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1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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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洛姆先生只觉得惊骇,却没有多少歉意,当布卢瓦的长官询问他是否要离开茹拉的时候,他依然决定留在茹拉,就是因为没有比茹拉更好的实验场地了,那些村民们,鉴于他们犯下了如此可怕的罪过,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苦役,最大的可能则是如圣巴托洛缪大屠杀的胡格诺派教徒那样,赤身露体地死在河流和街道上。这样说来,他们能够成为洛姆首席医师的实验材料,倒是一种幸运呢——至少他们最后都会被掩埋。
  “对,”路易对菲利普说:“洛姆先生也是一个上帝教徒呢。”按照这位老先生的年龄计算,他是经过圣巴托洛缪大屠杀的,他看到过,在玛丽美第奇王太后的旨意下,那些士兵与贵族是如何冲破画着白色十字架的门(上帝教徒用此来辨别胡格诺派教徒),将里面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拖出来杀死的——那时候胡格诺派教徒的性命如同草芥,虽然这位首席医师现在表现的非常温和,但就算是再平和的人,遇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也不免又怕又怒吧。
  就像是你愿意宽容,你的敌人却一直咄咄逼人——路易之所以不愿意放过这些胡格诺派教徒,信仰的成分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憎恨的是,胡格诺派教徒虽然承受了他祖父与父亲的恩情,却一直视波旁家族为叛徒,不断地酝酿阴谋与叛乱,正在力图保证整个法兰西乃至欧罗巴只有一个声音的路易当然无法忍受这个……但胡格诺派在法兰西民众中所有的影响力,财富与技术,还有对教育的先进理念与实践——胡格诺派教徒为了与罗马教会争夺发言权,在教育上耗费了很大的心力,他们推广初级教育,男女同校,用法语教学等等,正是路易正在做和将要做的——就算是为了那些初级教育所需的教师,路易也不会就这么让胡格诺派教徒叛逃到其他国家去。
  因为那样的行为,不仅仅是削弱了法兰西,还强壮了法兰西的敌人。
  “尚博朗斯这个名字让我感到熟悉。”菲利普说,因为他的下属几乎都是法兰西派驻各国的使臣和贵族,所以所能拿到的情报也大多来自于上层阶级,原先是尚博朗斯,现在是钱伯伦的家族名字当然不可能逃过他的耳朵,他还曾经派出密探,想要找到钱伯伦家族的秘密,但没能成功,后来因为路易直接将里世界的力量引入了表世界,生产和婴儿的养护不再成为王室成员需要恐惧的东西,菲利普也就放下了原先的计划。
  “那些波西米亚女巫居然和医生们相处的很不错。”菲利普拿起信件阅读到了最后一页,说道。
  “因为对医生来说,这些女巫也是相当值得研究的东西吧。”在里世界的时候,路易就从所搜集的书籍上发现了,巫师对于疫病,伤痛和衰老的抵抗都远胜于凡人,也不怪他们总是如此傲慢,就算是如波西米亚女巫这样,几乎失去了根本的巫师也能在疫区里来去自如……“对了,”菲利普半是询问,半是猜测地道:“现在奥尔良已经有多少巫师了?”
  “七千名左右。”路易回答,虽然菲利普才是奥尔良公爵,但这件事情,负责人是玛利·曼奇尼,国王头生子的母亲,科隆纳公爵夫人,作为一个凡人,他是没法直接知晓这个数字的,“她们说谎了。”菲利普说,女巫教团的长老在佛兰德尔几乎折损殆尽,而其他的人,不是不得不在加约拉岛巫师的威胁下低头,就是厌倦了永无止境的漂泊,他们也渴望回到宫廷,只是国王不会那么快地相信他们。
  “还有一些在凡尔赛。”路易说:“和她们的丈夫在一起。”
  “哦,她们决定皈依了吗?”菲利普好奇地问。
  “就连曼奇尼家族也能有个红衣主教的亲眷,”路易说:“受洗、忏悔和做礼拜,对这些女巫又有什么难的?”或者说,无论是加约拉,还是法兰西,女巫与巫师们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信仰——他们崇敬的只有力量,虽然时常将梅林挂在嘴边,但梅林也只是一个前所未有,后人也尚未能够企及的强大巫师罢了,正确地说,他们喊着梅林,只是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如梅林这样的魔法。
  这些女巫都会被严密地监视着,尤其是她们的孩子——巫师不是狼人,狼人的孩子必然是狼人,但巫师的孩子有可能是凡人,也有可能是巫师,尤其是波西米亚女巫们事实上有很多都已经不止一次地与凡人混了血,但路易要小心,一旦孩子身上有了什么异样,万一丈夫或是丈夫的父母无法接受,可能会造成一个相当惨烈血腥的局面——这些女巫可不都是温顺的小狗狗。
  国王将特殊学校的事宜提上了心里的日程,不过这些都要等到对荷兰的战争结束了。
  在此之前,他特意给洛姆先生写了回信,他对洛姆先生,西顿哈姆、马尔比基以及意外加入的尚博朗斯都抱有极大的期望,为此国王特意拨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给洛姆先生,还赋予了他更多的权力,这样他就不必向国王求取旨意,就能调动布卢瓦的军队和税金了。
  另外,国王也将他在佛兰德尔战役中,将女巫(当然,在信中他也只是隐晦地将其称之为波西米亚人)运用到护理工程中的做法,告诉给了洛姆先生,并允诺说,若是他有胆量,或是有想法,也可以招募那些被聚集在了奥尔良的波西米亚人从事照料病人的工作。
第二百一十七章
荷兰的约翰·德·维特
  在洛姆先生接到国王的回信时,路易已经从巴黎离开,比起他的第一次御驾亲征,这次出征反而只有少数人送行,这并不是说,国王的威信正在降低,恰恰相反,佛兰德尔的胜利已经可以让国王不再需要那些夸张而又虚荣的多余行为,为他送行的是王室女眷与可用的大臣、法官们,为首的是柯尔贝尔,这位曾经被无数达官显贵轻蔑,只因为他没有姓氏,也没有家族,以区区一介随驾商人的身份,获得了国王的信任,才得以攀爬上如此高位,并且为三个女儿争到了公夫人的头衔。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国王才愿意让他辅佐王太后与王后,为他监管巴黎以及整个法兰西,没人能比柯尔贝尔更明白,没了路易,他什么也不是——他甚至不是一个教士。
  这次出征,要比第一次出征更顺畅与从容,第一,是因为国王已经建立了他的权威;第二,卢瓦斯侯爵已经在父亲与岳父的帮助下,建立了后勤运输渠道与军用仓库,这些就像是连通了的血管那样,不断地将丰富的给养补充给这只庞然巨兽——就如上一次那样,国王不但从巴黎与凡尔赛带走了近三万的新军,护理人员与工人,沿途还有士兵不断地加入进来,这些诸侯与官员实在是现实得有点过分了。
  国王出征佛兰德尔的时候,他们只是依据传统,履行自己作为“骑士”的职责罢了,而现在,他们可以说是一群精明的商人,在发现国王这支股票即将大涨特涨的时候,立即加大了投入,一些人说是为此倾家荡产了也说不定,但回报毫无疑问,是异常丰厚的,与毛茸茸的佛兰德尔不同,荷兰就是一座黄金之城,东西印度公司每年都会给他们的投资人带来数以千万计的丰厚利润——遑论操控这两座公司的荷兰商人。
  当然,一块肥美的肉总是会引来无数贪婪的目光,尤其是荷兰人在1658年迄今,几乎垄断了所有丁香、肉豆蔻与肉桂的买卖,日本的白银,印度尼西亚的香料,黄金和铜,中国的茶叶和瓷器,还有丝绸,以及印度的棉花……这些全都是属于荷兰人的……西印度公司成立的要比东印度公司晚,但它的扩张势头一点不逊色于任何一个老成的殖民国家,因为它的主要货物就是奴隶——他们曾经和葡萄牙人争夺过巴西,与英国人争夺过曼哈顿,与西班牙人争夺过加勒比上的海岛,与法国人争夺过圣马丁岛,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大肆劫掠那里的土著,把他们卖给甘蔗种植园的奴隶主,奴隶主自然会从这些黑皮肤的野人身上榨出白花花的金子——也就是另一种价值不菲而需求极大的货物——糖。
  若是国王能够征服荷兰,那么这些就都属于他们了!
  路易在马车里反复翻看着查理二世给他的信,在信中,查理二世仔仔细细地斟酌了自己的语气,保证既不过分谄媚,也不过分倨傲,他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并不是毫无来由的,路易可以理解,英国与法国毕竟做了几百年的敌人,虽然他们现在是同盟,是姻亲,但也许就在他和查理二世的年代里,英国与法国之间就会爆发出一场新的大战,到时候,威廉三世的领地确实会成为一条不错的缓冲带,但,查理二世也许也想到了,到时候,若是威廉三世愿意倾向英国,那么法国就要在这里落了下风。
  “你怎么看?”路易将信交给与他同坐的菲利普。
  菲利普看过了信,又在心里掠过低地地区的地图,“简直异想天开。”他说:“我怀疑英国人在这场战争中能够起到怎样的作用,三年前,荷兰人的舰船直入泰晤士河,火炮打进了伦敦,人们都说,没有一个英国人能够阻拦米歇尔·阿德里安松·德·勒伊特。”
  “那么你猜查理二世又如何敢于提出这样的条件?”
  “还是一样,哥哥,”菲利普说:“您说过,您会永远站在上帝这一边。”君权神授,查理一世被公开斩首,可以说是为欧罗巴所有的君王们开了一个恶毒而又滑稽的开头,路易是最先察觉到的,有查理一世,当然也可以有卡洛斯二世,利奥波德一世,或是路易十四——所以路易是绝对不会支持任何一个逆贼的,问题是,在支持查理二世的同时,他也必须遏制英国的发展,免得它成为一个棘手的大敌,不然他就要变成一个前所未有的笑话了。
  “事实上,”路易一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一边说道:“菲利普,我原本想让你成为荷兰总督的。”
  “唉?”菲利普不满地噘嘴,虽然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但有了一个女儿,还是一个未出生胎儿的父亲,但居然还有几分可爱:“我甚至不愿意待在奥尔良。”他真心实意地说:“您别想打发我走,不管您到哪儿,我总要一个房间里,最好不要离您太远。”
  “那就离我最近的好了,”路易戏谑地说道,“我会命令特蕾莎把她的房间让出来。”
  “我倒愿意,但母亲肯定要打我耳光,”菲利普说,“她还希望您和王后有更多的孩子呢。我只要能够居于您的大臣或是教士之前就行了。”
  “我发誓会的。”路易说,两兄弟相对而笑,这番对话看似在玩笑,但也有着几分真实——菲利普总是距离路易最近的那个人——“那么你觉得,我让蒂雷纳子爵来做荷兰总督如何?”
  菲利普眨了眨眼睛,几秒钟后,他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好选择,哥哥,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还在忙于清理与平定佛兰德尔地区的蒂雷纳子爵并不知道,他之后的二十年,已经被无良的国王与王弟奥尔良公爵安排妥当了。
  蒂雷纳子爵当然不叫蒂雷纳,他的名字是亨利·德·拉图尔·奥弗涅,他是奥佛涅家族的孩子,是色当公爵的次子,后来因为色当公爵参与了对黎塞留红衣主教的叛乱,色当公爵领地被收回,他的身份就变得有点尴尬起来了——不过他确实有着极其出色的军事才能,十二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他的舅舅,拿骚的莫里斯亲王那里学习和加入军队,十九岁曾一度回国,但之后又为自己的舅舅继续效力了五年,35年的时候才真正回到法兰西。
  路易之所以让蒂雷纳子爵成为荷兰总督,原因也正在这里,蒂雷纳子爵的母亲正是威廉一世,威廉·奥兰治的女儿。在荷兰,莫里斯亲王作威廉一世的次子,威廉二世的弟弟,不但成为过荷兰执政,组建了荷兰常备军,还曾经不止一次地击败过西班牙人,对于荷兰人来说,莫里斯亲王的名声,甚至要比威廉二世更好一些,更甚一些地说,因为莫里斯亲王没有结婚,没有正统意义上的孩子,所以他的大部分政治遗产都被威廉二世继承了。
  而蒂雷纳子爵的存在就变得非常微妙了,他从十二岁,到二十四岁,整整十多年,都紧随在莫里斯亲王身边,是莫里斯最好的学生,最亲爱的外甥,莫里斯亲王身边的很多人,都见过和记得这位年轻的军官,他虽然是个法国人,但身体里另一半血脉却属于奥兰治家族,相比起一直被荷兰议会戒备,数年前才堪堪显露才华的威廉三世,荷兰人会倾向于哪一方呢?这个结果别说是路易,就连菲利普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了。
  威廉三世,只能说是被自己的轻信与鲁莽毁了,当然,你也能说他是迫不得已,毕竟在首相与议会都对他满怀戒心,他能够从荷兰获得支持并不多,在法兰西已经征服了佛兰德尔地区,直接剑指荷兰的时候,这位一向将荷兰视作掌中冠冕的奥兰治后人急切地需要一笔钱款来招募士兵,筹齐军备,来与路易十四的十万大军对抗。斯图亚特欠了奥兰治家族的近三百万荷兰盾的债,哪怕只是还上十分之一,也足够威廉三世从中转圜一二的了……
  而查理二世成功地利用了这一弱点,把他骗到伦敦的怀特霍尔宫,把他关了起来。
  等到荷兰最终被英国与法国瓜分,威廉三世即便回到荷兰,拥有乌得勒支,他在荷兰民众心中的形象,也已经崩溃得无法挽回了吧,毕竟在他们最痛苦的时候,这位奥兰治的继承人并未能及时出现,力挽狂澜。
  那么,只要蒂雷纳子爵能够彻底执行国王的命令,控制半个荷兰,甚至继续鲸吞蚕食,或许也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毕竟路易和他的大臣,他们的目的就不是彻底的摧毁荷兰——他们想要金蛋,也想要那只能够生下金蛋的鸡。
  ……
  若是说荷兰是一只能够生下金蛋的鸡,那么最大的金蛋肯定是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原先只是一座小渔村,和很多从渔村发展起来的港口城市那样,它得益于大航海时代的迅猛发展,而它的名字,和敦刻尔克那样,来自于坐落的地点,阿姆斯特来自于阿姆斯特尔河,村庄正处于它的河口,而丹,在低地语言中是水坝的意思,因为它正坐落在一座水坝上。
  它曾经籍籍无名,但现在它已经是荷兰最大的城市与都城。
  市政厅正位于阿姆斯特丹城市中心,水坝广场的西侧,它的地基是石头砌筑的,但这些石头下方却由一万多根木桩支持,这些木桩深入地下三十尺左右,所有看着它建造起来的人都不由得瞠目结舌——这座庞大的建筑外部严整齐方正,用色单一沉稳,正符合荷兰人对政治建筑的想象,内部却极尽华丽考究之事,到处都是深红色的锦缎与胡桃木的护墙板,鎏金的灯具与精美的油画相映成辉,行走在这里的官员无不带着一种傲慢而又矜持的神色,就像是一只只肥壮的大鹅。
  与这些官员的神色完全不同的是他们的首相,荷兰的大议长,也可以说,荷兰的无冕之王,约翰·德·维特。
  他是23年生人,三十岁就在第一次无执政时期成为了大议长,以领袖的身份,结束了第一次英荷战争,承认战败,接受英国的护国公奥利弗·克伦威尔提出的航海法,并秘密承诺了所谓的《除名条款》,也就是保证,永远不将奥兰治三世选为执政与最高统帅。也就是说,就像是路易十四与查理二世的友谊,这两位也可以说是在遏制王权上惺惺相惜了很久。
  但这并不是说,他会杀死威廉三世,杀死威廉·奥兰治的子孙。或者说,就算他要这么做,他也不会采用这样卑劣愚蠢的手段。
  问题是,相信威廉三世的失踪与这位首相先生完全无关的人,并不多,就连他的弟弟也是将信将疑。
  若只是平民,甚至是议会成员,好吧,哪怕退一万步来说,那些奥兰治的支持者,也就是荷兰保王党,被人们称之为橙带党的人,认为就是他囚禁甚至杀害了威廉三世,也不是没有争辩或是推托的办法,但他将要迎来一个最难对付的人,而那个人,正是令英国佬瑟瑟发抖的“恐怖者”,荷兰海军的最高统帅,米歇尔·阿德里安松·德·勒伊特。
  这位将军出生在07年,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但他在走廊里快步行走的时候,依然如同一艘装了铁质撞角的多桅大船,人们纷纷避让,又向他行礼或是颔首,比起玩弄政治起家的首相,这位在海上纵横了四十多年,从一个商船船长直至海军上将的老人,无疑更值得尊敬。
  而这位将军,可能是首相先生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威廉三世在哪儿?”这是勒伊特将军在进入首相办公厅所说的第一句话。
  首相叹着气,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第二百一十八章
荷兰的恐怖王
  荷兰,甚至整个低地地区的人都在说,是荷兰的首相,约翰·德·维特先生授意他的党徒谋杀了威廉三世,并将他的尸体埋葬在一个人们不知道的地方以遮人耳目,这种滑稽荒唐的谣言居然还相当的有市场,从粗陋的酒馆到奢靡的沙龙,从一字不识的杂役到尊贵的教士,从男士们的双唇到女士小巧的耳朵,每个人都在说,这是一桩无耻的阴谋,针对威廉·奥兰治后人的下作而可怕的手段。
  要说首相先生对威廉三世有什么好感,那纯粹是在胡言乱语,作为最严厉的共和主义者,首相先生与他代表着的商人阶级是最畏惧,也是最厌恶君主制度的,因为君主制度意味着独裁与专制,而独裁与专制也就意味着会大大收缩商人们的利润——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法兰西人已经攻占了布鲁塞尔,威廉三世急切到就算拿出奥兰治家族的资产(也就是斯图亚特王朝的欠款)也要组建一支即便不算强大有力,也至少能够遏制法国野心的陆上军队的时候,首相先生为什么要多加阻挠,万般不愿?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让荷兰人再度回忆起奥兰治家族的荣光(从沉默的威廉到莫里斯亲王),另一方面,就是荷兰的商人们更看重在海上的军事力量,毕竟他们的敛金之路几乎都在海上而非陆地上。
  我们或许可以将之称之为短视,但商人们就是如此,他们的心中没有民族,也没有国家,他们可以向任何人屈膝,跪拜,将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也是可以的——虽然这么说有点苛刻,但想想威廉·奥兰治吧,威廉一世曾经是深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信任的臣子,更因为有了查理五世(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建议与支持,他才得以与尼德兰大贵族伯伦伯爵的女儿缔结婚约,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查理五世,威廉奥兰治根本不可能在尼德兰立足。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恩人,为了尼德兰的民众,威廉·奥兰治还是背弃了他的恩主,他之所以被称为“沉默的威廉。”就是因为在所有针对尼德兰的反抗者的行动与宣言中,他始终一言不发的缘故,为此他被哈布斯堡家族愤怒地宣布为一个叛国者,可以说,他是为了尼德兰失去了所有的荣誉与领地,即便如此,威廉·奥兰治依然坚持了自己的理念,即便被流放到了尼德兰之外的地方,他仍旧没有放弃让尼德兰独立的想法,他变卖了所能变卖的所有资产,和自己的兄弟一起举起了反叛的旗帜。
  在近二十年,反反复复的独立战争中,威廉·奥兰治可以说是为尼德兰的独立献出了所有的一切,他的财产,他的名誉,他兄弟的性命,他可以说是荷兰共和国的缔造者,而荷兰的议会成员们,一边表示愿意支持威廉一世成为荷兰国王,一边与西班牙人暗中筹谋——结果就是威廉一世在距离王座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永远地倒下了。
  就算是奥兰治的支持者,也必须承认,威廉·奥兰治在即将得到胜利的时候,确实滋生了一些野心,在欧罗巴依然被君权神授的荣光笼罩的时候,谁不想要成为一个手握权杖的君王呢,而且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一个诸侯成为国王的事情——但谁也不能说,威廉一世没有这样的资格,当时除了那些不甘心的议会成员,荷兰的大部分民众还是愿意将奥兰治家族奉上王座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威廉·奥兰治不但死于非命,他的子孙也不得安宁。
  威廉一世的兄弟都在战场上殒命,包括蒂雷纳子爵的舅舅莫里斯亲王,他的后代,威廉二世也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天花,死去的时候只有二十四岁,他死去之后的第八天,威廉三世才出生,他在首相与议会的监督下,过了二十年被监视与防备的日子,即便要为了荷兰重新组建陆军筹备军费,也要想方设法地掩人耳目。
  首相先生绝对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苛刻与警惕,才让自己落入了这个痛苦而又尴尬的境地——威廉三世已经被查理二世秘密监禁在了伦敦,而所有得知这个秘密的人,不是也被一起囚禁起来了,就是也有自己的打算,又或是无法确定——威廉三世是在伦敦,还是在阿姆斯特丹?
  只是无论首相先生怎么处置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勒伊特将军都不会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
  米歇尔·阿德里安松·德·勒伊特,是个罕见的民族主义者,他不在乎威廉三世是否会成为国王,但也不会允许议会和首相先生伤害威廉·奥兰治的后人,不,他不是保王党,不是橙带党徒,他和许多荷兰人的想法一样,作为威廉·奥兰治的后人,威廉三世将会是尼德兰的最后一张王牌,万一在战争中,荷兰的总议会与省议会失败了,不再被荷兰人相信,那么唯一能够将他们再次凝聚起来的就只有威廉三世了,威廉三世可以被冷待,可以被排斥,但绝对不可以彻底地丧失对荷兰的控制力。
  但要维持这种脆弱的平衡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勒伊特,他被荷兰民众誉为海神,被英国人叱骂为恐怖王,但他在政治上的能力完全无法与他在海上的能力相提并论,他虽然倾向于威廉三世,但对重新提拔他的首相先生也很尊敬,只是这种尊敬在威廉三世失踪后,也开始摇摇欲坠。
  “若我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威廉三世到哪儿去了,你信吗?”
  面对首相先生这样的……直言不讳,勒伊特将军皱起了眉,他比约翰·德·维特年长,可惜的是虚长的岁数不能折算成政治战场上的经验:“那么你的兄弟,或是你的支持者们呢?”
  勒伊特将军说的是小维特先生,他是首相先生的弟弟和左膀右臂,但要比首相先生激进得多,还有那些共和党议员,他们从不吝啬使用任何手段,威廉三世在年少时还算谨慎小心,但在他宣布自己成年后,他就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了——即便议会对他百般防备,他还是成为了泽兰的执政,并且剑指最高统帅的位置。
  他这样锋芒毕露,确实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首相先生也在其内:“我不会愚蠢到这种程度,米歇尔,”他沮丧地叫着勒伊特将军的名字,希望这能打动这位将军的铁石心肠:“我向你承诺过,无论威廉做到了怎样的程度,不会有死刑,不会有流放,我不会这样对待威廉·奥兰治的子孙。”
  “正因为他是威廉·奥兰治的子孙。”勒伊特将军沉声说道,“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不是因为你起了誓,而是因为我们都能看到,我们真正的敌人已经叩响了战争的门扉——你是个聪慧而又敏锐的人,不至于与那些迟钝的蠢货一般环抱侥幸——现在,告诉我,首相先生,陆军的筹备工作进行到什么地方了?”
  首相先生再一次沉默了,他几乎要继承威廉一世的名号,变成沉默的约翰了。
  “……天啊,”好一会儿,勒伊特将军才艰难地说道:“他们竟然看不到已经烧着了帽子的火么?”
  “也许他们还觉得很暖和。”首相先生苦涩地说,威廉三世可以用奥兰治家族的财产来雇佣和组建一支陆上军队,他却不能,哪怕他愿意拿出维特家族的财产——他的家族不会允许,而且也会有人乘机攻击他,把他描述为另一个阴谋家,独裁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促进议会通过扩增陆上军队的决议。
  但要说,为什么荷兰的民众却更愿意支持奥兰治家族呢,哪怕他们知道从今之后,就会有个君王来统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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