么有趣的人,今日解了谜中之皇,一定要剥开这厮的面具不可。”
  他们正说话间,月上中天,画舫外传来初更的梆子声。今日金吾不禁夜,放任游人尽兴。但初更毕竟也晚了,另兼天气寒冷,除非是真正痴于灯谜者,游乐赏玩的人退去了许多。
  画舫之上也明显的人少了许多,这时候舫上灯谜总共差不多解了一半,射虎社之人开始分头邀请解出灯谜之人上船舱二楼,一起参详谜中之皇。
  有些没解出灯谜的人也想入内,却被无情的挡在门外,社员们异口同声,“舱外灯谜尚不可解,想要破谜中之皇只会损及自身,非是我等不让,实在乃是无奈之举,社长之前便曾殷勤叮咛。”
  那些人怏怏然围在门口,却也没有人硬闯。这充满神通的世界可不能儿戏,解不出一个谜语说不定还真会心神大损,众人不敢冒险。
  隆平帝看大多数人的表现,心中更是得意,昂然入舱。保柱和安公公没想到解个谜还有风险,这时候想要阻止哪里还拦得住,只好一起愁眉苦脸的跟随入内。
  叶行远这时候却正在往船下走,朱凝儿转了大半圈,即使是在叶行远的提示之下,终于还是一道灯谜都没解出来。她坦诚的承认了自己不适合玩太文艺的游戏,心情仍旧很愉悦,也正打算离去。
  射虎社的社员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对着叶行远躬身一礼,诚恳道:“公子,您是画舫上唯一一个解出三道灯谜之人。吾家社长听说之后,非要将您留住,道是今日来人让他太过失望,唯有公子才有望解出谜中之皇,只盼公子能够拨冗稍留,再一展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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