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校对)第1613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613/1895

  “正是!”赵弘润点点头,顺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身后的大太监高和,叫他将这封信传阅诸大臣,同时口中说道:“向軱死了,我大魏对待宋郡的策略,亦需要有所改变。”
  “原来如此……”
  “我说陛下今日明明该‘抱恙在身’,却为何出现在这垂拱殿。”
  在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后,似介子鸱、温崎、李粱、徐贯、蔺玉阳、虞子启等人,心下暗暗点头,恍然大悟。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诸大臣们还很敬服眼前这位陛下的原则:偷懒归偷懒,但若是涉及到大事,也绝不含糊,这不,明明“抱恙在身”,仍旧坚持着前来垂拱殿向他们讲述这件事,并主动提及改变对宋策略的问题。
  此时,内朝首辅、礼部尚书杜宥这位老臣也已经冷静下来,他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润后,脸上浮现几丝自嘲般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隐约还能听到几句“我真傻”之类的呢喃短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不过,随后在众人商议其对待宋郡策略的时候,这位老臣又立刻振作了精神,在看到向軱的绝笔信后欣喜说道:“向軱主动揽起诸罪,以死谢罪,至此北亳军群龙无首,再不是我大魏的威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眉头微微一皱,可能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北亳军,早就不足以作为他魏国的威胁了,无论向軱是死是活,其实都相差不大。
  介子鸱看出了老臣杜宥的尴尬,接过了话茬,巧妙地补全道:“杜大人所言极是,向軱此人,乃是宋郡之民的心中支柱,如今,此人在临死前臣服于我大魏,这将大大有利于朝廷收拢人心,只是……”他顿了顿,带着几分苦笑说道:“先前朝廷将其污为‘大善之恶’、‘乱国之贼’,这就……”
  包括赵润在内,殿内诸人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都明白介子鸱的意思:反正向軱都已经死了,吹捧吹捧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在目前情况下,他们抬高向軱,赞美向軱的品德,有利于整合宋郡的民心。
  但是具体如何操作,还需要从长计议,总不能魏国朝廷自打嘴巴吧?——毕竟前段时间,可是魏国朝廷将向軱打为“借复辟宋国之名而暗中图谋不轨的野心家”的,这会儿突然改变态度吹捧向軱,这未免太过于突兀了。
  而此时,就见温崎左手拿着那张书信,右手手指轻轻弹着纸张,轻笑说道:“不如就从向軱心中的‘悲愤’着手如何?……不知陛下与诸位大人是否注意到,向軱信中用词有些激愤,隐隐有种‘哀默心死’、‘自暴自弃’之意,我认为,伪宋那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向軱感到绝望的事,而且这股绝望的因由并非来自我大魏,而是伪宋内部……”
  在殿内诸位大臣中,温崎最是擅长诗词歌赋,对于字里行间的用词用句,那是非常敏感的。
  经他提醒后,赵弘润与诸大臣再次细细观阅这份书信,果然,他们亦逐渐感觉出,向軱在写这封信时,心情可能的确处于激愤状态。
  这也让赵润解除了一个困惑,因为在他印象中,向軱那可是一个非常坚韧不拔的人,这从魏国在战胜韩国之后,向軱依旧不肯携伪宋投降于魏国、仍要凭借微山湖的地利阻挡魏军一事就能看出一二。
  当日,赵弘润便叫来高括,命他去彻查此事。
  然而没过两日,赵润便又收到了沈彧的来信,沈彧在信中指出了向軱之所以写下绝笔信自杀的原因——宋王子欣曾因不堪重负,欲弃国家逃跑,却被滕城的守卒无意间截住。
  想来,沈彧也意识到了向軱的死志,并且觉得向軱的死有点蹊跷,是故派人到滕城打探了一下。
  在看到沈彧的书信后,赵弘润最初是哑然失笑,耻笑于子欣这个宋王,居然弃下国家、丢下臣民逃跑,简直是丢尽了天下王族的脸面。
  而随后,赵弘润心中便泛起了浓浓的惋惜,深深地为向軱对宋王室的忠诚而感到不值。
  在再次召开于垂拱殿的内朝会议中,赵润感慨道:“向軱,已尽到了作为宋臣的职责与义务,再无比他更忠贞的忠臣,可谓是仁至义尽,是宋国欠他一个有胆识的君主……才使他最终得到如此凄凉的结局,着实叫人扼腕叹息。”
  诸内朝大臣点了点头附和这位陛下的言论,随即,蔺玉阳捋着胡须说道:“不如就拿这‘子欣’替罪?”
  所谓的替罪,即是将向軱之死的责任推到不负责任的宋王子欣身上,以此转移宋民因为向軱之死引起的仇视与悲愤,只要朝廷运营得当,使劲赞美向軱、抹黑子欣,就能顺利地将矛盾转嫁到子欣身上。
  要是魏国朝廷再心狠点,在最后将子欣作为献祭,搞不好宋民与北亳军的士卒们还会承他魏国的人情。
  听到这个建议,诸位内朝大臣纷纷点头,表示这个主意不错,然而赵弘润却沉吟着没有表态。
  见此,诸内朝大臣皆不解地看向赵润,却见这位陛下沉声说道:“可能向軱的死,十有八九是因为子欣,但向軱在信中恳求朕庇护宋王室的后裔,当时朕敬他为人,在心中已经将应下,亦……不愿反悔。”
  听闻此言,诸大臣在面面相觑之余,亦为之动容。
  “陛下乃仁慈之君。”礼部尚书杜宥率先表态自己的态度。
  作为魏臣,他当然在意自己国家的利益,但作为礼部的尚书,他更在意的,还是己国君主、太子的品德。
  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君主,就表现出了让杜宥万分欣慰的品德,或者说作为君王的器量。
  可是……“宽恕”了宋王子欣,谁来背锅呢?
  难道真要朝廷来背锅?
  就在诸位大臣苦苦思索之际,就见赵润微笑着说道:“诸卿何须苦思?就当是朕以往错瞧了那向軱即可,温崎,代朕写一封祭奠向軱的檄文……”
  “这……”
  诸朝臣大惊失色:谁来背锅也不能是您啊!
  然而,就在诸大臣们想要劝说之际,却见赵弘润抬手打断了他们,笑着说道:“人活一世,岂是事事都能料中?温崎,就按朕说的办!”
  “……是。”
  温崎看了看左右,随即拱手应下。
  殿内诸臣对视一眼,并无人再劝说,他们都知道,只要是眼前这位陛下决定的事,那就一定不会再更改。
  片刻后,待等赵弘润离开垂拱殿后,诸位大臣聚在一起商议。
  在他们看来,谁背锅也不能是他们魏国的君主背锅啊——虽然说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在这个时代,君主就是天命之子,哪有轻易认错的道理?
  这次就连杜宥抱持反对意见。
  奈何那位陛下主意已决,他们再劝说也没用,只能要求温崎在写这片檄文时,尽可能地淡化他们魏国的君主,多多吹捧向軱,说不定宋民在看到吹捧的词句后,会忽略“魏王赵润承认自己先前看走眼”这件事。
  值得一提的是,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之后,这件事就被天策府右都尉张启功得知,当他得知内朝诸大臣竟不知该如何圆这件事后,心下轻蔑一笑——在他看来,这再简单不过了!
  于是乎,在没有跟礼部通过气的情况下,张启功自作主张叫他右都尉署的下属在宋国散播消息,隐晦地散播出了“向軱之死其过在于宋王子欣”的消息,并将“魏王赵润承认自己先前看走眼”这件事,改为“魏王赵润因为敬重向軱而同意庇护子欣、因此揽下了这件事”,这使得后来这份檄文传开后,魏王赵润非但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什么威名上的损害,反而让人对他大大改观,尤其是宋人。
  唯独赵润对于张启功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很不满意,扣了张启功三个月的俸禄作为惩戒。
  再说伪宋那边,魏国朝廷再次派遣了礼部官员“郑习”作为使者,前往滕城与北亳军交涉。
  此时的宋国,君主子欣早已逃跑,而丞相向軱,亦在一个月前服毒自尽,毫不夸张地说,此时的滕城乃是整个宋国,可谓是一片散沙,无论是滕地的百姓,还是北亳军的兵将,在这一个月来皆出现了大量的出逃。
  这也难怪,倘若只是宋王子欣逃跑了,宋国还不至于如此混乱,但是作为精神支柱的向軱都服毒自尽了,这还顽抗什么?
  由于害怕湖陵水军会趁机进攻,滕地的民众与北亳军的兵将们大量逃奔薛地,但也有依旧选择留在滕地的,比如向軱生前的左膀右臂,李惑、陈汜等北亳军将领。
  不过尽管选择留在滕地,可似李惑、陈汜等将领,此刻也早已是毫无战意了,整日酗酒麻醉自己,不知所措,或许他们只是在等着湖陵魏军杀过微山湖,来砍下他们的首级。
  但出人意料地,他们最终也没有等到湖陵水军,而是等到了魏国的使者“郑习”。
  还记得几年前,郑习曾出使过宋郡,当时他的职责是劝说向軱这位北亳军的领袖归顺朝廷,但是,因为在“宋郡自治”这个问题上始终无法达成协议,最终,向軱放弃了魏国朝廷授予的类似“宋郡郡守”的官职,毅然率领北亳军对抗魏国,从而开始了宋郡与魏国的这场恩怨。
  当时,郑习就曾见过李惑,而李惑也认得他,双方都不算陌生。
  甚至于,鉴于郑习与向軱那时还相处地不错,李惑此番在再次见到郑习的时候,态度还是颇为恭顺的。
  只是李惑今时今日的面貌,让郑习大吃一惊。
  只见在郑习面前的李惑,蒙头散发、衣衫不整,眼眶凹陷、双目充血,且浑身上下酒糟味浓重,很显然是连番宿醉所导致。
  “李惑将军,别来无恙啊。”
  定了定神,被北亳军士卒领到此处的郑习,微笑着拱手道。
  “郑大人。”
  李惑愣了愣,随即便将郑习请入了自己的住所——只是一座很普通的民宅而已。
  进屋后,郑习看到地上满是酒坛碎片,简直没有立足之地。
  见此,稍稍清醒了一些的李惑亦感到莫名尴尬,连忙用脚扫开地上的碎片,将郑习请到屋内的木桌坐下——当然,桌上的那些空酒坛,亦被他不动声色地逐一放到了地上。
  在凳子上坐定之后,郑习酝酿了一下语气,随即叹息着说道:“向軱将军的事……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还请节哀顺变。”
  李惑默然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向軱在自尽前曾写了一封书信,派其心腹护卫渡过微山湖,送到了湖陵水军。
  虽然不知那封信的具体内容,但今日得见郑习这位从魏国大梁而来的使者,李惑大致也能猜到了——无非就是向軱用自己的死,换取魏王赵润对他们北亳军兵将、以及对于宋人的宽恕与仁慈而已。
  果然,郑习端正了坐姿,一脸正色地表明了来意:“敝下此番前来,乃是奉我国君主之命,商谈贵军……唔,臣服于我大魏之事。”
  李惑沉默了片刻,随即问道:“郑大人,李某知晓丞相在临死前给魏王写了一封信,却不知具体,可否相告?”
  郑习似乎早就猜到李惑会这样提问,遂中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李惑,正是向軱的那封。
  “我国君主猜到诸位将军会有些许疑问,是故令我将向軱将军的书信带在身上……”
  李惑双手微微颤抖地捧起书信,摊开后细细观瞧。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向軱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用他自己的死,来恳求魏王赵润对宋人以及北亳军兵将的宽恕。
  可能是见李惑注视那封信久久不见回应,郑习咳嗽一声,问道:“李惑将军,不知您是否同意归顺?”
  李惑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郑习,忽然问道:“魏王欲如何处置丞相?”
  郑习当然知道李惑口中的处置,即魏国朝廷如何定义向軱的为人与行为,究竟是将其打入乱臣贼子一列呢,还是恢复其名声。
  郑习并没有使李惑失望,又从怀中取出了温崎亲笔所写的檄文,交予李惑观瞧。
  李惑一脸不解地接过,皱着眉头观阅檄文,待看到檄文中句句都是称赞向軱的词句时,他不由地愣了一下。
  而此时,郑习则在旁说道:“得知向軱将军亡故时,我国君主亦扼腕叹息,陛下说,虽然向軱将军是我大魏的敌人,但这并不妨碍我等敬重其为人,又说,可叹这世上又少了一位仁义豪侠……”
  李惑看看郑习,又看看手中的檄文,半晌后轻叹着问道:“魏王,会如何处置我北亳军?”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613/189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