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2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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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大部分北加来海峡地区的人那样有着一眼就可以看到结局的命运——他们有时候是英国人,有时候是法国人,还有一些时候哪国人都不是,他们的生活依赖走私与劫掠,从法国到英国,或是从英国到法国,头脑简单,身体健壮的男人们出去“干活儿”,女人、老人和孩子们负责窝赃、分赃和处理赃物(去掉赃物或是走私物品上过于明显的标识),另外还有一些身体虚弱,但头脑灵巧的家伙成为了商人,他们负责贿赂官员,买卖“货物”,也有一些天赋出众的孩子,他们有幸成为了书记与助祭这样的人物,算是爬出了这个该死的泥沼。
  保罗的伯父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们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私掠船主,换句不那么好听的,就是走私贩子和海盗,但比起其他私掠船主,保罗的曾祖父是个相当有远见卓识的人,他从很早开始就意识到海盗不会是桩长远的买卖,而且论起收益远远不如那样舒舒服服坐在宽敞的大房子就能拿钱的官员。当然,作为一个水手出身的家伙,十次里有九次他都被骗了,换来了不少嘲笑,不过他的坚持在保罗父亲这一代终于有了回报,保罗的伯父是个聪明又漂亮的孩子,他被送到意大利读书,又设法结交了一些朋友,终于弄到了那不勒斯一个驻堂神父的职位,这也是为什么,保罗差点因为走私罪被绞死后,还能以一个“清白无辜”的身份成为教士的缘故。
  不过这位神父也已经垂垂老矣,保罗也已经快五十岁了,他们的家族中没有再出现过称得上极其出色的人物,只有一个年轻的让·巴尔,正在国王设立的军事学院读书,但也因为太年轻了,又只是一个低级军官,很难说将来的前程如何。经过了一番不甘后,保罗倒心平气和起来,他在主神圣的地上住所继续干着他的老买卖,预备着再弄点钱,就把远在意大利的伯父接回来,毕竟能够在自己的家乡安度晚年对任何人都是一桩好结局。
  但命运的性情总是如此恶劣,在那个晚上,他先是迎来了好久不见的侄儿,亲亲的让·巴尔,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招待许久不见的侄儿,距离死神造访也只有那么一步的伊娃又突然跑到了他的礼拜堂——伊娃和保罗教士的血缘有点远,但伊娃也能喊他一声叔叔,他也是看着伊娃长大的,毕竟在这里许多人都沾亲带故——然后就是该死的英国佬掀起了暴乱,他的礼拜堂被烧了,让·巴尔连夜赶到敦刻尔克报信,他一边照顾那个可怜的姑娘,一边待在房子里等着……
  后来的事情不必多说,英国人的暴乱很快就被平定了,而惩罚了他们的人,哈,正是他的好侄儿让·巴尔,人们都说敦刻尔克的总督旺多姆公爵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许诺会拔擢他和赏赐他,事实也是如此,“杰克”的脑袋被悬挂在城墙上的时候,让·巴尔也成为了一个年轻的校官,他给叔叔带来了一笔赏金,这笔赏金足够他重新建造一座白色大理石的礼拜堂。
  这还不算,国王听说了有关于那个不幸的姑娘伊娃的事情,就打发人来说,要她到凡尔赛去觐见国王。保罗教士一开始还有点忧心,因为她迟迟没有回来,但让·巴尔写信给他说,伊娃在凡尔赛得到了国王与大郡主的青睐,她现在已经是大郡主的侍女了,之后还有可能陪嫁到西班牙或是普鲁士去。
  保罗教士倒不担心陪嫁的事儿,他虽然出身卑微,但作为一个商人和教士,胜在识多见广。伊娃虽然一直傻乎乎的,但她也是私掠船主的女儿,见过血和尸首,她在言语或是计虑上或有不足,但必要时的果决与疯狂更容易让她在陌生的环境中取得优势。
  他没想到的是,伊娃居然和国王提起过自己,当国王来到敦刻尔克的时候,国王就召见了他。
  他一边庆幸着重建礼拜堂的时候,他也为自己裁剪了几件新法衣——完全理直气壮地,因为他的法衣全都毁在了大火里,他总不能穿着凡俗人的衣服为人们敲钟念经啊,而且如果是走私来的呢绒和绸缎,也花不了几个钱。他今天就穿着一件厚缎的黑色法衣,带着一枚金十字架,手腕上挂着精致的象牙与石榴石的念珠,恭恭敬敬地踏入了国王的行宫。
  保罗教士,或者说,所有第一次见到路易十四的人,都会惊讶于国王的容貌,身姿与年龄的不契合,在这个时代,四十岁可以说是进入了衰退的年纪,但国王看起来竟然与50年生的让·巴尔不遑多让,他的眼睛依然如同孩童般的清澈,面颊红润,头发茂密,身材高大,略显瘦削,但举止行动之间显得很有力量。
  国王亲切地让保罗教士坐到自己身边来,他略微问了问有关于礼拜堂的重建工程,又许诺说,愿意为大郡主在敦刻尔克建造一座教堂,如果保罗教士愿意,他可以成为那里的驻堂神父。保罗教士当然愿意,他喜滋滋地和国王提起,就算他没有做一个驻堂神父的经验,他的伯父也可以给他帮忙——因为他们的家族也只有这么一个,不,现在可以说是两个杰出之人,他不免提起了他远在意大利的伯父,国王在听到他伯父的座堂时微微顿了一顿,“真巧,”他说:“我又听说过这座教堂。”
  “您听说过?”保罗教士也有点吃惊:“那是一座新教堂。”
  说是新教堂,鉴于保罗教士的伯父也有七十多岁的了,这座教堂当然不可能比他更年轻,是十七世纪初的建筑,但在那不勒斯,最多的就是教堂,有许多教堂始建于六世纪或是更早,只是在后期经过了多次整修,也因为这座教堂是新教堂,保罗教士的伯父才有可能成为那里的驻堂神父。
  至于国王怎么会知道——那是因为这座教堂正比邻纳波利湾。
  因为保罗教士的这句话,他得到了一个观礼位。
  得到观礼位后,他就暂时不能离开敦刻尔克了——保罗教士也没有任何异议,国王曾经在敦刻尔克遇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经过了佛兰德尔,荷兰与卡姆尼可大会战,一个强盛而又富有的大国崛起已经成为不可争辩的事实,法国的敌人又如何愿意坐以待毙?刺杀从来就是最好的谋略,更别说如现在的法国,无论政治与军队都被一个人掌握在手里的情状——王太子小路易可没办法威慑住太阳王麾下的那些骁将重臣,他们现在如此唯唯诺诺,尽心国事,只不过因为坐在王座上的是太阳王,若是太阳王骤然离世,必然少不了想要为自己打算的人。
  一个弱小而混乱的法国才是哈布斯堡甚至英国人愿意看到的。
  保罗教士在自己的房间里享用了一顿美味丰盛的餐点后,也不点蜡烛,径直走到窗前,尽情地观赏着眼前的景色。
  对一个私掠船主的儿子来说,大海和港口是最常见的东西,但这个位置可不是保罗教士这样的人每天都能拥有的——国王的城堡,也就是敦刻尔克城堡(国王贫乏的取名才能),是一座比保罗教士伯父的教堂还要新的建筑,因为它是在第一道敦刻尔克船坞完工后才开始建造的,与其说是一座行宫,更像是一座堡垒,但此时的堡垒已经无需如以往的城堡那样密闭阴暗,房间的窗户都镶嵌着巨大而又透亮的玻璃,保罗教士眼前的玻璃宽度达到了五尺,他可以毫无妨碍地俯瞰整个港口。
  敦刻尔克港口现在有三条船坞,就像是一柄尖锐的三叉戟,直对英国的萨福克、埃塞克斯与肯特郡,尤其是绍森德——也就是泰晤士河的入海口,谁都知道从泰晤士河口溯流而上就是伦敦——英国的要害,所以路易十四对查理二世从与自己结盟转而与哈布斯堡眉来眼去,甚至有意掀起敦刻尔克暴乱,一点也不意外,君王无私情,这点早就有无数人证明过。
  能够从查理二世这里得到英国在法国的最后一个立足点,路易十四已心满意足。
  国王下令,由法国的工匠、建筑师与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巫师一同建造的三条船坞,出奇的空空荡荡,保罗教士明明记得自己在偶尔拜望敦刻尔克驻堂神父的时候,看到过船坞里至少停泊着一百艘舰船,但现在它们就像是被一个淘气的孩子拿走了,海面银光潋滟,没有一点残留的痕迹。
  保罗教士正在猜想它们都到哪儿去了的时候——他不免想到了战争,与英国人的或是与其他人的,但国王在此,港口不可能一艘船不留……他心痒痒地,不知道这些人在玩什么把戏,也许与所谓的观礼有关?他想,几乎要去找找自己的侄儿,问问他们是不是在筹备什么大事件,不过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候却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教士想了想,随手拔出一柄匕首插在外套里,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他的侄儿让·巴尔,神气十足,肩膀上的箭矢与星星闪闪发亮,他一见到叔叔,就举起了手里的酒瓶。
  “你怎么来了?”
  保罗教士随口问道,一边为侄儿关上了门,在看到他拔出匕首放在桌上的时候,让·巴尔有点吃惊:“您在国王的城堡里。”他说。
  保罗教士瞪了侄儿一眼:“有句话叫做一上秋千,万事万了。”“打秋千”是一种流行于海盗中的说法,因为那时候人们为了威慑罪犯,会将海盗们挂在港口的绞刑架上直到彻底腐烂,等到尸体里的水分被吹干,分量减轻,尸首就会在绞刑架上摇摇晃晃,看上去就像是在打秋千……“就算是伊娃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还真不是说笑,在路易十四的宫廷里,毒药和匕首可不少见,为了消弭不同意见或是搬开前程上的绊脚石,直接毁灭躯体仍然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国王在意的人可不多,一个死人更是很难让路易十四从百忙之中抽出珍贵的时间,除非你是卢森堡公爵这样的人物,保罗教士在蒙受国王恩宠的同时,更是小心翼翼——有黎塞留与马扎然两位红衣亲王在前,谁不想从国王的信重中攫取莫大的权力?就算不能,看看拉利维埃尔与以拉略吧,前者是个肥胖的庸人,不过胜在投效得早,后者不过是个宗教裁判所的审判长,现在也已在罗马穿上了红衣。
  教士们的倾轧可比海盗们的争斗危险和密集得多了,保罗教士很难保证,在人们还没弄明白国王为何对他如此青睐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两个冲动的家伙给他一刀。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或是感到冤屈,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你那时候还没有机会亲自申诉。
  “怎么也不点蜡烛?”让·巴尔说,他走到桌前,放下酒瓶,从抽屉里找到火柴,点燃蜡烛,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
  “我在看港口。”教士说,“我说真的不要紧吗?从这里我可以看到整整三条船坞,还有周围的工事。”
  “多佛的人只要举着望远镜就能看到的东西没有保密的价值。”让·巴尔说:“你能看到,看明白的也是如此。”
  “我看到船坞都是空的。”教士说。
  “哎呀,我不能告诉你船都到哪儿去了。”让·巴尔说。
  “我也不想知道,”教士说:“但看你笑嘻嘻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我想你来我这儿,大概还是要和我说些什么的吧。”
  “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让·巴尔看着他的叔叔说:“我想知道更多有关于那位叔祖父的事情。”
  “哦,”教士说:“我想也只有这个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舰队!舰队!!舰队!!!(上)
  “对了,”在大略了解到国王的用意后,保罗教士又问道:“观礼位是什么意思?圣母升天瞻礼不是才过去吗?”
  “那么您也知道,陛下的生辰就在圣母升天瞻礼的后一个月吧。”让·巴尔说。
  教士瞪圆了眼睛:“但那些巴黎人,凡尔赛人,怎么能忍受国王在敦刻尔克举行欢庆仪式呢?”他虽然一直在敦刻尔克的小镇里过活,但商人和走私贩子都需要消息灵通,他当然知道巴黎人和凡尔赛人几乎就将国王当做了奉在凡尔赛宫或是卢浮宫的神像,就算是国王出去打仗,他们都要抱怨不休,这次国王决定大巡游,他们也嘀嘀咕咕个不停,看看国王的御驾吧,除了那些有幸奉命侍驾的,更多人是自己跟来的,当然,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支持得了的费用,所以这些人几乎都是腰囊鼓胀的达官贵胄。
  若是让那些人知道国王生辰的庆祝仪式竟然在敦刻尔克举行了,他们会像晚上的烟花那样爆炸的吧,教士心想,同时心中升起了一股痛快的情绪,他也认得不少巴黎人,也看过巴黎的报纸,他知道巴黎人自诩为法国的一等子民,视外省人为奴仆与异类,他们每日夸夸其谈,骄矜狂妄,令人生厌——如果国王真决定在敦刻尔克开启庆祝仪式(国王的生辰庆祝仪式一般都会持续很长时间),他倒很有兴趣看看那几个巴黎“先生”的面孔,一定很尴尬吧。
  “我只能说巴黎人和凡尔赛人都很难提出反对意见。”让·巴尔笑吟吟地说。
  教士眨了眨眼睛。
  ……
  “毕竟相对于巴黎,或是凡尔赛,敦刻尔克有着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路易十四笑吟吟地转过身来,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穿上了奢侈而又沉重的华服:“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能够忍受下来的,”国王皱着眉对自己的弟弟抱怨道:“这件衣服简直可以当做盔甲用了。”
  奥尔良公爵今天代替了国王的第一仆从,为国王穿衣着衫,国王抱怨的外套之前就是他提着的,当然知道分量——可能有五十磅重吧,确实与一套盔甲的重量差不多了,有些盔甲还要更轻一些呢:“这件衣服的布料原先就织进去了金丝,之后女仆又在上面绣满了精致的纹样,”奥尔良公爵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了:“然后是纯金丝的镶边与宝石扣子,别针什么的。”
  他退后一步,仔细端详:“无可挑剔,哥哥,当然,我说的不是衣服。”
  路易十四笑了,他比奥尔良公爵年长两岁,但现在奥尔良公爵看起来却比他年长,公爵当然养尊处优,又注重养护——他在战场上也不忘涂抹面脂,看起来原本就比同龄人年轻,却还是无法与国王相比。两位尊贵的兄弟四目相对,匆匆移开,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国王在敦克尔刻遇刺后的那段时间究竟有着怎样的遭遇,知道国王如何从死神手中夺回性命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虽然梵卓族长发誓说,他所持的血族圣器之一虽然能够将一个凡人转变为巫师,或是血族,但在注入的血液消耗殆尽后,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也许,毕竟如果那只圣器能够无限制地制造巫师和血族,这世上早就没了凡人立足的地方了。
  只有路易和玛利知道,他在进入里世界后,确实被激发了仅属于巫师的天赋,而且相当出众,如果不是因为路易原本就是一国之主,他也许真的会留下,抑是被留下。
  但那些非凡的血液真的已经完全离开了路易十四的身体了吗?曾有人试图利用王太子与蒙庞西埃女公爵指证国王是个巫师,或许他们正是对国王产生了怀疑——巫师拥有比凡人更悠长的生命与更长久的青春,这点无人不知。
  “等一下。”奥尔良公爵突然说:“您应该用点粉和胭脂。”
  路易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一旁的仆从有点迷惑,国王从来不用脂粉,但邦唐也突然插嘴说:“我也觉得您需要用点脂粉。”
  “今天海风太大了,”奥尔良公爵说:“会吹得皮肤刺痛,嘴唇干裂,还是得做点防护。”
  “公爵说的很对。”邦唐说,没有站在国王这边,而站在另一边对他也挺新鲜的,但他已经猜到了王弟的用意,当然要表示支持。
  “最有分量的两个人说话了,”路易走回来,将手杖交给一旁的仆人:“而且意见一致,看来我只得屈从于您们的压迫了。”这句话让别人听到准会肝胆震颤,不过对奥尔良公爵和邦唐来说,只觉得亲昵,奥尔良公爵安下心,接过邦唐送来的脂粉——国王是不用脂粉,但他的盥洗室里肯定有全新的脂粉配备,因为可能留在国王卧室里过夜的特蕾莎王后,蒙特斯潘夫人以及王弟菲利普,每天都需要仔细妆扮自己很多次。
  可能是这些脂粉不要钱的关系,奥尔良公爵不那么客气地在国王脸上擦了厚厚的一层,又小心地擦了一些胭脂在面颊上,也给国王用了一些唇脂。等到国王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镜子里的他已经不再那么突兀了……就算有人直面国王,也只会以为国王因为脂粉而显得精力旺盛,青春常在。
  路易接过手杖,在地上轻轻地敲了敲:“我们走吧。”
  奥尔良公爵上前一步,邦唐则后退一步,王弟走在国王后面,在被白色的光骤然刺痛眼睛的同时,他听到了人们仿佛能够惊动天地的欢呼声!
  他的脚步也缓了下来,欢呼声是给国王的。
  路易径直走向巨大的露台,这座露台面对着敦刻尔克港,雪白的大理石与金银箔让它宛如一枚半圆形的宝石盘,从露台的边缘垂下了太阳王,也可以说是法国的蓝底金百合太阳旗帜,两侧与顶上垂挂着雪白的帷幔,劲烈的海风将它们抬起又放下,翻卷如同海上的波涛,国王先向着聚集在露台下的贵人、官员与民众微微颔首,手指轻触帽檐,而后转身回到设在正中略靠前的鎏金座椅上坐下。
  广场上的乐队开始奏乐,人群逐渐散开,不,应该说,贵人与官员们正在各就其位——他们有特设的看台,如保罗教士看到的那样能够俯瞰整个敦刻尔克港,普通民众留在广场上,一边享用着国王赏赐的面包和啤酒,一边等待着盛大仪式的开场。
  路易身后的人们,从特蕾莎王后到奥尔良公爵,也逐一落座,在这座露台上的几乎全是王室成员,王后的视线迅速地扫过奥尔良公爵夫人的座位,随后松了口气,万幸,奥尔良公爵夫人虽然一直虚弱到无法参加宴会和舞会,今天还是坚持着来了——今天的仪式她必须到场,不然之后的流言蜚语准要变本加厉,王后不太喜欢奥尔良公爵夫人,但也没有恶劣到愿意看着她去死的地步。
  保罗教士坐在看台最偏僻的一个位置上,对此他毫无不满之心,他的手脚和面颊都在发麻——因为他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国王为什么会在,敢在与必须在敦刻尔克拉开这场庞大庆典的开场帷幔了,他听到身后有人窃窃私语,猜测国王是不是在海上安排了某个特殊的表演,是烟花吗?不太可能,现在可是阳光最热烈的时候。
  有人说,一定是烟花,因为他已经听到了礼炮鸣响的声音。
  保罗教士的嘴角拉开了,确实,一开始是敦刻尔克的大炮鸣响,但从远处传回来的可不是回声,人们从不明所以的沉默开始轻微的骚动,一些视力出色的人已经看到了从西南方向出现的几点黑影,他们站起来,引来了一些人的不满,但很快,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舰船正在向他们驶来。
  起初的时候,它们看上去是那样的小,小的可以用针鼻遮挡,但仿佛在瞬息之间,它们就拓展到连手掌也无法遮挡的地步,人们一边交头接耳——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与这样庞大的船体匹配,层层叠叠的巨帆,却看到了灰白色的烟雾直冲天际,一些曾经在海上作战的将领是看到过船只被笼罩在烟雾中的——那是火炮轰击时升起的烟雾,又或是船体与帆布燃烧生成的,但那些舰船,浑身乌黑的舰船,一点也不像是被摧毁了,它们正在以超过六节的速度斩波劈浪地前进。
  事实上,因为航程在这里,就算是蒸汽铁甲舰船以六节以上的速度前进,仍然需要一段时间,但民众们一是好奇于这种古怪的新舰船,二是更多的舰船紧随其后,他们兴奋地点数起来,根本无从察觉时间的流逝——一、二、三、四……十,一百,两百,三百!当这个数字出现的时候,就算是一些大臣也不由得瞠目结舌,他们听说过国王正在打造属于法兰西的海军与舰队,但……法兰西的海上力量在马扎然时期还几乎等同于一片空白。
  这些人中圣西蒙公爵与他的党徒尤为显眼,他们的神色和三十年前的法国海军一样虚弱与茫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拒绝冲入耳朵的计数数字,怎么可能呢?“也许路易十四只是弄来了一些武装商船……”一个男爵声音漂浮地说道。
  但他们很快就要失望了,在人们兴奋的计数中,居首的黑色舰船已经在准备入港,曾经撼动了路易十四的舰船一下子就让众人失了声,这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简直就是一座浮动在海上的堡垒,让如圣西蒙公爵这样曾经靠着情报谋生的人来看更是不可思议,因为它身形庞大,速度却很快,转向也足够轻盈,好比一个全身盔甲的骑士在跳着愉快的小步舞……等等!圣西蒙公爵猛地举起了望远镜,就像是让·巴尔曾经在那场小海战中所做的,紧紧地压在眼睛上,虽然涂刷了油漆,但他还是能够分辨出铆钉与板块连接的痕迹。
  只要亲眼见过舰船的人就知道,舰船的船体外壳板不会是一块一块,只会是一条一条的,这样才能固定在肋骨架上,所以那些方方正正的板块是什么呢?圣西蒙公爵想起了他隐约听说过的一些风声——当时他并不怎么相信,或许相信了,但也不应该……有这样多,他看到了多少,有三十艘同样覆盖着厚重盔甲的船。
  三十!一个多么奇妙的数字!圣西蒙公爵当然记得亨利埃塔公主,奥尔良公爵夫人的嫁妆里就有三十艘加莱赛船,那时候宫廷与朝野中议论纷纷,多半是指责,人们认为国王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与天真的野心,允许英国人用鸡肋一般的加莱赛船充作嫁妆,但在国王的坚持下,这三十艘加莱赛船还是被作为嫁妆的一部分交付给了法国人。
  这件事情圣西蒙公爵追踪了一段时间,后来听说它们被送到了南特,可能是被作为商船使用了,他就没再注意。
  然后,间隔了十来年,它们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作为……铁船!
  圣西蒙公爵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如果早知道……他又何必投靠到英国人与奥地利人那里去呢?但这真不是他的错,谁能造出这样的铁船?又通过怎样的手段来驱使与控制它们?退一万步来说,路易十四从什么地方弄到了这样多的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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