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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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御用理发师的小儿子就取代了父亲的位置,他的手很小,很柔软,而且因为他只有十二岁,勉强还是个孩子,玛利的身体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只是要达成国王的要求,他还是尝试了好几次,幸好这个少年做事又仔细,又认真,所以发卷只被弄乱了一两个,稍作整理就行,等到所有的头发都被扎了起来,国王拿出了一排钻石发针——这还是他拆了几件路易十三的外套才拼凑起来的,他把这十二根发针小心翼翼地插入发卷上方,然后是蕾丝与绸缎做成的花朵,玛利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从密林中走出的仙女,头戴绚丽的花环,花环中的钻石就是闪烁的露水。
第八十九章
国王是如何回报玛利·曼奇尼的(下)
  这样的发型当然不可能再用丝巾或是帽子遮住。
  同样的,它也必须有相应的华服珍饰来匹配,于是在理发师与国王都退出去后,侍女们就像是衔着花朵的小鸟那样带着整套的珠宝与服饰来为玛利装扮,同样的,今天的套裙也经过了国王的调整,胸口向着肩膀两侧扩大,露出一部分锁骨,一根短短的珍珠项链下垂挂一颗拇指大的钻石——此时的钻石切割多数采用祖母绿法,但这里的钻石,从发针到项坠,都采用了路易要求的橄尖形切法,这样尖角处的闪亮度极高,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但没有戒指和耳环,这样才能符合玛利·曼奇尼的身份,毕竟路易只是想要彰显她对自己的重要性,而非进一步毁坏她的名声。在宫廷里,穿戴的比上位者更奢华是相当无礼的行为,若是有人过于浮夸,不但会引起那些王公显贵们的不满,还会被嘲笑不谙世故,轻浮愚蠢。
  之后还有路易凭借着少之又少但绝对深刻的记忆复制出来的胭脂与紫茉莉粉,也许没人知道紫茉莉粉最先来自于何处——但路易还记得,它的原产地在美洲,而现在法国在美洲占有着极其广袤的土地,想要弄到一些紫茉莉并不难,甚至几年前他就开始在凡尔赛种植这些花,不过直到今年它们的种籽产量才能生产出足够用于售卖的粉末——比起现在女性们更多使用的铅粉,紫茉莉粉不但不会损伤身体,还能滋养与美白皮肤,也更加细腻,带着自然的芳香。
  这里同样要提到胭脂,无论是在哪一个时代,又或是东方、西方,人们对于红色的狂热是从不做任何掩饰的,即便红色在天主教中是罪孽的代表,但从圣衣到女人们的裙子,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将红色的衣料披在自己身上,以此来炫耀自己的身份与财富——法国人熟悉的红色颜料最初来自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种红色的主要材料是茜草,辅料是牛粪、小公牛血和橄榄油,味道感人,即便如此,欧洲的工匠(法国甚至有个染匠公会)实验了几百年也没能复制出来,还有的就是圣约翰之血和亚美尼亚红,主要材料是一种罕见的虫子,当然,可想而知,它们的产量又多么的少——那件由富凯先生献给国王的,价值五百里弗尔的红色丝绒外套,其中大概就有三百里弗尔是在它的颜色上的。
  但如果可以,国王选择衣装颜色的时候,很少会选择红色,除了肩带——这是他父亲为他选择的颜色,没办法改,不为其他,只因为现在奉献给国王的红色染料几乎全都来自于西班牙,法国的敌人——他们的一个侍臣从美洲带回了一种被称之为胭脂虫的染料,那种生长在仙人掌上的小虫子给西班牙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以至于人们也把它们称之为红色的黄金。
  路易一点也不想让法国的敌人变得更加富有,所以随着国王的喜好而运转的宫廷,这种鲜艳的色彩也逐渐退出了宫廷——除了女人们还必须用它做胭脂。路易虽然感到遗憾,但他也在努力争取吸引更多的学者到法国来,他记得化工颜料的出现距离现在并不远,谁知道什么时候它就突然出现了呢,只要他愿意给予支持——这也是为什么他看重勒内·笛卡尔的原因,虽然教会和守旧人士不喜欢他,但在学者中,他就是国王,如果他愿意在巴黎大学正式任教,会有一些杰出的人才如同扑火飞蛾般地飞来法国的。
  最后还是邦唐的小声提醒带回了国王远去的思维,在门扉打开的一瞬间,虽然这些几乎全都出自己手,路易还是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她太美了,如果说,在进入房间之前,玛利还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那么现在她已经展露风姿,同样出自于凡尔赛的玫瑰胭脂让她一扫之前的阴郁,变得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国王特意为她选择的浅绿色外套裙上也绣满了粉玫瑰,就和玛利戴在头上的丝绸花朵一样,它们相互交映,彼此呼应。
  他们相对微笑,视线几乎无法离开对方,任何一对相爱的人儿都是如此。
  ……
  在晚餐前的舞会上,国王先和蒙庞西埃女公爵跳了巴斯当舞,又和亨利埃塔跳了小步舞,在加沃特舞的时候,贵女们都在猜测国王会选择谁做自己的舞伴——路易从一旁的水瓶中抽出一支粉色的玫瑰插在第二个纽扣洞里,然后走向玛利——玛利昂着头,欣然而出,与国王牵着手走向大厅,嫉恨的目光依然如同尖刺一般刺在她身上,她却不再感到害怕了。
  加沃特舞来自于民间,在宫廷里德尔加沃特舞变得复杂而规整,但整体还是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氛围,或者说,是国王难得地露出了这个年纪的人才会有的活力。
  王太后看到这一幕,不是不欣慰的,路易是她和路易十三经历了二十三年的婚姻生活后才有的孩子,他生来就被人们寄予重望,她与主教先生尤其是,她要说她不喜欢玛利·曼奇尼——在她的孩子被她的兄长伤害了之后,但路易与她说,他会选择玛利做加沃特舞的舞伴时,她就知道这个孩子的想法只怕无法扭转。
  问题是……
  “玛利·曼奇尼还是一个……一个处子。”王太后的视线一向锐利。她看向就在身边的主教先生。
  “国王不愿意妨碍到她之后的婚姻。”主教先生说。
  此时的风俗确实如此,一般而言,那些显赫的人都会为自己的爱人找个丈夫,这很寻常,而且那个丈夫往往也总是识情知趣,除非前者的爱情消失了,又或是那位大人物死了,他们是绝对不会要求自己的妻子履行婚姻中的义务的,有些时候,他们还会有意跑得很远。
  “所以我说……”王太后用合起来的扇子拍了拍手。
  “邦唐说国王曾在早上换过衣服,他很健康。”主教先生说。
  “好吧,”王太后无奈地说:“我姑且这么认为,但您要安排起了,即便不是玛利。”
第九十章
军费与胭脂
  正如之前说过的,法国与西班牙德尔首相们都在竭力拉拢一个叛逆,也就是英格兰与爱尔兰的护国公克伦威尔,只因为他有着一支强大的军队,以及十数位唯他是从的将军,只不过碍于这位之前的行为——处死了一个国王,流放了一个国王,在这场交易中,无论是西班牙的国王腓力还是法国的国王路易都没有直接露面或是有亲笔书信,来来往往不是西班牙的唐·路易斯就是法国的马扎然。也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往来并不公开,以至于我们现在对当时克伦威尔的想法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他最终选择了法国人,只是相对的,他也并非一无所求,他派出的每一个士兵都是要俸金的。
  不过既然这位护国公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战场就自然不会在加来,而是在敦刻尔克。
  这里又要提到我们熟悉的孔代亲王与蒂雷纳子爵,这对在赫泰勒老城战役中还是亲密朋友的人到了这里就变作了死敌,孔代了解蒂雷纳,蒂雷纳也了解孔代,所以他们在佛兰德斯的战争就像是两个木匠在锯开一颗大树,来来去去,往往复复——不久前孔代与奥地利的唐·璜元帅的协助下,攻破了拉费尔泰元帅的防线,并且俘获了这位可怜的贵人,但在转瞬之间,蒂雷纳子爵又整合了这支失败的军队,反攻西班牙军队并且夺取了一座城市,这在军事史上堪称罕见;可是呢,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孔代又在康布雷做了一次漂亮的反击,这次他不但挫败了蒂雷纳子爵的攻城计划,还击溃了他的军队。
  一定要说还有什么能够让人们能够一窥其中究竟,选择赢家投下赌注,可能就在于西班牙或是法国国王究竟愿意给这两位杰出的军事天才怎样的权限与支持了,在这点上,西班牙国王必然无法与法国国王相比,虽然此时一国的贵族为另一个国王效力,甚至背负着两个国家的爵位实属常事,但之前孔代毕竟是与西班牙作战了多年的敌军将帅,国王自然可以慷慨大度,但士兵们未必能够——孔代在战场上固然能够纵横驰骋,运筹帷幄,可要说到如何掌握这些曾是敌人的下属,以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又是一件难事。
  相比起孔代,蒂雷纳子爵这里就要少了很多掣肘,或者说,国王对他简直不吝任何助力与信任,在与克伦威尔结盟之后,他的罗伯特·布莱克将军率领着英国舰队封锁了西班牙海岸,以及重要港口,切断了西班牙与西印度群岛的一切商业来往,期间还截住了一支重要的运载船队,这支属于西班牙国王的船只满载着珠宝黄金,总价值超过了四百万里弗尔,对于西班牙来说,这堪称是一次严重的打击——因为这些从殖民地而来的金子,正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而准备的。
  同时,英国人的舰队也有二十艘船前往敦刻尔克,它们载着六千名富有作战经验的士兵,加入到了法国人的军队里——此时孔代与唐·璜元帅不得不率军回返,毕竟敦刻尔克对西班牙来说可要比那两船金子更重要。
  而摆在主教先生与路易面前的就是他们急需要一笔钱来满足克伦威尔贪得无厌的胃口,富凯先生敛财手段精妙,但国王并不想过于放纵他,因为这位财政总监最擅长的乃是放贷,这种方式确实可以尽快补足账面上的赤字,但让路易来看,它就像是从人体内抽血然后又将这些血液输入体内那样,一时间仿佛确实可以让人显得精神奕奕,血气旺盛,但说到底,先前失去的血液并未得到弥补,相反的,在这个过程中,富凯先生也没少乘机吸上几口。
  国王想要做的是针对那些贵族与贵女们的奢侈品买卖,而玛利·曼奇尼才一出现在大厅里,就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在几百年后只能说是司空见惯的发型、装饰与服装,在此时却如同雷霆一般直击人们的内心——美在很多时候都是统一的,除非是出于政治或是其他目的而扭曲,哪怕还有心怀嫉妒的人不愿承认,那么国王亲自邀请了玛利·曼奇尼小姐跳加沃特舞,又听说,这身行头全都出自于国王的授意,那些酸溜溜的怪话也立刻变成了羡慕与恭维。
  更不用说,王太后在国王携着曼奇尼小姐的手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可以说是和善地对曼奇尼小姐说了一句:“这是多漂亮的一支小玫瑰啊。”这算是终结了她单方面对玛利的冷遇。
  第二天,国王就看到,从蒙庞西埃女公爵开始,到宫廷里最低级的女仆,都不再将头巾蒙在头发上,而是如玛利那样,将头发弄卷——这里就看得出权势与财富能够在美丽上占有多大的分量了,如女公爵,她们的发卷就和那些希腊雕像一般美丽雅致,而到了那些女仆身上,邦唐都忍不住要发布命令,不允许她们再用壁炉里的木炭烤头发,到处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而她们的发卷不但凌乱,大小不一,还有很多缺损发黄的地方。
  如果还有人记得,那个自告奋勇的理发师幺子,这个家族的姓氏是尚帕涅,而在他的父亲还是国王的御用理发师的时候,人们说尚帕涅,就是指这位有幸被允许触摸国王头发的工匠,等到玛利·曼奇尼以一个漂亮独特的发型震动宫廷之后,人们说起尚帕涅,那就是指这位小尚帕涅了,他之所以在一夜之间闻名遐迩,只因为他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傲慢一些——想要让他为自己做出那样的发型,不但每次都要付给五百里弗尔的车马费,这位小尚帕涅先生用在发型上的绸缎玫瑰、山茶花以及钻石发针,又或是其他名贵的饰品,是不能够拒绝的,一旦拒绝,他立即转身就走……这样,每次打理发型要用去的金路易甚至可以装满一整个双手那么大的小匣子,即便如此,贵女们依然趋之若鹜……毕竟这位小尚帕涅先生做出的发型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只要不下雨,她们就一定就只会乘坐敞篷马车,好让路人们欣赏与赞叹。
  而且国王最近时常召开舞会,除了按照礼仪所需要邀请的贵女,还有玛利·曼奇尼,他邀请的对象几乎都有着极其别致的想法,虽然国王心知肚明这都是小尚帕涅的杰作——或者说正是他给小尚帕涅先生的一些建议,但他一定会赞叹一番……随着主教先生有意为国王挑选一位“王室夫人”的传闻流传出来之后,每个贵女在每次舞会上都有着不同的发型,而且越来越夸张,越来越华丽……当国王和其他先生一起跳加沃特舞的时候,需要将脑袋转来转去来躲开女士头上的花朵与羽毛的时候,小尚帕涅先生向国王缴纳的“特别税金”也已足敷战争前期之用。
  “女人真可怕啊。”路易说。
  这句话让就坐在他脚下的玛利听到了,难免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国王只得再一次做出让步,保证在去往敦刻尔克之前,和玛利先去一次凡尔赛,单独,只有他们两人。
第九十一章
凡尔赛的紫茉莉
  事实上,除了小尚帕涅先生在女士们的头发间篦下的金子之外,国王的紫茉莉粉与玫瑰胭脂也卖出了一个很好的价钱——因为这些脂粉的产量还不是很高,所以在蒙庞西埃女公爵等贵女们推波助澜下,它们卖出了一个很高的价钱,而这些价钱又让国王弄到了二十门火炮,但要说他有什么内疚的情绪——当然没有,比起铅粉,能够滋润与白皙皮肤的紫茉莉粉与粉玫瑰,可要比现在的夫人们常用的铅粉和胭脂虫安全多了,就算是为了健康,各位夫人们也应该缴付这笔税金才是。
  国王也要承认,他确实要更喜欢年轻人,就像是柯尔贝尔、塞巴斯蒂安·沃邦与小尚帕涅,虽然他们的职业与身份天差地别,但他们的勇气与忠诚却是一致的,而路易现在缺少的就是这样的臣子——还有玛利。
  巴黎的宫廷现在可以说是围绕着国王旋转,就像是星辰围绕着太阳,但路易可没忘记,在几年前,他是如何被忽视与冷待的,那时候的贵女们更愿意拥簇在王太后与主教先生身边,他并不怨恨他们,但他们想要靠着逢迎阿谀来获得国王的欢心只怕是不可能了——路易在邀请玛利跳加沃特舞之前,就和王太后陛下谈过了,王太后对曼奇尼的厌恶国王完全可以理解,但玛利是不同的,她要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看到国王,而且她也只看到了国王,既然如此,国王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份特殊的对待呢。
  王太后宠爱菲利普,但她看重的却是路易,长子很少向她索要什么,更是极少表现出对什么的宠爱,他既然这么说了,王太后就不会否决他提议,这也就有了在舞会上,王太后首先对玛利说话一事。
  路易这次前往凡尔赛,甚至没有带上王弟菲利普。正如他承诺的,马车里只有他和玛利。
  玛利自从回到了巴黎,几乎就没有来过凡尔赛,她只听说了,国王买下了更多的土地,来安置数量众多的流民,并给他们工作,好让他们得以养家糊口——具体的工作她隐约在国王的身边听说过一些——但距离凡尔赛还有两法里的时候,国王就拉开车帘,指着窗外的花田对她说,这就是他为流民们安排的工作之一。
  紫茉莉是一种凭借着种籽就可以播种长大的植物,而它的种籽又很小,而且经得起长途运输,所以柯尔贝尔是用装载淡酒的木桶来装载这些种子的,流民们一部分被派去种植土豆,番茄,辣椒等等,一部分就全都被用来照料这些紫茉莉花——这种陌生的植物需要肥沃的土壤,在国王的授意与精妙的机械下被排干的沼泽正派上了用场,另外,紫茉莉对于人力的要求也很低,几乎可以说,哪怕不要任何额外的看护,它们就能够生长的非常茁壮,所以除了花田之外,就连流民们的房前屋后也都有了这种花的影子,毕竟这种花的种籽是可以卖钱的。
  紫茉莉花事实上并不美,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支小喇叭,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它有着茉莉的香气,不过也有流民们把它们称之为天使的小号,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可以让他们饱足安康的花朵要比真正的天使号角更值得尊敬——路易知道,他们经常捡起掉落的花朵放在教堂的祭坛上——还在枝头的当然不行。
  紫茉莉花除了深紫红色之外,还有金色与红色,也有白色,许多种类的花哪怕个体只是平平,但聚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非常漂亮,而紫茉莉花就算是大片种植也依然不好看——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它们大约都结出了黑色的种籽,国王带着玛利走到凡尔赛的另一边去,那里种了粉玫瑰,也就是法兰西原生种的玫瑰。
  “这就是用来做胭脂的玫瑰?”玛利问。
  “不,这些可不够。”国王说:“这是我特意为你种的,我的小玫瑰。”他说,摘下一支,轻轻地插在玛利的卷发间——自从他让小尚帕涅为玛利做了卷发,玛利就再也没有用过发巾。
  他们围绕着玫瑰走了一会,尽情地欣赏了一番这些娇娆但又生机勃勃的花儿后,国王带着玛利攀上一座山丘,从这里他们可以看到一群正在忙碌的人,他们正在挖掘土方——国王告诉玛利说,他将要在这里开凿一条运河。
  “为了这些流民?”玛利惊讶地问。
  路易笑了:“不。”他说,他还没有这样无私,他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想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崭新而又宏大的宫殿,只是它必然会耗尽令人咋舌乃至绝望的钱财,所以这件事情只在他的小册子上——但一些准备工作可以从现在做起,他无法抛弃那些追随着他来到凡尔赛的流民,但无限制的供养只会供出一群贪得无厌的寄生虫,而且即便人们都说他慈悲,但他也不想让人们误将他的慈悲视作懦弱,所以他提供给这些流民们必然是工作,而不是所谓的仁慈。
  他们翻身上马,慢慢地向着工地走过去,玛利好奇地看着那些形状奇特的施工器械,这时候已经有了原始的滑轮与吊杆,只是它们除了有用之外也很危险,工人们的安全意识也很淡漠,就在负责这个工地的官员正在不断地向国王鞠躬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一声惨叫,然后就是一阵骚动,国王看到一个妇人正在飞快地向着烟尘升起的地方跑去,等到灰尘散去,他们就看到一个倒在地上,脚上压着一块石头的年轻人,“快去帮忙。”国王说,于是他的火枪手们就分出几个人奔向受伤的工人,不过与其说他们是来帮忙的,倒不如说是监督的,因为在他们抵达之前,工人们的同僚已经扳开了那块石头,只是那个工人的腿已经血肉模糊,看来是没法救治的了。
  那个妇人哭泣着,但不是十分惊慌。
  以往在工地上受伤的人,几乎只能靠幸运来救命,若是受伤,多半就要堕落到地狱里去了,但路易无法改善他们现在的工作条件与改变他们的认知,那么为他们准备一笔钱来作为治疗和安置费用还是足够的,而且有紫茉莉花在,就算腿受伤了,这个小伙子还是能够养活自己——所以他的母亲,也就是那位妇人只本能地担忧了一会,就跟着担架走了。
  玛利想要给他们一些赏赐,但被路易按住了;“别,”他轻声说:“如果你给了钱,那么就会有更多人故意受伤。”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在这个时代,不要说朝不保夕的平民,就连贵人们对自己的性命也十分轻慢,他们一方面渴求着在天堂的永生,一方面又在追索凡间的片刻欢愉,两者相加,以至于亡命徒特别的多。
第九十二章
国王给予的权力
  这场小小的风波之后,他们又在温暖的夕阳里去看了已经被抽干的部分沼泽,据说流民们在里面找到了不少鱼,虽然这些鱼都是属于国王的,但国王只要求拿走一肘尺以上的鱼,所以现在凡尔赛的人们已经学会了将小鱼和面粉、洋葱一起裹了之后烤,今天国王与玛利的晚餐就是这个,有国王的指导,这道鱼菜当然并不会糟糕到哪儿去,而且国王的厨师有足够的油脂先将小鱼炸透。
  他们当晚睡在了相邻的房间里,中间只间隔着一道门——有那么一瞬间,国王动摇过,毕竟他也已经二十岁了,但他还是没有让邦唐离开,邦唐就睡在房间的一侧随时等着国王吩咐——到了深夜,他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一根羽毛地扫过地板,然后那个门就被轻轻地搔了搔,国王看看邦唐,这个一向警觉到稍有动静就会跳起来(除了偶尔出去办事未归)的仆从,弯着身体,脸朝着墙壁,一动不动,路易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赤着脚走下了床榻,靠在那扇小门上。
  他没有说话,耳朵紧贴门板,他听到了一个紧张的呼吸声,然后路易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正在戳碰自己的胸膛,他低下头,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了一根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指头,正从钥匙孔里穿了出来,在他的亚麻内衣上打着转,在他略微退后一点后,它就像是一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狗那样茫然地转了转,又向下勾了勾。路易无法控制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碰了碰它,它立刻紧紧地把国王的手指勾住了,或者说,国王也在努力勾住它,因为穿过钥匙孔后露出的小手指也只有很短的一节而已。
  对面仍然没有说话,却要比发出声音更能打动人心,路易将手放在门闩上,这道门原本就是为了夫妻设置的,丈夫在这里,妻子就在隔壁的房间,若是他们要述说爱情,就打开门,睡在一起——而国王若是想要见到玛利,只要打开门,就能走进去,走到玫瑰花丛的深处,尽情享受如同丝绒一般的花瓣与馥郁的香气。
  他紧紧地靠着冰冷的门扉,好让它带走灼热的体温,他是那样用力,甚至感到疼痛,直到被上面的浮雕硌痛身体,国王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上面的图案,仿佛是命运使然,白昼时分他看到的景象投入到他的脑海中——那是太阳神赫利俄斯与水泽仙女克吕提厄的故事,克吕提厄曾经与赫利俄斯是一对情人,但因为赫利俄斯移情别恋,克吕提厄就设法借刀杀了他的新欢,太阳神赫利俄斯就此不再与她见面,但克吕提厄的爱情并未就此死去,她化身向日葵,日日仰首追随着太阳,每到夜晚就垂下沉重的头颅——这副精美的浮雕描绘的就是这个故事,它让国王的心猛地清醒了过来,正因为他喜欢玛利,甚至爱她,所以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情感……他伏下身体,吻了吻那根小手指,然后把它推了回去。
  对面的玛利不知如何,但国王这一夜都没能安睡,第二天他们回到巴黎,玛利立刻被王太后召唤,王太后担心的还是那件事儿,相比起国王,她可不在意玛利的名声——是,在这个时代,因为妻子有情人就发怒的丈夫是要被嘲笑的,因为此时的婚姻,尤其是贵人们,多半是为了爵位、嫁妆与领地,或者是为了种种明面或是暗地里的交易,一个丈夫因为这种原因对妻子发怒,要么就是他缺乏魅力,或是钱财,只能在法定的伴侣身上寻求爱情,要么就是他真的爱上了自己的妻子,古怪的是,后一种行为,不但不受褒奖,反而会被轻蔑,因为只有下等人才会那么做——但相对的,一个少女应该在婚前保持清白,在结婚后,若要寻找爱情也要等到与丈夫生下长子之后,不然也会被视为失职。
  所以,有关于婚姻与贞节,反而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在孔代亲王的阵营中,隆格维尔公爵因为承认了明知不是自己的长子而被许多人暗中嘲笑,而隆格维尔公爵夫人也因为令得王太后颇有微词,但要与莫特马尔公爵的行为相比——纯粹是为了爱情而娶妻,那又是一桩近似于丑闻的笑话,也难怪他立刻投入到国王麾下,不然他,还有他的妻子与继女,也许此生都不会再得到进入宫廷的机会。
  王太后对玛利是有些不满的,当然,因为继承法中私生子是无权继承王位的,所以她并不介意玛利与国王有亲密的往来,也不在乎给她一个“王室夫人”的头衔,至于玛利之后的婚姻,总也有利欲熏心,好权爱势的家伙愿意接纳这么一个妻子——国王这次注意到了,在宫廷中掀起又一阵波澜前,他在召见大臣的时候也让玛利待在身边,并且有意就几个小问题来寻求玛利的意见。
  后来玛利匆匆忙忙跑进门来的时候,国王还以为有几个裁判所的教士跟在小女巫身后追呢,但不,玛利一站到他面前,就紧张地,快速地打开了一个盒子,正对着阳光,国王眼前顿时一片刺目的璀璨光芒,他连忙侧过头去。
  “有人送了我一套钻石首饰!”玛利喘着气说:“陛下,是真钻石!”
  路易无奈地笑了一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个?”玛利喊到:“梅林,他不是在追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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