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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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魔党的首领是勒森魃,茨密希家族的血族们对于权力却不是那么热衷,但阿蒙却想要一个善于领导他人的后裔,他曾经选择了很多人……陛下,其中不乏卓著的君王或是公爵,但这些人最后都让他失望了,现在他选择了您。”
  “我应该说我很荣幸?”
  “不,完全不。”提奥德里克露出一个奇妙的笑容,又像是遗憾,又像是嫉妒:“你知道我曾经差点成为了法兰克之王,”他说:“我知道做一个世俗的君王是怎样的感觉——不,陛下,您虽然还很幼小,但已经有了明君的雏形,我很愿意将我的国家交给你,我希望您能够让它变得更加强大——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说,阿蒙也是如此希望的。”
  “他如此希望?”
  “正是,对于他来说,您是未曾打开的宝盒,未曾结果的花朵,未曾长成的雏鸟,他会等待,然后摘取或是掠夺。”
  “那么说我暂时不必担心他喽。”
  “这正是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提奥德里克说:“陛下,我曾经经过的事情,我不想让您再经历一次,所以我是来警告您的。”
  “我听着呢。”
  “我知道有两个人为您带来了阿蒙的口信,我恳求您,不要相信,也不要被他打动,不要妄自使用您还无法掌控的力量,它们会反噬任何一个胆敢利用它们的人。”
  “但您也应该知道。”路易注视着他:“我曾经被我的子民两次驱逐出巴黎,如果我继续懦弱和放任下去,也许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更有可能,他们会如同对查理一世那样的对我,我需要愿意忠诚我的人,或是愿意为我所用的人,无论他是人,巫师、狼人、吸血鬼——您若只是站在那里,空口白话地请求我放弃唾手可得的力量,这是不可能的。”
  “您难道不吝惜您的灵魂么?”
  “比起现在就上天堂与五十年之后下地狱,您知道我总是会选择后者的。”
  “阿蒙许诺了您什么?”
  “就如同您想的那样。”路易说。
  “那么请给我一点时间,”提奥德里克说:“我需要好好想想。”
  “没关系,”路易说:“但不要太久。”
  ……
  对于提奥德里克如何想,路易并不在意,他也不会真的去相信阿蒙,一个疯癫的吸血鬼,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觉得路易这颗果实已经足够成熟了呢?
  只是就和每个需要谋生计的人那样,对于一个国王来说,无论前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二天一早起来,堆积如山的公务也不会消失,他一边工作,一边让邦唐去召富凯来,虽然他对菲利普这么说,但要说对富凯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也不可能,不然谁知道这个有才能但毫无品德而言的家伙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也许会把卢浮宫的窗口也卖了说不定。
  富凯飞快地赶到了杜勒里宫,他来到国王面前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迅速奔跑后带来的热气,头发凌乱,帽子上的羽毛也有点歪斜,外套上还有一些泥点,靴子更是灰噗噗的,只是国王一看,就知道这种作态根本就是为了讨好与表功特意做出来的,他不会被蒙骗,但也懒得指出来,他甚至没让富凯坐下,只是给了他另外的工作。
  这份工作顿时让尼古拉斯·富凯愁眉苦脸起来,因为这份工作虽然也能够得到不少好处,但也真是繁琐至极,又要在前瑞典女王来到巴黎之前完成,不可谓不艰难,事实上这件事情国王原本也是要放在之后完成的,但既然富凯还记得为自己牟利,想来先前的工作他堪称游刃有余,那么另外承接一份工作也应该不会无法承担。
  要说这份工作与富凯之前领受的任务也有一些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延伸与拓展——国王可一直没忘记孔代亲王在红孩子集市旁边的街道遇到刺客时,他们在赛巴蒂斯安·沃邦的带领下穿过平民街区所看到的景象,也难怪此时的城市,只要有一个身染疫病的人进入,就立刻会爆发出势不可挡的灾难来。
  还有那些暴民与刺客,他们就像是污垢与粪便那样深藏在拥挤黑暗的街区里,总是无法清除干净,这次国王不会再等到暴动或是战争了,他会直接先一步把他们剔除出去。
  所以富凯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事情是从卢浮宫开始,到巴士底广场,再到曾经的红孩子集市,塞纳河北岸的三角地带,要重新划分区域,命名街道,登记人口……每个人要么要有地产或是房产证书,要么就要有租赁合同,若是他们正为某位贵人服务,那么他们就要有该位贵人的担保……
  就这么一想,富凯的头就快要疼的爆炸了。
  ……
  而正在进入巴黎的一些外省人,并不知道他们将要面临有史以来最为严苛的盘查,他们兴奋异常,一路欢呼雀跃——为首的一位男士尤其引人注目,因为他装扮成了凯撒大帝的模样,在头上戴着黄铜鎏金的桂冠,披着白色的托加,裹着朱红的斗篷。
  “这就是巴黎吗!”同样装扮成罗马贵妇的女伴将头伸出篷车,深深地呼吸着:“巴蒂斯特!多么甜美的空气啊,这就是巴黎!上帝啊,我感觉到了,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粪便的味道吗?”被叫做巴蒂斯特的人说道:“确实如此,比圣法尔戈浓郁多了,另外,别叫我巴蒂斯特,我说过,我现在叫莫里哀!”
第七十三章
莫里哀看到的
  莫里哀与他的光耀剧团摇摇晃晃地进入了巴黎,只是他们很有点不走运,因为他们无法找寻到可以为他们做担保的人,所以借不到屋舍安身,于是一部分人认为他们应该去找蒙庞西埃女公爵,毕竟那时候女公爵对他们的戏剧十分欣赏,只是后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女公爵突然离开了圣法尔戈——当然,他们现在知道了,那是因为女公爵得到了国王的赦免,马上动身前往巴黎里了。
  只有莫里哀有着不同的想法,只有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太想要见到蒙庞西埃女公爵,因为当初他就是拿了那位国王特使达达尼昂伯爵的一笔钱,才连夜写出与排演了那么一处有关于吝啬父亲与傻瓜女儿的小戏,当时女公爵被触动心中隐痛,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但很难说,她再见到他的时候不会有任何联想——但既然那位达达尼昂先生承诺过会在国王面前引荐他,那么他就应该去走走对方的门路。
  达达尼昂先生现在在巴黎也算得上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一来他回到巴黎后国王就兑现了承诺,让他做了近卫军连队的代理队长,他现在已经可以被真正地称之为伯爵了;而来就是他风流的名声已经从街道上走到了宫廷里,据说有许多贵女愿意为他一掷千金,而他也很喜欢精心打扮后得意洋洋地骑着国王赏赐的马(新的马,他原先的那匹漂亮的黑马已经折损在了那座不知名的客栈里)在巴黎的街道上走来行去。
  对于莫里哀的请求,达达尼昂倒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国王也确实和他提过,如果有出色的剧团或是音乐家,可以向他推荐——他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作为担保人,帮莫里哀在红孩子集市附近租借了一个二层小楼,这座小楼有着相当悠长的历史,两次暴动后它几乎只留下了焦黑的空壳,虽然它的主人竭力修缮过了,但仔细一看角落——被撬走的地板,被火熏黑的墙壁,没有灯架只有一个褐色圆洞的天顶,没有玻璃的窗户与没有了门把手的门板……但对精疲力竭的剧团人们有一处栖身之地就很不错了,他们也不是没在马厩牛棚里住过,他们吵吵闹闹地分别占据了几个房间,留下莫里哀与房东就几个埃居讨价还价。
  莫里哀回到他们之中的时候,他的女伴在房间的正中生起火来,放上他们自己带来的陶罐,陶罐里倒上一些水,加了腌制的干肉和豆子,这就是他们的晚餐了——若是别的人看到了这一景象,一定会觉得凄凉,但莫里哀却有着万分的信心,他就像是一只庞大的苍蝇那样迅速地搓着手,踌躇满志——他们已经在巴黎了,这就是最好的一步,虽然这里空气质量显然无法与圣法尔戈相比,但只要能够获得国王的青睐,那么他们很快就能够搬迁到更好的地方去,也能吃到更新鲜,更美味的食物。
  像是据说非常好吃的土豆,他在厨房看到过,据说产量甚丰,但还没到一个小小的剧团团长也能染指的地步——但在巴黎或许可以,毕竟这可是国王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巴蒂斯特!来喝汤!”一声响亮的呼喊打断了莫里哀先生的幻想,他的女伴,也是剧团中唯一的女歌唱家,正从陶罐里捞出一勺豆子,谨慎地倾倒在一个被敲了不下五六个凹洞的锡盘里。
  “就来!”莫里哀喊道,“还有,叫我莫里哀!”他一边说,一边从窗外收回视线,但就在这个时候,街角的景象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不但没有回到他的朋友之中,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伸出了半个身体和脑袋,看着一群人又是哭又是喊地被强行赶出了一条黑暗狭窄的小巷子,从穿着上看,这些人的生活情况似乎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其中一些人穿着臃肿——在这个衣服还相当值钱,几乎可以被当作遗产或是酬劳的年代,他们甚至可以被称得上富有,而他们的喊叫声也相当有力与清晰……他们正在祈求着那些凶狠的士兵,求这些可怕的人不要将他们赶出他们的家。
  “他们在做什么?”没能等到莫里哀的歌唱家女士从他的胳膊肘下面伸出脑袋,“他们做了什么?”
  这是两个听起来非常相似的问题,但其中的意义大不相同,是的,男人在控诉,女人在哀求,老人在祈祷,孩子们则在嚎啕与抽泣,见到和听到的人都不免会升起几许怜悯之心,但莫里哀自从离开了家,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地方,他一看就能够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声称的无辜之人,从他们的群体来看,强壮的男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然后是一个老迈之人身边围拢着一群少年与孩童,年轻女人则由更年长的女士带领着,一些妇人带着婴儿,但她们并不关心孩子怎么样,在争吵与推搡中,她们甚至会将婴儿的襁褓直接扔在地上,随他们大哭不止。
  “那是一个盗贼窝。”莫里哀说:“看,”他指给自己的女伴看,“那些强壮的男人是盗贼或是强盗,他们聚在一起,是因为习惯了与自己的同伙在一起;你看那个人,”他让女伴去看那些被好十几个孩子围住的人:“一般人可不会有那么多年龄相近的孩子,那是偷儿们的老师,也是他们的主宰,他穿了那样多的衣服——单单衬衫领子就有十来层,外套也有三件,还有那些累赘的饰品,那些都是赃物;而那些女人们,几乎都是‘名姝’,虽然说她们或许不值得这样的称呼——这里只怕没什么值得争取的好客户,我是说,比起布洛涅,这里可能只有贼、水手、工人或是行商光顾,所以她们时常会因为买不起高昂的避孕药物而有了孩子,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所以她们根本不会去在乎……反正他们长大后也是这样,不是贼就是……”莫里哀耸了耸肩。
  “那么那些是警士吗?”
  “也许是。”莫里哀心不在焉地说,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用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无时无刻地搜集素材是他成功的最大依仗,他深深地将这些场景与人物记了下来,然后用在他的戏里——就在他专心致志地写上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女伴大笑起来。
  “怎么了?”难道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吗?
  “快看。”他的女伴叫嚷道,然后莫里哀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黑色长外套的贵人正在狼狈不堪地登上马车,紧随其后的是如同冰雹打下一般的死老鼠、死猫和死狗,甚至还有半腐烂的鱼。
  “看来这就是主持此事的人了。”莫里哀将本子翻过一页,急急忙忙地补充了几句。
第七十四章
前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其人
  国王听说了富凯在强行驱走那些身份不明,来历含糊的危险分子时所遭到的危险只是微微一笑——当然,不仅仅是死老鼠和死猫,也有人冲他丢石头和火枪子儿,只是他身边有着警士保护,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与羞辱——这也正是为什么路易会将这件事情交给富凯去做的缘故,在肃清卢浮宫周边的时候,这位监政官先生捞取了不少好处,工作也不算太过艰难,毕竟在这个区域,都是一些有来历和姓氏的贵人,他们顶多会给富凯一些脸色看,却不会太过轻慢这位国王面前的新贵。
  但对于那些从最低贱与最肮脏的地方出来的下等人,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富凯是什么人,他们从来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要把他们从自己的巢穴里驱赶出来,富凯所要面对的就是最直接的威胁,所以从一开始,这项工程路易就不会让其他人去负责,无论是沃邦,还是柯尔贝尔,又或是达达尼昂,就连达达尼昂的表兄也不会,这些人才是他真正寄予重望,准备在之后正式执政中使用的。
  另外,他也希望他们能让富凯先生清醒一些,别以为国王年少就可欺。
  富凯先生是否意识到了这点不可而知,但他的办事能力还是相当值得称赞的,在克里斯蒂娜·亚历山德拉夫人来到巴黎的前一天,从巴黎城外到卢浮宫的道路以及两侧的建筑物都已经修缮清理一新,原先都已经露出了木头的墙面被重新涂抹上厚厚的泥土,刷上白垩;对着街面的窗户上闪耀着明亮的玻璃,门扉也经过了又一次油漆——让国王感到满意的是,在博得特许后,每座门扉都漆成了深重庄严的黑色,镶嵌着黄铜的门环,从露台和窗口垂下了王室蓝的丝绸条幅,这种蓝色最早在十二世纪的时候就博得了法国国王的青睐,并被路易九世确认为王室所用色,在徽纹、冕袍以及帷幔中,我们时常可以看到这种典雅华贵的蓝色——它比天青更深沉,比钴蓝更稳重,在某些光线下偏紫——在黑门白墙的映衬下就如同流动的宝石一般令人难以忘怀,条幅的尽头全都是白色的花朵,当夫人的马车经过街道的时候,市民们就往地上泼洒香水和花瓣。
  也许是察觉到了国王对自己的不满,富凯先生还费尽心力地做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保证了前瑞典女王经过的道路上都铺上了石板或是碎石,这虽然保证了道路平坦以及不会被万一的雨水弄得泥泞不堪,但也让国王哭笑不得,因为路易打算好等到水泥试制出来之后,首先就是要为巴黎铺设道路,等到克里斯蒂娜·亚历山德拉走了,难道还要先将这些石板和碎石翘起来不成?
  路易也没法在这个问题上责怪富凯,毕竟他对泥路(或说粪便之路)的厌恶早就广为人知,而水泥的问题确实不是现在的富凯先生有资格知道的——他还是对富凯表示出了赞赏,并且在卢浮宫里给了他一个房间,虽然富凯先生早就为自己在圣母院的附近弄到了一座很不错的宅邸,但就像是大郡主蒙庞西埃女公爵哪怕付出五十万里弗尔也要回到宫廷那样,这个房间意义非凡,谁都知道尼古拉斯·富凯春风得意。
  这点恩宠一直延续到迎接前瑞典女王的仪式上,这位据说在面容与性格上都与男子十分相似的夫人乘坐着的马车从城外驶入巴黎的时候,嗅到的空气已经要比莫里哀的光耀剧团来到巴黎时来的馥郁得多了,她从马车之外看出去,是一张张干净与喜悦的面孔,听到的是欢呼与赞美,她的女伴十分高兴,因为她们正需要法国国王的支持,只有克里斯蒂娜毫无喜悦之色。
  她只在马车徐徐驶入卢浮宫前的街道上时才露出了微笑,马车在距离卢浮宫还有三百尺的地方停下,前瑞典女王的女伴担心地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因为前来迎接她们的人预示着法国宫廷愿意给予他们的认可——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而来,骑士以一个异常优美从容的姿态跳下了马,并向马车走了过来,他为克里斯蒂娜打开了车门,伸出手把她接下马车。
  克里斯蒂娜不愿承认自己看到来人的时候也小小地松了口气,因为来人正是安茹公爵,国王的弟弟,在来到巴黎之前,前瑞典女王就看到过他的画像——他精心打理过的金褐色卷发垂在肩后,身上的白色外套用银色的丝线绣满了法国王室标志性的百合花,用来固定领巾的钻石别针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长毯已经在广场上打开,克里斯蒂娜踏着它,在安茹公爵的陪伴下走向卢浮宫——这座三面环围广场的庞大建筑已经经过了数百年的风雨,石材上除了雨水与阳光、风的深刻印迹,还有刀剑劈砍与炮火肆虐过的痕迹,这让克里斯蒂娜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斯德哥尔摩的三皇冠皇宫,那是父亲留给她的,但她把它丢失了,想到这点,曾经的女王就不由得热泪盈眶。
  国王在中庭的大台阶上迎接克里斯蒂娜·亚历山德拉,这座巨大的台阶上如同雁行一般左右分别排列着贵族与官员,依照血统、爵位与官职,还有国王的喜恶,最重要的当时是后者,譬如说,尼古拉斯·富凯就有幸紧随着马扎然主教,而绍姆贝格将军的位置也仅次于蒂雷纳子爵,他甚至还只是一个被获得法国国籍不久的外国人。
  看着那些闪烁着不甘的眼睛,马扎然主教心中百味交缠,他听说国王将这件事情交给安茹公爵的时候,还吩咐过臣下时刻关注,以便能够随时接过这件繁琐而又重要的工作,因为他并不认为只有十六岁的安茹公爵能做好这件事情,但安茹公爵做到了,主教先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感到高兴呢——为了王弟所具有的,即便在他与王太后的“特殊教育”下也未能消弭的聪慧与才能;还是应该担忧——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路易与菲利普再演路易十三与加斯东公爵之前的战争,在国王已经显露出了卓越的天赋之后,他们实在不想要第二个出色的孩子了。
  安茹公爵并不知道马扎然主教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全神贯注的只有自己的兄长,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笑容可掬,矜持而又不失礼仪的将前瑞典女王带到国王面前,向国王一鞠躬,退到一旁,克里斯蒂娜·亚历山德拉向国王行了屈膝礼,然后被国王亲手拉起,“欢迎,夫人,”她听到一个温和而又年轻的声音说:“希望您能够宾至如归。”
  是啊,是年轻,克里斯蒂娜知道法国的马扎然主教曾经策划过路易与自己的婚事,虽然此时王室之前的联姻更多的是看国家的需要而不是个人的情感,但她在看到真实的路易十四的时候,还是颇为庆幸这桩婚事最后无疾而终,并且很少有人知道,相比起伤痕累累,满心怨恨的她,这位国王简直就如同早晨的晨光,明亮而又透彻,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应该如何和他站在一起,王后本来就是一个危险而又艰难的职位,而这位国王的妻子所要担负的东西只会更多。
  国王也在观察这位差点成了他妻子的女性,要说,克里斯蒂娜并不丑陋,一定要说的话,她若是个男子的话,应当就是另一个玛尔斯般的人物,她有着凸起的眉骨,长而浓密的双眉,她的眼睛很大,又亮,鼻子也是,鼻梁高高地耸起,没有凹凸或是塌陷的地方,她的双唇宽度也远远超过了人们所能接受的程度,而且颜色发黑,而且她的双肩也太宽了,身高也几乎与路易齐平。
  听说她在出生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夭折的姐姐,而她出生的时候因为哭声嘶哑而又嘶哑,毛发浓密,又包裹着胎膜(在斯堪的纳维亚的传说中,这种胎膜被称之为胜利胎膜,在这样的胎膜包裹下生出的孩子都是勇士),所以被误认为是个男孩,当时宫廷内外一片欢腾,可以想象,当人们发现这也是个女孩的时候有多么失望,她的母亲甚至由此对她心生憎恶,倒是她的父亲,当时的古斯塔夫二世十分高兴,说:“这是一个刚出生就愚弄了我们所有人的孩子!”
  她曾经被当作一个男孩那样教育,她似乎也是这么长大的,有人说她对于女性喜爱的东西,像是梳妆,刺绣或是挑弄脂粉等等都不是那么感兴趣,时常身着男装,她也不愿意受到婚姻的束缚,所以一直有人质疑她是否是个畸形的双性人,也有人说她是个爱慕同性胜过异性的人——但路易知道这都是谣言,来自于克里斯蒂娜的敌人。
  克里斯蒂娜如果爱的是女人,她就不会在那场关键的暗斗中失了手,将王位拱手让人。虽然人们都说她之所以不愿意继续统治瑞典只因为她是个天主教徒——但只要是个国王或是女王就知道,所谓的信仰对于统治者们来说早就成了一张随时可以改换的面具,当一个国家摆在面前的时候,要改信或是重新皈依,又或是左右摇摆都有可能。
  之前克里斯蒂娜在罗马的一番作态更多的是为了博取罗马的支持,毕竟对于罗马来说,一个天主教的国王当然要比一个新教的国王好,问题是现在罗马教会已经不再有过去的权力了,想必这位女士十分失望。
第七十五章
永不沉眠的城市
  为了表示对这位夫人的尊敬与爱护,国王牵着她的手,率先走进大厅,而后才是王太后与红衣主教马扎然,他们身后是英格兰的玛丽王后与亨利埃塔公主,亨利埃塔公主由安茹公爵菲利普牵着手,之后才是王公贵胄,文武大臣,他们井然有序,森严肃穆地两两成排地牵着手跟随着国王,就像是一群狗儿紧随着他们的主人。
  国王一进入大厅,乐队就开始奏乐,那是一首轻快的瑞典民谣改编的曲子,让克里斯蒂娜夫人不由得为之莞尔一笑,厅堂中的座椅与长桌早已安置妥当,按照国王的要求,除了雪白的亚麻桌布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花朵,它们要么就像是坐垫那样铺陈在角落里,要么就如同帷幔那样从天顶的一角垂落下来,桌子上摆满了银和白瓷的餐具,桌面上的鲜花则被插放在水晶的瓶子里,虽然此时还未到深夜,但仆人们已经点燃了蜡烛,让它们折射出来的种种光芒映亮人们的眼睛。
  至于那些白色的,银色与金色的盘子里也已经堆满了蜜饯和糕点、罐与壶里咖啡、果汁与蜂蜜水几乎要溢出来,热的冒着袅袅白雾,冰的也是一样,在国王、王弟与王太后与主教,英格兰的玛丽王后与亨利埃塔公主面前,还有今天的贵客面前,都摆放着一尊美丽的雕像,克里斯蒂娜夫人看了它好一会,才确定它是由雪白的糖粉凝固后雕琢而成的。
  这些当然还不是全部,今晚的菜肴从早上四点就开始做预备,到了现在,一些宾客几乎已经能够嗅到那些蓄势待发的美味所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这让他们尤其觉得这次的餐前祷告过于漫长——但幸好,在他们的肚腹失礼地叫唤之前,汤品已经被送了上来,三道浓汤,一道清汤,浓汤是海鱼汤、鹧鸪汤,之后是一道双味汤,鹌鹑和牛肉一起炖,然后放入鸡蛋、蔬菜和盐,洒进珍贵的香料——如肉桂、胡椒与丁香之类;清汤是蘑菇奶油汤,虽然在现在的人们看来,这道汤的味道也足够浓郁,但既然没有放入肉,那么它就是清汤。但国王吩咐厨师在上面盖上了一顶酥皮帽子,这是现在的法国人或是其他地方的人还没能吃到过的东西,他们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国王的动作,学着国王把酥皮撕碎,然后投入汤里一起吃下去。
  汤品之后是正菜,炖羊腿、蜂蜜蒸火腿,烤鹿里脊,塞着栗子的山鸡等等,一道接着一道,滋味各个不同而又格外美味,虽然在这种宴会中,人们免不得交头接耳一番来处理各自掌握的讯息,但从汤品开始,就很少有人再能够说出话来,他们的舌头几乎都被这些难得一见的好吃东西占满了,就连重视身材的贵女们也在不断地要求加菜。
  在正菜后是蔬菜,巴黎的菊莴、白芦笋、洋蓟、防风(萝卜)、卷心菜,塞浦路斯的花菜,意大利的雅葱与刺蓟,有些是新鲜的,有些是腌制或是经过其他处理的,但都干净爽口,一扫正菜带来的油腻,蔬菜后是水果与白煮蛋,这些是为了保证一些胃口大的客人们填补的,但今天哪怕是来了一头巨龙,路易也相信它已经被喂饱了,但看到那些色彩鲜艳,带着水滴的果实时,还是有一些人忍不住把它们拿在手里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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