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2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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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国王的巡游(8)
  圣西蒙公爵设想过很多——路易十四会如何应对他的勒索——国王也许会像是对付富凯那样对付他,不,不太可能,因为圣西蒙公爵还未进入路易十四的宫廷,没有领受任何职务,国王没办法用渎职或是贪污的罪名来惩罚他;他也想过国王会寻找他与利奥波德一世或是任何一股外来势力勾结的证据,所以他一直很小心,所有的约定都只在口头上而不是在书信上,他甚至从未与那些人派来的使者面对面地说话;他也想到了,卢森堡公爵曾经遭受过的不白之冤——也就是那桩可笑的伪证罪与谋杀罪,虽然只要略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一位有着领地与巨额资产的公爵怎么会和一个教士,一个骗子联袂去骗取区区几百里弗尔的钱财?还要搭上几条人命?但在政治斗争中,这种可笑的牵连并不罕见,卢森堡公爵幸运之处在于路易十四需要将领,那些意欲把他拉下地狱的人才没能成功。
  不然哪怕卢森堡公爵最终被判定无罪,单单在监牢里被拘押的那段时间,就足以摧毁他的身体与名誉了。
  对此圣西蒙公爵也很小心,具体就表现在他几乎不离开自己的领地,更不用说跑到巴黎或是凡尔赛去,他的领地被他经营得相当稳固,可靠的亲信也不少,他也豢养着一些士兵,即便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觉得自己也有机会如当初的旺多姆公爵那样逃到伦敦去。
  他身边还有巫师呢。路易十四身边有巫师,这个秘密已经不算是秘密了,圣西蒙公爵最坏的猜想是国王会让一个巫师来诅咒自己,因此他不惜耗费重金雇佣了一个巫师在身边,他倒是挺可靠的,圣西蒙公爵能够在花甲之年有一个儿子,与巫师的秘药也有脱离不开的关系。
  不过圣西蒙公爵觉得,事情不会恶化到他必须选择后两种结局,这不是他过于自大,又或是过于愚蠢,只是总有些人,无法摆脱陈旧的观念给他们带来的影响。
  欧罗巴诸君王的王权在十二世纪之前一向不甚强大,追根溯源,这是古罗马帝国崩溃后留下的恶果——因为当初瓜分了这个庞大帝国的都是如日耳曼人、凯尔特人、斯拉夫人这样的蛮族。虽然他们的后代在两千年后自诩为人类文明之光,但在那个时候,他们的确只是一群连如何建立起完整的,自上而下的统治体系也做不到的野蛮人,他们的统治中残留着深重的部落痕迹,即便是国王,也必须将国土分封给各个诸侯,然后自己居有都城周围的一片领地,说是国王,但和一个大诸侯也没有什么不同,很多时候,国王也要在有士兵,有领地的领主面前退让或是保持尊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国王们开始与教会合作,国王借助信仰的力量来不断地宣扬自己的正统与纯粹,将自己与上帝合二为一(国王登基的时候,确实有宣称国王与圣灵合体),以此来要求诸侯们向他们表示忠诚与献出力量,让自己成为军队里的唯一声音,具体可见九次十字军东征。
  不过等教会也逐渐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国王们就多了一个敌人——国王们不再将刀剑对准异教徒,因为在教会的号召下出兵,无疑是为教会增加筹码,于是他们就将兵戈朝向彼此,国王与国王们之间的战争,固然有领地与钱财这两大导火索,但无人可以质疑的是,凡是聪慧的国王,都会借着这样的战争从诸侯的身上吸血——因为领主们获得领地的同时也代表着他们必须履行封臣的使命,跟随国王打仗就是其中绝对不能推脱的一项。
  然后,在近千年的鹬蚌相争之后,商人也成为了交缠其中的一股力量,当然,他们不是以商人的身份,而是戴着自由城市、自由港口或是下议会,三级议会中的市民阶级等面具来加入战斗的,他们有时候偏向于领主,有时候偏向于国王,但归根结底全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这种情况在意大利和曾经的荷兰十分常见。
  所以,如果换了一个恪守传统的国王,圣西蒙公爵的计划也许真的能够成功,但他应该想到的,路易十四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国王也许不能把他们视作罪犯,囚禁或是处死,但他可以“邀请”他们到行宫来,长达一年的大巡游,不,他甚至可能把他们直接带回巴黎,带回凡尔赛宫——这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了一个囚禁的地方,但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他们可是得到了无上荣耀,一跃成为了国王的宠臣,他们就算一年,两年,三年……不和领地联系,或是将领地的一切事务交给国王的官员处理,人们也会觉得理所当然,当然啦,没看那么多人挤在凡尔赛镇,也不过是为了谋求这么一个机会么?
  但他的同谋,圣西蒙公爵是说,那些被拘捕,或是尚在摇摆不定的人,一定会暗地里咬牙切齿吧,他们一定会觉得,是公爵出卖了他们,才能获得国王青眼相待……而他能做什么呢?他还能在宴会和舞会上大叫自己确实有意背叛国王,与外来势力勾搭不成?他连申诉自己不是被邀请,而是被劫持到国王的巡游队伍里的也不能——谁会信呢?为了成为这五千人中的一个,蒙特斯潘夫人,或是奥尔良公爵的一封推荐信都已经被抬价到一千里弗尔了。
  圣西蒙公爵苦中作乐地想,他大概可以得到三千或是五千里弗尔的待遇吧,也就是说,在用餐的时候坐到可以看到国王的位置,也许国王还会赏他一杯葡萄酒,蒙特斯潘夫人也会给他一个美艳无比的笑容,王太子,或是大郡主也会屈尊和他说上几句话。
  反正他是没办法洗白自己了。
  事实与圣西蒙公爵所料想的不远,在宴会后,路易十四还赏给他一袋子金路易,好让他在赌博游戏中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把。
  之后的日子圣西蒙公爵在人们的奇异目光中简直如坐针毡,他还想过逃跑,但他身边的侍从与仆人简直比冥府前的三头犬还要警醒,他们也不接受任何贿赂或是威胁,娴熟从容的姿态让圣西蒙公爵都要怀疑起路易十四是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有过这样的打算。
  路易十四是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有过这样的打算人们不得而知,但圣西蒙公爵等人直到国王从圣日耳曼昂莱启程也没能找到脱身的办法可是千真万确,他们沮丧地上了马车,马车边是国王的近卫军,“我们要去哪儿?”圣西蒙公爵瞥着那些衣着光鲜,身体健壮,装备齐全的骑兵们,慢吞吞地问道。
  “加来和敦刻尔克。”旺多姆公爵和圣西蒙公爵同坐一部马车,这对曾经的死敌,后来的同僚,现在的不相谋者,相互瞪了一会,就收回了视线,圣西蒙公爵又斜睨了一眼身边的侍从,还有旺多姆公爵身边的约瑟夫小先生,看来想要乘机挟制旺多姆公爵要求国王释放自己的可能也没了,当然啦,国王怎么会突然发蠢,给他这个机会?
  “我听说除了我们看到的这些之外,还有五万人的军队跟着国王。”圣西蒙公爵停了一会,带着一点不甘心地说道:“国王就这样惧怕他的臣民吗?五万人,都可以掀起一场战争了。”
  “虽然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旺多姆公爵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肩带——鲜红色的肩带,简直能刺伤圣西蒙公爵的眼睛:“但我可以告诉您,您要以为有五万个士兵跟着国王跑来跑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他笑眯眯地说:“他们说陛下有五万个忠诚的士兵守卫,只是指王驾所在之处的驻军罢了。”
  圣西蒙公爵的脸色一下子就晦暗了下来:“我不相信。”
  “您总是这样,克劳德,但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二十年了,我的好先生,国王一直在扩充他的常备军,也许那你的密探会告诉你说,国王现在有十万陆军,但那只是巴黎和凡尔赛,以及奥尔良等地的军队,最强大,也是最表层,人尽皆知的力量。”旺多姆公爵说:“您也许没能注意到,国王所派遣下来的官员做的事情——在路易十四亲政的二十年里,哪怕他在和荷兰打仗的时候,人头税也没加过,他可不是无缘无故对这些贫民好的,他要求他们的忠诚和服从,就像是对那些凡尔赛的流民——每个年轻的男士都要接受教育和训练,有吧,即便在您的领地上。”
  圣西蒙公爵动了动嘴唇,他当然知道,但……他和所有的贵族一样,认为贫民愚昧无知,就算是接受了教育和训练如何呢?他们目光短浅,忘恩负义,注定了他们永远只是一群只会被鞭子与食料驱动的牛马——无论国王怎么做,只要他们稍加撺掇、煽动和蛊惑,这些可悲的东西还是会跟着他们的指挥棒乱转。
  虽然说……圣西蒙公爵也必须承认他的领民们也不如以前那么听话了,但要说那些只是和教士们学了一点数数和单词,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训练的年轻人就能被称为国王的士兵……那么路易十四吹嘘他有五万士兵随同护驾也不是不可能,他也许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因为他看到旺多姆公爵正在挑眉。
  接下来旺多姆公爵没有再说话,马车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走了大约三刻钟,即将走出圣日耳曼昂莱的时候,圣西蒙公爵突然拉开了车帘,因为他听到外面有人在唱歌。
  “上帝保佑我们的国王……”一听这起始的音调和歌词,圣西蒙公爵马上就猜到了这是国王的音乐总监吕利创作的“天佑国王”,因为这首被用来逢迎阿谀的歌曲歌词简单,音调平易,所以一下子就从巴黎传到了法兰西各处,就算是不喜欢路易十三也不喜欢路易十四的圣西蒙公爵也不得不“熟悉”了这首歌,因为几乎每个人都会哼哼上几句。
  他靠着车帘的缝隙往外看,就看到了一群人,有些骑着马,有些骑着骡子,更多人徒步而行,他们跟着国王的车队,在道路两侧的原野里行走,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最好的衣服,“这些是什么人?是圣日耳曼昂莱的人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约瑟夫说:“他们是附近的农民与工匠。”
  圣西蒙公爵不说话,他仔细打量着人群,有些人因为走不动就慢慢地被落下了,但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人数因此变得越来越多,然后随着数量的增加,一个特殊的景象也引起了圣西蒙公爵的注意,那就是这些人身上几乎都有蓝色与红色的丝带,女士们系在脖颈上,男士们系在肩膀上或是别在胸前。
  蓝色属于王室,红色属于路易十四。
  他们的歌声也越来越响亮了:“上帝保佑我们的国王,祝他万寿无疆……天佑国王,祝他战无不胜,天佑国王,祝他永浴荣光……”他们的数量飞快地超过了国王的护军,虽然看不到路易十四,但圣西蒙公爵立刻转过身去看旺多姆公爵的脸色,可惜的是他们居然一旦也不惊慌。
  到下一个城市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直到他们再一次看到城门,一路上竟然始终有人群跟随着国王,国王的护卫们不去驱赶他们,也不觉得紧张,反而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他们就像是蜂群那样时聚时散,也像是林间的溪流那样忽隐互现,圣西蒙公爵一开始对旺多姆公爵所谓的五万士兵嗤之以鼻,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神情就愈发地凝重起来了。
  圣日耳曼昂莱的民众们对国王的欢迎,也许可以解释为市长提出了严苛的要求,或是一种低劣的谄媚方式,那么这些人呢?来来去去也已经有好几万人,唱着歌颂国王的歌,一路跟随,没人来向国王表功的话,是不是说,他们确实是出于真心呢?他们对国王的拥护,只要有十分之一的真实,那么国王哪怕身边没有一个侍从,只要高呼一声,他身边就能聚集起五万,不,十万,甚至是二十万,三十万人的军队,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圣西蒙公爵喃喃道。
第三百八十章
国王的巡游(9)
  这种情形巴黎和凡尔赛的人们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但对于圣西蒙公爵和他的同党来说却异常意外和苦涩,受到拥戴甚至被神化的国王并不在少数,譬如曾经的圣路易。但像是路易十四这样,被民众们视作圣人,视作主宰,又视作庇护者,甚至视作可亲可敬的长者(虽然国王今年也不过四十岁)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被民众畏惧的君王不在少数,或者说,要做到这点并不困难,只要有足够的绞刑架和斩首台就行了,但要让民众敬畏,这就很不容易了——路易十四似乎对自己抱有很大的信心,他的近卫军从不驱赶那些追赶御驾的民众,如果有人马车陷入了泥地里,马儿或是骡子折断了腿,还会有士兵哈哈大笑着跑过去帮忙,如果有人大声祈求,国王或是公爵也会听听他们的愿望,吩咐官员处理或是给点赏赐了事。
  具体应该怎样描述圣西蒙公爵也很难说——不过随着国王的车队距离圣日耳曼昂莱越来越远,他也越来越沉默,他的“朋友”们也鲜少聚会和在一起急切地讨论,他们愈发沉默,在车队距离敦刻尔克还有五十里的时候,圣西蒙公爵看到他们中的一个伯爵走到国王面前,向他鞠躬的时候,竟然不那么意外。
  只是他仍然无法下决心交出手里的最后一点力量,这原本是他想和国王交换权力与地位的东西。
  ……
  路易十四将圣西蒙公爵的踌躇不决都看在眼里,圣西蒙公爵是路易十三的一个错误,他并不讳言——圣西蒙公爵当时的地位与身份大概就和他麾下的沃邦、柯尔贝尔甚至富凯差不多,路易十三坏就坏在既没有坚持住对圣西蒙公爵的信任,又没有毅然决然地处理掉他,取回自己赋予他的权力——就像路易十四对富凯那样。
  不过路易十三是路易十四的父亲,他当然不会去责备自己的父亲,对圣西蒙公爵以及如他一样心怀侥幸的人,他可以如朱庇特那样挥舞雷霆权杖,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如果是在二十年前,他是会这样做的,但在二十年后,在他根基稳固,国库充盈,拥护者众多的情况下,他却没必要就此大做文章。所以,无论是旺多姆公爵,还是奥尔良公爵,看到的都是一个平静而悠哉的国王,他的小鸟不断地送来各处的消息,而他就像是欣赏莫里哀先生的新戏那样时而对着它们发笑,时而对着它们摇头。
  越来越多的“被追随者”送到了大巡游的队伍里,就连一个在狩猎时“不幸”摔断了腿的侯爵先生也是如此,他与圣西蒙公爵四目相对的时候,不免苦笑连连,他们都是坚守领地,绝不接受国王贿赂或是引诱的守旧派人物,但他们实在应该想到,他们的陛下从来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好人儿。
  还有一些固执的老人,不是被国王“邀请”来的——虽然他们也是不得不如此——因为他们的儿孙都已经成了国王的人质。当然,这些年轻人都是自愿的,在父亲或是祖父的压制下,他们或许无法离开领地,到国王的军队,或是巴黎,又或是凡尔赛去,但国王就驻跸在他们的城堡(封臣有义务为国王提供最好的住处),或是距离他们不远的行宫里时,谁能遏制住他们欢快的双脚?他们不看一眼威严又可亲的国王陛下,不看一眼俊美洒脱的奥尔良公爵,不看一眼娇媚动人的蒙特斯潘夫人,不参加一次通宵达旦的宫廷宴会与舞会,怎么能甘心?
  无论是年轻的男士,还是年轻的女士,他们是听不进长辈的劝导与教训的,与顽固的老人相比,他们并不看重打他们有记忆起就一成不变的领地与城堡,国王并没有剥夺他们的爵位与财产,恰恰相反,他还给了他们很多机会——众所周知,年轻人的天性就是冲动、好奇与傲慢,而且有让·巴尔以及约瑟夫·波旁这样的同辈人在前,他们又怎么会认为自己会就此碌碌一生,双手空空?
  这些年轻人的投效当然得到了国王的赞许与恩准,自己的继承人都已经成了路易十四的囊中之物,老人又能怎样?若是他们依然抱持着原先的想法与做法,首先要吃亏受屈的就是他们的孩子,如果国王更无耻一些,没有了继承人的他们就算是保住了领地与权力,又能把它们交给谁呢?
  路易摸了摸耳朵。
  “怎么啦?哥哥?”奥尔良公爵注意到了,借着酒杯的遮挡,侧身问了一句。
  “有点发热。”路易说:“我听人们说,如果你总是被人念叨,耳朵就会发热。”奥尔良公爵听了就不由得发笑:“我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他说:“当念叨您的人肯定不少,”他看向人群:“这里爱您的人和恨您的人只怕要打个平手。”
  “事情总要被解决的。”路易捻起一枚浆果,却没有立刻把它放在嘴里:“对波旁的国王来说,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如果让小路易来做,我不太敢保证他能够做好。”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奥尔良公爵也没有发出声音,他知道兄长对王太子小路易是有些失望的,但他和许多大臣都认为,王太子小路易不是第二个太阳王才是好事……他们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有两个路易十四——一个年富力量,大权在握;一个青春正好,野心勃勃……
  当然,奥尔良公爵可以保证,最后的胜利者必然还是自己的兄长,但这种争斗不但会伤害到法国,甚至会波及整个欧罗巴——这简直就像是两头巨龙在相互厮杀。
  小路易不像他的父亲,路易十四会失望,更多人只会觉得这是上帝赐福法兰西。
  “不过我相信,”奥尔良公爵为自己的兄长斟了一杯酒:“等到大巡游的队伍到了敦刻尔克,会有很多人改变想法。”
  “希望如此。”路易十四说:“我更希望与真正的敌人作战,而不是无益的内耗。”
  “他们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奥尔良公爵说。毕竟这次出面说服他们的会是一个不可抗御的庞然大物。
  因为此番驻跸的只是一座小城,所以国王开宴的地方被移动到了庭院——而不是通常的大厅,这座城堡的大厅容纳不下那么多人,事实上这座庭院也很残旧,但在夜晚的时候,被火把与蜡烛照耀着的树木与繁花也胜过了绸缎与金箔,或是说,不足的地方也有大臣与贵妇的珠光宝气充填,但在人群中,最耀眼的反而不是国王或是奥尔良公爵,而是蒙特斯潘夫人。
  奥尔良公爵曾经疑惑过国王如何会选择这么一位王室夫人,要说,蒙特斯潘夫人固然美貌,但一见她公爵就知道她不会是国王喜欢的类型,看看先前的玛利·曼奇尼,她胜在感情真挚,又与国王结识在年少时候;后来的拉瓦利艾尔夫人,她更多地是引起了国王的怜惜之情,但蒙特斯潘夫人呢?她实在是弄错了一件事情——她只看到国王如同对待一个将领或是大臣那样地对待他的王室夫人,却未能真正地了解路易十四的本质。不,应该说,她终究不是莫特玛尔公爵的女儿,而她的另一个父亲也不是一个擅长阴谋的老练政客,以至于她无法把握那根最重要的“界线”。
  奥尔良公爵听着蒙特斯潘夫人发出的大笑声,在心中说道,这位夫人最糟糕的地方就是将自己卖得太便宜了,不是他怀疑玛利·曼奇尼或是拉瓦利艾尔夫人的感情——这么说吧,换了任何一个宫廷中的贵女,如果能够得到国王的青眼相待,她绝不会傻乎乎地要求什么物质或是荣誉上的赏赐——国王的恩宠才是最珍贵的,有了国王的恩宠,要什么没有?
  像是蒙特斯潘夫人……她自以为要比旁人聪明,从国王这里得到了王室夫人的职位,收受贿赂的权力和享受人们追逐逢迎的机会,但国王看待她和看待玛利,又或是拉瓦利艾尔夫人是完全不同的……
  国王没有为她准备后路。
  不过奥尔良公爵知道的女士中有不少这种思想古怪偏激到令人无法沟通的人,他的妻子奥尔良公爵夫人亨利埃塔也是其中一个。她本来握着一手好牌——就算是经常受欺负,但她和路易,菲利普是一起长大的一点不假;因为她曾差点成了路易的妻子,最后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他的弟媳,又因为奥尔良公爵菲利普过于风流,路易十四对她始终抱有一点歉意;后来在对荷兰的战争中,亨利埃塔秘密返回伦敦,成功地促成了英国与法国的联盟,又挑拨了查理二世与约克公爵的关系,这点功不可没,路易十四也对菲利普说过,他应该好好对待他的妻子。
  但奥尔良公爵还是难以接受亨利埃塔的一些想法,也无法理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从婴儿起就一直过着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生活,她似乎总是被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郁与悲伤之中,这种情绪在她与奥尔良公爵缔结婚约之后也从未消失过,甚至影响到了他们的女儿大郡主,还有他们的儿子,近来更是变本加厉——也许是因为大郡主不再相信她——毕竟她曾经打算牺牲大郡主,两次。也有可能是因为奥尔良公爵坚持要将他们的儿子亚里克斯送到王太后那里接受照顾和教育……奥尔良公爵夫人认为这是一种惩罚与折磨,但这只是因为亚里克斯的年纪太小,无法参与大巡游,所以暂时由留守凡尔赛的王太后照顾罢了。结果就是奥尔良公爵夫人在巡游行程中一直郁郁寡欢,到了这里还病倒了。
  奥尔良公爵还和她解释过,他和路易虽然有点生气她对大郡主的不看重,但他们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完全无需因此忧心忡忡,大郡主也许会有一些心结,但母女之间,又有什么样无法消解的仇怨呢?让时间来缓和大郡主的情绪吧,也许回到凡尔赛她们就能和好如初了。
  但结果只有一个——徒劳无功。奥尔良公爵夫人不是不相信他们的话,也怀抱着对女儿的歉疚与向往,但她紧绷的情绪就像是钢琴的琴弦,自始至终无法松开,她的愁虑就像是海面上翻滚的泡沫,这边消失那边又出现了,奥尔良公爵无可奈何,只希望环境的改变能够让她的病况转好。
  她和蒙特斯潘夫人最相似的就在这里,她们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一点也不会听取别人的意见,或是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的真实情况——奥尔良公爵看到蒙特斯潘夫人正提着宽大的裙摆,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神采奕奕地向着国王这里走来,她打扮的就像是个森林中的宁芙(女妖),有着一种咄咄逼人的美貌,“和我跳舞吧,陛下。”她热切地喊道,一边伸出雪白的手臂。
  “我待会儿要见几个重要的人。”路易说,随手将自己的金杯递给她:“你在这里好好玩。”
  如果是玛利·曼奇尼或是拉瓦利艾尔夫人,奥尔良公爵想,路易至少会和她们跳一曲再走。
  蒙特斯潘夫人的眼中掠过一丝旁人难以揣测的复杂神情,“陛下……”
  “去玩吧,”路易说:“明早你会看到梳妆台上有一份礼物,你会喜欢的。”说完他向弟弟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奥尔良公爵忍住没有向蒙特斯潘夫人投去怜悯的一瞥,但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我去见见让·巴尔和他的叔叔。”在走廊上的时候,路易说道:“你呢?”
  “我想先去看看亨利埃塔。”奥尔良公爵说:“希望她的病已经好了,仪式上如果她不出现,人们难保会议论纷纷……”
  “别勉强她。”路易说:“虽然……”他摇摇头:“等回到凡尔赛宫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第三百八十一章
国王的巡游(10)
  保罗总觉得自己要比别人幸运得多,而了解他的人都要说此话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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