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校对)第1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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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阿翁摇头不语,回到族中,依旧忧心忡忡,他孙儿胡闵前来宽慰道,“祖父,我一定听祖父的话,紧紧跟在祖父身边。”
  又道,“祖父,你该教我识字了。”
  胡阿翁苦笑道,“闵儿,便是学富五车,只怕也是无用了,你……唉。”
  他有心叫胡闵多玩乐些,但仍是将口中的话语吞了回去,拿起一根树枝,和胡闵找了一处清净所在,一笔一划,教胡闵读些开蒙的教材。这些书籍家中本来都有,但逃难时哪里带得出来,胡阿翁只能凭记忆教授,心中不由想道,“若是有些纸笔书本便好了!”
  正这样想着,眼前突然一花,从小几子到笔墨纸砚,无不齐备,还有胡阿翁心中想到的《启元新本》,祖孙俩都是大惊,好一会方才向着湖边敬拜,胡闵颤巍巍地道,“我想吃鸡腿,想吃肘子……”
  但这一次却没有食物落下,胡阿翁恐怕胡闵触怒仙师,连忙厉声呵斥,又向湖边虔诚跪拜,为胡闵赔罪之后,这才翻着书本为胡闵讲课不提。
  如此过了数月,《启元新本》已读完了,胡阿翁又试着祈求新的书籍,只要是和授业有关,无有不应,胡阿翁便试着多要了一些笔墨纸砚,想要教授族中幼儿识字。
  但这一次,族中便不会听他的了,众人本都是临时组合,只是胡阿翁较有见识,才被随意推举出来。此时许多人都觉得张老丈那道理说得不错,时光有限,应该要尽情游乐才好,便是孩童,以前也要帮着家里做活,如今便纵着他们四处玩乐。只有几户人家将小童送来,还有一个孤儿也怯生生地走到众人身边,想要跟着一起上课。
  如此,胡阿翁便只有七名生徒,都从《启元新本》学起,胡阿翁一天上两个时辰课,也留些功课,数日后便有两个小童弃学,最终能坚持下来的不过是四名学生。而此时族中已经被滋扰了数次,有十数名族人被掠走,众人都埋怨胡阿翁为人不够精明,虽然得到仙师眷顾,但却不肯祈求美食美酒,或是祈求些兵器也好,而是浪费机会,求了些书本来。这个不太稳定的部族便就此散伙,大家各奔去处,也有些留在原有的领地中,只是互相避开,少有往来。
  胡阿翁十分无奈,对胡闵道,“这些人不读书,说不通道理,我们这里人少,又弱,定然会成为其余部族掠夺人口的目标,便是我再精明也是无用。如不能团结一心,散伙也是迟早,唉,只盼着那些孩童被掠去为奴之后,不要太受苦罢。”
  便带着学生们往湖边迁去,这里距离仙师驻跸的小岛很近,便是那些部族也不敢在湖边作恶,只是此地有时会有湖水溢出,因此才无人居住。但胡阿翁此时一老带四小,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到底也同舟共济了一年多,此时乍然分散,众人心情都十分低落,胡阿翁在湖边坐了许久,又问学生们道,“你们心中可怨我要叫你们读书呢?”
  胡闵先道,“我喜欢读书。”
  他是胡阿翁的孙子,这说话自然不能当真,但那孤儿胡阿华也道,“我也喜欢读书,人总要死,便是在外头,便是在以前,人生下来也是要死的,可人也还要读书,还要去学那些道理。”
  胡闵道,“是呀,你家原来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刚出生便衣食无忧,和活在这里有什么不同呢?可你也还是要读书。”
  胡阿华所有亲人都是出众体修,家业在村中最为煊赫,也是因此,在第一波震荡中全家人便都死了,只有他身体孱弱,反而活了下来,机缘巧合之下又被收入仙境,他仰头望着天边的云雾,出神地道,“是呀,我不知道那些人怎会那样想,衣食无忧,难道不是更该读书吗?即便明日洲陆便崩裂了,我们都死了,但今日多读了一些书,便是多知道了一些道理,便多了解了一些世间的奥秘,在仙师看来,不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外头,我们读不读书,或许都没有什么不同,便是读了书,凡人也只是凡人,很快就会死了。可对我们凡人来说,却不能因此就不读书,我们是读在自己的心里。”
  胡闵喜得抓耳挠腮,连声道,“正是,正是,你将我想的全说了出来,我也想读书,我也想多知道些这世间的道理,探索些仙家的隐秘——”
  他眼底放出好奇的光彩来,望着远处那云雾缭绕中隐隐可见的亭台楼阁,不知哪来的勇气,握拳道,“有一日,有一日我也想要横渡这玉池,到仙师身边去,向她求道!”
  或许是天人感应,话音刚落,不知哪来一阵清风,将云雾吹散一角,隐隐露出湖心岛屿,只见一位巨大少女正盘膝坐在岛屿上方,虽然距离遥远,但她身形是常人百倍,胡闵众人依旧将她那出尘仙姿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面容犹自半掩于云雾之后。
  这般骇异景象,让几个从未见过仙师人前显圣的小童瞠目结舌,那少女似也有所感应,缓缓启目望来,唇角微微一勾,冲他们招了招手,只是众人还未看得分明时,一阵风过,云雾又重新严严实实地合拢了起来,将那少女的身形完全遮蔽其中,这一切,仿佛也只是五人的幻觉而已。
第255章
太初之火
  若是将这世界的奥秘视为大道,那么世间修士,和南鄞洲这些苟延残喘的凡人又有何不同呢?一样是生活在这般规则由他人一言而定的地方,一样连自身是否饮食排泄都不由自主,甚至连心中情念,都可被人操纵,一样是多数人纵情欢度那短暂的时日,随波逐流,在这本已短促的光阴中,还要互相攻讦、掳掠,欺压弱小,已供自己取得些许微不足道的快乐,莫说感应到求道的辛苦,便是连求道之念也从未萌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但也一样有人总是在如此泥潭之中,也照旧在坚持不懈地追求着世间的种种奥秘,想要知道得再多一些。难道因为胡闵、胡华都是凡人,便可说他们没有道心么?
  阮慈倒不这样看,此番在岳隐内景天地中炼化因果,旁观这许多凡人的喜怒哀乐,倒也让她收获颇多。那些凡人误以为她是仙师,岳隐和念兽是金童玉女,只是因为她吸纳了太多因果,运法炼化时,自然将法体膨胀,以便因果流动而已。想来清善真人那持灯化身之所以如此庞大,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对金丹以上的修士来说,还维持常人大小更多的只是一种习惯,倘若功法有异,真身尺寸和凡人不同也再正常不过。
  因她身材庞大,又占了内景天地中灵炁最盛一处修行,倒有些鸠占鹊巢的味道,岳隐因此被误认为是她的从属,但他也并无怨言,实则岳隐救援凡人,只是出于内心深处一点不忍罢了,便是南鄞洲败亡命运无法避免,但他也想尽自己力量,至少让南鄞洲某一部分人死得平静一些。对于凡人心中的想法,他也并不关切,这内景天地中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凡人无法涉足的,若不是阮慈有意,那几个凡人永远也无法看清她的身影。
  金丹修士的内景天地中,已足以收纳凡人,不过阮慈此前并未如此做过,此次在岳隐内景天地之中,反倒是隐约感受到内景天地中的些许神异。她和岳隐此时的关系颇为神妙,她对岳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岳隐对她却一无所知,可以说她就是岳隐,但岳隐并不是她。阮慈此时便仿佛在自己的内景天地中闭目修持,但外人看来,仍是岳隐的形貌,岳隐内视时看见的也只是自己的内景天地而已,然而他每一动念调配规则,阮慈对于他内景天地的每一丝变化便都了然于心。
  内景天地,便是每个修士的道果,从开脉时便已然成形,修士修道,便是一步步扩大内景天地,并掌握其中法则的过程。如岳隐希望凡人不要在他体内进食排泄,仅仅是出于个人好洁贪懒而已,实际上,凡人所能留住的灵炁实在微乎其微,岳隐便是将内景天地中幻化出果实小兽,他们吃了以后,照旧会把大量灵炁排泄出来,加入内景天地的循环之中,并不会对岳隐产生什么影响,而哪怕是岳隐设下咒法,为凡人提供种种工具,让他们如外界一般生活,所费灵炁也是微不足道。
  凡人对这世界毫不设防,因此任何有能力的修士都可拨动他们体内的规则,无需经过任何博弈。但若是筑基修士被收入其中,岳隐想要让他从此不再修持,甚至是发自内心地不再吐纳灵气,那便需要对大道法则有一定的领悟。不能直接拨动筑基修士体内的规则,而是通过改变内景天地中的若干规则,一步步侵入修士体内,直到同化了修士体内的那条规则,方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倘若把修为继续往上扩大,元婴修士可以干涉金丹修士,洞天修士可以干涉元婴修士,而对道祖来说,大道以下皆无敌手,生活在道祖自己的内景天地,也就是成道周天之中的话,道祖成道之后,对三千大道一定都有体悟,若是想要调整自己成道周天的规则,自然是心想事成,一经更改,周天生灵便会陆续受到感应,因此成道周天的修士,对道祖应当是忠心耿耿,打从凡人起便自然而然具有这念头,就像是岳隐收留的百姓一般,岳隐不愿让他们进食,他们便真个没了食欲,所有那些贪婪,便全着落到了声色之欢上去。
  但道祖之后庇佑的其他周天呢?
  譬如说琅嬛周天,曾是涅槃道祖的内景天地,洞阳道祖是否真正完全炼化了这绝对特异之地?他要影响琅嬛周天,是否就不如洞阳周天那般随意轻松,只能通过自身掌握的交、通大道,试着影响其余法则,没有那样如臂使指了?
  宇宙中那么多周天都没有如此强大的道韵屏障,令周天生灵完全无法离去,是否便是因为洞阳道祖从未掌控琅嬛周天的全部,只能如此严防死守,看管住不知何时落入琅嬛周天的东华剑?
  凡人的规则可以被调整,譬如这些百姓,岳隐不喜,便真没了食欲,但若岳隐将性欲也抹去的话,他们又会如何?便会从此安分下来,行尸走肉一般挨过最后的日子吗?还是会就此燃起上进之念,重新开始读书识字,想要在那短促的光阴中参透宇宙的奥秘?
  阮慈想来,后者是绝不可能的,这世间大多凡人都是打从心底地愚昧,然而前者也未必能成,这些人心中的欲望终究要有个缺口,倘若取走了食欲、情欲,恐怕便会燃起杀意,彼此斗争更加凶狠。而岳隐想要完全抹去他们心底的欲望,恐怕是难以达成,食欲只是凡人独有而已,开脉修士便可逐渐辟谷,其余欲望却是深植人心之中,好似一团烈火,在道心内灼灼燃烧,通过不同的口子往外散发热力,便是有人能将这团火完全拔除,也难以解决后续的问题。没了这团火,人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这团火正是人修能成为宇宙主流的缘故,也是一切悲欢离合的滥觞。
  阮慈心里,只觉得这团火和太初十分相似,思忖到此时,便觉得冥冥中传来反馈,正是言中了部分宇宙真实。这数年下来,一路炼化因果,又见了这些凡人的悲欢离合,只觉得颇多长进。便连念兽也看出她修为又进,对她说道,“你所见到的一切,我也完全眼见,甚至比你见的更多。这些凡人唯独有价值的,便是那些丰富又疯狂的情念,我是念兽,为何我从这些情念中,所得并没有你多。”
  阮慈笑道,“因为你不善思考,你虽狡诈,长于谋略,但却不懂得思索。”
  念兽却面露深思,许久后方才说道,“不,我善思索,才会有疑问。若我和他一样没有脑子,此刻便半点都不会觉得痛苦。”
  她指了岳隐一下,岳隐却毫无触动,他是完全愚钝之人,反而在剑修上进益很快,修成止水剑心,多数也是因为心中本就如止水一般,没什么思绪。念兽时常嫌他没有慧根,岳隐也早习惯了。
  念兽又道,“我想了很久,所见一样,你突飞猛进,我所得极少,是因为我无人教导,而你拜入名门,有人教你如何从凡人情念,从自身经历中总结出对修为有用的道理。我和那些正想伐木造舟的凡人一样,都是求道之人。你向他们招手,为何不向我招手?”
  阮慈道,“你想杀我,我为何要向你招手?你想要提升修为,不就是为了更好地杀我么?”
  这一问切中要害,念兽竟不能回答,她来回踱步,越想越是烦躁,对岳隐横眉竖目地道,“你这家伙,真的什么也不懂,倘若你懂,我便可以和你学了!”
  但这般咒骂也是于事无补,念兽徘徊许久,突地问阮慈道,“你能不做中央洲陆的人么?”
  南鄞洲初会时,念兽对众人都只有杀意,甚至不惜以身为饵,但相处越久,她心中的情绪也就越来越丰富,甚至开始逐渐有了自己的欲求,逐渐更像是个人了。阮慈冷眼旁观,问她,“你是想求道,还是想复仇?”
  念兽反复犹豫,难以回答,阮慈心道,“它心中也有太初之火,连它都有,可见世间万物都有这股本能的火焰。只是人修这股火天然就旺盛,别的族类有些火虽然旺盛,但出口很少,有一些则火苗微弱,但凡有这太初之火的生灵,都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我影响,她心中本来只有仇恨,相当于这团火只有一个出口,但和我在一处久了,便滋生出了另一个出口。”
  “这两个出口,两种欲求,它更喜欢哪一种呢?从幽怨仇恨中滋生的生灵,会以复仇为最高的欲求,还是以求道为最高的欲求?”
  “我知道你心中藏有许多修士的识忆,其实你想要解读心中的疑惑,也可以翻阅他们的神念,寻找典籍观看自学,对你来说,便犹如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若非如此,你身为奇兽,也不会如此老于世故。”
  阮慈又道,“但你还来寻我,是因为心中有了感悟,也有疑惑,有了疑惑,便想和人谈论印证,是么?”
  念兽虽知人心,但并无太复杂的情绪,还学不会害羞别扭,坦然道,“是,但我又依旧憎恨东华剑使和中央洲修士,因此我很难受。”
  阮慈笑道,“我倒也不是不能教你,但你要学会分辨内心深处最想要的是什么才好,这样,倘若那几个学生中有人来到我处,我会给予他们一些指点,你也一样,你若自封修为,以凡人身躯横渡玉池,来到我脚下,那么我也会解答你心中的三个疑惑,你意下如何?”
  念兽双眸一亮,却又踌躇道,
“但此处的一草一木,都不能随意损毁,我无法造船,又该如何横渡这么宽阔的湖面,到你身边来?”
  阮慈尚未搭话,一旁的岳隐倒是笑了,“凡人求道,不也是如此?赤手空拳,要在汪洋大海中渡向彼岸。想要求道,本就是这般艰难的事情!”
  他对阮慈的做法也并不奇怪,很多门派都会设置类似的关卡来考验弟子道心。此时那几个学生已开始试着收集木材,但他们手无寸铁,而内景天地中的树木都是坚韧无比,此举注定难以成功,将来必定也会有人退出,就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了。
  那念兽若有所悟,注视岳隐许久,有些怪异地道,“看来你也不是我想得那样笨。”
  她对阮慈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刹那间便在湖畔现身,阮慈伸手一指,一道灵光闪过湖面,顿时将这灵炁之湖设下了一重禁制,她给念兽与那几人的考验并不一样,那几个少年只要求道之念足够坚定,下湖游到力竭仍往前行,湖水便会为其补充体力,让他们横渡茫茫湖面,来到自己身边,而念兽却是必须在仇恨和求道中做出选择,方才能够到达彼岸。
  对少年的考验还好,为念兽设下这样的禁制,对其余金丹修士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对阮慈来说,她能分辨仇怨和求道的情念颜色,那么便很简单了,只需观望情念便可。随着每次外出历练,自身的提升也并非是得了天材地宝一般立竿见影,但阅历渐丰,神通也就自然而然跟了上来,晋升倒比那等急功近利之辈要更快得多。
  正欲闭目重又炼化因果时,她和岳隐神色突地都是一动,同时向外望去,岳隐骇然惊呼道,“好强的灵波!”
  阮慈却有几分复杂,“风波起钟……这一次是全力出手了……”
第256章
风波起钟
  当——
  清越钟声在南鄞洲上空回荡,腹心之地灵炁冲天,这一刻,任何身在南鄞洲内的修士,只需要仰头望天,都可看到不知何时显形的天星宝图,图中一枚小钟晃动不休,每一晃动,宝图上便是灵光荡漾,实数中亦是可以感到冲过体表的一浪又一浪灵波。光是这实数中的动静,便可让岳隐大惊失色,立刻改换方向,祭起斗篷远远遁逃,但阮慈从多重维度观照,却不由露出佩服之色,赞道,“不愧是洞天灵宝!”
  这非只是说它在实数中无远弗届的威能,而是看到了风波起钟在气运、因果、道韵乃至福运等无数维度激起的波澜,钟声下的昙华宗,本是占据了南鄞洲九成气运的庞然大物,在南鄞洲传承了万万年之久,只要其山门还在,南鄞洲的气运就像是盘成蛇阵,深扎在每个维度之中,彼此呼应又连成一体,不论从哪个维度攻来,蛇头都可盘旋应对,几乎是牢不可破、坚不可摧。只要南鄞洲在,昙华宗便不可撼动,而只要昙华宗在,南鄞洲气运就不会真正断绝。
  然而如此大宗,在风波起钟下也是不堪一击,钟声一响,几乎是所有维度中的气势都开始不可避免的崩散裂解。阮慈定睛看去,却见天星宝图中映射的那座小山上也有许多裂隙,似乎是昙华宗生出的气根被斩断之后留下的裂口,就是这么细小的裂纹,便被钟声钻入,从内而外飞快震动起来。
  闻我钟声风波起,上清门的洞天灵宝固然也有许多,但最有名的莫过于风波起与风波平,自然不是没有因由。阮慈此前在他处都未曾见到此钟真实威力,单单是阮容手中的仿制品,威力便已是不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风波起被全力敲响,忙对岳隐道,“你不是想见百里偃么?别逃,往钟声来处赶过去,谢姐姐一定就在那里。”
  对所有修士来说,凡是见到境界在自己之上的高修斗法,本能便要远远躲开,否则光是余波就可能将自己杀死。岳隐愁眉苦脸,犹豫片刻,咬牙道,“也罢,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能和师兄一起死也好。”
  便返身又往昙华宗方向飞去,阮慈心道,“太微门把天地六合灯借给清妙夫人,那么风波起钟现在是谁在执掌呢?”
  身外风云起伏,中央洲陆先猛攻小宗门,利用余波将凡人和低阶修士大量杀死,又快速拔去平宗、恩宗的气运,寻到空隙之后,风波起一敲,南鄞洲气运终于开始裂解。但岳隐的内景天地却依旧是安详和乐,顶多是近日淫雨霏霏,显得主人心情不佳而已。阮慈炼化因果之余,冷眼旁观,念兽与胡阿翁一行人也都还在设法造舟渡湖,但此处的一草一木几乎都坚不可摧,便有三名孩童陆续放弃,言道,“若是仙师有意传道,必然还有机缘下示,既然其不愿被人打扰,使得这里连草都拔不出来,那么我们又何必去打扰仙师清修呢?”
  胡华不以为然,对胡闵道,“这湖水清澈见底,仿佛蕴藏了无穷无尽的奥秘与灵气,既然不能造舟前往,我想我们何不在湖边练习泅水,待到精熟水性之后,游到湖对岸去呢?”
  胡闵也正有此意,笑道,“横竖也无旁事要做,不过我不会泅水,你会么?”
  他们出身山村,胡阿翁也不懂水性,胡华、胡闵又往林子深处走去,想要寻人教他们泅水。却不知此时凡人间已各自划分地盘,又列出等级,一如在外时一样规矩俨然,对胡阿翁、胡华这样游历在外的百姓,便以‘野人’唤之,对他们极为排斥,胡阿翁想和张老丈搭话,却被张老丈赶了出来,差点还要挨一顿拳脚。
  这凡人间的种种怪现状,令两位少年大惑不解,胡阿翁也心灰意冷,欲去寻那三名学生,又舍不得胡闵,道,“我老了,再不能学会泅水的,我便在岸边守着你们罢。”
  胡闵百般鼓励,胡阿翁只是不肯答应下水,他和胡华只好相伴下水,熟悉水性,想要自行学会泅水。两人藏在水里时,胡闵偷偷对胡华说道,“阿华,我不晓得阿翁为什么不学,他在外或许已经老了,但在此处却还可以活几十年,做什么都不缺时间,况且我看他体力也还很好,也没有别的事要做。”
  胡华道,“阿翁的心已经老了,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我们虽然舍不得阿翁,但也不能不往前走去,否则我们也要和他一样老了。”
  胡闵想了想,若是要陪着阿翁直到数十年后阿翁老死再去仙师那里,自己那时的确也将不复年少,便点头含泪道,“原来我和阿翁也有不得不分离的时候。”
  他和胡华虽然在这人烟稀少、无忧无虑的内景天地中,但却依旧学懂了许多道理,只是学不会泅水,因从未见识过,动作总是十分粗疏,还经常呛水。这一日正和胡华在水中一道摸索,远处突然有个少女游了过来,身姿十分矫健,道,“我可以教你们泅水。”
  二位少年十分感激,又问其姓名,少女道,“我没有名字。”
  胡华笑道,“人都有名字的,你是孤儿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旁人都是怎么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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