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校对)第1011部分在线阅读

　　刘判官用手扬了扬手上的两根头发，指了指那铁环说：“看见了吗？这上面的应该是血迹，地上滴落的也是血迹。所以很可能是这家伙意外摔倒了，他身体后仰摔下，于是乎他的后脑重重的撞击在了这铁环上，铁环是立着的，刚好砸着铁环边缘。这家伙的身体重量加上铁环的硬度，直接将他的后脑颅脑给砸裂了，脑浆都出来了。因此这是一场意外，不是谋杀。”
　　牢头瞧瞧那铁环，又看看尸体。说道：“你是说这家伙摔倒，后脑刚好磕在这铁环子上。把脑袋磕骨裂了出了很多血，然后他又挣扎着爬开。结果爬到牢房中间的时候伤重不支就倒下去死了。”
　　刘判官点头说道：“没错，正是这个意思。你的回答进一步证实了我先前的推测，应该就是这样。”
　　牢头赶紧又问道：“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脑袋后仰倒下呢？”
　　这下把刘判官又问住了。他想了想说：“兴许是脚下一滑摔倒了呗。”
　　牢头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而且还帮着刘判官找到了一个很顺理成章的借口的理由。
　　他说道：“前几天暴雨如注，地牢里面都是水。后来水排干了，但是地牢也留下了一些淤泥，地上有些滑。兴许这淫贼就是地上一滑摔倒，把脑袋给磕破，死了的。”
　　刘判官频频点头，颇为得意。不过他很快又摇头说：“不能随意假想的找线索，这是卓大人说的。任何解释都必须要有充分的事实依据，我们要找到相应的依据才行。看看地上有没有他滑倒时形成的划痕？牢房里没有人碰过吧。”
　　“没有，就是小人跟大人进来过。其他的老狱卒都是在外头，没进来的。”
　　“那你有没有在地牢中滑倒过？”
　　“没有，小人倒是觉得这牢房的地面其实并不怎么滑，不大容易滑倒。当然，说不定这淫贼干那种事多了，所以身体亏空的厉害，也就不能够站稳。因此才摔倒也未可知。”
　　刘判官想了想，拍手说道：“你所说的还是假想，这是不行的。咱们必须要找到真凭实据，再根据真凭实据去细细琢磨，那样才行。”
　　于是两人便把稻草小心地扫到一边，蹲在地上仔细的在地面搜索起来。寻找可能存在的划痕。
　　可是两人几乎将地上每一寸都仔细搜索过了，并没有任何滑倒的留下的脚的划痕。
　　刘判官当即摇头说道：“他不是滑倒的，地上事实上也没有我们想象的淤泥。你们当初的清洁还是弄得不错的，地上的淤泥都清干净了。没有淤泥又没有水，他哪来的滑倒？可不能随意瞎想象。”
　　牢头赶紧一个劲答应说自己想当然误导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刘判官却没理睬他这么多，他脑海中一直在琢磨的却是这家伙究竟是怎么突然倒下的。忽然牢头眼睛一亮，小心的对刘判官说道：“小人倒是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兴许这家伙正站着的时候忽然睡着了，然后直挺挺躺下。脑袋就撞到了铁环之上。”
　　刘判官愣了一下。皱了皱眉，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睡着？你这脑袋瓜未免也太开窍了，这主意都想得出来。”
　　牢头赶紧解释说道：“先前这家伙两次差点把脑袋伸到水里头去淹死，开始我们还以为他要自杀。结果把他救起来之后询问，他却说没有的事，他从没想过要自杀。只要有一天他不上刑场，他就会一直活着，享受着最后一天的时光。干嘛要死呢？”
　　“所以他虽然肯定难逃一死，但是从他每天的精神状况来看，他还是活得很自在逍遥的，并不想自己弄死自己。但是那两次他却把脑袋差点都杵到水里头去了，他当时是睡着的，脑袋却耷拉下来垂到水里。水面都浸泡到他倒着垂下来的脑袋上，接进了鼻孔了，估计再进去一点他就会呛水而死。”
　　“但是我还在想，若如果说他这是自杀，那还真是世界上最奇特的。居然有人采用这种方法把自己淹死。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1531章
口说无凭
　　刘判官很是惊讶。问道：“那这又能说明什么？”
　　“有人问过他，他说他有这样忽然就睡着的毛病。有时走路，走着走着突然就睡着了，然后摔倒在地。他之所以被抓获，是因为他潜入人家正在强暴女子，干着那事竟然睡着了。那女子便呼唤家人，把他抓到了送到衙门，就这么落网的。要不然还抓他不着呢。”
　　“大人你想，这家伙能够在办那种事的时候都睡着，当然也就能够站着就睡着了，说明他这睡觉的毛病来得突然，一来就立刻睡着，根本连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刘判官很是狐疑。想了想，说道：“空口无凭，你赶快调一下他的卷宗，查看一下他如何被抓的？是不是正在办事的时候被女子家人送过来的。并派人去找到那女子，仔细询问一下当时的事情经过。他究竟是不是办着事就睡着了？这是关键。”
　　牢头赶紧答应马上派人去办。
　　刘判官说：“你提供的方法很有说服力。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一环没有解开，这东西若是解不开可不好办。”
　　“大人是不是指的这牢门是怎么打开的？”
　　“正是如此。是谁打开的牢门，这个确实得查个明白。”
　　便在这时，牢房外跟着的左狱卒突然说话了。他说道：“启禀判官老爷，这件事小人知道。”
　　刘判官狐疑的扭过头盯着他说：“快说，你知道什么？”
　　“这锁不是用钥匙开的，是被这淫贼自己用铁丝捅开的。”
　　刘判官大吃了一惊。疑惑的瞧着他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人一直守在监牢中，有一次小人无意中发现这铜锁的方向反了。小人记得这之前锁的时候，插钥匙的锁眼是朝右边的。可是那天我看到他的锁孔却是朝左边的，也就是说有人把钥匙打开了又重新锁上。但锁上的时候将铜锁掉反着锁了，这就不对了。”
　　“因为这之前因为我记得上一次锁的时候之后没打开，而且挂锁的时候一般都是左手挂上去，锁孔都在右边。这样方便用右手打开，怎么成了左边了呢？我当时拿着那锁翻来覆去看，还盯着淫贼瞧。”
　　“然后我就自言自语的说，真是奇怪了，这锁不对劲，我得去告诉牢头。我这么说了，转身要走。他就把我叫住了，他说让他家娘子给我送一两银子过来作为酬谢，只要我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他说他也不是想越狱，但是不要告诉别人。我很奇怪，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说那锁是他自己用铁丝捅开的，那铁丝是他家人给他送菜肴的时候藏在菜里送进来的，他平时是放在鞋底里藏着的。”
　　“他以前是溜门撬锁的小贼，所以打开铜锁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撬锁过程中遇到家里有年轻女子，一时忍不住才干上了那种勾当。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这才从小贼变成了淫贼。但溜门撬锁这个手艺却没荒废，有时闲着无聊他就把锁捅开出来转上一圈，然后再回去，纯属闲极无聊，没想过要逃走。”
　　“虽然他能打开自己牢房的门，但是出不去。铁门外面还有人值守，一定会被抓到的。一旦下一次被抓到之后，发现他捅开了门，一定会把他的手脚都锁起来，那就没有自由了。所以他只是忍着在没人的时候自己捅开锁出来逛逛，也就在监牢之中，只是活动一下筋骨而已，闲着无聊找点事干。”
　　“不过也的确如此，他没有任何企图越狱的行动，所以我就信了他的话。我让他没事别开锁，万一被其他人看到他一样会被锁起来。甚至还可能会被上匣床直接固定在床架上，连挠痒痒都不可能，那才惨了。”
　　“他答应了。但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的开锁，不过他很注意锁不再反过来了。小的见过，的确定他这样干过。所以那天晚上应该是他打开的。”
　　刘判官又惊又喜。心想，原来这样，那这件案子整个经过就完全顺理成章。只是他这说睡就睡的病的毛病，到底是瞎掰的还是真的，可能需要进一步的求证才行。
　　于是刘判官决定到太医院去找太医求证一番，这样就更稳妥了。
　　太医告诉他，这种病是阴阳颠倒。突然发作时就跟死去一样，这种病例自古就有。虽然罕见，但是还是有。
　　这老太医此前也遇到过几起这种病，不好治。因为它涉及天地阴阳，只要在体内瞬间发生颠倒的时候，人就会昏倒，人事不知，连打雷都不会醒的，必须得他自己醒过来。
　　虽然老太医所说的确有些太过匪夷所思，刘判官根本听不懂。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的确有这种病，而且这种病虽然罕见，但是多少是有的。连老太医都遇到过几起，就足以证明了。
　　取得了老太医的证词，回到衙门前去调查的狱卒回来禀报，拿到了那家人的证词。包括她父母的证明，这淫贼的确是正在强暴那女子的时候，忽然就趴在女子身上睡着了。呼呼大睡，女子这才把他推开，跑出去叫人才把他五花大绑，好一通暴打了之后送衙门，他也没能醒过来。
　　直到送到衙门他才醒转，当时家人都觉得有些惊讶。不过衙门的人以为他们家人说谎，不过女子的家人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现在衙门来问起那件事的经过，他们才如实的说了。
　　拿到这两个关键证据，刘判官顿时舒了口气。不过最后这件事情他还是需要提刑官卓然的最终判断。
　　这之前他把自己的判断结果向欧阳修作了禀报，欧阳修听完之后也认可他的判断。但是同样提出来，等卓然来了，把这件事向他禀报。以最终确定判断是否有误。
　　毕竟涉及到命案，须得稳妥才行。
　　过了几日，卓然回来。刘判官立即求见。
　　卓然认真的听他把整个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并把相应的证词和现场勘查交给了卓然。
　　卓然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得知除了尸体因为已经发臭了。所以搬到殓房装殓之外，现场几乎没有动过。当然当时为了找滑倒的痕迹，把散落的稻草都堆到一边去了，其他没有触碰过。并且把铁环上找到的那几根沾了血的头发也出示给了卓然过目。
　　卓然看完之后，并没有马上表态。
　　他说道：“我需要对尸体进行一下解剖，以确定你的判断最终是不是正确。因为你的判断目前为止是没有问题的。但我担心这尸体可能还会有别的什么原因没有发现，除了他自己突然睡觉昏倒导致颅脑损伤，是否会有其他导致他突然昏厥猝死的疾病？”
　　卓然先到了牢房察看了现场，果然现场勘查情况和刘判官的叙述相吻合。于是得到了肯定。
　　卓然又来到了殓房对尸体进行了解剖，结果显示这淫贼死亡的时间的确锁定在子夜。同时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抵抗，而通过解剖死者，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致命的病变。由此最终确定判官认定是对的。
　　卓然将刘判官叫来，把自己的结果告诉了他。
　　刘判官喜不自禁。卓然称赞道：“这次你的破案很有想象力，很不错。而且你能够仔仔细细勘察现场，寻找痕迹，并最终破了案子，这一点本官很欣慰。以后如果你能够按照这次的思路进行破案，就让人放心了。”
　　刘判官躬身道：“这都是大人您教导有方。如果不是大人您谆谆教导卑职，很可能还会去重蹈覆辙，再次像上次那样直接锁定牢头。又采用刑讯逼供，从而会出现错案冤外。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后怕，手中这杆笔实际上就是一把刀，弄不好就要错杀无辜的。”
　　卓然说道：“没错，作为一个判官，一定要胆大心细。要以事实证据作为依据，要尽可能小心并大胆设想，最终靠事实说话，不能主观臆断。只要能做到这些，最终就能做出令人放心的结果。”
　　刘判官连连点头，对卓然更是佩服了。
　　…………
　　这一年的暴雨特别的多，定州更是如此。
　　定州城外谢家庄已经差不多要被水整个冲毁了，村子上百口人家一大半都已经把家迁到城外的山岗上，想着躲过这可怕的暴雨。
　　可是人可以搬走，财产可以运走，而地里的粮食却是没办法的。而现在已经抽穗了，但稻子还没办法打。就算打下来也取不到几颗粮食的，可是眼看着洪水将一丘丘稻田冲毁，大量的粮食被洪水卷走。村民们的心也几乎要随之一起冲走了。
　　村里周老汉的三个儿子，只有大儿子娶了一个媳妇。这媳妇模样长得一般，但是身材不错，尤其是两条玉腿，滚圆修长。在夏日里把裤腿卷到膝盖之上，白花花的两条小腿踩在田里做活，会让村里的那些后生们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周老汉的媳妇心疼这些庄稼。跟她丈夫和公公商量，反正洪水再这么下去庄稼也保不住，要不还是去把庄稼收割了。管他能有多少，哪怕有一口粮食也好过全都冲走。
　　周老汉望着那些被冲毁的稻田，心头着实的焦急而又紧张。最终他还是决定用儿媳的建议，到地里把庄家抢收回来。能抢收多少是多少，总强过被洪水冲毁。
第1532章
山洪来了
　　于是周老汉带着三个儿子和大儿媳妇便离开了山岗，回到村边。自家的农田田里已经整个被山上冲下来的洪水淹没了，水稻都倒伏在水面之上，泡着的。就像被淹死了的女人飘在水面的头发，看着让人心悸。
　　这时大雨如注，哗哗的雨点打在水田里，噼里啪啦的溅起无数水花。天空下着一点蒙蒙的雨，水雾弥漫，四周都看不到远处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