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26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67/331

  他用一条属于最尊贵之人的性命换来了葡萄牙与法兰西的婚约,也让她得以逃出囹圄之灾,她的乳母老早就在说,她会被送到最偏远的修道院里,在念经与苦修中结束自己的一生。
  有很多次,伊莎贝拉公主都想在信件中将这件事情告诉法国的王太子小路易,但她也知道,他们的信件是要经过审核的,有时候她甚至能看到信纸卷起或是变黄,那是佩德罗二世的密探用药水擦拭信纸看看里面有没有密文而导致的。
  小路易这次的信件中说,他们的婚礼很有可能要提前——路易十四已经取得了教皇的特赦令——因为接下来的好几年里,路易十四随时可能要御驾亲征,不在巴黎与凡尔赛,无法为他们主持婚礼。虽然没有国王在,王太子举行婚礼也不是不可以,但这种行为也许会被人解释为国王对儿子的新妇不满意,对一个外国王太子妃来说,这种谣言会让她在凡尔赛寸步难行。
  所以,虽然伊莎贝拉公主还没到既定的婚配年龄,婚礼却必须在今年的圣母升天节前后举行,“之后还有连接数月的凯旋式与庆祝仪式。”小路易这样说,同时也向公主致歉,因为这些仪式将他们的婚礼与对英法海战的最新一次大胜带来的快乐与荣誉糅合在了一起,路易十四也有心借此让法国的民众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一二——他这次依然不打算向民众征收多余的战争税,而是用王室收入、战争公债、战获、赔偿来应对这份滔天的开支,既然如此,他的民众就应该继续往常的平静生活,为他耕种,做工,学习,寻常而幸福地度过每一天。
  这种描述让伊莎贝拉公主感到新奇,她不受佩德罗二世喜欢,公主也不可能插手朝政——王后也不能,倒是王室夫人有可能长随国王身侧,进些谗言或是探取消息,但她能够阅读,就能看史书与报纸,知道每当战争开始的时候,国王就有权向民众征收战争税,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而是看战争的进展,连续收取好几次也是有可能的。
  以及,这种税收的额度是国王定的。
  所以每次战争之后,都会爆发饥荒、瘟疫,带来无尽的死亡,就如同圣经中所描述的,四个毁灭天使,战争、饥荒、瘟疫与死亡总是联袂而至,战争是一头庞大的吸血怪物,能够将一个富庶的国家吸吮到骨肉枯槁。
  她不能确定王太子小路易所写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她试过询问身边的侍女,但她们不是一无所知就是严厉的阻止她继续关心这些问题——这是男士们的特权,作为一个公主,将来的王后,她的问题是很不得体的。在凡尔赛已经超越了辛特拉宫成为了欧罗巴最为时尚与严苛的地方之后,她若是不能谨言慎行,可能会招来比死更可怕的后果。
  是吗?伊莎贝拉公主却不那么认为,她没有天真地以为,她与从未谋面的王太子之间会有什么浪漫的一见钟情,但她可以从往来的信件中看出王太子至少是个敦厚而又宽容的人,而且凡尔赛与巴黎的人们,也不如人们所告诉她的那样,长着一双无比苛刻而又挑剔的眼睛。
  因为太阳王路易十四很爱自己的孩子。
  不仅仅是他的继承人,王太子小路易以及对西班牙王位有继承权的夏尔王子,他对大公主伊丽莎白同样关心爱护,体贴备至,这种爱护又与外界,譬如伊莎贝拉接触到的那种爱护不同,简单点说,这种爱护含括了期待与扶持,就像对待一个男孩那样,人们对此议论纷纷他却毫不在意。
  这样的余晖同时还映亮了周围的人,从奥尔良公爵到大孔代之子亨利,甚至拓展到了王子与公爵之子未来的妻子那里,她,还有托斯卡纳大公的女儿,以及法兰西王室将来的新成员,都承蒙其恩惠。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对即将到来的远嫁并不恐惧,甚至十分期待。王太子说,在巴黎与凡尔赛,贵女们已经在筹备捡起一所女子大学,不是那种修道院式教学,而是与之前的大学一般,教授哲学、数学与医学的大学,那些曾经在初中级女子学院就读过的学生在毕业后可以选择继续深造,未婚女性与已婚女性一视同仁。王太子甚至说,如果她愿意,也可以去上学,接受那些智者与长者的教导,将来她可以成为贵女们的导师,也可以教育他们的孩子,或是作为一个学者……天!真正是太可怕了,伊莎贝拉公主都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看完那封信,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召唤她到书房里去,然后亲自将那封信递给她。
  佩德罗二世不是个仁慈的好人,但他头脑清醒,真正的聪明人可不会如寻常之辈那样随波逐流,他们很清楚女性或许在体力上稍微逊色于男性,但在头脑上并无不同,有时候还会略胜一筹,不过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故意装作不知道,或是胡言乱语罢了——法国的路易十四愿意宽待他的女儿,他当然感到高兴,也受到了威胁——伊莎贝拉公主将来必然会更倾向于法国而不是葡萄牙,但要他屈尊仿效法国人,向自己的女儿道歉,做出补偿,他又不愿意。
  是的,无论是作为一个国王,还是作为一个父亲。
  欧罗巴的君王们向路易十四学习的地方很多,常备军、燧发枪、火炮、铁甲,甚至是土豆、咖啡和玉米——但有几样东西他们是坚决拒绝或是无法做到的,他们无法如太阳王那样,宁愿打开国王的私库、抵押宫殿也不向民众征收多余的赋税,也无法宽容地对待新占地与殖民地的民众,附带说一句,他们甚至无法认可那些黑色,褐色与黄色皮肤,又不信仰上帝的人也和他们一样是“人”;他们也无法容许异教徒的存在,或是不去压迫与监视他们;他们更无法开启民智,因为一旦让所有人有了阅读和思考的能力,他们以往依仗的东西就会在无声无息间倾塌……他们不理解路易十四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曾经是个愿意支持康沃尔公爵回到英国,夺回王位的人——他说过绝不会支持反对君主的暴徒,为什么他就能够埋下这样的隐患呢?
  至于路易十四对女性的仁慈,倒是小问题了。更多人,不单单是君王们,只是感到古怪,男孩还能长大,女性对他们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孩童,终生需要监护与管理,这样的存在,要她们去做男人的工作,岂不是荒谬绝伦?
  但佩德罗二世也能看明白,巴黎与凡尔赛,甚至整个法国,将来都可能是女人向往的天堂了。女人对权力一样有贪欲,尤其是曾经属于男性的特权——他将这封信给他的妻子萨伏伊之女,葡萄牙王后看过,也给他的王室夫人,或是几个贵女看过,她们或是疑虑,或是诅咒,或是大笑,又或是认为绝不可能,唯一没有区别的就是她们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的光芒——在那一瞬间,耀眼得令人畏惧。
  佩德罗二世最终决定不去考虑这些,不久之后伊莎贝拉就是法国王太子妃而不是葡萄牙公主了,他将握在手里的筹码投入了路易十四这边——因为双湾海战法兰西舰队取得的丰厚战果,也因为加泰罗尼亚地区的民众不但驱逐了地面上的西班牙人,也向法兰西的卡洛斯三世献出了他们的忠诚,不知何时来到鲁西永与巴塞罗那的奥尔良公爵作为代理人接受了他们送上的城市钥匙与地图,卢森堡公爵则将会侍奉卡洛斯三世前往马德里圣弗朗西斯科大教堂加冕。
  值得一提的是,事实上历届西班牙国王都是在托莱多主教座堂加冕的,因为当初虽然西班牙的政治中心从托莱多迁移到了马德里,宗教中心却没有迁移,还在托莱多,现在托莱多与马德里俨然两个小朝廷,托莱多又坚决不承认法兰西的卡洛斯三世,所以卡洛斯三世只能在马德里加冕,而马德里的圣弗朗西斯科教堂原本是座修道院,不过既然路易十四如此决定,它今后就会取代托莱多的主教座堂吧。
  就像是那个托莱多大主教。
第四百八十章
法国王太子的婚礼(下)
  相对于葡萄牙国王佩德罗二世的百般算计,千般思量,不说凡尔赛的路易十四,就连总是高高地抬着脑袋的巴黎人也全然不放在心上,与路易十四的婚礼不同,这桩婚事对法国而言完全就是锦上添花,人们提起这桩婚事的时候,只会说,葡萄牙公主可真是一个幸运的女士,比她高贵的还未出生,比她富有的又垂垂老矣,她的父亲又足够狠心——现在人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弑兄篡位的恶人,但只有如此,伊莎贝拉才有资格跻身法国王太子妃待选的行列里。
  也有人对伊莎贝拉公主的出身有所诟病,不过有着凡尔赛宫明里暗里的发声,这个问题就不是什么问题。
  反正王太子成为国王陛下后,还一样可以有王室夫人的么,到时候,王后在出身方面的瑕疵,倒是一个优点。
  既然如此,兼着来自于比利牛斯山南麓(加泰罗尼亚)与圣马洛湾、塞纳湾海战两处传来的捷报,又因为在这两处得到的胜利是从法国的两个宿敌——西班牙与英国手中取得的,法国上至王太后,下至最卑微的农夫,无不欢欣鼓舞,得意洋洋,一场盛大的欢庆就像是酝酿在酒瓶里的香槟泡沫,只等国王一声令下,就会蓬地一声爆发出来。
  在凡尔赛宫里,因为奥尔良公爵夫人逝去而覆盖在人们心头的阴影早已淡漠,年过七旬的王太后犹如焕春老树,精神奕奕地开始与王后,蒙庞西埃女公爵,还有国王的王室夫人蒙特斯潘夫人一起操劳起孙子的婚事。就像是国王在开战、开拓与建造之前会先召开会议,将种种重要的事务分派给将军与大臣,甚至学者与工匠,王太后也要在女士们的会议中确定各人的职责,以上四位尊贵的夫人不过是提纲擎领,负责各种细节的还是受到她们青睐的贵女。
  其中法拉耶特夫人接受了筹备诗歌与短文的工作,这些诗歌与短文是在宫中举行宴会时,在每一道美食送上之前,由侍女或是侍从大声朗诵给宾客们听的,也有在音乐会与舞会的间隙间作为衔接或是过渡的节目演出,需要特别说明一下的是,像是在宴会时的诗歌,需要围绕着宴会的主题——譬如这次,主题就是赞颂国王,褒扬胜利,音乐会与舞会间的短小节目也是如此。
  一般而言,贵族们在举行宴会,小型音乐会,观看戏剧演出的时候,并不需要格外请人撰写新作,从以往作家的作品中按照寻求挑选就行。但为了即将到来的王太子的新妇,国王在又一次御驾亲征前的告别,以法国民众对一场盛大的欢庆仪式的渴望——整个过程,每个细节,都不能出现任何敷衍了事的情况。
  拉法耶特夫人之前已经完成了两本小说,分别是《孟邦西埃公主》与《柴伊德》,正在着手新的小说《克莱芙王妃》,宫廷中的贵女们当然是她的第一读者,让蒙庞西埃女公爵来说,这位夫人的作品丝毫不逊色于拉辛、高乃依或是莫里哀,就算是最爱嫉妒的蒙特斯潘夫人也不得不承认,拉法耶特夫人的才华几乎与自己的美貌一样无人无比。
  除了两本小说之外,拉法耶特夫人还在报纸与刊物上发表了不少评论、小文章或是诗歌,在受到国王邀请,成为女子学院的老师之后,她也带动了不少学生将自己的文字变作油墨字与金路易——如果她只是一个阶层低下的女性,也许会受到一些人的苛责,因为在她们之前,女性们或许可以执笔,但不能将这种行为作为一份工作来做。
  会让现代的人感到好笑的是,这个时代出身良好的女性如果要靠自己的双手与头脑过活,是一桩相当大逆不道的事情,因为对那些头脑顽固的人来说,需要工作的女人只有女工、女仆与“名姝”,请注意,这三者在道德层面,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女工随时会为监工捞起裙子,女仆也必须随时忍受男主人的滋扰,无论她们是否甘愿。
  但拉法耶特夫人又不仅仅是法拉耶特夫人,她美貌,高贵,才华出众,更重要的是,她身后还有王太后,特蕾莎王后,蒙庞西埃女公爵等凡尔赛金字塔尖上的女士支持,而在这些女士身后是路易十四。她的名声只有一小点瑕疵,就是曾经被一个意大利人迷惑,不过这点瑕疵也早已化作尘埃——国王从不提起的人,他在凡尔赛就等同于不存在。
  但就算有国王的支持,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诋毁与微词得以慢慢地被时间磨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拉法耶特夫人与她的战友们确实拿出了令人无可辩驳的战果——她和她的学生们甚至恶作剧般地用男性笔名发表文章与诗歌,当这些美妙的文字被人们四处传颂的时候,就有人宣布作者将在某个沙龙上出现——可以想象,那些满心期待,以为可以看到一个如莫里哀,拉辛这样的男性作家的人却迎来了一位可爱的小姐或是一位娇美的夫人……
  最后,当莫里哀也被捉弄到的时候,先生们终于哀叹一声,承认自己在这场战役中已经败了,不过他们也说,女士们或许可以在文学方面与男士们并驾齐驱甚至有所超越,但在数学、物理、化学与哲学上可就未必了——对此拉法耶特夫人只是一笑,她为什么要在意,在后者上女性确实慢了男性一步,但既然国王允许女孩与男孩接受同样的教育,先生们的定论就下得早了点。
  近二十年里的磨练,不但开拓了这位夫人的心胸,也磨砺了她的笔尖,坚固了她的精神,哪怕她青春已逝,双鬓夹杂着银丝,但从灵魂的最深处迸发的勃勃生机,却让她看上去犹如不老的克利俄、欧忒耳佩或是墨尔波墨涅(九缪斯中的三位,主历史、诗歌与悲剧)。
  她自信自己可以达成诸位女尊主的要求,但她也谦卑地提出,为了这桩工作能够更加十全十美,她希望能够邀请她的一个朋友,也是一位寡居的夫人,塞维尼夫人与她一起筹备此事,塞维尼夫人的名字也时常见诸在报章与各位贵女的案头,王太后欣然允诺。
  ——
  “我说过我可以自己来。”拉法耶特夫人说:“现在可不是二十年前了。”二十年前,只有最强壮野蛮,和男人差不多的粗俗匹妇会在孤身一个人在街道上走,民众还会向穿着华丽的人投掷死猫死狗。如今么,国王恩养了巴黎人二十年,这里最贫困,最卑微的人也能打扮得像是一个老爷,更别说充足的食物,稳定的工作给他们带来的自信与满足了。
  像是这样的人是不会冒着毁掉自己所有的一切的险来作奸犯科的。
  “就算我想要在开拔前与您多待一会儿吧,母亲。”拉法耶特夫人的儿子这样说道,他是年轻的拉法耶特侯爵,今年二十三岁,风华正茂,从军事学院毕业后,拉法耶特夫人为他在近卫军中谋得了一个职位,继承了父亲的勇敢与母亲的聪慧的年轻人在军队中升迁地很快,此次国王御驾亲征,在随驾的队伍中也有他的名字。
  确实如此,拉法耶特夫人只能随他去。不过就如拉法耶特夫人所说,如今走在巴黎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危险——尤其现在正是午后,街头上熙熙攘攘都是人群,或是手挽着手散步,或是驻足在商店的玻璃橱窗前,又或是进出于剧场、图书馆与会所。
  深蓝色近黑色制服的警察或是骑马,或是徒步,就像是隐没在五颜六色的浪涛中的礁石,让人看了就感觉安心——当然,这只是对那些安分守己的人来说。
  这些警察原本也是一群卑劣怯弱的恶人,但自从国王逐渐往里面注入退役军人的新血后,像是以往那种要么与暴徒相互勾结串联,要么对弱者肆意敲诈勒索,或是两者兼而有之的情况就少多了。在他们的管理与匡正下,巴黎一天比一天安宁,漂亮,也一日比一日兴盛,如果你坐在酒馆里,那些曾经对国王的一些抱怨——主要是因为国王将宫廷从巴黎搬到了凡尔赛,也消失了,虽然有时候他们还是会酸溜溜地纠正外乡人——是巴黎-凡尔赛,不是凡尔赛-巴黎。
  巴黎-凡尔赛,凡尔赛-巴黎,拉法耶特夫人笑着想道,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外乡人如此称呼这两座城市,是因为二十年来,国王不断地在这两座城市间修筑道路,矗立起各种建筑,慢慢地就将它们连在了一起,尤其是在巴黎的旧城墙因为城市外拓的需要被彻底拆除之后,它与凡尔赛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哑铃形的连体儿,也不怪一些人到了凡尔赛就说自己到了巴黎,到了巴黎就说自己到了凡尔赛,就连巴黎人也已经懒得去辩驳和说明了。
  但巴黎必须在前面。
  塞维尼夫人欣然迎接了自己的朋友,一见到拉法耶特侯爵她就忍不住笑了,又带着一点遗憾,拉法耶特夫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塞维尼夫人与拉法耶特夫人是好友,他们的儿女年岁相近,门当户对,她当然希望能让年轻的侯爵成为自己的女婿,但侯爵坚决地认为,自己应当做出一番功业后才会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塞维尼夫人只能遗憾地将女儿嫁给了格里尼昂伯爵。
  格里尼昂伯爵也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人,令人遗憾的是,他即将去往普罗旺斯,在那里为国王工作,塞维尼夫人放不下在巴黎的工作——她自己创立了一家报社,所以没法跟着他们去,鉴于塞维尼夫人的丈夫婚后八年就去世了,这十几年来母女相依为命,她和女儿都感到很难过。
  听到拉法耶特夫人说,王太后将这份工作交给了自己的朋友,塞维尼夫人十分高兴,在听说拉法耶特夫人向王太后推荐了自己之后,更是欣悦,她一边有点忐忑,一边又有点兴奋,之前对拉法耶特侯爵的遗憾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紧紧地拉住拉法耶特夫人的人,和她一起走到书房里,搬出了自己的诗集与藏书,与她紧锣密鼓地商讨起来。
  比起灵感的产物,这种指定了内容与意向的作品更需要经验与参考。
  她们一开始或许还记得拉法耶特侯爵——有很多书都放在很高的地方,要么过于沉重,但谈论到后来,年轻的侯爵就变成了一团空气,他望了望天,摸了摸鼻子,贴着墙壁摸出了书房,来到厨房里。
  “有什么吃的吗?”因为母亲与塞维尼夫人十分要好,侯爵在这里也不算是个陌生人,他认得这里的每个仆人,尤其是厨房里的,他一边吩咐厨娘准备晚餐,一边拿起放在篮子里的夹心面包大吃特吃了一通,可别小瞧一个军人的胃口!他在喝啤酒的时候,就听到女管家在叹气。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夫人这样快活过啦,”这位陪伴了夫人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她的丈夫与女儿的女管家说:“好先生,您为什么不和我们的小姐结婚呢,她是个多好的姑娘啊。”
  “您说的很对,夫人,”侯爵礼貌地说:“只能说爱情还没能到达我的心里,我向往军队更胜于家庭,喜欢骏马胜过淑女。”
  “从军并不妨碍您拥有爱情与婚姻呐,就算您不曾中了丘比特的金箭,您也应该为您的母亲考虑考虑,如果您能有个孩子,那多美啊。”
  “我母亲的孩子可多了,”侯爵说:“孟邦西埃与柴伊德,还孕育着一个克莱芙。”
  “快用针线缝上您的嘴吧,”女管家不客气地说,侯爵也不过是她看着长大的一个小坏蛋罢了:“让您母亲听到了,准要抽您的屁股。”
  “现在的巴黎还有谁不知道这三个孩子的么。”
  “总有一些喜欢无事生非的人。”女管家说,她停了一下:“别说别人的事吧,您的同学都结婚了吧。您就没有喜欢的姑娘么?”
  “我想是没有。”侯爵说,他没说的是,他之所以拒绝了赛维尔夫人的好意,正是因为赛维尔夫人的女儿是大部分人所赞赏的那类女性——害羞,虔诚,墨守陈规——与他渴望的那种女性完全不同。
  他一见到这个与她母亲背道而行的女孩,就知道如果他们结了婚,双方都会感到痛苦。
第四百八十一章
法国王太子的固执(上)
  还有一个让侯爵不去言之于口的原因就是,别说男士们能够理解他的人太少,就连女士们也是如此。
  在宫廷贵女之中,倾慕与向往拉法耶特夫人的人大有人在,厌恶她的人也有,不过最多的还是虽然觉得无法理解,或是可以理解但不赞同,甚至赞同却无法鼓起勇气向前一步的女性——她们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如男士们所说的那样“女性比男性更缺乏理性”啦,“男性本来就在体力与社会地位上拥有优势”啦,“世界对女性并不友好,女性应当更加小心谨慎”啦,“男性更强,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啦,“为丈夫、孩子与家庭效力也是一份重要的工作”啦……总之诸如此类等等等,她们给自己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沉溺在过往的蜜糖中无法自拔。
  是的,因为身边就有拉法耶特夫人这个母亲,还有母亲的诸位友人,侯爵在还未进入军队之前,是亲眼看到与亲身感受到她们是如何辛劳的。她们不但要证明自己至少能与同阶级的男士并驾齐驱,还要为女性们作出榜样,身先士卒。她们如果结了婚,有了孩子,还要承担一个作为妻子与母亲的责任——除非她们能够冷酷到无视丈夫与孩子,但这是会被人指责的。虽然这若是一个男性作出的事情,人们只会褒扬他为公忘私。
  事实上几乎没有哪位夫人罔顾了对丈夫的关心,对子女的教育——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些夫人被视作出格之人,但比起那些更乐于在舞蹈、赌博、偷情中消磨时光的女性,她们却更爱自己的家庭,那一双双围绕着她们的眼睛,绝对没法在个人的德行上指责她们。
  侯爵是在拉法耶特夫人的教导下长大的,塞维尼夫人的女儿——在外人眼里,她是个知书达理,聪慧可人的好女孩。侯爵一开始不明白塞维尼夫人,这个大胆到敢于在国王的支持下开出版社与报社的女性,为何会有这么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儿,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塞维尼夫人太爱自己的女儿了,不忍心让她受自己的苦。
  作为一个贵女,只要能够阅读,能够写信,擅长舞蹈与歌唱,懂得如何欣赏音乐与诗歌,在审美方面有着独特而令人赞叹的才能就行啦,何必去走那条遍布荆棘的道路呢?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生儿育女,不用考虑生计,不用去追寻自己存在的意义,平静而悠闲的度过一生,才是大多女性会去选择的道路吧。
  就像那些女子学院的学生,很多都是还在学习的时候就定了婚事,这份学业不过是给她们在婚姻的天平上增添筹码罢了。
  侯爵甚至因此愤愤不平过,在母亲为她的一个学生——一个在诗歌上具有杰出的天赋,却因为早早嫁人而舍弃了学业与才能,不过三年就因为难产死去的女孩感到悲哀时。但拉法耶特夫人说,即便是国王,也不可能将每个人的命运都肩负在身上,当一个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意味着她将要承担起这份选择带来的命运。
  如果这份选择是错误的,侯爵记得自己这样问道,我们也应该纵容她么?
  你如何知道这份选择,对于她来说是错误的呢?拉法耶特夫人说,不要去责怪与你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人,也不要认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就是高尚且光明的,你要如同看待玫瑰那样去看待荆棘,因为对一些人来说荆棘也如同玫瑰,对另一些人而言玫瑰也如同荆棘——如此,你捍卫的才是真正的平等与自由。
  “自私的自由不是自由,不公的平等也不是平等。”侯爵喃喃道,所以他没有试图纠正女管家的理念,这是她的理念,不是他的,他如果粗暴地干涉了她的认知与想法,等同于侮辱了他们两人。
  “吃洋葱炖大猪腿肉吗?”女管家没听清侯爵再说什么,但她点选着今天才送来的新鲜菜色,大声问道。
  “吃!”侯爵高兴地回答说,这份菜是来自于普罗旺斯的乡下菜,塞维尼夫人的女儿跟着丈夫去了普罗旺斯后,在信件中给自己的母亲描述了这道看似不登大雅之堂却极其美味的菜肴,抄写了这份菜谱——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也是幸福的吧。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67/331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