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校对)第1549部分在线阅读
“我还不困。”
面对两位兄弟的好意,赵弘润微微摇了摇头。
确实,此时此刻的他,毫无困意,心头充斥着太多的悲伤。
曾几何时,他对他父皇赵偲抱持着极深的成见,这可能是因为他与赵弘宣兄弟俩年幼时在皇宫内不受他们父皇重视的关系。
不过眼下仔细想想,他们父皇或许并非是不喜他们而忽视,可能只是实在抽不出时间——这一点,在赵弘润成为监国太子后,每日需面对数不尽的政务时,他这才幡然醒悟。
现在想想,在赵弘润、赵弘宣兄弟俩皇子时期,他们父皇起地比他兄弟俩早,上完早朝就前往垂拱殿处理政务,一直等到戌时、亥时前后才回后宫,而这会儿,兄弟俩又早就安睡了,确实是碰不着几次面,也难怪父子间有所疏远。
可能也只有像长皇子赵弘礼、雍王赵弘誉这等当时的王储人选,与他们父皇碰面的机会稍微多些。
当然,也只是稍稍多谢而已。
这时,小太监高力急匆匆地走入殿内,附耳在赵弘润耳边说了几句。
赵弘润点点头,随即见赵疆、赵宣两位兄弟面露不解之色,便解释道:“赵五来了。”
他口中的“赵五”,即是皇五子庆王赵信,此前曾试图谋逆,在起兵作乱失败后,被削爵为民,圈禁在小黄县作为惩戒。
但因为先王驾崩,赵弘润特意叫人通知小黄县,叫看押赵弘信的宗府宗卫们,带后者前来大梁奔丧。
除了赵弘信外,赵弘润也派人知会了他们的长兄赵弘礼——其实在赵弘礼当初心灰意冷携家眷归隐之后,宗府的眼线与赵弘润的青鸦一直关注着这位长皇子,当然并非监视,而是保护,毕竟赵弘礼怎么说也是姬赵氏宗族的本家子弟。
不过,赵弘礼隐居在靠近三川郡的宅阳一带,就算日夜兼程赶回大梁,怕是也需要几日时间。
片刻之后,就见曾经的庆王赵弘信,在一队宗卫羽林郎的保护或监押下,踏入了殿内。
相比较曾经意气风发的庆王,如今的赵弘信,脸上少了几分倨傲与张扬,身上的穿戴亦极为普通,乍一看像是小家族出身的子弟,很难想象此人竟是皇子身份。
此时,赵弘润已起身迎了上前,朝着赵弘信拱了拱手:“五哥。”
“太子。”
赵弘信拱手还礼,一双微微泛红的双目看着赵弘润,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父皇他……走了?”
赵弘润点了点头。
见此,赵弘信长吐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
对于他们的父皇,赵弘信心中其实也有不少怨念,但二人终归是父子,故而当赵弘信在小黄县得知他们父皇驾崩的消息后,心中大感震惊,当即便日夜兼程赶来奔丧。
忽然,赵弘信问道:“老七那混账在么?”
他口中的老七,即是他们的七兄弟、颐王赵弘殷,对于这个兄弟,赵弘信那可真是恨得牙痒痒。
注意到赵弘信眼中的恨意,赵弘润低声说道:“国丧期间不可滋事。”
“放心,我眼下依旧是戴罪之身,岂敢在这等事后滋事?不过随口问问而已。”赵弘信轻哼一声,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冷笑,压低声音说道:“我相信,这些日子,那混账也不好过,这倒也能叫我宣泄心中的恨意。”
说罢,他拍了拍赵弘润的臂膀,随口说道:“我如今一无所有,也没什么贵重东西,他日收到贺礼,莫要嫌弃……我大魏的新君。”
说完,他自顾自朝着内殿走去。
看着赵弘信离去的背影,桓王赵弘宣惊讶地说道:“他……变了好多啊。”
赵弘润不置褒贬地淡然一笑:一个人终日被关在宅子里,足不能出户,每日只能看看书,或者反思反思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性格当然会有所改变。
无论是当年的长皇子赵弘礼,还是今日被削去爵位的赵弘信。
想了想,赵弘润召来跟在身后的小太监高力,对他嘱咐了两句,叫后者派人示意礼部,在大赦天下的名单中,添上赵弘信的名字——对于赵弘信长达二十年的圈禁,赵弘润虽然不能一口气就给他全部减免了,否则单单王皇后那边就说过不去,但是稍微减个一两年,或者放宽点圈禁的严格尺度,这还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赵弘润兄弟中,除了长皇子赵弘礼多半应该还在赶回大梁的途中意外,其余兄弟差不多都到齐了,唯独六皇子、睿王赵弘昭。
对于远在齐国的赵弘昭,虽然宗府早在禹王赵元佲过世、魏天子赵元偲因此病卧在床时,就已经派人坐船前往齐国,知会前者,但考虑到魏齐两国相隔数千里,赵弘昭不见得能赶得回来。
待等赵弘润、赵弘疆、赵弘宣兄弟三人回到内殿时,赵弘信已经跪在他们父皇的灵柩前哭了一报,随即,这家伙故意坐到了颐王赵弘殷的身边,表面上看似仿佛哥俩好,但他看向赵弘殷的那种凶狠的眼神,却叫赵弘殷如坐针毡。
也就是正值国丧,而且还是在他们父皇的灵堂,否则,按照赵弘信对赵弘殷的恨意,恐怕早就大打出手了——别忘了,赵弘信当年那可是曾跟赵弘润当众撕破脸皮的人。
如此,又过了几个时辰后,老太监童宪来到赵弘润身边,低声说道:“太子,差不多到时候前去祖庙了。”
赵弘润点点头,将灵堂这边的事嘱托给赵弘疆、赵弘宣两位兄弟,随即又向王皇后、沈淑妃等众后妃知会此事,便离开了灵堂,前往祖庙告祭祖宗。
祖庙祭祖分两个步骤,首先是赵弘润以“嫡子”的身份告祭祖宗,简单地说,就是告诉这些老祖宗,他父皇赵偲过世了,并且将王位传给了他,日后他赵润一脉,才是姬赵氏宗族的本家。
而在此期间,宗正赵元俨与宗令赵胜,亦会在灵庙内念诵“赵偲”在位期间对魏国、对姬赵氏的种种贡献,并且宣读遗诏,在姬赵氏祖宗面前,确立赵弘润这位继承者的正统身份。
至于第二个步骤,那就到等到赵弘润继位之后,以新君的身份,将他父皇赵偲的灵位亲手送入祖庙,此后在祖庙内许多历代君王的灵位前,发一通宏愿,大抵就是表示会勤勉治理国家、希望祖宗庇佑云云。
待等赵弘润跟着大太监童宪来到祖庙后,在祖庙内,宗府宗正赵元俨与宗令赵胜早已等候已久。
等赵弘润向祖庙内供奉的先祖们传达了“魏国第八代国君赵偲”的死讯后,宗正赵元俨便在旁念诵赵偲在位期间对国家贡献。
值得一提的事,虽然在宗正赵元俨念诵先王赵偲功绩中,那些诸如“三败南楚、三败北韩”,实际上赵弘润的功劳,但因为这些事发生在赵偲在位年间,因此,也得算是他老爹赵偲的功绩。
而这样一来,他老爹赵偲的功绩就变得非常吓人了,简单地说,就是将赵弘润他祖父“赵慷”留下的烂摊子,一个羸弱的国家,硬生生发展成如今整个中原的霸主国家。
正因为如此,赵弘润在低着头受礼时,眼神飘忽,不停地在寻找他祖父、前前代先王赵慷的灵位,且在心中恶意地揣测:待等老爹下了九泉,见到其父赵慷后,指不定会怎么嘲弄、奚落后者。
可能会是这样:你这老物不是说国家到了我赵偲手中后,必定会走向末路么?看看,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老不死的!
不合时宜地,赵弘润嗤笑一声,但眼眶中却不由自主地涌出几分晶莹。
他由衷地为他父皇感到高兴,因为他父皇终于不必再战战兢兢,可以耀武扬威地在曾经敌视他、贬低他的前前代先王赵慷面前直起腰杆。
“……”
听到赵弘润那不合时宜的一声嗤笑,宗正赵元俨与宗令赵胜都愣了一下。
随即,赵元俨用咳嗽一声提醒赵弘润,继续念诵赵偲在位时的功绩。
片刻后,待等赵元俨念诵完赵偲的功绩,宗令赵胜走上前,宣读赵偲的遗诏。
这份遗诏,除了确定了赵弘润这个继位者的正统身份外,还有许多褒奖与勉励——褒奖是说给历代祖宗听的,大抵就是说我儿子多么多么出色;而勉励,才是对赵弘润讲的,大概就是嘱托他好好治理国家、善待臣民云云。
在念完遗诏之后,宗正赵元俨与宗令赵胜皆退到两旁,此时,就轮到赵弘润对历代祖宗叩拜。
这个礼数完成之后,就意味着姬赵氏宗族内部已经确立了赵弘润的“新君”身份——真正意义上说,此时赵弘润已经是魏国的君王了。
至于朝廷设办的登基仪式,那只是面向臣民的。
这不,待等赵弘润礼成之后,宗正赵元俨、宗令赵胜,以及在旁的大太监童宪,纷纷叩地拜见新君。
亲手扶起赵元俨、赵胜等人,赵弘润询问道:“接下来是什么仪式?”
赵元俨告诉赵弘润,接下来便是登基仪式。
这个登基仪式,是由朝廷操办的,此时亦礼部为首的官员们,已经前往大梁城内城外各处神庙祈福,随后准备登基、祭天之事。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旧王驾崩后,首先是新君继位,在确定了正统之后,再由新君为过世的旧王发丧,同时昭告天下,这才是名正言顺。
登基仪式、包括祭天,赵弘润当然不能穿着目前这一身丧服前去,因此,他跟着大太监童宪回到了东宫,脱下丧服、脱下太子衣袍,换上了内造局特地为他裁制的崭新的王袍。
不得不说,看着铜镜中身穿王袍的自己,赵弘润感触颇深。
曾几何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成为魏国的君王,只想着当个闲王,每日吃喝玩乐,没想到世事弄人,最终还是让他穿上了这一身王袍。
“陛下,不可误了吉时。”
见赵弘润站在铜镜前发呆,大太监童宪在旁小声催促道。
赵弘润点点头,在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脱下来的太子衣袍后,转身走出了东宫。
待等他一行人来到宫门内的广场时,他的宗卫们,已穿戴禁卫甲胄,领着诸多禁卫在那里列队整齐,等候着赵弘润的到来。
由于尚未发丧,目前这些禁卫还未戴白,且城内却与往常无异,要等到赵弘润正式登基、以新君的身份为旧王赵偲发丧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国丧之期。
在宫门外乘上王辇,在许许多多禁卫军的保护下,赵弘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城外的天坛。
在穿过城内街道的途中,纵使有禁卫军沿途值守、封闭街道,但还是有许许多度的城内百姓围观。
这些百姓,大多都不知老王赵偲已过世,只知道赵弘润这位新君继位,因此显得颇为兴奋。
只有那些有经验的老人才明白:朝廷如此急急匆匆地操办新君继位之事,想必是因为旧王已过世的关系。
在沿途百姓的围观下,赵弘润一行人出了大梁,来到了城郊的祭天天坛。
在临近天坛时,礼部尚书杜宥领着朝中百姓前来参见,口称殿下——因为赵弘润对外的登基仪式尚未礼成。
跟赵弘润一样,以杜宥为首的朝中官员,此刻脸上亦满是疲倦。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代替赵弘润前前后后地参拜大梁城内城外的神庙,远比赵弘润辛苦地多。
在双方见礼之后,礼部尚书杜宥与宗府赵元俨、宗正赵胜二人借步聊了几句,大概是想确定一下姬赵氏内部祭祖的礼数是否已完成,是否还有什么遗漏。
在确定没有遗漏之后,礼部尚书杜宥便请赵弘润登上了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