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校对)第16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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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
  向軱神色复杂地唤了一声。
  “丞、丞相……”
  相比较向軱,宋王子欣的表情更为复杂,既有尴尬、也有羞愧,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
  挥挥手示意陈汜以及屋内看守着子欣的士卒们一同退下,向軱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臣听闻,大王您……欲逃离……此地?”
  子欣羞愧地低下了头,但随即,他又抬起头来,诚恳地说道:“丞相,我敬重你的为人。虽然如今世上传闻,丞相你欲复辟国家,只是另有所图,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丞相您是我宋国真真正正的忠臣!但是……人有穷尽,天意不可违,您又何必始终拘泥于过往呢?”
  顿了顿,他好似发牢骚般,继续说道:“当年丞相来找我时,我本就不想当这个王,因为我知道,我宋国已经灭亡了,但是丞相您说,我宋国仍有机会卷土重来,当时我被丞相您说服;可如今,魏国战胜了韩国、战胜了齐国,如丞相当年所说的魏国的危机,始终未曾到来,并且魏国越来越强盛。”
  说到这里,他长长吐了口气,苦笑道:“自魏国战胜韩国,自魏王赵润继位之后,我就整夜整夜地难以成眠,生怕睡前尚在此宫殿,而待再次睁开双目,却已沦为魏军的阶下囚……”
  “……”
  向軱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当听说子欣欲带着家眷儿女逃跑时,他心中是非常生气的。
  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国,都是为了他向氏世代效忠的宋王室,没想到,他这个臣子还没有放弃,宋王室的后裔却一个个都抛弃了自己的国家,宁可隐姓埋名去做富足翁的生活,也不愿意挑起复辟国家的重担,就连当初唯一一位有胆识的宋王室后裔子欣,如今却也退缩了。
  但是此刻听到子欣诚恳的话语,他心中的愤怒却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是失望。
  “大王您……主意已决?”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向軱苦涩问道。
  可能是出于羞愧,子欣不敢直视向軱的眼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丞相,如今我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向軱直视着子欣,半晌后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苦涩问道:“大王欲往何处?”
  子欣抬起头来,见向軱并无讽刺自己的意思,遂小声说道:“我有家业原在薛地……”
  向軱摇了摇头,说道:“薛地已被桓虎所占据,并非妥善的安身之处。”
  “那……”子欣偷偷看了一眼向軱的表情,试探着说道:“如今,怕是魏国最安定吧?听说魏国并不排斥外人。”
  “……”
  向軱的面色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似浑不在意地说道:“的确,现如今,的确是魏国最安定……”
  当晚,向軱独自一人坐在他相府的书房里。
  此时在他的书案上,仍堆满了等待处理的公文,若在平日,他必定会兢兢业业处理这些公文,但是今日,他却毫无这个兴致。
  国家覆亡在即尚在其次,作为君主、作为宋王室后裔的子欣,却只想着逃离此地、苟活于世。
  这让向軱深深地迷茫了:我这二十余年来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何意义?
  “人有穷尽,天意不可违……”
  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向軱将书案上的文书扫到一旁,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如下的文字:“魏王所恨者,向軱也,非在他人……”
  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纸。
  随即,向軱将书信放入一只木盒,唤来心腹护卫,嘱咐道:“你连夜渡河,交予湖陵的魏将。”
  心腹护卫点点头,抱着木盒转身离去。
  此时,就见向軱将一包粉末倒入酒壶,在摇晃了几下后,将酒壶内的酒一饮而尽。
  “父亲、兄长……”
  弥留之际,向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他们正面色急切地招呼着自己乘上战车,与魏军决一死战。
  “若我当年亦随父兄战死于沙场就好了……”
  低喃着,向軱的手无力垂下。
  “啪——”
  他手中的陶瓷酒壶,亦在地上摔碎。
  待屋外的护卫听到动静冲进来时,他们骇然发现,向軱已坐在椅子上,头颅低垂,再没有了气息。
  “丞、丞相?!……来人!快来人!”
  滕城的丞相府内,一片喧杂。
  魏兴安三年九月初八,前宋英雄向沮的幼子,宋国最后的忠臣,向軱,亡故,享年四十五岁。
  向軱的死,代表着宋国,真正覆亡。
第0169章
平定宋郡
  “魏王所恨者,向軱也,非在他人……”
  七日后,在大梁皇宫的甘露殿内,魏王赵润站在窗口,拆阅了这封“伪宋”丞相向軱在临死前所写的书信,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
  这封书信,是身在湖陵水军的沈彧派人连日连夜送来的。
  当日,向軱派出送信的心腹护卫,将这封书信送到了微山湖对岸的魏军湖陵水寨,在被巡逻的魏卒发现后,立刻就道明了来意。
  随后,沈彧在拿到这封书信后,出于惊异粗略扫了两眼——毕竟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向軱的书信送到大梁——待发现这封信仿佛是向軱的绝笔信后,他立刻停止仔细阅读,派人日夜兼程将信送到了大梁,送到了赵弘润手中。
  缓缓地在窗旁踱了几步,赵弘润看得很慢,可能是因为这封绝笔信的开篇就带有浓浓的悲凉色彩。
  足足过了一炷香工夫,反复将这封信看了两遍,赵弘润这才抬起头来,双手负背,目视着窗外。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
  向軱的绝笔书信,其大意无非就是其揽过了一切的罪责,向魏国表示臣服,并且,恳求魏王赵润宽恕宋人,莫因他的罪过而牵连到宋人,言辞恳切、低声下气,仿佛壮士被迫屈膝,让人不禁有种扼腕叹息唏嘘。
  “可惜了……”
  赵弘润喃喃自语道。
  他口中的“可惜”,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伪宋或北亳军的羸弱与不禁打,明明他有预谋地准备拿北亳军用来操练湖陵水军,为日后与楚国这个潜在的劲敌交锋而做准备,却没想到,他魏国还未发力,穷途末路的伪宋就投降了,以至于他先前的预谋全部化作了泡影。
  而另外一方面,他亦是可惜向軱这等忠臣。
  平心而论,赵弘润并不憎恨向軱,哪怕向軱此前始终站在与魏国利益为敌的立场。
  向軱是宋人,是宋国英雄、士大夫向沮的幼子,他的立场是坚定的宋国的立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宋国的利益考虑——这样的敌人,是值得敬重的。
  类似的,还有韩王然,他与赵润既是敌人,但同样也是挚友——只是各自立场的差异,使得他们身处敌我。
  否则,他们或许能成为真正的挚友。
  不过相比较韩王然,赵润与向軱的交情就更浅了,浅薄地仿佛只是听说过对方,但就凭着今日这封书信,赵润就能笃信地认为,向軱确实是一位可敬的敌人!
  事实上,倘若向軱愿意臣服归降的话,赵润未必不会启用这位北亳军的领袖,但向軱选择了以宋臣的身份死亡,也不肯作为魏臣而存活——尽管向軱在信中并没有任何文字表述这件事,但赵润很清楚,似这等忠臣,既然送出了这封信,那么就绝对不会舔着脸继续存活于世。
  而这,正是赵润一下就将向軱拔高至“可敬的敌人”的原因。
  当然,倘若向軱果真肯向魏国臣服归降的话,那么,赵润也不会敬重他,并因为向軱的死而感到惋惜。
  所以,这真的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
  攥着向軱的书信,赵弘润负背双手在窗旁站了片刻,旋即便离开了甘露殿,迈步走向垂拱殿的方向。
  待等他来到垂拱殿的内殿时,此时仍在殿内处理政务的诸内朝大臣都感到很惊奇,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弘润走入殿内,震撼地忘却了第一时刻向这位国君陛下行礼。
  “咦?今日陛下为何会来垂拱殿?”
  “按日子算,今日可是陛下偷懒……不,抱恙在身的日子啊。”
  “难道说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要改掉惫懒的恶习?”
  诸位内朝大臣皆手执着毛笔,面色吃惊地看着赵弘润,就连笔尖的墨汁滴落下来亦不得而知。
  其中,就属内朝首辅、礼部尚书杜宥最为惊喜,只见这位老臣没来由地面色红润,双目泛光,就连双肩亦微微颤抖,仿佛就等着眼前这位陛下为先前的惫懒忏悔,他好立刻离座叩地,激动地高呼“陛下英明”。
  然而在诸位内朝大臣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赵弘润只是走到了龙案旁,在环视了一眼似乎呆若木鸡的几位大臣后,浑不自觉为何会出现这种死寂情况的他,沉声说道:“向軱死了。”
  “……”
  “???”
  诸内朝大臣闻言,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大概数息后,还是介子鸱反应最快,闻言试探着问道:“向軱?可是伪宋的丞相、北亳军的首领向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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