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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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叶行远实在太年轻,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但当他的啸声半城得闻,引动狂风惊雷,天光失色,长久不绝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想到了这个解释。
  宇文经的面色如死一样白,他站在首辅严秉璋府前,原本打算再去向老大人请示,但此时却禁不住随着那啸声浑身颤动,回头望着翰林院上空一条如白蛇一般窜空的云气。
  “是他!一定是他!”宇文经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几乎百分百肯定成就大儒的一定就是叶行远。
  京城士林之中的情况他门清,近期之内,并无人抵达这个门槛,也没有这个机缘。而这啸声如此熟悉,又充满了年轻人慷慨激昂之气,绝不会是那些血气衰败的老家伙。
  叶行远竟然能够借着翰林院清气灌顶的机会,一举成就大儒!怪不得他会如此行险!
  “此人心机深沉至斯!他根本不在乎留京,却非得要进一趟翰林,原来是因为这个!”宇文经喃喃自语,自以为找到了叶行远行动的动机。
  陈直跟在他身边跑腿,还是懵然无知,便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人在京中长啸,倒是怪怕人的。”
  宇文经顷刻之间已经冷静下来,眼眸变得更加幽深,点头叹气道:“刚才这啸声必是叶行远发出,他灵力蓄积已足,一举冲破胸中三关,直达天顶。此后便百骸俱通,成就大儒。
  想必他早就已经处在这临门一脚的状态,所以才无论如何要进翰林院,只要得了清气灌顶,内外相激之下,便有破关的可能。哪里想得到他不过十七岁,便敢如此冒险!”
  儒生乃是内修,圣人之道循序渐进,本无捷径。只要体内灵力足够,便能够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冲破穴窍,身受天机。
  但叶行远却借用外力,这本来稍微行险,毕竟灌顶之力未曾为自身完全吸收,在体内流转还有可能导致身体伤损。要是穴窍关卡坚固,久冲不破。甚至有可能活生生将身体崩碎!
  宇文经想到这一点,更觉得毛骨悚然,“此人奋不顾身,必有大野心,抢着离京之前成就圣人,甚至冒生死之险,他到底要干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这是圣人所传的孝道,这人连命都不顾,你说他只是为了江山社稷,有谁肯信?
  宇文经越发觉得叶行远一定有一个大阴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急忙忙进了严首辅府中。耳畔啸声良久未绝,令他心烦意乱。
  他可真是冤枉了叶行远,就是叶行远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在这种时候成为大儒。
  修行圣人之道,岂是就是读书考试当官,灵力天机的提升便能带来自身的提升。叶行远一直觉得自己灵力虽然因为种种奇遇变得甚为深厚,但对天机的感悟还浅显得很,像大儒这种事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当世大儒,在朝在野也没有多少个,叶行远总想着至少也得当上一方大员之后,才有可能到此境界。所以他只是兴高采烈的来到翰林院,捞取他那一份好处,谁知道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等胸中一口气顺了,叶行远方才止息啸声,灵力游走于全身,暖洋洋的甚是舒服。耳聪目明,神清气爽,心如磐石,看整个世界的感觉都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这便是大儒了么?叶行远有些恍然,他站在原地,仔细感应着自己与外界的不同,有些微妙的差别,但真要宣之于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恭喜叶贤弟!以十七岁之身成就大儒,前无古人,此乃本朝之福也!”文虚怀第一个上来恭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文家一门七进士,也有老祖宗乃是大儒,文虚怀从小就见过。因此当叶行远发出啸声的时候便已经像那种笃定,等他停下啸声,云气聚于头顶,化作花影虚像,更是确定无疑。
  陈简面皮涨得通红,悄悄的向后退去,希望没人注意到自己。刚才他还大放厥词,说叶行远不受翰林清气认可,谁知道转头人家就成了大儒,这叫他的脸往哪儿搁?
  要知道就算是如今的翰林院中,可称大儒之人顶多也就两三个,大儒在前,谁敢不敬?
  一旦成就大儒,就算是未曾入朝为官,神通有限,但也有浩然正气护身,一言一行都带着天机的力量。前朝有大儒骂贼而死者,也有独撑一城者,也有普济天下者,皆有改天换地之能。
  叶行远现在就算不当官,回家种地,也再没有一个人敢来惹他。
  他心中还稀里糊涂着,听到文虚怀来道贺,便笑道:“此事也是侥幸,大约是翰林院清气灵力太足,一不小心便冲破我胸中关卡,碰运气成了大儒,不足挂齿。”
  文虚怀大笑道:“天下间哪有侥幸而来的大儒?便是因为翰林院清气灌顶而成,吾等十余人皆受灌顶,怎么只有贤弟你一个成就大儒?此皆平日之力耳。”
  一众新老翰林都是羡慕嫉妒恨,读书人一辈子的追求,首先当然是当官当大官,所谓达则兼济天下。但是位极人臣的终究只有那么几个,所以退一步的理想就是穷则独善其身。
  从某个角度来说,成就大儒,就意味着修身已经完全达成,独善其身的目标至少完成了一半。此后只要娶妻生子,繁衍家族,怡儿弄孙便可算完成了人生理想。
  这后面的工作虽然复杂,显然比前面要简单了许多,大多数人都是生了孙子之后还要苦苦修身读书,企望能够跨出这一步。哪知道这小子居然不知不觉就迈过去了,怎么不叫人嫉妒?
  阎翰林急急忙忙的奔过来,对着叶行远左看右看,口中啧啧称奇,“冰肌玉骨,铁胆忠肝,怒可发冲冠,戾则血击人!这真是大儒之相!”
  他绕着叶行远转来转去,满面惊讶,问道:“叶状元,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成就大儒?还望不吝赐教。”
  阎翰林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谁都想知道叶行远的秘诀,便都静下来侧耳倾听。叶行远不习惯被一个大男人这样看来看去,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苦笑道:“这位前辈,在下当真是懵懵懂懂,尚未知其所以然。”
  叶行远现在还真没搞清楚状况,现在就算要他讲也讲不出什么。
  阎翰林叹道:“我也料是如此,圣人生而知之,十七岁成就大儒者,必是圣贤转世,哪里有什么秘诀?”
  他满目崇拜,死死的盯着叶行远,恨不得要拜倒在他膝下。众人听他这么说,看着叶行远的目光也有些异样,这神奇少年难道真是圣贤转世不成。陈简再缩了缩身子,只觉得背上有些寒冷。
第274章
尘埃落定
  清气灌顶,成就大儒,这是叶行远意料之外的战果。有此一得,他已经心满意足,翰林修撰这个官职所授的神通“一目十行”是否能够存续,也就不是非常在意。
  虽然在清气灌顶的过程中有了一个插曲,惊动众人,但之后授予神通的过程仍然是按部就班,叶行远第一个得授了神通,略加感悟,便可运用。
  这一门神通主要是用来读书的,获此神通之后耳聪目明,任何典籍都可一见即通,亦可轻易的发现版本中错讹脱漏之处。
  翰林院修撰本是闲职,只偶然参与草诏、书籍编订等文字工作,此番神通也算实用。有了一目十行的能耐之后,对日后的修行也大有帮助。
  只不知道离了翰林院之后,叶行远是否还能维持这一门神通。有圣旨在前,他不便在翰林院久待,获取神通之后,便带着文书凭证回转吏部,准备迁转事宜。
  这时候东阁大学士沈孝和二皇子早就离去,负责新进士授官吏部左侍郎也不知去向,另有一位员外郎接待叶行远。
  叶行远自请戍边,得圣旨嘉许,原本爱弄权的吏部官员也不敢怠慢。更何况在此之前,李夫人早就打通了关节,定下了琼关县知县的位置,不过一时三刻,便把手续完成。
  叶行远的身份一日三变,由新科状元而至翰林修撰,转而又成了一位县太爷。他谢过吏部诸人,取了公文、印信,回转驿馆。试验了一下新神通发现还在,更是大喜,随即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上任事宜。
  短短一日之间,平地生波澜,变化万千,而最后尘埃落定,引动了朝野之中的纷纷议论。
  “琼关县?此地可真是妖族前线,而且一路上流寇妖孽作乱,要去那里上任,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宇文经听说了叶行远最后的去处,方才略略放心。
  叶行远入翰林得旌表,乃至于成大儒,这都让宇文经心惊胆战。他固执的认为,叶行远此时获取越多,将来祸乱圣人之道的能力就更强。
  必须得趁着他立足未稳之际,便将其诛灭,这才是防微杜渐之道。于是琼关县这地方就成了此人最好的牢笼,宇文经只希望他能死于此地,方能彻底放心。
  严秉璋听宇文经之言,不置一词,仍旧是老神在在的安坐于太师椅中,只眯着眼看堂上斜照的日头。倒是他儿子小严相公严学文开口笑道:“宇文兄何其太紧张?此等小人,一莽夫即可杀之,何必成日为他忧心忡忡?”
  宇文经正色道:“小严相公不可小觑了此人,叶行远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如今年轻资浅,这才没有机会发挥。只要给他熬了几年资历,怕不就是朝中大敌。
  何况他离经叛道,却还能在十七岁成就大儒,对天机感悟至深,自有趋吉避凶之道,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严学文恼道:“不过是新科状元,又能如何?这两日京中人人都在说年轻的大儒,叫人耳朵生茧子实在可恼,可他就算再爬二十年,也不过是官场上的小卒,一覆手便可灭之!”
  宇文经啼笑皆非,他知道严学文心比天高,又因为是首辅之子,自己虽然不过是举人出身,偏偏看不起进士。心中只怕对叶行远是又妒又恨,但严学文也不想想,除了有个好爹之外,他还有什么能比对方强的?
  幸而严秉璋年纪虽然大了,但并不糊涂,看上去放任这个儿子,其实也不会给他什么权力。故而严学文的话听听便罢,不必在意。
  宇文经含糊应了几句,又转回话题,对严秉璋道:“这一次不知是哪位大学士的手笔,一举手将叶行远差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他这也算是求仁得仁无所怨尤。不过学生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愿往琼关一探,求相爷准许。”
  按说叶行远前往琼关,外有妖族,内有流寇,百姓刁顽,仓廪空虚。再加上朝中必然不会给什么支持,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翻身。但宇文经就是不放心,他不亲眼去看看,只怕日后叶行远在外的时候,他每夜都要睡不着觉。
  严秉璋抬起了眼皮,目光在宇文经的身上停留了一阵,这才慢吞吞开口道:“你是我心腹左右手,若是离去,多有不便。”
  首辅倒是没有质疑他为什么要去,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大儒,其实无论怎样重视都不为过。五位大学士表面上不会多做什么,但是经过昨日之后,内心对叶行远应该都是更为忌惮。
  但忌惮归忌惮,他们或许认为将叶行远压在边关就已经足够了,并不觉得对付他是当务之急。严秉璋虽然关于此事从头到尾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态度已经非常明显。
  叶行远是要压,但是用不用得着宇文经出马?
  宇文经苦笑道:“相爷也不可轻视此人,观其省试、会试文章,便是绝境尚能让他找到一线生机,扭转乾坤。如今不过是戍边而已,安知道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心中总有不确定的预感,不过他这些话早已说了好几次,此时也不过是再抓紧机会强调罢了。首辅心中自有主意,也不会轻易动摇。
  宇文经看严秉璋脸上神色未变,心中暗叹,又道:“这一阵子京中无大事,相爷身边有李、金诸君,必可分忧。如今小严相公也已回京,正可倚为臂助。”
  严学文听他这句马屁,大为得意,干笑道:“宇文兄你就是太过谨慎,你要去看看也是不妨,有我在京中,你一切放心。”
  他巴不得宇文经赶紧离开父亲身边,这白身之人一向话多乌鸦嘴,偏偏父亲对宇文经又是言听计从。有宇文经在京中,严学文行事都束手束脚,所以虽然觉得大惊小怪没有必要,仍旧出言支持。”
  严秉璋沉思一阵,最后才勉强点头,“暮秋之时,西北将乱,你若要去也须得早去早回,以半年为限。”
  宇文经浑身一震,知道首辅对时局的掌控细致入微,他说暮秋西北要乱,必然不假。便应承道:“学生明白,最迟九月,我必动身回京。”
  叶行远哪里知道有人在背后处心积虑的要坑他,他一切顺遂,志得意满。回到驿馆之后,便开始收拾行装,为赴任作准备。
  李夫人听说之后,第一时间来道贺,“公子之道成矣。既为大儒,浩然正气存于心中,入圣人陵墓也只如等闲。诸弟子定然不会为难你,五德之宝,唾手可得。”
  五德者,忠孝节勇和,这本身就是儒者的行事标准。叶行远既然成就大儒,从理论上来说就是他的德行得到了天机的承认,天机都承认,圣人弟子岂会不认?
  如此一来,便把探墓寻宝的难度大大降低。
  李夫人惦记的便是圣人之宝,至于定下琼关知县,那是顺理成章,中间费了不少周章,她也不拿出来邀功。
  叶行远却没那么乐观,摇头道:“当今大儒,不过灵力、天机二物也。德行一道,并非必须,不像上古之人谦谦君子,不求天意而求道德。我现今成了大儒,取宝之事或许会占些便宜,但也不多。”
  他顿了一顿又道:“李兄的职位可曾运作好了?我们只怕不能同行吧?”
  李夫人道:“已求了西凤关总兵麾下一个军职。但西军派系繁杂,尚未确定,大约得公子先行一步,我们随后便到。”
  西凤关与琼关县毗邻,到县城的直线距离不过几十里。他们姚家的后裔果然有些力量,在选官之事上能够如此精准,叶行远也颇为惊讶。
  便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到任之后也不会急于动手,总得摸清当地情况,掌握脉络之后,再行探墓。恰好趁这段时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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