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2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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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我们要重新整理一下有关于小欧根的身份,他的母亲是玛利的姐妹,也是一个曼奇尼,她的婚姻不如她的意,主要是因为玛利的一意孤行与僭越行为惹怒了王太后与马扎然主教,不过即便如此,苏瓦松伯爵也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毕竟曼奇尼家族原先不过一介商贾——巫师的爵位是无法在表世界里得到承认的。
  她能攀附上这门婚事,还是因为她是红衣主教的外甥女。
  那么苏瓦松伯爵呢,苏瓦松伯爵领位于法兰西,因为法兰西的爵位是跟着领地走的,所以不用多说,这个头衔必然属于一个法兰西领主,这个领主就是苏瓦松女伯爵,也就是现伯爵的母亲,女伯爵的父亲,正是萨伏伊的亲王殿下,也就是萨伏伊大公的弟弟。
  所以说苏瓦松伯爵虽然继承了母亲的爵位,但他的姓氏还是萨伏伊,小欧根的姓氏也是由此而来。
  萨伏伊原先是个伯爵领,而后有幸晋升为公国,萨伏伊大公一直致力于更进一步——不过现在大概没人去关心此事,萨伏伊的位置恰好在法兰西与意大利之间,右上方就是瑞士,很难说将来会如何——萨伏伊大公或许有过一些愚蠢的念头,但苏瓦松伯爵正在法国军队中服役,又是国王的亲信,他很快写信来警告了自己的堂兄,也避免了一场无端的是非。
  然后,让我们将话题拉回到小欧根身上,法兰西所有的年轻人都希望能够在国王的麾下听从他的指挥与敌人奋勇作战,小欧根也不例外,而且因为他的血脉与不可公开的真实身份,他也应该有资格侍奉国王。问题是,因为苏瓦松伯爵是萨伏伊的旁支,还是分离出来不久的旁支,他和他的子嗣也应当有此殊荣,所以,在这场战役中,苏瓦松伯爵与他才成年的儿子,正伴随在国王身边。
  因为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并非苏瓦松伯爵的亲生子,而是奥林匹娅与利奥波德一世不名誉的私生子,小欧根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从苏瓦松伯爵这里得到一个儿子能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任何东西——爱、爵位与财产,还有领地。他认为,苏瓦松伯爵能够宽容地允许他占据其名义上长子的位置,就足够宽容了,他实在不该贪求更多,所以他几乎从不出现在苏瓦松伯爵以及其家人的面前。
  苏瓦松伯爵如此宽容也是因为他自己也同样地无视了这桩婚事,在奥林匹娅红杏出墙的时候,他也在驻地与一位温柔的女性如同夫妻一般的生活,他们先是生养了两个女儿,在奥林匹娅死后,他恳请路易十四给这位女士一个爵位,好让他们正式成婚。于是路易十四就给了那位女士一个男爵夫人的爵位,他们成婚不久后就有了一个儿子,这个婚生子今年恰好满了十四岁,成年了,于是苏瓦松伯爵就坚决地把他带到了国王身边,他现在是路易十四的侍从之一。
  因为有了这两个人,小欧根就不便待在国王身边,才会被送到卢森堡公爵这里来。
  卢森堡公爵对这个聪明谦逊的学生原本就十分喜欢,听说了这件事情后,又不免感到一阵怜惜——小欧根幸运地遇到了许多宽容的人——如果苏瓦松伯爵因为奥林匹娅·曼奇尼给他带来的耻辱而拒绝承认这个孩子,那么作为没有姓氏的私生子,小欧根的归处可能就只有修道院……虽然君王们有时候也会承认自己的私生子,给他们爵位与领地,但那个冷性薄情的利奥波德一世可未必会愿意承认他与苏瓦松伯爵夫人之间的私情,以及他们的孩子。
  又及,即便苏瓦松伯爵承认了他,鉴于他的生身父亲,法国国王将他隔离在权势之外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血脉之间的羁绊而突然背叛了法兰西,投向神圣罗马帝国与奥地利,但奇妙的是,他们的国王是大胆的路易十四。
  路易十四都敢推举不但背叛过他,还差点成为摄政国王的大孔代去做了波兰国王,一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私生子又如何,他不但接受了小欧根,还让小欧根与王太子一起在凡尔赛宫中相互陪伴着长大。
  卢森堡公爵叹了口气,单凭这点,他也无法继续怨恨与轻蔑路易十四,哪怕是大孔代,他的义兄与挚友,他也不敢说后者若是登上了法国国王的位置,能够如路易十四这样毫无芥蒂地对待曾经的敌人,与敌人的后裔。
  卢森堡公爵想了很多,但在现实中不过是一闪念的事情,小欧根错误地理解了这声叹息,急忙解释道:“先生,我是说,在国王陛下征服佛兰德尔的时候,佛兰德尔只是西班牙的飞地,更是充满了居心叵测的新教教徒,他们从未有过一个长期并且强有力的政府,也没有可承认与依靠的君主,他们习惯了散漫与混乱的生活,各自为政,持强凌弱——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国王陛下宽容地对待他们,反而会被他们认为,法兰西不过是个具有着柔弱心肠的巨人,他们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变本加厉地索取好处……如果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会掀起叛乱。”
  他顿了顿,接过卢森堡公爵递给他的茶,一饮而尽:“相对的,如果法兰西表现的更为强硬,他们反而会更为谦卑,或说更为谨慎,不敢轻举妄动,免得遭了法国人的害——因为长时间的分裂,他们甚至不敢联合在一起,因为他们不敢保证那些看似可靠的盟友会不会一转身就出卖他们。”
  “国王陛下用军队与军队中的法律来统治他们,对那些习惯了受到控制的平民,与习惯了只看利益与权力的贵人来说,反而是一桩他们熟悉的事情——”说到这里,小欧根笑了笑:“我还在凡尔赛宫的时候,时常愤怒于前者的懦弱,后者的无耻,但陛下听闻此事后,曾和我说,设身处地永远是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在你富有的时候,你要站在穷苦的人的立场上思考;在你强壮的时候,你要站在虚弱的人的立场去思考;在你年轻的时候,你要站在老迈的人的立场上去思考,这样你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并且预计到你下达的命令,做出的事情将要引发的后果。”
  卢森堡公爵拍了拍手掌表示赞同:“说的很对,孩子,很对,就算你有了一双伊卡洛斯(见注释1)的翅膀,你把它们插在信天翁身上的时候,它们必然是要感激你的,但你若是把它们插在沼泽的青蛙身上,它们在被太阳晒得焦黑之前,肯定是要诅咒你的。”
  “至于荷兰,”小欧根振奋地继续说道:“荷兰又与佛兰德尔不同,它虽然独立不久,但也已经是个强盛的国家了,他们的商人和官员,还有船长与士兵,都会说,他们是荷兰人,而不是如佛兰德尔人那样,说我是弗兰德人、加来人或是诺尔人,他们的昌盛延续了一百年,来自于国家与民族的自豪感让他们有了一个统一的认知与意识,就如同现在的法兰西人。”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荷兰有流亡政府而佛兰德尔没有。”
  “所以陛下要把它们切开,要分割他们,哪怕必须分给别人一部分可观的利益。”小欧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不然我们就要迎来此起彼伏的叛乱与暴动了。”卢森堡公爵补充道。卢森堡公爵也有一段时间完全无法理解路易十四的行为——荷兰本可以被法国独占,但与蒂雷纳子爵的通信中,他了解到,在最初的时候,荷兰人的敌意确实只对着法兰西人,但随着荷兰被瓜分,政府流亡到殖民地,荷兰人的敌意居然也开始分散——不分散是不可能的,因为直接统治他们的甚至不是法兰西人,向他们征税的也不是法兰西人,放纵士兵肆意掠夺,胡作非为的也不是法兰西人,因为荷兰的七省彼此都紧密地连接着,在一段时间后,法兰西所占领的北荷兰等地区甚至觉得,他们要比其他地方的荷兰人幸福得多了……
  这实在是有点可笑,但蒂雷纳子爵所受到的压力确实没他以为的那样重——有了比较,他辖下的荷兰人,新法兰西人当然会感到满足,尤其是他们的国王陛下还承诺十年,二十年后,荷兰人会如法兰西人那样享受微薄的赋税,良好的福利与其他数之不尽的优待。
  但如果荷兰只有法兰西人,荷兰人就算马上如法兰西人,或是如加泰罗尼亚人那样受到优待,他们也不会甘心情愿地接受法国人的统治的。
  ……
  注释1:伊卡洛斯是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的儿子,与代达罗斯使用蜡和羽毛造的翼逃离克里特岛时,他因飞得太高,双翼上的蜡遭太阳融化跌落水中丧生,被埋葬在一个海岛上。
第四百九十七章
法国人与西班牙人(5)
  “但加泰罗尼亚,以及整个西班牙又有所不同,”小欧根说:“首先,它是一个曾经强大,如今依然十分庞大的国家,它虽然是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合并而成,但它已经统一了近三百年,基础比荷兰更为稳固,不可动摇。”
  “说下去,孩子。”
  小欧根顿了顿,思索了一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西班牙不但强大而且庞大,”他重复:“它还曾经差点取代英国成为了法国的敌人,”英国与法国也曾为了继承权打了近百年的仗,不过随着哈布斯堡的触须借着婚姻一再伸向欧罗巴诸国,神圣罗马帝国与西班牙反而成了法兰西新的威胁,他们就像是一个人身上的两条手臂,紧紧地将法国抱在怀里:“哈布斯堡统治了西班牙快有两百年,他们的统治者将‘法国人是敌人’这点深刻地印在西班牙人的脑子里,在弗朗索瓦一世的时候,卡洛斯一世更是与其征战五十年才奠定了西班牙第一强国的地位,而后西班牙与法国之所以没有发生频繁的冲突,并不意味着两国之间的仇恨已经消失,只能说当时他们不得不各自面对新的,更加棘手的敌人罢了。”
  “西班牙人遇到了英国人,而我们则发动了八次宗教战争。”卢森堡公爵说道。
  “现在西班牙在衰退,法兰西却正在攀升,我们应当为曾经的强敌变得弱小而痛饮,”小欧根说道:“但世事无常,命运多舛,我们谁也无法预知将来的事情,只能着眼现在——凡是清醒的人都知道,西班牙只要没有灭亡,它就永远是法兰西的敌人。”
  “毫无疑问。”
  “但要灭亡这样一个庞然巨物,即便我们能做到,也会被全世界的君王仇视。”小欧根深深地吸了口气:“佛兰德尔与荷兰是没有国王的,但西班牙有,一个国王处死另一个国王,这将是其覆灭的先兆,也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恶事,如果陛下一意孤行,他将会是所有人的敌人。”他看向卢森堡公爵,不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光芒:“但继承就不同了,当然,一个国家肯定会需要一个国王,人民需要有人指引,官员与将领需要有人管理,就算是上帝,先生,也需要一个能够为他放牧羊群的好人。这是夏尔殿下与生俱来的权力与义务,无可指摘。”
  “那时候人人都说我们的国王陛下懦弱到不敢向腓力四世索取那五十万里弗尔的嫁妆,现在看起来,”卢森堡公爵说:“五十万里弗尔买个国家,多便宜啊。”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陛下不能够如对待那些佛兰德尔人那样对待西班牙人,而且对西班牙人来说,他们也不都是希望让利奥波德一世的儿子来继承西班牙王位的,哈布斯堡在西班牙经营良久,巩固了自己的势力,也引来了指责与麻烦。”
  “陛下说过,最显眼的是靶子么。”卢森堡公爵难得诙谐地说道。
  “所以最好的发展方向是西班牙人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个结果,”小欧根说:“但现在看起来这不可能,哈布斯堡,还有以前的既得利益者是不会允许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的。”他搓动手指,显得兴致勃勃:“当然啦,我们也会希望有立下功勋的机会,但陛下是个仁慈的人,他更愿意看到我们的士兵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虽然为国王奉献自己的性命也是一种难得的荣耀。”
  “战事不可避免,不过就如你说的,陛下一定会避免无谓的伤亡与损失。”卢森堡公爵说。
  “所以陛下需要一个范例,他要让所有人,尤其是被哈布斯堡长期统治的西班牙人看到路易十四与腓力四世,以及卡洛斯二世的不同。加泰罗尼亚人是第一个向法兰西屈膝表示顺服的地区,国王就给予他们恩惠,就像是给最温顺的小羊吃最鲜嫩的草。”小欧根说:“他不想在这片牧场里种下太多仇恨的毒种,这毕竟是块辽阔的土地,人口繁多,边界复杂,如果西班牙本地人如荷兰的本地人那样被煽动起来,之后的二十年里我们将不得安宁。”
  “而且有了加泰罗尼亚地区的示范,陛下之后的政策也能得到贯彻和落实。”
  “人们都是跟随着利益行动的。”卢森堡公爵说:“事实上你若是仔细看,孩子,陛下的做法与西班牙人没什么不同,他一样在新占领区抽调了最有可能发动暴乱的青壮年,一样用繁重的劳役与工作消磨他们的精力,迟钝他们的思想,一样让自己的军队,官员取代原先的管理者,一样剥夺了反对者的财富与土地……”他对小欧根眨了眨眼睛:“但我们也都看到了,加泰罗尼亚人不但不曾陷入恐慌与混乱,反而如同一棵被洗净了污浊的小树那样,生机勃勃地绽开了枝叶。”
  “这正是我感到疑惑的地方。”小欧根说:“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先生,那就是陛下舍弃了这几个月来加泰罗尼亚地区所有的赋税,这是一笔可观的钱财,但就算是卡洛斯二世,又或是腓力四世,任何一个国王与皇帝都能承受得起这点损失,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甚至背道而驰。
  “因为他们不能,不想也不愿意那么做。”卢森堡公爵平静地说出了极其可怕的话:“我们的陛下并不需要贵族,孩子。”
  他的视线始终聚集在小欧根的脸上,居然没能从中找到震撼与动摇——“看来你们这些年轻人确实要比我们更早地发现这点。”
  “凡尔赛宫廷中的贵人们之所以如此麻木,”他接着说道:“是因为国王陛下一直以来限制与逼迫的都是他的敌人,国内的叛乱分子,国外的君主与领主,查理七世当初借着百年战争的机会取得了征税募兵的权力,让法国国王成为了‘真正的国王’,现在的路易十四就是借着开疆拓土的机会,清理掉那些他认为无用,甚至可能变成掣肘的领主与爵爷,让他的声音成为‘唯一的声音’。他不需要借助贵族与教士来为他管理民众,‘朕即国家’他是这么说的,他只需要面对他的民众,面对法兰西,而不是一群顽固守旧,生性贪婪的寄生虫。”
  “……我想陛下还不止于此。”小欧根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这样说道。
  “所以我起初的时候很讨厌他,不单是为了我的兄长和朋友。”卢森堡公爵说:“但离开了法兰西,没有了法兰西人为他带上的冠冕,他的敌人必然是能够窥穿陛下的真实想法的,他们即便是为了自己,也会不惜一切地抵抗,”他拿起自己的茶杯,将冰冷的茶水吞到肚子里,“所以,孩子,我们遇到的敌人可能与陛下遇到的完全不同。”
  “而我就是为此而战的。”小欧根说。
  “我真不知道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感到悲哀,或是沮丧。”卢森堡公爵说:“你知道吗,这意味着你的后代将会……”
  “将会有个更好的未来,”小欧根温和地说,“如果我有的话。”
  ——
  小欧根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士兵,就算他不是苏瓦松伯爵的长子,他也是从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的,虽然他暂时还只能指挥五个连队的人,相当于半个团,但其中有一队掷弹兵,也有辅军士兵,加起来大约有八百人左右。一开始的时候,连队队长们对这位年轻的指挥官担忧不已,别误会,他们不是为小欧根担忧,而是如这样年轻的贵族子弟,哪怕还没到轻贱普通士卒的地步,也会在战场上因为一时冲动而造成严重的战损,又或是由于第一次见到血肉飞溅的可怕场面,而吓得浑身颤抖,失去思考的能力,只会逃跑或是瘫软在地。
  小欧根虽然不知道连队队长们在恭谨的面具后想些什么,但除了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在凡尔赛有着自己房间的他还有一个旁人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可以随意地求教如蒂雷纳子爵、沃邦甚至大孔代这样的战场名将,他们或许无法立即将一个没见过战场的年轻人教导成一个百战百胜的将领,但要让他理解与熟悉战场,可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让小欧根来看,真实的战场固然可怖,但还不至于动摇他坚定的意志,几次小规模但惨烈的战斗后,他也明白了卢森堡公爵为何会和他展开了那样的一场对话——西班牙的王权在腓力四世的时候就遭到了非常严重的削弱,等到卡洛斯二世,各自为政的状况就更加严重,他们面对的不是成规模,成建制的西班牙常备军,而是当地贵族的私军,这些仅属于“附庸的附庸”,秉持着数百年来传承不息的“骑士精神”,作战勇猛,不畏死伤,而随同骑士出征的扈从,士兵,后者虽然大多都是农民与工匠,但就像是路易与小欧根提到过的那种人,他们没有接受过教育,也无法具有自己的思想,他们只是一群盲从的动物,只愿意跟着熟悉的人走,哪怕你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跑到法国人这里来就能享有低租的土地,宽敞的房屋,温和的律法,他们也不会相信你,背叛他们的“老爷”的。
  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法国军队面前,这些私军即便如敢于挑战风车的唐吉坷德那样无所畏惧,也没法让卢森堡公爵停下脚步,只是让小欧根感到不适的是,那些环绕在他们身边的目光,恐惧的,憎恨的……他看到表土潮湿的坟墓就修筑在道路两侧,这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与诅咒,但最可怕的还是隐藏在阴影中的凡人。
  “他们很快就会被迁移走。”卢森堡公爵说:“你明白吧,就像国王在奥尔良,以及那些胡格诺派教徒聚居点做过的那样。”
  小欧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看到过资料与地图,知道国王为何会那样做——人在陌生的地方就会变得谨慎小心,也不会有谁轻易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承担风险,更别说强制迁移不会允许他们带走所有的财产,无法移动的田地与作坊、商铺也只能留在原地。当那些仇恨着法国人的村民与市民被迁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单就为了保证自己与家庭的生存就已足够艰难的了,就算他们还想要报仇,想要反抗,也未必能瞒得过邻居的眼睛。
  这样,等到他们终于安定下来,可以继续自己的筹谋了……就会发现,时间总是会带走很多东西,勇气、精力、记忆……如果不能,那么死亡也能。
  卢森堡公爵的进军速度虽然不至于如路易十四那样停滞不前,但也不快,小欧根看到不断地有人越过比利牛斯山而来,法兰西的教士与官员有条不紊地接收了城市与村庄中的各种事务——他们都是之前的二十年里,路易十四开办的初中级学校里培养出来的,他们熟悉的全都是国王希望他们了解的东西,哪怕对所在地的情况并不是很明确,也能凭借着一个严苛死板的“套子”,与负责将民众塞进“套子”的法国驻军一起将所有的事情打理的妥妥当当。
  接踵而来的就是数之不尽的商人,虽然只有加泰罗尼亚地区被路易十四宣布免税,但一座城市换了新的统治者,难道商人还找不到暴利的空子吗?西班牙人的官员签发的许可证必然作废,谁能先拿到法国人的官员签发的许可证岂不是能够大发一笔横财?
  也有袭击士兵、官员和商人的事情发生,不过关于这点,路易十四也早早知会过卢森堡公爵,凡是发生了这种事情的城市,或是村庄,不但袭击者要被绞死,站站笼,这个地方的税收不但无法得到优惠,还会翻倍,如果这种事情一再而而在三地发生,税赋也会继续跟着上浮,直到这里的人必须要用自己的土地与资产来抵充赋税为止。
  这样的条令一旦被广而告之,被占领地区的情况果然平静了许多。
第四百九十八章
圣地亚哥
  在与卢森堡公爵的谈话之后,小欧根就回到了他的军营里,比起苏瓦松的别墅,凡尔赛的套间,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军营里粗陋的房间——这里到处弥漫着新砍伐下来的木头特有的香气,胜过贵女身上的香水;小碳炉(用来烤饼与煮咖啡)在墙壁上熏烤出来的黑色痕迹,看上去也要比丝绸的壁布更具美感;士兵们吵吵闹闹,敲鼓吹喇叭,也要比吕利精心创作的乐曲更能让他快速入睡。
  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没有怜悯或是猜忌的视线吧,小欧根这样想道。
  他安心睡去,在树木翻卷的呼啸声中,等他醒来,阳光从掀开的窗板射入房间,小碳炉上的锅子里滚动着深褐色的咖啡,他的侍从给他捧来了靴子,他穿着整齐,漱口,喝了杯咖啡后就去了公爵那里,军团的军官们在公爵的套间里开会,各自确定自己将要争夺的阵地。
  若是从地图上看,他们的军队就如同一面打开的羽毛扇子,主要是因为反抗势力过于分散了,而且这里正是坎塔布连山脉所在的地方,也没有一个开阔到可以容纳数万人的战场,“这里是莱昂。”卢森堡公爵说,“我可以把它交给你吗?”
  “当然可以。”小欧根沉稳地说,对那些估量的目光视而不见,有人想要说什么——西班牙的莱昂也是一个大城市,应该交给更有经验的将领,但也有人想到了小欧根并不是一个平民军官——在军事学院还未能如初级学院那样面对平民开放的时候,贵族们在军队中依然享有各种特权。
  军官们与其说是相信小欧根,倒不如说是相信卢森堡公爵,卢森堡公爵虽然不如大孔代声名显赫,但谁都知道他是个行事谨慎,作风稳健的人,他说将莱昂交给小欧根,就表示他愿意相信这个年轻人——他们重新回忆了一下小欧根在这几个月里的作风,发现这个年轻人居然与卢森堡公爵有着极其相似的风格,是个可靠的指挥者,从不拿士兵的性命冒险。
  如此,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卢森堡公爵的命令,就算他们可能要为这个年轻的贵人收尾,但想想他们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不是一群稚嫩的小鸡仔子吗?他们还不是贵族呢,也一样有人愿意教他们(虽然手段有点粗暴),他们现在又和一个还没长胡须的小子计较什么呢?
  “但莱昂……”一个军官突然有点犹疑地说道,“先生,我去那里朝过圣,据说圣马克斯修道院里供奉着圣人的骸骨。”
  卢森堡公爵的视线转向小欧根,小欧根点了点头,西班牙作为继承了法兰西的“天主教长女”名号的国家,修道院和教堂如同天上的星辰一样密集,既然有了修道院与教堂,就不会缺少圣物。从圣人的衣服、骸骨到刑具,甚至日常用具,都能成为圣物室里的珍藏,圣马克斯修道院里没有圣物才奇怪。
  他们在之前的攻城战中也小心地避开了修道院与教堂,毕竟法兰西的军队里也有很多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等等,”等到军官们都离开了,卢森堡公爵又突然说道:“莱昂或许还有一个需要我们注意的地方。”
  ——
  皮平是一个小行商,时常游走于法国与西班牙境内,除了各种稀罕的小玩意儿带来的利润,他还同时从路易十四与唐璜公爵或是卡洛斯二世的手里拿钱,可惜的是现在能够雇佣他的似乎只剩下了法国人,卡洛斯二世死了之后,他与西班牙密探之间的关系也断了,唐璜公爵的密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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