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1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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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箱子被国王的税务官检验过后,直接被送往纳尔登前方的一座小城,这座小城在阿姆斯特丹的下方,叫做默伊登,说起来也有趣,默伊登既不是被攻打下来的,也不是主动开城奉上钥匙的,而是几个士兵,连同他们的士官在探查战场情况后迷了路,看到城墙和门就走上去问路,结果他们等待了几分钟后,城门打开,市长捧着钥匙走出来了,原来他们以为法国人已经打过来了,作为一座小城,他们看看还不足百人的雇佣军,觉得还是不要麻烦彼此了——士官也被下了一跳,不过他是凡尔赛人,负责教导他们的军官有提到过这样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理,于是士官马上派出了一个士兵去报信,这个士兵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沃邦上尉,虽然只是一座小城,沃邦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一边让那个士兵继续去给蒂雷纳子爵报信,一边带着他的连队,大约三百人左右,进入了默伊登。
  他们到的不可谓不快,不及时,因为默伊登的人已经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们正策划着在宴席上杀了这几个愚蠢到在敌人的领地上迷路的傻瓜呢——沃邦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幻想,他们立刻就重新变得温顺起来了——不过他们还想设法迷惑住沃邦上尉,但这位塞巴蒂斯安上尉有着一颗钢铁般的心脏,能够让它动摇的只有国王与战争,等蒂雷纳子爵的使者连夜骑马赶到,才知道沃邦掌握住了城市里的几个重要人物,并让他们写信给距离他们不远的镜像城市,维斯普的市长和议员们,要求他们也如默伊登一般向法国国王投降。
  这里就要提到纳尔登与阿姆斯特丹之间的地形了,在纳尔登与阿姆斯特丹之间,是一片如同女人腰肢一般的狭窄地带,而维斯普与默伊登就恰好在腰胯两侧,他们之间的平原地带恰好可以满足路易的驻兵要求——当然,就算路易十四没有将军力全都投注在阿姆斯特丹一战上(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战场),这里的士兵也达到了三万人之巨,这个数量的士兵可不是如纳尔登这样的小城可以接纳得了的,因为一个误会而投降的默伊登,还有被它陷害了的维斯普,正好与纳尔登形成了一个拉长的三角形,三个城市正好可以满足国王的军队所需。
  而这个三角形里的士兵们,正如同国王之剑,指向了只有十法里之遥的阿姆斯特丹。
  ……
  路易十四难得地在睡前服用了巫师的药水,保证自己能够得到一个安静无梦的夜晚,醒来的时候,他精神奕奕,目光明亮,今天他没有穿着接见商人时的华服,而是选择了一套虽然也是皇室蓝色,但样式与他钦定的军装十分相似的外套,只是他的帽子上缀着可能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根鸵鸟羽毛,它不但长,而且蓬松,待在国王头顶就像是国王拖带了一条闪光的云雾。
  沃邦上尉依照“传统”,为国王建造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架设着巨大的白色帐篷,垂挂着太阳王与法兰西的旗帜,国王的士兵整齐地排列在高台之下,在看到一个人被大臣与将领们簇拥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高呼!
  国王只做了一个手势,他们就安静了下来,这样的威势不由得让旁观的商人感到一阵深重的寒意,他们在与卢瓦斯侯爵讨价还价的时候,别说国王的权威,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但现在,他们倒是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君主的可怕,只要他一个示意,这些粗鲁的士兵就会扑上来把他们撕成拼凑不起来的碎片——路易十四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我的士兵们……”他说。
  三万是个相当可怕的数字,就算是有沃邦的高台,单凭路易的喉咙与声带,就算他叫嚷到声嘶力竭,也只有不过百尺的士兵们能够听到他在说些什么,但既然路易敢在战地医院里用女巫,现在他也敢用巫师扩大自己的声音,保证每个人听到他的声音,士兵们感到惊讶,纷纷好奇地转头,当然他们什么都发觉不了,只能认为这是一种奇迹。
  “我的士兵们,”路易问道:“你们拿到你们的面包了吗?”
  没想到国王最先抛出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问题,士兵们在错愕之余也不禁露出了微笑:“拿到了!”他们喊道,那是最好的白面包,加了糖和盐。
  “肉呢?”
  “拿到了。”
  “葡萄酒呢?”
  “也拿到了!”之后,还有士兵们在喊着:“万分感谢,我的陛下!”
  “那么,今天,你们还能拿到另外一些亮闪闪的小东西。”路易说,而后一辆辆马车就从高台后,慢腾腾地转到阵列之间的通道里,虽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一些老道的士兵已经猜了出来——毕竟这些车辙深的都能放下一根手指,他们激动起来,不断地交头接耳,军官们飞快地打开箱子,里面果然都是亮闪闪的小东西,每个士兵都可以领取三个金弗罗林,或金磅,或金荷兰盾,十个银币,每分发一个人,军官就说:“国王感谢您为他所做的一切。”
  昨晚国王从商人这里募集到的资金,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挥霍殆尽,但这是值得的——在这个时代,将军和国王们时常拖欠士兵们饷银,有时候可以拖欠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一个国家可能已经改换了君王的旗帜,而老兵们还在索要他们为上一个王朝的国王打仗时的饷银也是司空见惯的常事,路易的士兵们愿意为他们的国王不间断地连续打了好几年的仗,就是因为路易能够做到不拖欠饷银,他们将饷银寄送回家,家人不会挨饿,或是为自己配置马匹和武器,也能提高在战场的生还率,若是受伤,也不必担心今后的生活——今天路易发放的赏赐,完全是意外之喜。
  一个士兵突然走出队列,就在他的长官想要训斥他的时候,他突然喊道:“陛下,感谢您的赏赐,但我们还能为您做些什么呢?请您说吧,即便要到地狱去打水,我们也会去的!”
  他话音方落,他身边的士兵也跟着鼓噪起来。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去地狱打水,我的好小伙子们,”路易说,于是底下的呼声就又瞬间平息了,士兵们聚精会神地听着国王的话:“正如你们的长官所说,这些亮闪闪的小东西只是为了感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好人们。”他情感真挚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为了法兰西,为了波旁,为了你们的国王,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连续战斗了整整九个季度,我的士兵们,你们一定已经感到累了,是的,就连我,也已经快要精疲力竭了,何况你们,但请听我说,我们即将抵达终点了!”
  “看,就在你们前方,不足十法里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终点,我们的荣耀之地!我的士兵们,我的将军们,我的大臣们,只要我们夺取了阿姆斯特丹,我们就能凯旋了,我们就能回家了!我向你们发誓,好孩子们,你们绝对不会双手空空的回去!你们的钱囊里会装满金子和银子,你们的马车上会堆满丝绸和呢绒!你们的脖子上挂着项链,手上戴着戒指,你们的父亲和母亲会高兴地围着你跳舞,你的妻子,或是喜欢的姑娘能够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你们的孩子,无论是出生了,还是没出生,他们都注定了不用再去田地里干活,或是在作坊里挨师傅的打!
  而这一切,距离你们已经很近了!
  去吧,我的士兵,向阿姆斯特丹!
  然后我们就能回家了,回法国,带着胜利和金子!”
  “万岁!”士兵们这样回答到,如同山崩海啸。
  军官们骑上了马,随着号角长鸣,这只令人看了就心生恐怖的庞然大物缓慢地转动身躯,带着一颗滚热的心出发了。
  ……
  “我没想到您会这么说。”蒂雷纳子爵说。
  “将心比心罢了,”路易跌倒在椅子里,在没有陌生人的地方,他可以放心地露出疲态:“我累了,你们累了,我们的士兵也是如此,我们打下了佛兰德尔,然后是荷兰,没有间隔,他们之中有人已经有好几年没再看到自己的亲人,在自己的卧室里睡觉——若说有什么能比沉甸甸的金子或是银子更容易地驱动他们,那么就只有回家了,当然,”他戏谑地说:“最好是腰囊鼓鼓地回家。”
  “您对人心真是揣摩的又精细,又正确。”从十世纪开始,将领与国王们最烦恼的莫过于士兵们无法在一场冗长的战争中坚持下去,他们或许只是厌倦了战斗,也有可能是畏惧不断的伤病与死亡,又或许是惦记着自己的亲人,反正每场战争到了最后,大批量的遁逃是不可避免的,而这些士兵能够坚持那么久就很出蒂雷纳子爵的意外了,没想到国王还能将他们最为畏惧的东西提出来,作为对士兵的激励使用。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路易说:“如果可能,我更愿意以别的方式达成目的。”
  “您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听到了一些很不好的谣言,陛下,他们说您将枫丹白露都抵押出去了。”蒂雷纳子爵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国王居然没否认:“……天啊,”他低声道:“您是疯了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阿姆斯特丹!(3)
  蒂雷纳子爵后来在法国的新西三省做了二十五年的总督,八十多岁,垂垂老矣的时候才得以被国王恩召,回到巴黎,在这二十多年里,别说是荷兰人,除了法国之外,几乎所有国家的使臣都曾经说服他带领着这三个省从法国独立出来,他是奥兰治的外子孙没错,但荷兰并不严格地执行长子继承制度,也就是说,在男性子嗣全都死去之后,女性后裔可以继承奥兰治的领地与爵位,若是蒂雷纳子爵愿意,不要说他现有的三个省,就连奥兰治的威廉三世所有的乌得勒支也愿意尊奉他为荷兰国王,但蒂雷纳子爵从未动摇过一分一毫。
  后来他回到巴黎,见到二十年来只见愈发沉稳睿智,未见衰老昏聩的国王时,他突然明白了,早在二十五年前,他们攻克阿姆斯特丹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就明白了……国王就是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赌徒,他丝毫不去考虑如果他在荷兰的攻势受挫,以王室的名义向商人的借贷就会立刻成为压在他脊背上的一座大山,最好的情况是,从国王往下,所有的法国人都要因为这次失败而受苦;最坏的情况是,一旦法国的民众无法承受这份痛苦,他们会将全部的怒火全都倾泻在国王身上,路易也许会成为又一个查理一世,他要用头颅与鲜血来偿还人民对他的希望。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只要路易十四能够彻底地征服佛兰德尔与荷兰,那么从这两只生长着金羊毛的羊身上掠夺而来的财富,不但可以偿还借贷,还能让每个法国人都从中受益,就如曾经的西班牙人和英国人,这两个国家可以说是抽着低地国家的血而逐渐变得强大的。而在荷兰独立之后,阿姆斯特丹成为了全世界的金融经济中心,商人们从荷兰证券交易所里拿走债券与票据,却将金子和银子留在阿姆斯特丹银行的地库里——一旦国王的军队攻破了阿姆斯特丹,这些就全都是战利品,战利品是无需归还,也无需公示的,它们都将成为路易十四宝座下最坚实的基石。
  从那一刻起,蒂雷纳子爵深刻地了解到,国王对荷兰是怎样的志在必得,作为镶嵌在权杖上的第一颗宝石,荷兰对路易十四不但在经济和军事上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在政治意义上也非同小可,这样的地区,路易又怎么会轻易舍弃?
  在二十五年前,法国还只是一个才从内忧外患中缓慢恢复过来的“新生者”的时候,他的国王就敢发动一场举国之战,在二十五年后,法兰西已经成为了一个能够同时捍卫漫长的海岸线,广阔无垠的领土,以及数之不尽的殖民地的庞大帝国的时候,却有人臆想荷兰独立?
  想到这里蒂雷纳子爵就会大笑,甚至笑断了自己的一根肋骨,不,他永远也不会背叛他的国王!背叛他的国家!
  他会回到巴黎,在国王恩赐的府邸,或是凡尔赛宫的套间里安安静静地度过自己的余生,死后,他会和他的挚友,他的同僚,他的亲人们一起安息在圣德尼大教堂。
  ……
  路易可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给蒂雷纳子爵带来如此深重的阴影,历史上因为战争而向商人借贷的国王可不在少数,哪怕只在法兰西的历史上——腓力一世,路易七世,路易九世(也就是所谓的圣路易),腓力二世都因为十字军东征向商人借贷过,1494年查理八世因为入侵意大利而向热那亚人借贷,贷款的利息最高达到了百分之一百(年利率),勃艮第的查理公爵想要独立的时候,法国国王路易也向银行家借贷,巩固盟友,收买敌人——但抵押王宫,还是抵押了仅次于卢浮宫的枫丹白露宫的,路易十四还是第一个。
  正如路易对蒂雷纳子爵所说,他也是无可奈何,一般来说,商人们向国王借贷,索取的抵押品一般都是国家的税收,以及对航道,军需或是大宗物品的垄断,又或是出口权,殖民地的管理权,矿产开采权,货币铸造权等等,意大利的诸多财阀就是这样陡然兴盛起来的,但路易不可能让出军需,也不愿意让商人控制法国的税收(之前的投石党人运动正是因此而起),矿产的开采权,货币的铸造权他更是不愿放弃,那么他能够抵押的东西就太少了——但枫丹白露可以,一听到国王愿意抵押枫丹白露,这些商人顿时就变得慷慨大方起来,不,枫丹白露对商人们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就算是路易像是查理一世那样被民众砍了头,他之后的国王和政府也会不惜一切地把它买回来……
  不过现在看起来,路易的头颅还能好好地在脖子上待上好几十年,枫丹白露最终也只在契约中被商人短暂地握在手里,对阿姆斯特丹的战斗只有时间需要担心——即便荷兰人将剩余的陆上军队,也就是八千多人都聚集在了阿姆斯特丹,也一样无法抵御法国国王的火枪与火炮,就连他们最后的底牌——破坏拦海堤坝,让阿姆斯特丹成为一片汪洋,以此来拦阻法国人入侵的脚步,甚至,也许可以重挫法国大军的阴谋,也已经被一个天真而无知,不,应该说,一个傲慢的妇人泄露给了国王的使者,拉罗什富科公爵。
  “邦唐。”他喊道。
  邦唐立刻出现了,“陛下,什么事儿?”
  “去请拉瓦利埃尔夫人到我的卧室来。”国王说,邦唐领命而去,拉瓦利埃尔夫人几分钟后就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她是前几天才被路易召唤到纳尔登的,一来,作为第一王室夫人,她就拥有了距离国王最近的房间,但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她跟随了国王那么多年,而他们最亲密的行为也不过是同躺在一张床上而已,她不知道该憎恨谁,温柔却也冷酷的国王,还是卑劣的玛利·曼奇尼,又或是怀抱着一线希望,苦苦等待的自己。
  “坐吧,露易丝。”国王说。在沉默了片刻后,路易突然问道:“那时候,那些波西米亚女巫向你承诺了什么?”
  拉瓦利埃尔夫人轻轻一颤,幸好她此时坐在椅子上,手里也没有拿着酒杯,才没有失态——她以为,她只是……至少比起玛利·曼奇尼的妄为,她只是略微动用了一下作为王室夫人的特权而已,或者说,她以为,国王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她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国王从佛兰德尔回来,波西米亚女巫教团没有一个生还者跟随……
  她再也坐不住了,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国王的脚下,垂着脖子,拉瓦利埃尔夫人一向被宫廷人诟病的就是她过于硬朗中性的容颜,可她却有着细腻雪白的纤细脖颈,一些细小的卷发披散在她的后颈,让她露出了几分罕见的柔弱。
  “说吧,你知道我的,露易丝。”
  “她们……”露易丝干涩地说道,她知道,国王或许会宽恕别人看起来不可赦免的任何罪过,但唯有一种他是绝对不会原谅的,那就是对他说谎或是隐瞒,他很少会因为别人对他说谎就处死某人,但从此之后,这个人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她们允诺说,给我一个孩子。”
  “孩子?”
  “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人类的孩子。”
  “你相信她们?”
  “如果有别的选择。陛下。”
  ……又是一阵静默,拉瓦利埃尔夫人现在的心情犹如等待着宣判的罪犯,即便不是心如死灰,也已经湮灭了最后的一点希望。
  “你知道吗?”国王说:“如果她们骗了你,又或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就是在逼迫我杀了自己的孩子。”他温和而又残忍地说道:“你知道我喜欢孩子,从小卢西,到小路易,伊丽莎白,还有我之后的任何一个孩子,无论他们的母亲是玛利,是你,还是王后,他们是从我这颗大树上结出的果实,虽然我无需如你们一样经受十个月的苦楚,但失去无论哪一个都会让我心头流血。”
  “而你,露易丝,”他带着责备说道:“我本来是可以有选择的,我也让你选择了,我不能给你孩子,而你甚至不愿意相信我吗?我对你说过谎吗?或是不曾践诺?”
  “不,您是一个仁慈的好人。”拉瓦利埃尔夫人木木地说,宫廷中有很多人都对她嫉妒有加,不但是因为她从国王这里得到了爵位,得到了封地,她的亲眷也得到了官职和工作,还有的就是,国王在亲政之后的十年里,她是唯一一个被国王宠爱的女人,虽然说,王室夫人通常只有一个,但整个宫廷的女眷都渴望着能够得到国王的爱情。
  就连她的父亲克雷兰也时常责备露易丝的贪婪,他们并不是法国本土的狼人,而是从不得不从塞尔维亚狼狈迁移至此的外来者,路易十四作为一个凡俗的君王,对他们的态度已经称得上宽和仁厚,其他不说,想想查理二世吧——但过了这么久,拉瓦利埃尔夫人也察觉到了,她想要为国王生儿育女,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她的族群,而是出于心中的那点嫉恨,对王后的,对玛利的,甚至是对曾经的主人,亨利埃塔公主,奥尔良公爵夫人的。
  国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转头看着窗外,窗外阳光明媚,但他的心却是冷硬如同寒冬中的石头:“那么这样吧,”他说:“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即便结果可能让我心碎欲裂,”他不去看拉瓦利埃尔夫人突然抬起的脸:“但相对的,你也要完成我交付给你的工作——露易丝,首先我要说,这份工作对你们来说,并不艰难,但在道义上和情感上,甚至对你们族群今后的存在,都会是个巨大且无法挽回的过错——你也许会在之后的数十年里,直到死亡,都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之中……而我甚至不能给你太多思考的时间。”
  “请说吧……陛下。”
  “阿姆斯特丹人为了将我的军队抵御在城市之外,做了一个可怕的决定,那就是在我的军队进入阿姆斯特丹的时候,毁掉拦海堤坝,让阿姆斯特丹重新被海水浸没,像是这样的季节,即便有阳光,海水的温度也会夺去士兵的性命和勇气,”国王说:“但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经知悉了此事——现在我需要你和你的族人去摧毁这一阴谋。”
  “陛下……”
  “看来你也想到了,是的,即便有火药,要摧毁堤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会有成千上百的人聚集在堤坝上,他们只是无知的平民,里世界只存在他们的传说里,按照里世界的法律,狼人,吸血鬼或是巫师固然可以狩猎他们,却不可以将里世界如此赤露地呈现在他们面前——你们将会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无所遁形。”国王说:“我不可能为了你们处死我的士兵,也不可能遮住如此之多的眼睛,从那天之后,你们就必须消失或者去死,我只能承诺你们,你们之后会接受来自于法兰西王室的秘密庇护,直到最后一个狼人死去。”
  “是庇护,还是囚禁?”拉瓦利埃尔夫人颤抖着问道。
  “看来你也已经明白了,”国王叹息着说:“夫人。”
  “为什么不让巫师去做这件事情?”拉瓦利埃尔夫人满怀怒火地再次问道,她的瞳仁在日光下收缩成了一条直线:“就因为您更爱玛利,还有她的孩子吗?”
  国王并没有露出被她说中了心思的意思,相反的,他责备地看了拉瓦利埃尔夫人一眼:“不,你猜错了,我可以告诉你,露易丝,为什么是狼人,而不是巫师,”他轻轻地说出了最后的判决:“当然是因为比起你们,巫师还有用处。”
  他甚至不屑于对自己说谎,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拉瓦利埃尔夫人委顿在地,甚至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但如果你和我有了一个正常的人类孩子,”路易说:“他会在法律上被我承认,他的姓氏会是波旁,他生来就是公爵先生,拥有一片领地,佛兰德尔或是除了法兰西之外的王室领地,他会有一桩显赫的婚姻,他的妻子不是公主也是郡主,他的孩子会世代承袭太阳王的荣耀,光明正大地称呼我为先祖,直到血脉断绝。”
  他低了低头,“这对你,还有我,都会是一场豪赌,夫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绝望
  这是法国对荷兰的最后一战,也是一场灭国之战,这是荷兰人最后的机会,也是法国人最后的机会。
  从一开始,蒂雷纳子爵就没有认为战事能够如之前那样轻易地结束,他做好了准备,但真正遇到近似于孤注一掷的抵抗时,还是不禁心生悲凉——阿姆斯特丹是个水上之城,这谁都知道,从天空俯瞰,这座城市就像是半张蛛网,市政厅、大广场、证券交易所、教堂与监狱,就像是盘踞在蛛网中的蜘蛛那样,被层层叠叠的人工水道围绕,阿姆斯特尔河就像是一根树枝那样横亘在广场与荷兰内陆之间,将阿姆斯特丹与外界连接起来,但这不是阿姆斯特丹唯一的对外通道,它上方是艾河,艾河向西通往北海,向东通往马肯湖,马肯湖往上就是艾瑟尔湖,艾瑟尔湖也可以说是荷兰的内海——那须海,阿姆斯特丹人所说的拦海堤坝就在艾河与城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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