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3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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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行远与青妃相视而笑,对欧阳紫玉又说了她最不爱听的四个字,“示敌以弱。”
  从今日起,叶行远似乎对日渐高企的粮价无计可施,也就干脆视而不见,等到冬天来临,粮价渐渐逼近二两五钱,叶行远只做了了一件事,将府县中的官吏,统统派出去买粮借粮。
  “叶行远已经穷途末路了。”沈黄芪听说这个消息,大笑三声。
  陆同知去的一路是临平,他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临平城,直奔巡抚衙门求见平海巡抚刘大魁。
  石城也是江东四家的地盘,肯定不用指望,倒是与江东省毗邻的平海省,或许有那么一线指望。毕竟刘大魁武官出身,性情豪爽,或有争取的余地——这当然都是叶行远说的,陆同知也只能姑妄听之,死马当成活马医。
  巡抚衙门规制森严,今日恰好又被卫队包围的水泄不通。陆同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的旗牌仪仗都在门外,心下凛然,似乎刚好遇上了平海省也在议论军情。
  陆同知咬了咬牙翻身下马,迎着守门的亲兵大声道:“下官兴州府同知陆谦,奉府尊叶大人之命,前来向抚台大人求援!”说着拱手道:“实在是十万火急,麻烦小哥赶快通报!”
  亲兵瞥了他一眼道:“抚台正在于藩台、臬台大人讨论军国大事,陆大人先在一旁等一会儿,稍后我去通传。”
  陆同知涕泪交流,拉着那亲兵的手,恳切道:“请务必禀告巡抚,兴州大乱在即,真的耽误不得了!”
  一听说是大乱,亲兵吓了一跳,问道:“难道是民变造反?”
  心道哪里有这种事?兴州是江东最富庶之地,比之平海首府临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地方的人脾气也温善,怎么可能造反?
  陆同知心急如焚,眼泪扑簌而落道:“如果处置不及,这可真要民变了!”
  亲兵被他的眼泪唬住,不敢怠慢,生怕真出了什么事,急忙领着他进门。
  到了二门,又有巡抚的旗牌官阻挡在门口,那亲兵上前禀告道:“长官,这儿有兴州同知陆谦陆大人,说兴州有了紧急大事,要向抚台求援。”
  那旗牌官一愣,“兴州隶属于江东,并不归咱们抚台大人管辖,怎么不去石州求援,反而来我临平?”
  他摇了摇头,又道:“里面在讨论战事,再紧急的事情也不能打扰。”
  陆同知急的眼泪又要掉下来,连忙向那旗牌官解释,旗牌官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地方豪族居然欺人到如此地步,不由也义愤填膺。蹙眉道:“既然只是借粮之事,那你稍微等等,等到里面讨论妖寇战事告一段落,我去向抚台禀告。”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今妖寇又有大行动,平海首当其冲,抚台本来就要联合江东,一起抗击妖寇,此事有的商量。”
  听旗牌官这么安慰,陆同知心下大定,又涌起了希望。
  但其实如今刘大魁在里面,正在向一众平海的官僚发火。
  他虽为巡抚,但受掣肘实多,如今看前方的紧急军报,更是怒不可遏。有数千妖寇登陆平海,猛攻望月寨,如今在那儿驻守的参将汪海林苦守多日,损失惨重,已经多次求援,然而平海却派不出兵来。
  他怒喝道:“汪参将与你们也算是有交情,如今落入重围,泣血求援,怎么就没有一个仗义之辈愿意去救他?难道平海一地,居然连一个血性男儿都没有么?”
  布政使董汉林年纪比他还大,资历更深,一开口便慢条斯理,叹息道:“刘大人,稍安勿躁。这望月寨不可守,本来就是咱们议定的,汪参将非要苦守,如今被团团包围,援军都进不去,怎么去救他?”
  刘巡抚吼道:“汪参将要驻守望月寨,无非是要掩护四周数千百姓撤离,他要是一退,这些百姓都成为妖寇刀下之鬼!他为了救人而陷入重围,难道咱们不该去救他么?”
  他顿了一顿,又焦躁道:“何况望月寨失守,妖寇便可长驱直入,一马平川,临平之前无险可守,难道咱们就一直蜗在临平城中么?”
  平海总兵朱升与汪海林交好,急道:“是否驰援望月寨,还请诸位大人速速定夺,再晚一刻,便是多流一位将士的血!”
  董汉林苦笑道:“我们何尝不知,只是如今妖寇攻击望月寨,分明打的是围点打援的主意。妖寇狡猾,精于水战,咱们贸然救援,只怕是送羊入虎口。如今平海兵力不足,若是再有折损,只怕真的守不住临平,到时候怎么向朝廷交待?”
  妖寇今年的攻势全然针对平海,尤其是这个月,登陆的妖寇极多。看来固若金汤的防线,被实力大增的妖寇猛攻之下,变得千疮百孔,左支右绌。朝廷现在四面灭火,根本没有援军调入平海,如今守御的军马尚且不足,何况是主动出击?
  大部分文官审时度势,都认为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必须收缩防线,待敌人锐气尽消再作打算。
  刘大魁勃然大怒道:“那汪参将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白白送死?”
  众人如死一般的沉默,这场军事会议,陷入僵局。
  等会议结束之后,旗牌官入内,为刘大魁通报陆同知的来意。刘大魁听说是江东来人,心中一动,便即召见。陆同知赶紧大礼叩拜巡抚,还没开口说话先流泪。
  刘大魁叹道:“起来说话吧,兴州之事我已经知晓。如今妖寇侵犯中原,居然还有人为了一己之私,胡作非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刚好奏请朝廷,督促荆楚、定湖给我们调粮。等到这一批粮到了,自可借一部分给兴州。”
  平海已经是一团乱,如果江东再出事,那朝中两个最富庶的省份动荡,政局还怎么可能稳定得下来。
  陆同知得他承诺,大喜泪流满面道:“多谢抚台大人仗义援手,有大人之助,兴州有救了!”
  刘大魁苦笑摇头道:“你也不必先高兴,定湖、荆楚立刻便有回复,说是当地收购的粮食,一出现就被人买完了,只怕是有人人在可以囤积。”
  陆同知目瞪口呆,喃喃问道:“谁...谁敢做这等事?我江东的粮食也就罢了,平海如今战事将起,居然能不供粮?”
  他这时候才发现,情形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平海都调不到粮食,更何况是还未遭遇战火的兴州?
  到底是什么人在囤积居奇?难道不畏朝廷的律法么?
  刘大魁叹了口气,又道:“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兴州的粮贷炒得太高,手里有粮的商人,都在想着去兴州卖高价,其他地方,哪有剩余?陆大人,你回兴州之后,一定要问问叶知府,到底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他脸上也露出了疲惫之态,刚才他终于还是同意了文官固守的要求,这不是因为他没了血性,只是皇帝不差饿兵,手里连粮食都没有,他又怎么出去打硬仗?只能够坚壁清野,任凭妖寇在野外抢掠,能够保得住城墙内的平安,已经算是他的功劳。
  明明是陆同知来求人帮忙,现在倒是刘大魁反过来像叶行远求恳。这都是什么事儿?陆同知呆呆的想着,觉得这天下真的是要亡了。
第476章
  兴州的粮食继续在涨价,粮贷已经突破极限,不断飞跃高峰,而现在连现实的粮食也早就超过了三两,逼近四两大关。就连叶行远脸上都没了轻松的神情,他叹息着问青妃道:“多年妖寇作乱,江南吃饭都没成为问题,现在倒是好了,拿着钱都买不到粮食。”
  青妃也面色肃然,她蹙眉问道:“如今粮价畸高,江南的粮价居然居于全国之首,这也是奇哉怪也。不过,各地商人逐利,怎么就没人将粮食卖来此处?”
  叶行远摇头道:“不是没人卖来,是只要一进江东境内,就被人高价收走——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想要将粮船开进兴州也是不易,倒不如在城外就赚个差价回返,也省得麻烦。”
  锦衣卫这点小事还是能查清楚,为什么兴州城的粮价一日日升高,却没有外围的粮食送进来,除了因为现在各地战乱,余粮本来就不足以外,江东有人故意截断来源,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大人还要继续想办法去买粮么?”青妃面色平静,隐约有一线怒色,为那些人的无耻行径而愤怒。
  叶行远坦然道:“那是自然,总是要尽可能减少百姓的损失,虽然此时艰难,我也不可退缩。”
  正在此时,有人慌慌张张进来禀告道:“大人,不好了,说是兴州城外,有大批流民入境,不知是从何而来......”
  流民,叶行远都不由变色。他急匆匆到了城头,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果然见到有大堆人群向这边移动的迹象。这事儿在荆楚定湖他遇到过一次,在虚拟推衍世界中更是遇到过很多次,但做梦也没想到,江南之地,会遇到流民的问题。
  什么时候江南会有流民?那得是改朝换代了吧?叶行远一点儿都不奇怪,这些所谓的“流民”,根本就是别人特意带来的礼物。
  地方官最怕什么?就是大批外地灾民入境,接受吧,自己所辖的百姓会骂娘;不接受吧,不仅灾民骂,清流言官也骂,可谓是里外不是人。
  而且现在兴州城城自己都面临断粮的危险,哪还有能力庇护这些人?
  边上青妃变色道:“好狠毒的手段,这批灾民应该是来自于妖寇攻打的平海,但平海灾民一般都是南下入闽,现在已是冬季,哪有向北走的道理?这驱赶引导灾民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了。”
  叶行远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如今他们来都来了,而且一定会在兴州城停下不走,再骂也无济于事。”
  他顿了顿道:“当务之急,是不能饿死那些外地的灾民,将他们安置在城外,眼下一面上报情况,申请朝廷拨款拨粮。一面在城外开粥厂放粮......”
  他处理流民经验十足,但还从来没遇到这种两面窘迫的时候。
  青妃皱眉道:“如果还要赈灾,兴州百姓会立刻乱起来的!”
  叶行远摇头道:“如果我们有粮食开粥厂,那在百姓看来,官府的粮库里无疑还有粮食的,便能减轻些恐慌。我原本是想要再等一等才开始原本的筹划,到了现在,却不动都不行了。”
  如今府中的粮食不足,他至少也得想办法买些粮食回来,勉强度过几日,他的筹划便可进行了。叶行远带着陆十一娘,悄无声息雇了一家人的船,往百里之外的金河去了。
  陆十一娘小声问道:“大人,兴州府的官吏四处奔波,都未曾找到粮食,您怎么知道金河会有?”
  “金河有粮我原本就知道。”叶行远漫不经心道:“只是原本我并不打算从金河买米,以便为将来留下后招。只是四大家行事太过龌龊,连驱赶流民的事都做出来了,我也不得不动用底牌。”
  陆十一娘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金河能买到米?”
  叶行远笑了,“说是要买米,其实也不是买米,无非虚晃一枪罢了,今日我只是联络诸位豪商,你在旁看着,千万不要多说话。”
  如今兴州城中已经局势变化,大部分普通百姓已经撑不住手中的粮贷,但他们又不敢将其兑现,只能一直捂在手中。叶行远本来想找一个更好的机会让他们套现,也让四大家陷入更深。
  只是机会永远可以等,兴州城却有点撑不住了。
  四大家现在大量的投入资本,所要做的就是垄断粮价,也就是说,他们想要要涨就涨,要跌就跌的粮价。叶行远注意道他们仍然因为贪心在不断的收入高价的粮贷,可以想见,他们到底想将粮价推到何等的高处。
  “现货的粮价,只是恐吓的手段,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天下有粮,并非灾年。四大家所做的一切,最终目的无非是将粮贷的期货价格推到吓人的高度,然后再利用控制现货逼得其他人高位接盘。”叶行远再次表示对他们的手段鄙夷,这未免太粗糙了点,也太脆弱了点。
  要不是因为四大家在江东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将事情搞那么大,也不可能将局面搞那么糟。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四大家自己都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他们要不然就大赚一笔,要不就是亏得伤筋动骨,所以到了现在,包括沈黄芪在内,都已经没了与叶行远商量的心思,事已至此,谁也没法后退一步。
  他们自己都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
  而叶行远则觉得,让他们这些不懂金融的蠢货失败,简直是易如反掌。他要顾虑的,无非就是不要造成太大的动乱罢了。
  当晚,叶行远从金河返回,并没有带回一粒米——四大家大概一定会大做文章,但叶行远已经不在乎了。
  他彻夜不眠,只是将自己的计划更加细化,青妃在旁观看,赞叹不已,但又犹豫问道:“你当真决定了么?此物一出,似乎要比期货更加恐怖。”
  叶行远叹道:“为了对抗恶意投机,我也只能把这东西提前拿出来了,是福是祸,暂不可知,但只要官府和钱庄能够加以控制,减少投机的因素,至少不至于影响到民生。”
  他有些懊恼道:“其实四大家想出期货之人也是犯蠢,他们若是拿酱油之类的非生活必须品来炒炒,我又何必将他们赶尽杀绝?”
  当然以那些人的脑子,大概想象不到酱油会有什么投资价值,他们只能想到最贵重最关键的米,这也是造成了他们骑虎难下的关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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