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1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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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蒸汽铁甲船
  英国的亨利埃塔公主成为奥尔良公爵夫人也有整整十年了,婚礼举行的时候查理二世还是个被国会与新教教徒诸多掣肘的傀儡国王,虽然他努力争取了,但亨利埃塔公主的嫁妆还是寒酸的令人侧目,为了平息法国人的不满,查理二世就提出,将他的父亲查理一世向威尼斯人订购的三十艘加来船作为嫁妆带到法兰西。
  这三十艘加来船,正确地说,应该是加莱赛船,也就是加来船的增强版本。
  加来船最初只是威尼斯共和国为运载货物而建造的商用桨帆船,既然是为了运载货物建造的,这种船只追求的必然是最大的载货量,所以加来船又矮又宽。十六世纪的时候,威尼斯人与土耳其人交战频繁,平静的航道上战火纷纷,于是威尼斯人就将空置的加来船改造成战舰,这种战舰因为可以在无风的环境下依然可以行动自如,因此地中海、黑海与波罗的海这样的封闭海域里,它可以说是常胜将军。
  问题是,在热武器在海战中的运用逐渐超过了冷兵器,诸国争夺的航道也开始从内海转向外海,甚至不再是近海,而是深海之后,加来船就显露出了最大的两个劣势——第一:因为它的动力更多的来自于桨手而不是风帆,从希波战争时期传承下来的三三一列法,底仓舷侧各固定着三十块座板,每块座板上有三个桨手,三个桨手负责一根船桨,也就是说,除掉水手和士兵,单单桨手就有一百八十人,即便在后期,这些桨手不是苦役犯就是异教徒,船长也要提供足够的食物才能保证他们有力气划桨,所以为了保证补给,加来船只能沿着海岸行驶与作战;第二:那就是加来船过于低矮的船身,在火枪、火炮从陆地上转移到舰船上之后,原先的接舷战法就变成了昨日黄花,就算是海盗也更多地利用火炮摧毁商船的动力系统,而后加以劫掠——海战中高大的西班牙大帆船,也就是配有重型火炮的盖伦船在对战加来船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巨人在戏弄几个侏儒。
  但加来船的制造者们(主要是威尼斯人)并未就此偃旗息鼓,在十六世纪后期与十七世纪初期,他们建造了一种加来船为蓝本,但要比加来船更大,更重的加莱赛船,它属于帆桨混合驱动的桨帆船。船艏与船艉搭载的火炮可以强加到四十门,也可以搭载成百上千的水手与士兵。
  另外它庞大的体积与可怕的重量也是杀手锏之一,在海战中,加莱赛船船首先会使用火炮轰击,而后利用硕大的金属撞角冲撞对手船身,若是仍然不敌,那么依然可以采取传统的接舷战术。
  当然,在亨利埃塔公主即将成为奥尔良公爵夫人的时候,查理一世向威尼斯人订购的加莱赛战船也濒临淘汰的边缘了,于是在查理二世近似于无赖的姿态(他坚决不从自己的腰囊里掏出钱来让亨利埃塔公主的嫁妆好看一点)。以及法兰西大使的推波助澜下——虽然那位先生不太明白为什么路易十四要接过这枚烫手的山芋,英国国会终于同意了将这三十艘加来船作为亨利埃塔公主的嫁妆转让给法兰西。
  事实上,嘲笑法兰西人看到船就两眼发光的英国人可不在少数,他们甚至抱着一种怜悯的心态看待这位国王,认为他是被羸弱不堪的法兰西海军气疯了。
  可怜吗,当然可怜,路易亲政之前,黎塞留红衣主教创建的国家海军每年只有五十万里弗尔的军费,船只朽坏无法修缮,路易亲政之后,法国只有三十艘勉强还能动作的战舰,其中仅三艘装备了六十门以上的火炮——在征服荷兰的战争中,法国舰队所展现出来的规模与力量也可容一观了,谁也不知道,路易十四真正的杀手锏并不在敦刻尔克或是加来,而在南特。
  亨利埃塔公主的嫁妆,三十艘加莱赛船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在让法国国王深深失望后转卖或是作为商船使用,它们在几年前就在圣纳泽尔造船厂被拆了,国王需要它的龙骨、中线桁架、梁、甲板与外板——密探的回报是,鉴于查理一世的慷慨,威尼斯人用最好的橡木与柚木来做船身龙骨与梁架,甲板与外板用的是榉木,最重要的是,这些木材都无需再次进行炮制与处理。
  威尼斯人制造的加莱赛船排水量都在一千吨左右,高舷、宽船身、深吃水,对于英国人或是西班牙人来说,这种过于庞大的战舰的装饰性都要胜过实用性,却正和路易十四的愿——船身宽,航行更平稳,火炮的准确性就越高;深吃水,更适合安装桨轮;高船舷,路易十四正预备将火炮的射击口往上移动,免得重蹈英国军舰的覆辙——法国海军将领维克多·马力·德·艾斯特雷斯仔细地观测了双方交战(英荷)的状况,在他递交的报告中说,英国人为了在船上装载更多的火炮,将最底层的射击口拉低到距离海面不足四尺,这样的高度反而经常令得这一层的火炮无法开火,路易十四当然吸取了这个教训,虽然他的舰船也是预置三层炮口的,但最底层的炮口距离海面至少有六尺。
  在以上的种种优点之后,就是最大的劣势,在厚度超过一尺的外板上装上厚度约在三寸左右的铁板之后,这艘船……就如一些人怀疑的那样——根本就不是单纯的人力与风力可以驱动得了的……当然,那位丹尼斯·帕潘先生之所以能够以一个胡格诺派教徒的身份参与到这件无比重大的工程中,可不是因为他造出了能够烹饪美食的高压锅(虽然这是真的)。
  之前一位神父已经带着两个助祭在船艏跪地祈祷了一小时,并且用手抚摸所有的桅杆,船帆和其他重要的地方,将圣水撒在每个角落,除了巨船的心脏——锅炉房,那里的八台锅炉将会为这个巨人提供充沛的力量,国王代为行使了这个权力,毕竟在加冕的时候,圣灵就与国王合二为一了——接着他们升起了国王与法兰西的旗帜,之后请求国王为它命名。
  “王权号。”路易说。
  几分钟后,路易之外的王室成员都下了船,他们在奥尔良公爵的带领下来到高处,从这里可以看到工人们正从各处跑来,船身的固定装置被撤开,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大公主担忧地看着依然留在船上的父亲,转头看着奥尔良公爵。
  “别怕,孩子,”奥尔良公爵抚摸着大公主的头发说道:“你应该感到骄傲,殿下,为您的父亲与国王。”
  路易接过赛涅莱侯爵奉上的金杯,里面鲜红的酒液随着这座庞然大物的移动而不停地晃动,一开始它很慢,慢到几乎看不出来,但仿佛就在一瞬间,国王所在的船艏突然从顶棚的阴影下转移到了耀眼的阳光下,国王只来得及握住杯子,就感到一阵猛烈的震动,他先是被推向后方,而后又被高高抛起,在邦唐的惊叫声中,国王居然还记得将金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用力抛向空中。
  金杯尚未落地,沿着放下的滑道急速冲向大海的“王权号”已经彻底摆脱了缔造者的桎梏,灼热的光线一下子就紧紧地将国王包裹住,可怕的惯性将他重重地推倒在地,邦唐抓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垂下来的绳子,摇摇晃晃地想要去搀扶国王,却见国王一个翻身,仰面躺在甲板上,痛痛快快,毫无仪态地大笑起来!
  ……
  按照传统,那只落下的金杯被人抢到了就是谁的,所以几乎整个船厂的工人都来了,就算是帕潘先生看了也有点心动,这只金杯至少有两磅重,它差点就掉在了水里,是个勇敢的小伙子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冒着差点被舰船撞得粉碎的危险拿到的,赛涅莱看着他欣喜若狂的神色与周围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眼神,心中一动,走过去用三倍的价钱买下了这只金杯。
  奥尔良公爵看着他笑了笑,真不愧为是狡猾如狐的柯尔贝尔的儿子,如果让国王知道,他为了祝福这艘舰船抛下的金杯反而为幸运者带来了杀身之祸,他一定会很不高兴。赛涅莱一脸平静地把金杯塞到自己的口袋里,“我们准备了小船,”他说,“请允许我送您们往王权号去,殿下。”
  事实上唯一能与国王待在王权号上的只有奥尔良公爵,因为接下的演练有危险性,孩子们只要在远处看看就好。
  “它不太好看。”大郡主。
  “我倒觉得它很漂亮。”大公主持反对意见,男孩子们都表示同意,当然,铁甲船在美观程度上永远无法与木船相比,除了木头原有的色泽与纹路之外,还有的就是此时的战船都会装饰着美轮美奂的雕刻,有时候还会用金箔与银箔贴镀——铁甲船的装甲板虽然还没来得及生锈,但从颜色和造型上都无法用美观来来形容,而且因为都是通过铆接的方式连接和固定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得了麻风病的大船。
  但大公主与男孩们的看法可有所不同,在他们的眼里,这就像是一个强壮的骑士穿上了厚重的盔甲,戴上了头盔,手持沉重的骑枪,就连身下的战马都披裹着链甲,那样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他们看着它缓缓前行,来到广阔的海面,随着一股股古怪的烟雾冲上云霄,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们现在有几节?”科隆纳公爵问道。
  “有六节了。”船长回答说。
  “不是最快。”小欧根目不转睛地说道,望远镜就像是黏在他的脸上彻底挪不开了。
  “但很危险。”这艘船的船长也是一个海军军官,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这艘大船有多么危险,它的速度可能比不上轻型船,但它的重量和体积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想想吧,这么一座高耸的山峦向着你笔直地冲过来……
  王权号确实正在冲向一艘靶船,这艘靶船也是一艘加来船,只比王权号小上三分之一,但在王权号的黑铁撞角前,它脆弱的就像是一艘厚纸做的玩具船——王权号直接骑过了它的残骸,虽然王权号也免不得剧烈的颠簸了好一会儿,船身上也是伤痕处处,但那种将敌人直接碾压进大海的感觉让船上的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孩子们也在大声叫喊,就连大郡主也不觉得这艘黑沉沉的大船难看了。
  之后国王又命令王权号炮击了另一艘靶船,这艘靶船比自己的同伴更加悲惨,在一阵猛烈密集的炮击后,海面上到处都是边缘焦黑的木块和碎布,如果这是在真正的战场上,那么应该还有鲨鱼寻迹而来——那些被撕裂的躯体和鲜血会染红大片的海水。
  “这是什么?”奥尔良公爵好奇地问,兴奋的余波尚未从他的眼里逝去,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枚炮弹也要拿过来给国王过目。
  “等会你就知道了。”路易温和地说。
  第三艘靶船出现了,炮手将那枚炮弹装进火炮,打了出去,这次炮击可能只有八九发,但都不是实心弹,它们一落到桅杆或是艏楼艉楼、甲板上就发生了小小的爆炸,数十道白色的烟雾拖带着长长的尾巴腾空而起,它们落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会燃起大火。
  “那是什么?”奥尔良公爵惊愕地问道。
  “白磷。”路易回答说,事实上奥尔良公爵也想到了,他放下望远镜,有点迟疑地问道:“是……”
  “不是。”路易说,“是查理二世。”
  奥尔良公爵沉默了一会:“噢,”他转向那艘已经变成了火把的大船:“是英国人。”
  “英国人,工匠、学者和他们的巫师。”
  “活见鬼!”
  奥尔良公爵孩子气的回答让路易笑了起来:“你不能只让我用巫师,任何一个君王,只要他有这样的心性和胆魄,就能用每个他愿意,也愿意为他所用的人。”
  奥尔良公爵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的敌人就会变得更加棘手了。”
  “虽然这不是我希望的,”路易看着那艘燃烧的船,火光在他的眼睛里:“但要战胜敌人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永远强大。”
第二百七十六章
科隆纳公爵的婚事议定
  “我觉得战胜敌人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法国变得更加富有,永远富有。”
  这句话是赛涅莱侯爵写给自己的父亲柯尔贝尔的信中所写的,毫无疑问,这是对路易十四的调侃,不过国王对他身边的人并不苛刻,而且这句话——也可以说是一句实话,亨利埃塔公主的嫁妆是三十艘加来船,但最终改装完成的也只有七艘蒸汽铁甲船,除了蒸汽机的研制工作还未入臻境之外,就是每艘庞大的铁甲舰船单护甲都要消耗掉近三十吨钢铁,即便路易十四已经得到了煤炭与铁矿蕴藏量巨大的洛林,这也已经是法兰西近十年来大半的钢铁储存了。
  还不论钱,先生们,女士们,改装的费用和其他配置如火炮的支出还不在其中呢,那位丹尼斯·帕潘先生与他的小组们提交的申请报告更是在赛涅莱侯爵的桌子上堆起了厚厚的一叠,赛涅莱侯爵不得不警告他说,如果让他发现了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他会向国王要求把他挂在港口的十字架上,就像是对待一个卑贱的海盗——帕潘先生发誓说他绝对没有虚报哪怕一利亚德(铜币),随便赛涅莱侯爵怎么说。
  在赛涅莱向国王抱怨这个胡格诺派教徒过于猖狂的时候,心情很好的国王告诉他说,如果他确实看不惯帕潘先生,那么有种办法可以让他报复回去——那就是给他更多的工作。
  赛涅莱侯爵对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但要说到给课题国王和他都不是行家里手,不过帕潘先生在高压锅与蒸汽机里对橡胶的运用让国王想起来,他可以让那位萨缪尔·莫兰先生来和帕潘先生一起完成之后的工作。
  萨缪尔·莫兰就是那个向帕潘先生提供了橡胶的人。
  橡胶出现在欧罗巴大陆上的时间远比人们以为的早得多,在哥伦布第一次踏上南美洲的时候,就看到了印第安人的孩子与年轻人会一边唱着歌,一边相互抛掷一种小球,这种小球有着极其出色的弹力与恢复力,就是天气炎热的时候会发软,而且气味刺鼻——这种小球是印第安人从某种树木的分泌物中取得的东西做成的,这种原先是液体,凝固后就变成有弹性的固体的东西还能擦在布料上和脚上,这样就不会有水渗透进去或是被打湿了。
  但对于大部分欧洲人来说,这种既不能食用也不能使用的东西,也只是玩具罢了。帕潘先生首先造出了蒸汽机的雏形,但他必须要说,第一台蒸汽机几乎没有太大的实用性,或者说性价比不高——大部分蒸汽都会从机器配件的缝隙里流出去,他一开始用棉布,后来用丝绸,又后来用沥青,牛羊皮来封堵缝隙,结果都失败了,蒸汽机做出的工是很大的,大到可以毁掉大部分密封材料,后来他索性向国王提出,有没有一种又坚韧又能忍受高温和碾压的材料呢?国王将这个问题提给他的科学院,万幸,萨缪尔·莫兰,国王的学者之一,正好正在研究橡胶。
  有关于蒸汽机的改进工作当然还要继续下去,但国王能够明白赛涅莱侯爵的担心,当然,让一个胡格诺派教徒垄断性地进行这项至关重要的研究工作并不理智,虽然科学家之间也免不得出现文人相轻甚至互相争夺专利的情况出现,但帕潘先生一定会高兴见到莫兰,因为莫兰先生也对蒸汽机有着深刻的理解与出众的天赋,橡胶就是他为了解决活塞的密封性而寻找到的材料。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保证蒸汽锅炉的安全性与稳定性。”国王补充说,慢点没关系,偶尔出点小故障也行,但就是千万别爆炸,想想他在这些铁甲船抛费的金路易,还有一旦开战,船上数以千计的军官和士兵……
  赛涅莱侯爵顿首从命,而后他也不由得望向停泊在拉罗什富科公爵从荷兰购来的战舰群中的王权号,虽然王权号要比这些战舰更高大,更宽阔,但看上去也并不怎么显眼,国王又命令工匠们一律为这些船只涂刷上了黑漆,这样人们要走到王权号的旁边,才能发觉它像是骑士那样披覆着铁甲。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它纵横大海。”赛涅莱侯爵不由自主地说道。
  “也许很快。”世异时移,国家与国家之间不可能永远是敌人,也不可能永远是朋友,已经有了一个继承人的查理二世将新教教徒的脑袋挂上大教堂的钟楼后,并未如与路易十四约定的那样改信天主教,对一个君王来说,这无可厚非——在约克公爵与一个天主教徒的女儿有了婚约后,为了稳定国内新教教徒的情绪,已经争夺他们的支持,查理二世当然最好还是一个新教国王,当然,这让路易十四的立场有点尴尬——毕竟多佛合约是秘密合约,其中有太多无法公开的东西,就像是依然保存在托斯卡纳大公手里的,路易十四与利奥波德一世的佛兰德尔合约。
  说到托斯卡纳大公……等到路易、奥尔良公爵和年幼的王室成员们回到凡尔赛,第一个被允许觐见国王的使臣就是这位科西莫三世的使者,他是科西莫三世的弟弟,佛朗切斯科·玛利亚·德·美第奇。
  佛朗切斯科是60年生人,和王太子路易同岁,还是个看什么都兴致勃勃的少年,不过他也无需担负太大的责任,他的来意路易十四与科西莫三世大公都早有默契——那就是为路易十四的头生子科隆纳公爵与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三世的女儿安娜订立一门婚事。
  事实上这门婚事并不能说是门当户对,因为科隆纳公爵只是一个封号,科隆纳家族不可能让出自己在罗马的领地,所以科隆纳公爵只是一个头衔,没有封地,在商讨婚约合同的时候,路易十四的代表孔蒂亲王表示路易十四将会在佛兰德尔的一部分册封给科隆纳公爵,直到科隆纳公爵以波旁家女婿的身份继承那不勒斯。
  这里就要提到科隆纳公爵的新身份了,鉴于科隆纳公爵已经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路易不会在任何公开场合承认他就是自己的儿子,遑论在法律方面确认,所以科隆纳公爵如果想要得到那不勒斯,那么就必须以波旁家女婿的身份——这个身份来自于嫁给了科西莫三世的玛格丽特·路易丝·德·奥尔良,她是原奥尔良公爵加斯东的女儿,也是路易十四的堂姐。
  不过这位玛格丽特女士对路易十四与与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蒙庞西埃女公爵可谓深恶痛绝,尤其是加斯东公爵在痛苦与诅咒中死去,她的母亲与姐妹都被赶出奥尔良之后,她与科西莫三世的关系原本就异常恶劣——也许是因为她的父亲曾经谋划过法兰西国王的宝座,这位女士时常以法兰西公主自居,更是对自幼就在卢浮宫长大的蒙庞西埃女公爵又是嫉妒又是憎恨,一听说她的丈夫有意将他们的女儿嫁给国王的私生子科隆纳公爵,她就像是一个点燃了的火药桶,毫不犹豫地大喊大叫起来。
  看到这里,诸位,可千万别以为这位母亲对自己的女儿有着多少爱意,她并不是气恼于丈夫竟然要将女儿嫁给一个未经祝福的私生子,而是因为这个私生子正是路易十四的长子,她丝毫不顾及法兰西国王的使者就在皮蒂宫与科西莫三世争吵,辱骂他是个“妈妈的乖宝宝”,“一个可怜虫”等等,虽然科西莫三世确实有段时间厌倦了处理政务,将自己的义务与权力转给自己的母亲,却也无法承受这样的耻辱,他亲笔写给路易十四的信件中,就哀求路易十四能够把这个泼妇“收回去”,在信中这件事情的比重甚至超过了他们正在商谈的婚事。
  路易对这位玛格丽特,加斯东的女儿也有所耳闻,也许她一直认为这门婚事对她来说简直就如同一次羞辱,为了补偿自己,她从踏入佛罗伦萨开始,就一直在试图尽可能地多地攫取钱财——这对于一个高贵的郡主来说,实在是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科西莫三世或许不是个好丈夫,但他最起码给了玛格丽特足够的尊敬……怎么说呢,他给新婚妻子的礼物就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之后只要玛格丽特要求,他就送她珠宝做礼物——即便是特蕾莎王后,也是在生辰、分娩或是重大的日子里才会得到国王赠与的珠宝——不过玛格丽特并不怎么惜福,她在生下了长子费迪南之后就不想再生孩子了,在怀着女儿安娜的时候,她就去骑马,希望能够流产。
  像是这样一个母亲,你能指望她对女儿有多少爱呢?
  能让科西莫三世不顾玛格丽特才为自己生下来小儿子就向路易十四提出这个要求,看来他也已经快被折磨得疯掉了,因为他与玛格丽特之间已经有了三个儿女,独女还要嫁给科隆纳公爵,要以没有同房的理由来解除婚约大概是不行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的妻子送到修道院里去——他在信里说,他已经精疲力竭,只为了追回差点带着美第奇家族所有的珠宝跑掉的妻子——看到这里的时候,路易十四也忍不住动容,美第奇家族盛起于文艺复兴时期,又是商人出身,有过两位教皇,一位王后,数百年积累下来的珍藏可想而知,玛格丽特的胃口不小,也不怪科西莫三世会生气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婚姻都是政治或是商务婚约,尤其是如科西莫三世与玛格丽特郡主的婚姻,连接着美第奇与波旁,他不是在向路易十四求援,而是在恳求他允许自己在实质层面上解除这门婚事——这也不是没有过……就像是曾经的疯女胡安娜,她被剥夺女王的权力与自由,就是在丈夫与父亲的密谋下。
  总之,路易十四简直可以说是哭笑不得地答应了科西莫三世的哀求,说起来这位托斯卡纳大公比路易还要小上四岁,但据孔蒂亲王说,他已是两鬓霜白。
  “我现在在担心那位安娜·美第奇了,”路易对孔蒂亲王说:“她是否是否受到了她母亲的影响?”并不是每个孩子的躯壳里都能有路易十四这样成熟的灵魂,孩子会受到父母多大的影响,路易再清楚不过,所以在科隆纳公爵可以离开母亲后,即便那时路易也只是堪堪立稳了脚跟,就毅然决然地将科隆纳公爵从加约拉岛移到了加来,并且想方设法地抽出时间去陪伴他,教导他。
  “大公还是非常疼爱她的,而且玛格丽特女士厌恶她,不愿意见她,所以她在祖母的膝下长大。”
  “那可真是太好了。”路易说,而后他回过头,“过来,孩子,来看看你的未婚妻。”
  科隆纳公爵强做镇定地走了出来,他身后的帷幕里传出了嘻嘻哈哈的声音,看来从南特回来后关系变得更加融洽的孩子都在这儿了,佛朗切斯科目光灼灼地看着科隆纳公爵,虽然后者的爵位来自于意大利的科隆纳家族,但他几乎就是在法兰西长大的,所以佛朗切斯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虽然之前看过画像,但画像和真人还是有区别的,就算科隆纳公爵并不需要画家美化,它本身就是一个器宇轩昂的好小伙子。
  无论是不是政治联姻,又或是买卖婚姻,第一次看到未婚妻的年轻人一定会非常紧张,在侍从们掀开了遮盖画布的帷幔之后,科隆纳公爵明显地松弛了下来——托斯卡纳大公的独女继承了大公的容貌,而不是玛格丽特郡主的,但面相和轮廓更加柔和,她摆出的姿态虽然有些僵硬,但可以看得出,皮肤白皙,眉毛浓密,眼睛有光泽,乌黑的卷发落在圆滚滚的肩膀上,显得非常可爱。
  科隆纳公爵转身看了看国王,国王鼓励地抬了抬手。
  “我这里有份礼物,请您转交给安娜·玛丽亚·路易萨·德·美第奇公主殿下。”
  科隆纳公爵说,声音微微有点颤抖,但也带着几分期待,这枚太阳人面钻石胸针其价值不亚于那雀蛋大的珍珠,想必科西莫三世应该明白路易十四的意思,科隆纳公爵不仅是作为科隆纳公爵,更是作为法兰西国王的儿子来履行这份婚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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