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校对)第2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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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想起什么的话,可以随时通过衙门告诉我们。”云燕站起身,对董氏道:“告诉你,你丈夫很可能会被无罪释放。因为老爷今天上午开棺验尸,发现他的前妻并不是被打死的,死因虽然没最终查清楚,但原先认定他杀人的整个案情事实跟尸体检验完全不一致,证据明显不足,目前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的证据,这种情况下会无罪释放。——我先跟你交个底,你不用担心为他守寡了。”
  说罢,云燕迈步往外走。
第388章
私通
  董氏呆了,直到云燕他们走出了屋子她才好像从梦中醒来,慌忙追了出去,到院子里道:“捕头姑娘,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丈夫…没杀他前妻,要放回来…?”
  “嗯,很有可能,这是我们判官老爷说的,如果没有发现新的证据的话,回去可能就放了。——你可以准备些酒菜迎接他回来了。”
  说罢,云燕带着捕头和众捕快迈步出了院子。
  董氏呆呆地望着,院门在寒风吹拂之下来回啪啪的响着,一张一合,好像有人在朝着她咧嘴笑。
  董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冲上去,咣当一下将房门关上了,哗啦一声上了栓,又呆呆的望着紧闭的院门片刻,才一转身跑回了屋子,冲进了卧室。
  瞧着自己的梳妆台,她咬咬牙,马上跑到屋角箱子前,打开箱子,从里面找出一块蓝布铺在桌上,打开抽屉,把里面的头花、木梳等一大堆梳妆打扮的东西和一些廉价的饰物全都掏了出来,放在了蓝布上包了起来。又打开抽屉,看看空去了一大半的抽屉,一个个检查过去,没有发现需要处理的物件。
  随后,她又冲到屋脚,从木箱中翻出了几件衣裙,布料一般,但却是新做的。拿起来揉成一团,跑回桌前,塞进了蓝布包,把蓝布包挎在肩上,又跑回去,把箱子咣当一声关上。
  她捋了捋头发,快步出了门,把房门锁上,出到院子,先探头到外面瞧了瞧,小巷里没人,这才回头把院子门锁了,快步沿着小巷往前走去。
  董氏来到衙门口,四下张望,见没有什么熟人,这才快步上了台阶。
  在门口,挎着腰刀守门的衙役见到她,笑眯眯说道:“哎呦,你来啦,找轿夫吗?”
  董氏赶紧扮了个笑脸,道:“是呀,轿夫大哥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在,刚回来,你算来巧了,他前脚抬着老爷进去,你后脚就来了,就好像他影子似的。”
  “这不是没办法吗,谁叫我丈夫让他关照我呢,我家里有些活儿自己做不了,只能麻烦他了。”
  那门房意味深长的点头,说道:“我没说什么呀,大家都知道,你何必要拿这话来掩饰呢?哈哈哈哈,快进去吧。”
  董氏这才舒了口气,谢过之后,迈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绕过照壁,来到了前院。
  前院是衙门对外办公的地方。有不少人在各个房间进出,都是来衙门办事的。靠左有个月亮门,从那进去,是马厩和衙门粗使仆从们住的地方。董氏要找的轿夫就在那儿。
  她快步进了月亮门,来到里面一个小院子,一眼就看见轿夫正光着膀子在那一边擦汗一边大声嚷嚷着,跟另外几个人在说话:“我的娘啊,知县老爷这次没了命的催我们快走,一口气跑了十里路,他说下午要赶回来参加防御使大人的宴请,要请开封府的判官老爷,可是不能耽搁的。这趟路把我累的,寒冬腊月的一身汗,冷风一吹都结冰了,真他奶奶的不舒服。”
  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用手帕擦着身上。
  另一个轿夫则没有像他那样把衣裳都脱了,只是在那拿着毛巾擦着汗,说:“我待会儿洗个澡再换衣服,现在要去洗澡非闭了汗,那可就要着凉了。”
  刚说到这,他便看见从月亮门进来的董氏,于是神秘的对那光膀子轿夫努努嘴说:“朱小吏媳妇来找你了。”
  那轿夫赶紧转身,便看见董氏挎着个大蓝布包裹站在那儿望着他。
  于是便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大大咧咧的说道:“哎呀,没办法,谁叫我跟朱小吏是朋友,他如今犯了死罪关在衙门,他媳妇儿托给我照顾,啥事都来找我,也不知道现在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一边说一边在众人目光中迈步走了过去,说道:“嫂子,今儿个又要我帮什么忙啦?是劈材火还是修房顶漏啊?”
  董氏勉强笑了笑说:“是呀,是有件麻烦事的,麻烦兄弟你先跟我来吧,我们边走边说,事情紧急呢。”
  轿夫眼见董氏跟以往不大一样,不觉愣了一下,便说道:“那行吧,你等我拿件衣服。”
  说罢将毛巾扔在凳子上,抓起那身衣服捏了捏,发觉湿漉漉的全是汗,于是又扔下,跑去屋里,翻开箱子,从乱七八糟的箱子内抓了一件夹袄胡乱穿在身上,这才快步出来。
  董氏已经走到月亮门那儿等着他了,他跟其他几个挤眉弄眼的人挥了挥手,迈步走了过去。这些人故意做鬼脸,倒好像已经知道他跟董氏有什么不清不楚似的,他也不在意。
  他跟着董氏出了衙门大院,来到街上,董氏没有停,一直往前走,这让那轿夫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加快步伐。
  他想追上董氏,可是董氏发现他步伐快了之后,下意识的也加快了步伐,竟然跟小跑似的。又看后面的轿夫也跟着小跑起来,董氏有些慌了,看见旁边有个小巷便钻了进去,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僻静拐角的地方,终于被轿夫追上了,轿夫一把抓住了她。
  “你放开我,当心人看见。”董氏赶紧甩手挣脱了,前后瞧了瞧,好在小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小巷的几处进出小巷的后门也都紧闭着,她这才舒了口气。
  轿夫也有些紧张了,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看你那样,吓得脸都白了。”
  董氏着急的说道:“他放回来了。”
  轿夫完全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可却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呀?”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答案。
  董氏道:“我丈夫呀,刚才开封府来的一个女捕头跟我说,开封府的判官老爷说了,我丈夫的前妻不是我丈夫杀的,要把他放回来呢,这下怎么办?”
  轿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在巷口前后瞧了瞧,压低声音说道:“为什么?他不是自己的供认有罪吗?为什么把他放回来?”
  “我哪知道,捕头是这么说的,我瞧她不像是开玩笑,你要不在衙门中打听一下?”
  轿夫说:“打听个屁,她既然都这么跟你说了,那还有假?开封府的捕头那是随便给你开玩笑的嘛,这下麻烦了。”
  董氏着急的说道:“你赶紧想个主意呀,你能等,肚子里的娃儿可不能等,你把我肚子搞大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在衙门这么久,又是刑房的书吏,是个人都给他三分面子。”
  “到那又怎么样?我在衙门可也没少待,我都伺候了两任县太爷了,我是县太爷身边的人,他能把我怎么样?”
  董氏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过去拧了他一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浑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他犯的是死罪,他自己都承认了,板上钉钉的,可这次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法,居然买通了上面的官,杀人这么大的事都能放出来,他要整死你我,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轿夫也傻眼了,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这书吏看着没什么本事,也没多少钱,可是人家能够把杀人罪都洗脱了放出来,还有什么比这能耐大着呢。说不定这朱小吏背后有人罩着,又或者有什么神通广大的裙带关系不被人知,关键的时候才会动用,他既然能把他的杀人死罪都洗脱了,那要把他一个小小的轿夫关进大牢,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自己虽然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县太老爷身边的人,别人不敢动,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哪根葱,他只不过是县太老爷身边抬轿子的,一年到头也也没有几次机会跟大老爷说上一句话,哪谈得上什么身边的人。县太老爷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他,他那纯粹是猪鼻子插大蒜装象。
  更何况这件事还是自己理亏,相当于自己跟他的妻子私通,把人家肚子搞大,私通可是犯罪的,谁也维护不了。他要在落井下石,砍了自己的脑袋也未尝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轿夫冷汗都下来了,虽说抬着轿子里面的县太老爷一口气跑了十里路,虽然累,腿脚却还有劲。可现在想明白眼前面临的可怕事情之后,感觉两只脚软绵绵的,支撑不住自己硕大的身躯,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抱着头,脑袋里跟浆糊似的乱成一团。
  董氏生怕别人看见他们偷偷摸摸在小巷中,很着急,眼见轿夫又不说话,便上前踢了他一脚,说道:“你倒是放个屁呀,你在老娘床上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这样死人一个?快想主意。”
  “能有什么主意?”
第389章
驴的主人
  董氏气的将手里的蓝布包裹狠狠砸在了他身上,说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给我买的,全部还给你,他回家要是发现了可解释不了,咱们只能抵死不认,他也奈何不得。”
  “那孩子怎么办?”
  “我去找稳婆,我听说她有个药能把孩子打下来,想办法今晚上就做掉,没有了孩子就没有了罪证,他又能怎么样?”
  轿夫一下就坐了起来,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主意好,快快,你快去找稳婆,多塞些钱给她,让她想办法,一定要用猛药,今晚上就把肚子里的东西打下来。反正判官老爷今晚上还要呆在这,在防御使老爷那喝酒,明日一早才回开封去。就把人放了,他只怕也得明天晚上才能回来,如果还需要办些什么手续之类的,就更要耽搁两三天,这样就缓过劲来了。”
  董氏点头道:“只能这样了,再不济我回娘家一趟,因为打掉孩子肯定身子都垮了,他只怕会看出端倪。我回娘家住几天,等身子养好了我再回来,装着不知道的样子。”
  轿夫现在只想赶紧从这麻烦事中脱身,明哲保身,最好是让董氏走的远远的,再别回来为好,听她这么说,赶紧道:“好好,你快回娘家去,呆他个一年半载的,就说跟他过不下去,怕被他杀了,让你爹娘去找他,让他休妻,以后咱们不就还可以在一起吗?”
  董氏狠狠啐了他一口,说道:“你就嘴巴上那点功夫,真要到事头,什么时候见你有个主意。我现在才算看清楚,我当初怎么瞎了眼,非要找你这么个窝囊废,我守着我男人吃香的喝辣的,指不定他还能做官呢,跟着你一辈子只能受穷,现在他回来了,你也再别来找我!”
  说罢,董氏转身朝着巷子口跑去了。
  轿夫站起身,抓着那个蓝布包,望着董氏跑出了小巷,他目光收回,望在怀里的蓝布包上,只觉得心里憋屈。将那蓝布包狠狠一下砸在了墙角的一块石头上,蓝布被扯碎了,里面廉价的簪子手镯洒了出来,落在了被踩的满是泥泞的雪地上。
  …………
  朱小吏放出来了。
  他站在开封府衙门的台阶上,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一阵寒风吹来,扬起了地上的碎雪在空中飞舞,迷住了他的眼睛。他抬头抬手揉了揉,总觉得恍若隔世,原以为这条命已经死定了,却不料竟然又活了过来,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真是让他欣喜若狂。
  刚才判官老爷告诉他,他杀人罪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他还没从那一刻那种全身都要炸开一般的狂喜中清醒过来,他甚至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轻轻的发颤。
  他抬起手,手上有一纸公文,是证明他的案子证据不足,他获无罪释放的证明,这文书能证明他不是逃出来的。他一直将那张证明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甚至都不敢将它揣到怀里,好像担心揣到怀里之后,再伸手进去就找不到了,又要被关入大牢似的。
  他在大牢中已经蹲了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他每天都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刽子手一刀将脑袋砍下来,脑袋在地上滚,感觉到天地也在滚。停下来,面却朝地,什么都看不见,也呼吸不过来。
  他还梦见自己被吊在绞刑架上,可是绳索勒着脖子,一直勒着,却怎么都勒不死,那种窒息的可怕让他在梦萦中都能惊出一身的冷汗,而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上刑场了,他已经是无罪之人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衙门,此刻已经黄昏,他看见了衙门的门房用冷漠的眼睛在瞧着他,他赶紧赔了个笑脸,小心地踩着结了冰的青石板阶梯,走下了衙门的台阶,到了街上。
  到了这里,他才赶紧将手里的那张释放证明折好了,贴身放着,用手拍了拍。
  他就算找到车,要赶回封丘县还有半天的路呢,而现在,去封丘的车只怕已经没有了,除非自己雇一辆车,但是他手里没钱。他住进大牢之后就没有人来看他,包括他的新婚妻子,也不过是在最初两天来看过,以后就再没见过她。他带到大牢里的钱早就花光了。
  在衙门大牢里,如果自己不掏钱,衙门的饭菜那是连猪狗都不愿意吃的,没办法入口,而且还要干很重的活。就他这小身板,根本经受不了的。好在他是个孤儿,上无父母供养,下无弟妹抚育,自己挣钱自己花,所以挣了一些银子,才娶了这么个水灵的媳妇,还剩下些钱。
  他入狱的时候,曾经跟牢头说了,让他们去找自己媳妇要些银子,他也亲笔写了信。这种信衙门的牢头是很愿意去送的,因为多少会有好处。而且帮犯人要回钱,犯人总是要交给他们保管的,要买什么也是由他们去买,中间还可以吞没一些。
  然而牢头回来满脸怒容,将那信砸在了他的脸上,告诉他说,他媳妇说了,人都要死了,干嘛还要浪费钱?那些钱已经赔给了他前妻的家人,家里连一文钱都找不出来了,连他媳妇都还是娘家给钱才能够活下来呢,哪还有钱供他在大牢里头花。
  这番话把朱小吏气的要吐血,但他却无可奈何,那以后,他只能跟那些没有钱的犯人一样,整天做活,吃着猪狗不如的食物,勉强吊着命,幸亏他能写些字,文笔不错,给那些犯人们写写书信,勉强换几文钱,还能稍稍过得好一点。
  想起在牢里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
  以往在衙门,他是书吏,大牢也没少去,也见过那些可怜的囚犯遭受的罪,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来受这份罪了,好在都过去了,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去。他要去瞧瞧他的长得跟狐狸一样狐媚的媳妇。——这几个月在大牢里,他一旦有了空闲,想的就是媳妇。
  虽然媳妇对他可谓恩断意决,不肯给他钱,他开始的时候很是气恼,可是后来时间久了,他也就平静下来,反而主动为媳妇去着想,或许媳妇说的是真的,家里的钱都赔给了原来的岳父。他知道岳父那个老头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拿出大把的钱,他只怕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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