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71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71/331

  按理说,小卢西的启蒙教育工作完全可以让玛利·曼奇尼负责或是掌控,不过这三年,米莱狄保证了科隆纳公爵夫人与拉瓦利埃尔夫人之间的平衡,她们在彼此竞争的时候,很难再分出精力给除了国王之外的人,这样小卢西就留在了米莱狄手里,要让这个小家伙对自己充满好感对于米莱狄可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要让他对自己那个几个月才能见到一次的父亲怀抱着濡慕与眷恋之情。
  现在看起来,成效还不错。
  “夫人,”卢西问道:“这个月我父亲不能来看我了吗?”
  “有一件紧急的事情,国王需要处理。”米莱狄自然而然地拉起了小卢西的手,带着他漫步在庭院之中,要说里世界有什么胜过表世界的,大概就是魔法与怪物们,在他们身边一同缓步而行的是一头温顺的小独角兽,哪怕见过很多次了,米莱狄还是不由得会被那种月光般的毛色与优雅的姿态所吸引。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情吗?”卢西问:“或需要我给予什么帮助吗?”
  米莱狄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小科隆纳公爵几天前才刚开始行使他的一些权力,譬如审理案件与颁布法律,所以他现在很热衷于询问别人是否需要他的帮助,对于他的父亲,法国国王路易所拥有的权利,与他现有的权利,这个四岁的孩子还有点模糊不清,不过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陛下听到您这么说,会很高兴的。”米莱狄说:“但这件事情——很难说是不是需要处理……”虽然她很想,但国王只怕不会允许,而且比起拉瓦利埃尔夫人的事情来说,这个就要触及到国王的底线了。
  “西班牙的腓力四世死了,”米莱狄垂下头说,“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王位——也就是卡洛斯二世。”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年后(2)
  “拉螺丝二世是什么人?”卢西问道。
  “哦,我忘了,”米莱狄说:“您还没学到这里,”小科隆纳公爵的学习是从法国的先祖们开始的:“他是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存活的儿子,他和您出生在同一年份,但月数要小一点,他的母亲是西班牙的玛利亚·安娜,也就是他父亲的妹妹的女儿,他的外甥女。”
  腓力四世的称号让卢西感到困惑,因为他之前读到的谱系里也有一个腓力四世,米莱狄就和他解释说,“那是法国的腓力四世,也是您的先祖,卡佩王朝的美男子腓力,他可要比西班牙的腓力四世伟大得多了。”
  “那么卡洛斯二世也有兄弟吗?”卢西问。
  “有的,不过很不幸,他们很早就蒙主恩召了。”米莱狄带着卢西缓缓地走在被浅金色晨光覆盖的庭院里,巫师们的魔法保证了无论何时,这里的空气都是干净,温暖而又湿润的,海风的粗粝与侵蚀永远影响不到庭院里的树木与建筑的墙体,还有数之不尽的雕塑与喷泉,色彩艳丽的鸟儿落在饮水池边,泼洒着清凌凌的水,整理羽毛,婉转歌唱,在缭绕的薄雾之中,几乎与晨光同色的独角兽缓步从一株金合欢花树边走到另一棵金合欢花树边,拽着上面像是毛茸茸小黄球的花朵来吃,惊起花丛中犹如繁星一般的妖精,它们一飞起来,就撒的空气中到处都是亮晶晶的花粉。
  有时候,米莱狄也不奇怪巫师们为何总觉得自己高凡人一等,在里世界,巫师的贵族们显然要比凡间的国王或是公爵们有更大的权利,更奢靡的享受与更崇高的位置,而那些普通巫师们,也过得要比表世界的工匠或是商人舒服,至少他们必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有继承于罗马帝国时期的上下水系统,若不是里世界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想必这些巫师会继续封闭和保守下去。
  “告诉我,”米莱狄轻快地,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地说道:“您怎么想要询问起那位陛下的兄弟呢?”
  “因为有人告诉我我有一个兄弟。”卢西蹙眉,他还很小,两条眉毛也很淡,就像是小鸭子刚生出来后长出来的绒毛,米莱狄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与特蕾莎王后与国王的长子小路易相比,卢西更像国王,有着非常漂亮的金发,眼睛碧蓝,小路易继承了哈布斯堡的深色头发,出生的时候就是棕褐色,想来长大后会变成如同黑夜般的颜色,但这对兄弟有着极其相似的眼睛。
  “我有吗?”卢西追问道。
  “有的。”米莱狄说,也许那些人不会想到,早在小路易诞生的那一刻,国王就决定了要怎么面对这两个儿子,他曾经爱过玛利,他也尊敬特蕾莎,他同样地深爱着这两个孩子,但出于一个国王必有的冷酷之心,他对这两个孩子也早有安排。所以从一开始,米莱狄就从国王这里领受了命令,她不会隐瞒任何有关于国王和科隆纳公爵夫人,玛利·曼奇尼的事情——卢西是个聪明的孩子,别以为他小就可以随意欺瞒,一旦他发现你在骗他,无论你是什么人,他都绝对不会再相信你第二次了,这样米莱狄好不容易从曼奇尼家族那里争夺来的教育权就形同虚设了;再有,他们不说,别人就会说,与其让小科隆纳公爵在别人那里听到扭曲、丑化的事情经过,倒不如他们如实以告。
  米莱狄拉了拉小公爵的手,长达四年的陪伴与关怀终于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虽然紧张到手心里都湿漉漉的了,但卢西还是竭力镇定下来,和米莱狄一起坐在了一丛茂盛的玫瑰花从后面,这里除非有人着意查找,否则几乎是没法看见他们的。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米莱狄说:“我不否认,您的父亲有两个妻子,但从……某些方面来说,您的母亲,还有西班牙的特蕾莎公主,都是合法的,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们处于两个世界。”于是米莱狄就简单地将敦刻尔克刺杀后的一些事情说了说:“可以说,”她讲道:“您的父亲与母亲的婚姻,是受里世界的律法承认的,在里世界,您的父亲是科隆纳公爵,所以您的母亲也就是科隆纳公爵夫人,虽然说,在您等于已经继承了您父亲在里世界的资产与爵位,成为科隆纳公爵后,她应该被称作老妇人,但我想她绝对不会宽恕任何一个敢于这样称呼她的人。”
  这句话让小公爵咧嘴一笑,他与自己的母亲不够熟悉……自从感觉到了拉瓦利埃尔夫人以及狼人族群对她和曼奇尼家族的威胁,玛利·曼奇尼原本就过于偏激暴戾的性格就更上一层楼——曼奇尼家族如今能够在里世界站在权利的顶端,除了国王的支持之外,玛利的疯狂也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现在里世界的巫师们都称她为“黑玛利”——在她一举将一百九十三个敢于反抗曼奇尼家族的巫师做成了基石之后。
  也正是因为如此,卢西虽然也很爱,很尊敬自己的母亲,但说到亲密,玛利是无法与米莱狄相比的,而说到濡慕与憧憬,在米莱狄的指导下,路易又要胜过玛利甚至曼奇尼家族很多,毕竟他是一个庞大国家的统治者,而曼奇尼家族无论在加约拉岛上如何威风赫赫,加约拉也只是一座岛屿罢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而您父亲在表世界,是法兰西的国王,作为国王,他必须迎娶另一个国家的公主做妻子,而这个人选最后落在了腓力四世的女儿头上,也就是特蕾莎王后。”米莱狄轻轻地挽着小公爵的肩膀:“她和您的母亲,是镜子内外的两面,表世界的,里世界不会承认,里世界的,表世界的不会承认,您和您的兄弟,一个注定了要成为科隆纳公爵,一个注定了要成为法国国王,您们是长在一个身体上的两条手臂,谁也不可能占据对方的位置,但你们若是在一起,就能够摧毁任何敌人,无论他来自哪里。”
  小公爵不自觉地捏紧了小拳头,虽然有些话他还是不太明白,但很显然,米莱狄是在告诉他,他有这么一个兄弟,并不是坏事,并不是那些影影绰绰带着某种奇怪的念头,来告诉他这件事情的人们所怀的……恶意。他的出身没有任何不堪,同样也是在父亲和母亲的爱中诞生的,父亲同样对他抱有期望,他和……从未谋面的兄弟也不会是敌人,相反的,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父亲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之后的道路,他们只要安心地走下去就行了……
  “我可以见见他吗?”卢西问道:“我还没见过他,他是什么样子?他和我像吗?戎刻的小儿子就和他的兄弟很像。”
  还真不太像,米莱狄在心里说,而且戎刻的小儿子是对双胞胎,“这我没办法回答您,您和您的兄弟都很小,您看,我甚至很少被允许带您离开科隆纳宫,您的兄弟也是一样,他现在正被王太后安妮抚养,您的父亲也很少能够见到他——不过我想我可以问问。”任何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说实话,若不是有人故意挑拨,这对兄弟之间没有一丝一毫会引发阋墙之祸的事情,除非小路易会是一个巫师,又或是小科隆纳公爵不是一个巫师——米莱狄一低头,就看到卢西正在玩一只小妖精,魔力在空气中形成的小漩涡把那只可怜的小妖精弄得晕头转向,看来后一种是不可能的,至于前一种,就算有可能,她的国王也会让它变得不可能。
  那位陛下看似温和,但在一些地方,可是执拗的连魔鬼和天使联手都拉不回来。
  “但我想,”米莱狄说:“您们可以相互交换礼物。”
  “哦。”小公爵抬起头,眼睛果然如米莱狄所期望的那样亮了,“我这里有很多有趣的玩具!”
  “很好,我觉得,您今天就可以挑挑,等您见到国王陛下的时候,您就可以请他把它们带给您的兄弟了。”
  “好……额,等等,也许今天不行。”
  “为什么?”
  “我待会儿还有文法课和炼金课。”
  “难得逃一天课也不是很紧要。”米莱狄就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混蛋家长那样手一挥,大方地说,小公爵咯咯直笑,但还是婉拒了她的好意:“不了,米莱狄,整理玩具的事情我可以放在就寝前,但逃课不行。”
  “就算是您的父亲,也是在六岁之后开始学习的,殿下,您还只有四岁,您漫长的一生里,能够无忧无虑地玩耍,可能也只有这几年了。”
  这种可怕的设想让小公爵的脸僵硬了一会,想了半天,他还是痛苦地决定去上课:“我希望能够尽快接过母亲的工作,”他说:“这原本是我的责任,夫人,把它加诸于一个脆弱的女性身上,是相当不可取的。”
  米莱狄用她的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又是有谁在小公爵的耳边胡言乱语——确实,里世界的巫师们对女性的偏见更甚于表世界——譬如说,丈夫可以在外面寻花觅柳,肆意妄为,妻子却要保证自己的贞洁,除了那些等于被大家族豢养,签订下血誓的巫师们不得不遵守约定之外,那些大家族成员的私生活几乎都很混乱。
  玛利固然是个聪慧而又有力的巫师,但在里世界,她依然是科隆纳公爵夫人,必须以科隆纳公爵的名义行事,但最起码的她还是一个成人,一个在阴谋诡计中逐渐成熟起来的战士,而小公爵呢,米莱狄承认他真是又聪明又可爱,但他要长大到能够独立处理政务,至少也要在十年之后,在这段时间里,若是玛利·曼奇尼被迫退让,科隆纳公爵的势力必然出现空洞,那么无论是有意谋取权势或是其他家族就都有了机会。
  也要可能,是巫师中的聪明人看出了国王的企图——对里世界的浸润与蚕食是同步进行的,一边不断地掠夺里世界的人力资源,一边用各种手段消弭里世界里不同的声音,当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在曼奇尼家族,或者说,科隆纳公爵手里之后,那么加约拉岛也就只是法兰西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省。
  而这个省,正在撒丁岛与西西里岛之间,面对那不勒斯。
  若不是为了这个,国王这三年来,又何必千日如一日地往这里不断地投入?在法兰西的国库依然显得空荡的时候,那些小麦、猪肉和土豆可让不幸的柯尔贝尔先生愁白了头发。
  幸好玛利今晚就要回来,米莱狄漫不经心地揉碎了一朵玫瑰花苞,看来那道漫长的防线上,又要多出好几块基石了。
  ……
  柯尔贝尔打了一个喷嚏,就如国王所说,一群大臣和亲贵,半玩笑,半认真地齐声唱道:“愿上帝保佑您!”
  这位财政审计长大人只得站起来,向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鞠躬致谢,在这些亲王与公爵中,他的出身就算是说出口来都会让这些人觉得受到了羞辱,但国王对他的宠信,以及他在这些年来孜孜不决的工作,英勇无比地保证了国王的账簿……至少没有出现赤字——也许有人不懂得这是个什么概念,但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很清楚,在国王坚持不肯加税的前提下,军队、战船与连绵不断地战争导致王室支出与收入不断地失去平衡,曾经有那么好两次,连续好几周,人们都能看到柯尔贝尔的房间里灯火昼夜不息,从里面还时不时地传出如同野兽般的吼叫。
  人们都说,柯尔贝尔都快被国王逼疯了,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他和法国的财政都没有崩溃……而且这两者的抵抗力似乎还有加强的余地,就算国王说,要将亨利埃塔公主陪嫁的三十艘加来船通体包覆铁板,柯尔贝尔先生也牢牢地站在原地,没有当即昏厥过去呢。
  ——不说了,这肯定是国王在说笑,通体包覆铁板,那船肯定要沉下去了,就算不沉,只怕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航速及格线,就要彻底的一路下落了,到那时候,他们是要把这些战船横在敦刻尔克的新船坞里当做风景来欣赏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年后(3)
  只是绝对不会有人去提醒国王的,如孔代亲王等人,之前就犯过几乎令人无法宽恕的大错,另外一些路易十三时期的老臣,觉得一个年轻的国王犯下这样的错误,不但无可厚非,而且还挺令人愉快的,不,不是他们在幸灾乐祸,而是路易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开始,就呈现出了如同一个成年人般的自制力与意志力,甚至在一些地方还相当独立,懂得思考,并没有通常幼儿所有的那些残缺(当时的人们认为儿童就是残缺的成人),这固然让等了二十三年才终于等到一个继承人的路易十三喜悦万分,但也让他的臣子们有些轻微的失望——在国王陛下几乎能够做好所有事情的时候,臣子们再出色,也很难被凸显出来。
  所以国王偶尔的奇思妙想,就在这种暧昧的情绪中被宽容地放纵了,除了麻木到几乎摆不出愁眉苦脸的柯尔贝尔,对了,他的妻子在前年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说,他得为自己的女儿找到第三个公爵丈夫,国王意有所指的微笑让他心惊胆战,最近甚至都在有意地回避与国王单独相处,就怕国王对他说:“亲爱的柯尔贝尔先生,我给您的小女儿看中了一门合适而又显赫的婚事。”
  到时候难道他还要推托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作为一个呢绒商人的儿子,他呕心沥血地厮杀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改换门庭,穿上贵族的长袍吗?只是他觉得,自己所能前进的方向,似乎都没了东西北……只有南了。
  柯尔贝尔此时还不知道有句箴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若是可能,他一定会把它刻在板上,然后悬挂在胸前,好让国王能够时时刻刻地看到它……
  幸好国王也懂得万勿涸泽而渔的道理,柯尔贝尔一进议事厅,看到里面济济一堂,顿时就安心了。
  原来,今天是作为使臣前往西班牙的卢森堡公爵回到巴黎,请求觐见国王的日子,为了不让这位原本就不善言辞的卢森堡公爵重复两次,国王就将他认为应该与将来的西班牙方针有关的臣子和将军全都召到了议事厅。
  议事厅面积可观,就算有二十几人在此落座,也不算挤迫,问题是一些人总是不免被墙壁上显眼的浮雕引开注意力,或是感到尴尬,因为这座议事厅原本属于路易十三的王室夫人,虽然这位王室夫人更近似于一种必须的摆设,但还是不免遭到王太后安妮的厌憎,在路易十三去世之后,这位夫人被驱逐出了巴黎,房间也就被空置了下来——按理说,国王若是需要一个议事厅,那么应该选择另外一些更为肃穆的场所,或是将这个套间完全地翻修一番。
  那么,话说回来,是的,国王没钱,就算有,他也不愿意用在这个地方——卢浮宫虽然在两次暴动后不得不做了一番整修,但主要都在门面上,还有王太后与国王,王弟等人的住所与主要活动地点,像是这个房间……国王只是下令将原先轻浮的朱红色厚绸帷幔换成了端庄的皇室蓝色丝绒帷幔,更替了画框中的画像(也就是那位王室夫人为模特的画像),将他喜欢的一些家具搬到这里来就算是完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邦唐有意促狭,孔代亲王的座位虽然距离国王很近,但他身后就是一座春之女神的雕像,她背对着众人,回首,伸出手臂,洒下花朵——那座令人遐想万千的尊臀正对着孔代亲王的后脑勺,以至于看到这一景象的人不是扭过脸去暗笑就是窘迫地转开视线,但这确实只是一个小玩笑,国王和孔代亲王都没注意到,卢森堡公爵却有点不适,他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两声。
  “祝您身体健康。”国王说。
  卢森堡公爵站起身来,向国王鞠了一躬,而后在国王的示意下端正地坐好。
  “好啦,”路易和善地说:“现在就和我们说说吧,你在托莱多见到的事儿。”
  ……
  在1561年的时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就将西班牙的都城从托莱多转移到了马德里,托莱多的地位自此下落,但作为一个战略要塞与一个宗教圣地,它当然也不可能被完全地放弃,所以,虽然腓力四世在马德里去世,埋葬于马德里附近的埃斯科里亚尔小镇上的圣洛伦索皇家修道院,但王太后还是坚持在托莱多的格拉纳达大教堂举行了大弥撒,新王卡洛斯二世的登基仪式也在这里举行,西班牙的贵族与各国的使臣们自然也云集于此,只是其中有多少居心叵测之人,就不是那个可怜的寡妇与她的儿子所能知道的了。
  我们之前说过,卢森堡公爵原本是孔代亲王最忠诚的朋友和义兄弟,他们是被同一个母亲抚养长大的,之前感情深厚,当孔代在西班牙的时候,他也在西班牙,当孔代回到法国的时候,他当然也不会有丝毫踌躇,不过国王选定他做使臣,是因为这位公爵先生与孔代亲王同在西班牙的时候,未雨绸缪地在西班牙结识了不少朋友,另外,因为孔代亲王竭力为他谋取了卢森堡公爵的爵位,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在暂时还没有什么战役需要他出力的时候,国王就索性把他派到了国外充当使臣。
  这个任务卢森堡公爵在孔代亲王的提醒下保持着一种慎重而又清醒的态度,他可没忘记,现在的法国王后正是腓力四世的女儿,也就是说,现在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的姐姐,而西班牙实行的并不是人们熟悉的“萨利克继承法”,也就是说,女儿以及她的儿女一样是有继承权的——虽然说,特蕾莎王后在嫁到法国之前,已经签下了放弃继承权的文书,但……
  卢森堡公爵抵达托莱多的时候,正逢阴雨绵绵,托莱多在这个季节,原本不该多雨,想到三天后的登基仪式,不免令人有了一种不祥之感,这仿佛就像是在预兆着什么……卢森堡公爵去见了自己的几个朋友,作为西班牙人,他们对西班牙的未来忧心忡忡,卡洛斯二世从腓力四世手中接过的并不是一个强大而又兴盛的国家,恰恰相反,西班牙正在不可遏止地走向衰败,它先是失去了荷兰,然后失去了葡萄牙,而后是鲁西永、富瓦、阿图瓦和洛林,它不再独享美洲,在印度尼西亚又被荷兰遏制,在欧罗巴又被法国威胁。
  而现在它的国王只有四岁。
  腓力四世的第一个妻子并不是奥利地的玛利亚·安娜,而是波旁的伊丽莎白,亨利四世的女儿,路易十三的长女,也就是路易十四的姑妈,他们之间曾经有两个儿子,六个女儿,可惜的是除了嫁给了路易十四的特蕾莎公主,其他孩子都夭折了。等伊丽莎白死了,他娶了奥利地的安娜,他们之间又有了四个孩子,其中的长女玛格丽特曾经与路易议婚,但最后还是嫁给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利奥波德一世,另外的两个孩子也相继早夭,只留下了最小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卡洛斯二世。
  在见到卡洛斯二世的时候,他的样子甚至让卢森堡公爵都不由得又是惊愕,又是悲凉,那是一头懵懂的,丑陋的野兽幼崽,他有着一张畸形的面孔,低下的智力从他那双小而扭曲的眼睛里被暴露无遗,他与法国王太子小路易同岁,但在小路易都能开始骑小马的时候,他甚至不能自己走路,就连坐着也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在卢森堡公爵觐见他的时候,这位西班牙国王每隔几分钟就要从奶娘那里吮吸乳水,这样的情景简直令人瞠目结舌,所有的对答都由王太后代为处理,卡洛斯二世要么就在昏昏欲睡,要么就在语无伦次的大发雷霆,但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尽量当他不存在。
  卢森堡公爵只得匆匆离去,然后当晚,他就接到了唐·璜·何塞的亲笔信,这位西班牙的公爵先生,腓力四世的私生子,意欲与其一会。
  这位唐璜先生,对法国人也能说是一个陌生人,卢森堡公爵甚至在他的麾下与蒂雷纳子爵在敦刻尔克外的沙丘地作战,那次战斗不但葬送了西班牙重新获得欧罗巴霸权的最后机会,还让孔代亲王和唐璜公爵一起成为了国王的阶下囚,在敦刻尔克,唐璜得到了符合他身份的优待,而后在谈判结束之后,他被他的父亲与国王赎了回去,这次战败对他造成的影响并不大,或是说,没有大到他继续掌握着一部分足以对新王造成威胁的军队。
  他的意图昭然若揭,虽然私生子是注定了无法成为国王的,但他可以成为事实上的统治者,只是一个虚名,他并不在意,他现在需要法国国王的支持,为此他不介意让出一部分西班牙的利益。
  这种事情可不是卢森堡公爵能够决定的,他只能沉默,不过唐璜公爵也没有认为这是一个使臣能够决定的事情,他需要的只是让卢森堡公爵将这个意思转达给法国国王罢了。
  “但这种事情,对法国没有太大的好处。”听完了卢森堡公爵的话,孔代亲王率先说道,姑且不论国王是否会支持一个私生子和叛贼,唐璜所答应的条件在他掌握西班牙之前几乎不可能达成,另外……“你觉得卡洛斯二世的身体状况如何?”路易转向卢森堡公爵问道。
  “不太理想。”卢森堡公爵谨慎地说,事实上,是明眼可见的虚弱,这位陛下几乎只有法国王太子路易的三分之二高,瘦削不说,还总是倾斜着身躯,像是谁在他一侧的肩膀上压着一件无比沉重的东西——他在举行登基仪式的时候,几乎无法凭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稳,跪在垫子上,坐在宝座上,据说他在戴上王冠(为了迎合这只小小的头颅,王冠包裹着一层很厚的丝绒),抱怨这玩意儿让他头疼,虽然马上就有吓了一跳的侍从阻止了他,但这种不祥之兆——对于笃信君权神授的欧罗巴人来说,在登基的时候,君王抱怨冕袍太沉,冠冕有小刺,或是别的什么让他不舒服了,都是一件令人惶恐的事情,像是这样的国王或是女王,没多久就会因为各种缘由而卸下身上的重任……回归天国。
  “他父母的血缘太近了。”路易说,虽然他与特蕾莎双表亲关系也够近的了,但幸运的是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这让路易安心了不少,虽然他从不赞成这种过近的血缘婚配,但就如主教先生所说的,国王的婚姻也是国家的婚姻,他们首先必须为国家考虑,甚至超过了对伦理与道德的看重——腓力四世不但娶了自己的外甥女,他自己的母亲也是一个哈布斯堡成员,多层叠加之后,卡洛斯二世的不尽如人意完全就在意料之中。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71/331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