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校对)第20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07/227

  “若是你一样都不给么……”
  她轻笑声中,原本就随着阐道而广播甬道的阴影,又再蒸腾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借助阐道,白剑已占据了这条甬道中的主动,此时极恶大道道韵浓郁,几乎要滴落汁液一般,对黑影中阮慈所在的那片净土虎视眈眈,威吓之意不言而喻。而白剑声音却甜蜜轻快,充满了诱哄之意,道,“我择选这条大道,也不是没有缘由,极恶大道,便是成道之后,宇宙也要经过一段极长的时间方才会缓缓消灭,你甚至有足够的时间成就永恒,剑使,你意下如何,你我二人联手,先后证道,想来也足以给那些高踞道祖之位的老家伙们一点颜色看看。”
  阮慈盘膝趺坐,美目不染纤尘,凝望黑影,对青剑的建议,她不置可否,只是轻呼道,“谦哥,谢姐姐,你们也赞成她的主张么?”
  话音刚落,如响斯应,白剑身后那浓黑暗影,便骤然又翻腾了起来!
第405章
极恶斗法
  白剑大道威能,阮慈方才已是领教过了,以她如今道果已经凝聚大半的修为,若是有心,便是洞天只怕也很难逃脱极恶大道的挑唆,其入侵神念,便如同天魔一般,甚至还要更加隐蔽,因人心恶念,存在于每个修士心中,善恶相对,有善则必有恶,便如同影子一般,如影随形,不可真正摆脱。也是因此,白剑惯常行走的暗影维度,便是连洞阳道祖或许都未有发觉太多不对,一旦遁走,也实在是难以追摄。其只需潜伏在人心之中,便可和人心融为一体,天魔还有一丝魔气,极恶大道却不露丝毫痕迹。不论谢燕还如何惊才绝艳,阮谦又是如何心智坚定,在白剑手段之下,都不会有太多反抗的机会,其心中会被慢慢种下恶念滋生的念头种子,不知不觉便对白剑放下戒备,忠心侍奉,最终被融入阴影之中,其生死都在白剑一念之间,便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不过谢燕还脱出天外时,洞阳道祖对琅嬛周天的掌控还算严密,且她当时已有了元婴修为,对上白剑还有一线生机。阮谦则是在凡人时便被白剑瞧中,哪有什么反抗的能力。阮慈一语呼出,见阴影之中,翻翻滚滚,唯有一人身形,心中还略有失望,但片刻后便发觉那人影更似谢燕还,便知晓阮谦已无反抗之力,连自己呼叫他的名字,都无法唤醒灵觉。
  白剑面色不变,不再像是欲要挑起阮慈心中恶念时一般令人生厌,反而显出一丝宗师气度,高踞莲花台上,望着阮慈轻笑道,“你惦记谦哥呢?还是惦记着你的谢姐姐?”
  她将手轻轻一抬,又有一人从阴影中被摄了出来,隐隐约约可以望见阮谦的轮廓,但这道阴影极为驯服,显然己身灵智还未恢复,而一旁挣扎的谢燕还,那道阴影则被白剑轻轻一抹,便仿佛遇到重压一般,咬牙苦苦地和袭来的黑色巨浪抗衡。依旧未能真正显化面容,和阮慈交流。在这极恶道域之中,似乎一切都由白剑为所欲为,阮慈也只能袖手。白剑笑道,“剑使,你若将两样东西都给我,这两个人就由你处置。”
  阮慈道,“这两样东西,其实我都不在乎,但倘若我现在便给了你,你就会立刻食言,和我作对啦。”
  她轻轻伸手一指,一道清光往阴影中洒去,刹那间便被黑影吞没,但二者仿佛处于不同维度,互相难以干涉,清光洒落到谢燕还和阮谦两道影子身上,二人都是轻轻一颤,白剑面色微变,道,“太初大道,你为何不讲道给我听听?”
  阮慈笑道,“极恶之道,诡诈傲慢,你怎会觉得自己需要听我讲道?再说,你那大道奥义便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若是守信立约那才怪了,白姐姐,你方才阐道时为何漏了这点不提呢?”
  言语交锋,只是一角,二人道韵已在阴影中不断交错,那处虽然是白剑道域,阮慈的太初道韵仅能自保,但一旦落到谢燕还和阮谦身上,便可见到白剑对其的影响正在不断降低,二人身上那浓浊不堪的黑影正在逐渐消退,面目也正逐渐清晰,双方道韵在修士神念之中,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白剑丝毫也没有被戳穿盘算的羞愧,而是轻呼道,“你虽年少,但心计却是不缺,看来合道真无分先后,所谓历练积累,都是细枝末节。”
  又道,“你这太初大道竟然可在人心中克制我道,太初,你却也装得好。”
  这一点是方才白剑阐道时,阮慈便已推出的大道克制,太初之道执掌宇宙之初,看似对极恶大道本无克制之用,但在阮慈执掌之下,可以消融情念,使修士心中的情念返回太初,这些年来,她亦是在这一点上运用得格外纯熟。此时将阮谦和谢燕还唤出之后,便可在神念之中,逐渐消解极恶大道带来的影响,消融恶念,消去‘敬畏臣服’之念,使得二人思绪越发活跃,已有了脱困的希望。
  阮慈微笑道,“白姐姐,倘若你对琅嬛局势多些了解,便该知道我这还算是客气的了。”
  她所说的,自然是自己尚未挑起思潮,令阴影道域中所有修士都消去敬畏之念。阮慈的确是有这个能力,还曾亲自掀起万古风波,使得洞阳道祖对琅嬛周天的防卫逐渐失守。但若是白剑对琅嬛周天的了解没有那样深刻,轻视阮慈,给了她施展神通的机会,她倒也不介意给白剑找点麻烦。
  白剑素手一翻,道域中那些顶礼膜拜的黑影之间,彼此仿佛忽然多出了重重空间,即使依旧挨在一处,但思绪想要传递,却忽然间变得千难万难。如此一来,阮慈想要掀起思潮,便没那样简单,阮慈不由随之莞尔,白剑亦是轻哼道,“太初你这小丫头倒也刁钻,也罢,你族兄给你了便是。”
  阮谦和谢燕还相比,作用要小得多了,只是白剑布局在阮慈身旁的一个小棋子,谢燕还却还有剑种这个身份,因此她给得十分爽快,阴影旋风,卷起阮谦身躯往阮慈处掷来,阮慈发出一道清光,将阮谦笼罩,问道,“白姐姐还放心将谢姐姐留在身边吗?”
  她抿唇一笑,貌似促狭,看不出是给白剑添堵,还是故布疑阵,白剑望了她一会,神色数变,忽地一扬手,只见那阴影骤然间比之前浓重了百倍,在这小小方寸之间,竟似乎跨越了维度区隔,将所有维度填满,因而也驱走了阮慈的太初道韵,使得清光断去。但那阴影虽然疯狂涌入谢燕还体内,却依旧无法将她面目重新模糊,其心中自有一点清光如烛,映照面容。乃是阮慈太初道韵,竟已在谢燕还神识之中种下了种子。
  白剑面目转为阴沉,伸手一捏,阴影层层叠叠,将谢燕还不断压入道域深处,但谢燕还身形在被湮没以前,却依旧是黯淡中略见面部轮廓,再无法被极恶大道完全沾染。阮慈笑道,“白姐姐好生炼化罢,你猜她能撑多久呢?”
  白剑现身以来,气势可谓是一挫再挫,非但未能占去阮慈什么便宜,反而自身这里落了个把柄,面色自然不太好看,但她也是能屈能伸,不会就此和阮慈翻脸,只是问道,“你说这两样东西你不想要,可是真的?”
  阮慈点头道,“此物和我道途不合,若你想要,可在琅嬛大劫后寻我来取,届时若能开出让我满意的价格,我便让与你也是无妨。”
  她又笑道,“白姐姐,若我猜得不错,你现在取走了这两样物事,将道果炼成之后,便会在琅嬛大劫时乘势而起,想要血祭琅嬛,借此合道,是么?”
  道祖合道,自然是风起云涌,非得要有一两个大天相祭不可,再没有静悄悄躲着合道的,白剑叹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骗你,只是现在太一封锁了时间川流,我又往哪儿去寻什么未被染指的宇宙大事呢?琅嬛大劫近在咫尺,你道果在那时也不够成熟,与其给了旁人用,被我取去难道不好吗?”
  她今日倒比之前要坦诚了几分,又道,“你的意思我已明白,琅嬛大劫之中,我自会设法保你一命,不过若你接了我的援手,那便是等如应了要把东西给我,可不能反悔。”
  阮慈和她不同,白剑若是守诺,才会折损大道,但其余修士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却不能轻易毁诺,也不在对方品行,只在自身道途上。阮慈点头淡淡道,“若是真受了白姐姐相助,那两样东西又还在我手中,自然不会反悔。”
  她的话也说得很活,但亦不可能有更实在的表态,尤其因白剑大道的关系,二人根本无法立约,只能说是达成一定默契。白剑亦已是算得上满意,往小径深处看了一眼,道,“大道符文已在你手,我可就等着你将这万物天本源也收入怀中了。哼,你未合生之大道,又无有我助你,想要独立收取本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办。”
  言罢,只见那阴影骤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一缕指头粗细的黑影,顺着甬道缝隙飞快地渗了出去,此时方可见到这条甬道内外,无有半点阻隔,来路虽远,却也是能一眼望见来处维度,阮慈念头一动,便可返回万物天表层。这方才是掌握了大道符文的修士所能得到的待遇,并非方才白剑刻意制造出的危局。而清光中的阮谦,亦是突然翻覆了过来,往外呕吐不休,过得片刻,呕出了一丝细微黑影,一样是渗入某种维度之中,消散不见,阮谦面上的黑光,这才逐渐彻底消散,双眼渐睁,彻底恢复了神智。
第406章
青华本源
  意识一旦被占据之后,想要完全恢复神智,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在此之前,对外界的一切不能说是无有意识,但也仿若幻梦一般,并不真切实在。尤其阮谦神念,此前乃是白剑和阮慈交锋的战场,虽然二人手段高妙,不至于摧残识海,但阮谦也是大受损伤,面色带了一丝苍白,许久方才望真了阮慈,苦笑道,“原来复仇之志,也是人心恶念,照旧是道祖的资粮。”
  阮慈叹道,“谦哥,我们寻常修士从生到死,又有哪一刻不是大道资粮?你今日能脱大难,将来必有造化,你看谢燕还,她还陷在里头,满心抱负,还不是化作了白剑道果中的一丝经络。”
  实则谢燕还为何会困于极恶道域之中,并未乘机解脱,阮慈心中也颇是不解,以她自身亲疏来说,方才自然是先搭救阮谦,但谢燕还处,阮慈也并非没有感应,她功行深厚,和白剑相遇更晚,而且修行的是魔门功法,天然便对白剑这种挑拨人心恶念的神通有一定抵抗能力,而且她体内还有青剑真灵,阮慈分明有所感应,在青华万物天中,倘若谢燕还当真有意,绝不会那般轻易便被白剑镇压下来,她未有逃离,只能说明谢燕还并不是真的想走,藏身白剑道域之中,依旧另有图谋。
  以阮慈和她的微妙关系,自不会拆穿谢燕还,她还送了谢燕还一朵太初道韵,一来助她在白剑镇压之下,维持神智,二来便是让谢燕还将来脱困之后,可以和她联络。只是此事对阮谦不好揭破,还要略做遮掩,阮谦叹道,“此子和我们阮氏家仇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想我无意间倒是和她共事许久,唉,当时我只想着要平定三宗,才算是报了家仇,白剑也是因此在我心灵中布下种子,如今看来,三宗也不过是道祖手中的棋子,苍莽天地之间,哪有一处是真正自由?”
  他心中对阮氏家仇显然依旧念念不忘,阮慈却也不觉讶异,因白剑便是由此入手收服阮谦,自然会将此念种得根深蒂固。只是如此一来,谦、容兄妹只见,似就不便见面,毕竟不论有什么前尘,什么后计,阮容和柳寄子之间,的确已算是道侣了。
  柳寄子如今与阮氏姐妹的关系,说微妙的确微妙,这仇怨到底该计算在谁身上,实有说道,于阮慈而言,连洞阳道祖都可暂且相安无事,更何况才刚独立不久的柳寄子。便是在阮容来说,柳寄子是见到她的那一刻才开始被情思浸染,在此以前,只是洞阳化身,家恨还是要记在洞阳身上才好。有这般缘由在前,便是回了琅嬛周天,也不怕惹来旁人议论,只是阮谦性子偏狭,恐怕不以为然,阮慈道,“谦哥,现下也别寻三宗麻烦啦,琅嬛天都要没有了,再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呢?虽然也说初心不改,但修士也当拿得起、放得下。你若能提升功行,何愁将来不能向真正的主使寻仇?”
  阮谦摇头惨笑道,“我如今哪还有什么功行可言!”
  他身份复杂,受了忘忧寺、燕山和白剑三重传承,和燕山的联系,还是白剑暗中撮合而来,为的是图谋天魔功法,以便她参照修改自身道统,不过燕山给阮谦的功法说不上多么上乘,阮谦真正的根基,还是在极恶大道上,如今从道域解脱,一身修为半废,他已是金丹顶峰,将来最多成就元婴,却无有洞天之望,想要和僧秀一样重新悟道参禅,却也少了一颗佛心。也难免自怨自艾,有些颓唐,但过得一会,又道,“即便如此,将来若我侥幸有了修为,自然也是从上到下,一个都不能放过。”
  千人千面,阮谦性子,杀心便是较重,其实还真是修行极恶大道的好料子。阮慈自知他在极恶大道中浸淫已久,一时也难改易,只含笑道,“多少修士,道途比谦哥你还要更加坎坷,譬如谢燕还,她昔日在琅嬛周天呼风唤雨时,焉能想到今日境遇?即便是如今法体已失,只留真灵,也不能说她道途就已完全断绝。谦哥可别先自灰了心。”
  阮谦虽然偏激了些,但心性却也是十足,不过如此怨艾一时,便也振作起来,道,“且不提我,方才她走以前所说那些话,你可听着了?我知那恶妇性子,你若未取走万物天本源,她定会极为记恨你,处处想和你作对,除此之外,她自己也要设法再来谋取,她有青君真灵碎片,又来过这里一次,便不似从前那般不得其门而入。”
  又四处张望,道,“甚至便是此刻,或许都没有走远,还在暗处维度窥伺,一旦你全心封印本源,便会乘虚而入,试着一举两得,将你和本源一同窃据捕获。”
  如他所说,这本源真是取也不易,留也不易。阮谦目中射出神光,将天上地下全都看了一遍,片刻后方才略微安心,道,“她只是未来道祖,还不能完全执掌大道,我尚留了一丝本事,她似是真的走了,不过也只是此刻而已。”
  阮慈笑道,“多谢谦哥费心了,不过我进不进去,全看我高不高兴,倒不在她。若没有兴致,便回返了也是无妨,至于和她的约定,本就不能当回事,没有的东西,守它做什么。”
  她这散漫随性的言语,让阮谦不由大皱其眉,满脸的忧心忡忡,阮慈也不理他,道,“谦哥,若我往里,你在我身边恐怕生变,我便先将你收入我内景天地之中,对你修行也有些益处。”
  她倒不惧白剑在阮谦身上留有什么后手,内景天地是道韵最浓郁的所在,便如同青华万物天一般,其余道韵都在绝对被压制的地位之中,白剑也是照旧将谢燕还和太初道韵收入道域,但阮谦却是谨慎,道,“我还是先行出外等候,此身浸染极恶,若入去之后,给你留下隐患,非我所愿。”
  阮慈自不会相强,便叮嘱道,“你出去以后,万万不要走远,此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若我们失散,很难互相寻找,你或者要在这里被困上数万年才会有人前来相救。”
  二人又商议片刻,阮谦便自行往回遁走,他才离开阮慈不过是十数丈,身形忽然一个扭曲,仿佛被那甬道排挤一般,刹那间已是出现在甬道入口处,只来得及遥遥回望阮慈一眼,示意她并未受伤,便被甬道喷吐了出去。阮慈见了,不免也发一笑,道,“难怪白姐姐要不断迫我往前走去,原来如此。”
  无有能代表青剑身份的信物,在甬道中根本是寸步难行。白剑虽应也收纳了不少剑种,可能也设法炼化了一些青君真灵,但她的大道和青君大道彼此厌恶,想要蒙混过关显然并非那么简单。倒是阮慈,虽然也是修持太初大道,并非生之大道,但太初大道和生之大道关联本就紧密,而且识海中还有青君的识忆结晶,还有那被封禁的大道符文,在甬道之中,仿佛不断被此地的灵炁扫视验证,阮慈细心感应,只觉那生之符文还好,不过是令灵炁消融敌意而已,令她在此处顺畅前行的,还是识海中的记忆结晶,所有灵炁涌到身侧,仿佛都感受到那记忆结晶的气息,刹那间收敛凶威,簇拥在阮慈身侧,助她往里行去。
  “看来这便是青君当年排布此处甬道时特意留下的后手,这些识忆结晶便是验证身份的关窍。”她心中已是悄然浮现此般明悟,“此前那识忆化身,果然是有意被我炼化,只留下了这些结晶,令我能够通过甬道,前往本源……”
  她心中不由升起玄妙感受,仿佛有些说不出的亲近颖悟,又仿佛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寻求的某个答案便在前方,不由得脚下多加了几分速度,往前行去,那甬道亦是变得极短——阮慈一步迈出,便是极远距离,几乎是缩地成寸一般,到底是甬道变短,还是她走得快,在此处这二者的分野也变得越来越不明显,仿佛维度亦成了某种可以随意揉捏的规则玩具。终于眼前迷迷蒙蒙,一阵星光涌动,阮慈一步踏出,身边全然换了一副光景。
  这倒不是她第一次前往周天本源,此前琅嬛本源处,所见便是非凡,但此地所见,却也令她大为愕然——哪有什么雄阔美景,万物天残余本源,竟然是一间平平常常的小屋,屋中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放了一本小册子,仅仅是如此而已!
第407章
青华超脱
  既然已经到此,也没有什么可以矫情犹疑的,阮慈心中虽然愕然不已,但脚下却未有任何停歇,四处张望了片刻,便步入小屋之中,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眉头微微一挑,先道了声,“不愧是本方宇宙第一个道祖。”
  以她之能,自然可以体会到四周的流转道韵,生生不息、超然物外,乃是生之道韵最为精粹本质的那一部分,几乎纯粹是大道法则之中最核心,最无法改易的那些规则所化,便是将来有旁人合了生之大道,这些道韵恐怕也不会失效。而是依旧会作为大道法则的一部分保留下来。可以说此处本源,便是青华万物天破灭,也依旧能存在于宇宙之中,只是届时会更加难以寻觅而已,但却不会因为宇宙虚空的侵蚀而渐渐风化损伤,是真正可做到与宇宙同休。若非青君乃是本方宇宙第一个道祖,她的意志,几乎便是本方宇宙生之大道的所有显化规则,恐怕亦是不容易做到此点。
  便以阮慈为例,便是她合道太初,也只是在太初大道中扎下自己的跟脚,大道之中,总有许多规则是她不知又或者不喜的,只能徐徐改易,那么她便无论如何也缔造不出这样的大道本源来。就算是青君这般的能耐,也只能留存下这么一间静室、一本书册而已,与宇宙同休的,只能是如此简单的内容,倘若有更多物事,彼此之间又难免生克变化,便终究是难以永久。
  这些念头,还有那对宇宙大道的参悟,无时无刻不在滋长之中,她手上丝毫不慢,已是拿起册子,端详着其上写着的五个大字,其并非属于过去未来现在通行宇宙的所有文字,而是五枚玄妙符文,阮慈一望即知,都是以生之大道符文为基础繁衍而来,其意无穷无尽,象征着生之大道的五种变化,对于修持这条大道的修士来说,光是书名便让人受益匪浅,倘若要归纳五个符文的第一层意思,便是记载了生之大道,在青华万物天书写而成的一本超脱之记,可以名为《青华超脱录》。
  这便是阮慈曾得到别传残本《青华秘录》,便可以凭此祭炼东华剑的那本道祖功法!倘若她选了生之大道,这本功法,可以让她在刹那间提升多少功行,这万物天本源又能给她多少好处,已是难以想象。但此刻,便是其蕴藏了无穷宝藏,阮慈也是无法取用,她并无惋惜,心亦如止水一般,缓缓翻开第一页,还以为能看到满纸玄奥的大道符文,记载功法经文,又或者是青君修道时的种种感悟,又是那种微言大义,但是一枚符文,便记叙了无数故事的玄奥功法,却不料第一页只写了两个字,而且只是一种上古文字,并非大道符文。
  “醒来?”阮慈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喃喃读了出来。
  她还以为四周天地会因此生变,但却并无丝毫变化,伸手抚上那两个字,也并无丝毫异象,以神识感念时,方才能隐约捕捉到一种朦胧的感受,仿佛是一个极其弱小的真灵,刚刚在虚无之中逐渐诞生,正有无数知识涌入其中,但这些知识是什么,便无有记载了。这两个字描述的,便只是真灵从虚无中觉醒的一段感受而已。
  她往下翻了一页,其上亦是只有两个字,‘劳作’,其中蕴含的便是一道宝剑纵横来去,横跨无数维度的画面,但除了宝剑之外,其余一切画面都极为简略虚无,感应中所得的也只是那种四处横飞、斩去无数时的一种认知,即这真灵认为这是其的职责。阮慈忖道,“看来这是青君在描述自身的一本手记,这或许是她在旧日宇宙时的回忆了,原来这些杀伐真器心中,把自己四处追杀敌人的过程视为劳作。”
  再翻一页,则是四字,‘祭炼’二字旁,又多了两字,‘舒适’,感应之中,便是那真灵在不断受着某种莫测灵炁的滋养,亦有另一灵识不断触碰她脆弱的真灵,每一触碰,剑灵都茁壮了一丝,自然便会感到舒适,这应当便是当时阴阳五行道祖正在祭炼佩剑,而阮慈也可以从这些文字之中,感受到青剑对御主的崇慕,此时她的思绪还极为简单,便比婴儿还要更加单纯,因婴儿还有基本的人性,但剑灵却只有零星几个念头,而且无有好恶,如斗战之时,便是受了重伤,也没有畏惧愁苦,因劳作是必做之事,便是死了也要继续下去。
  再往下翻去,依旧是这般,一页只有一两个词汇,多数是描述在青剑心中十分重要的记忆或是情念,劳作、祭炼、舒适、改变、不适、主君、道韵……这些一个个词句之中,都蕴含着一段段回忆,如阴阳五行道祖改易青剑禁制,在青剑自己的感觉之中,这种改变令她不适,至于主君,那便是她的神识经过不断的温养祭炼,逐渐复杂,开始对周围世界有了更多认识,知晓了主君的身份与志向,但依旧未有生出自身的主见,只是对各种道韵有了自己的认识。
  生为人族,天然便拥有丰富至极的情念,还可掀起思潮,这其实的确是天道对人族的馈赠,阮慈翻阅手记,这才发觉原来异族根本就不受思潮影响,便是因为其思绪极为简单,如青剑这般,此时它已有洞天级数威力,但剑灵对这般威能只是本能运用,根本无法参悟更多,尤其对虚数类大道,和情念有关的根本很难把握,也就难怪异族实在难以成道了。
  青剑开始参悟道韵之后,性格也在逐渐丰满,留下的记叙虽然简略,但投射出的情绪,却比此前要细腻复杂了许多,但她留下什么词句,那股情绪便是主要,其余的情感都只是浮光掠影,一闪即逝。如她只留下‘受伤’二字,又加注了‘痛苦’,那么在回忆之中,她在大战中受伤,连核心禁制都几乎残损时,最多的感受便是痛苦,而非是沮丧、畏惧等等。阮慈想道,“应当是这股情绪给她的印象最深刻。”
  这些记忆都属于旧日宇宙,记叙的是青剑在阴阳五行道祖御使之下,斩妖除魔不断劳作,日夜祭炼、体悟道韵的修行过程,终于翻过一页时,那一页开始闪着金光,上头只书写了四个字:创世,合道。
  阮慈感应之中,便仿佛又见到了自己已见过无数次的创世胜景,但这一次除了青剑之外,其余要素都极为简略,连情绪都是空白,仿佛青剑在这一刻便没有任何感触一般,她正是纳罕之时,只觉得识海一阵轻颤,一枚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炼化的记忆结晶,突然飘摇而出,落入书页之中,金光闪烁之中,缓缓化为字迹,‘不悦’。
  这却又是为何?阮慈心下想过无数答案,却没想到青君在那一刻的感受竟是不悦,她不由将手抚上那行字迹,心中便浮起感应,原来那真灵本为杀伐真器,诞生之时涌入其中的便是杀伐大道的种种规则,劳作之中,也都在沾染杀伐大道,是其后被阴阳五行道祖不断祭炼,方才对生之大道也有所参悟,因它对生之大道参悟比白剑更好,才被主君选中作为开天辟地的道宝,并因此顺势合道,承担了护佑宇宙生机的责任,但却依然有些不悦,因她心中对生之大道其实并无太多感受,也不喜主君无数次改易自己禁制的行为,虽然行动顺服,但心中却依旧有自己的好恶。
  便连道祖,都是如此……生动么?
  阮慈想了许久,也只能如此形容,毕竟在她认知之中,道祖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因所见维度过多,所知过去未来也极多,一言一语都极有深意的存在,很难想象他们还会有如此直白的情绪。但仔细一想,却又合情合理,若无这些情绪,那真灵诞生便无有任何意义,所有的规则,都因能受这情念的驾驭,方才有合道的可能,倘若无有丝毫情绪,便没有谋算的动力,那么便只是维护大道运转的道奴了。
  正是这样想着,那‘不悦’二字一阵扭动,忽然又从书页之中,翩翩飞出,重新投入识海之中,重新凝固成结晶,换作另一枚结晶飞出落入书页,扭动中化为‘得意’二字,阮慈不由又是大为愕然,“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连已经陨落的道祖情念,都能随意更改么?这情绪更改,又意味着什么?”
第408章
信笔由缰
  既然已知这结晶作用,阮慈自然多方尝试,还想要翻阅下一页书册,但却觉得指尖仿佛坠了一个小洞天一般,沉重得无法提起,冥冥中也是知晓,倘若这一页没有确定,则下一页无从看起。她不禁浮现一个猜想,心道,“难道这也能收束青君的时间线么……”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07/227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