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梦(校对)第1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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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看来山县昌景很可能也认识到了这河床上的限制,然后打起了如意算盘,想先拖垮我们,然后趁机在矢作川河原决战。
  虽然没有实地勘察过地形,但是像矢作川这样发源于山间、汇入到大海的干流,大致样子都差不多。河水可能不深,然而经过了多年的山洪冲刷,河原一定是非常宽阔和平坦的,加上如今正是枯水期,大片干涸的河床显露出来,正是非常合适的战场(所以很多战事都发生在河原上)。
  而在这砾石河床上,我们就都无法动用取胜的砝码,他的赤备无法进行突击,我的备队也没有合适的地形列阵,所以都不会轻易选择决战。可以这样说,这片砾石河就是双方的缓冲地区。
  如今的情况就是,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这条砾石河床有多长,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存体力,为各自算盘中的河原决战做准备……
  就这样,两方的主力大致保持着两公里的距离,各自在河床上行进着。随着河床越来越宽,溪流也越来越宽了,变成了宽约三十四米的小河,潺潺的流出山谷之外,注入矢作川干流。
  和我预料的一样,矢作川的河岸很宽,每一边都足足有近百米,无论是骑兵冲锋还是备队列阵,都已经是绰绰有余。
  “就是这里了。”我作出了决定。
  为了发挥铁炮的优势,并且削弱赤备的威胁,我准备渡过矢作川,在对岸立下阵势,依托河流迎击武田家。
  三河国的气候很暖和,今天的天气也好,是冬日难得的晴天。以当下的气温,十二月的河水虽然有些寒冷,却还是可以忍受的。
  如今的情况,决战已经不可避免,我们都不会因为一条河流而轻易放弃。
  “你,下去探一下水深!”我从近侍中选出一人命令道。他的身高大约在一米五上下,这是这个年代最普通的水平。
  他领命下河,慢慢走到了河的中段,河水没过他的腰间,一直停留在他的胸口附近。
  “禀主公!可以渡过!”他遥遥喊道,声音中稍稍有点发颤。
  我点了点头。这个深度可以说非常适合,让我取胜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那么,渡河吧!”我大声发布了命令,率先骑着“雪云”跳入冰冷的河中。
  率部渡过矢作川,我命人升起许多火堆,稍稍烘烤了一下,然后在河原列下宽达数百米的鹤翼阵势。整支军势分为三部分,左翼是大半支朝明备,右翼是大半支安浓备,各自抽调所有的四百支铁炮和一番三百人的长枪兵,并且补充两百水军铁炮手。中间是我的本阵,我们几人没丢掉的将旗全部集中在这里,以我的三百旗本众、八百支铁炮和四百支长枪护卫着。
  才刚列下阵势,并且设了一点简陋的工事,对面就出现了武田军的身影。我立刻吩咐亲卫吹响法螺,下令全军戒备。
  凄厉的法螺响起,原本坐在地上的士兵立刻起身,拿起身旁的武器,摆成了整整齐齐的作战阵型。
  我的本阵分为三部,一部居中正面着矢作川列阵,另外两部稍稍倾斜,作为连接左右两翼的翼根。但是三部分的人员配备完全一样,都是四列长枪兵加上两列铁炮手。前两列长枪兵半蹲,以地面作为支点,倾斜的竖立着长枪,后两列长枪兵以弓步站立,平伸六米长枪,一列前刺,一列收回,然后彼此按节奏转换。在他们后面,就是铁炮手的位置,他们站立的位置稍高,似乎是一道很久以前的河堤,正好作为铁炮阵地。
  我的战术是三段击加狙击。左中右三部分的铁炮,分别作为三段击的一段,用来对付滩头整理队形的敌势。另外两百支铁炮暂时隐藏,伏在河堤之后,随时准备集中火力狙击敌方现身的大将。
  为了利用那道河堤,我留出了三十米的河原。这一点让分部光嘉等人有些疑虑,按照他们的想法,应该紧邻河边列阵才是,那样的话,刚从河中上岸的人无法从容调整阵型,正好利于我方的长枪兵发挥威力。
  可是我却觉得,这三十米堤岸留得恰到好处,武田军固然可以利用这段距离调整阵型,我的铁炮队却正好利用他们调整的机会予以射杀。或许这就是思维的不同了,他们认为长枪队是主力,我却寄希望于铁炮的发挥。而且我认为,以我方的长枪兵的训练、素质和武器,都能够完胜武田家的足轻,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山县昌景的一千赤备,而这一强力备队,他肯定是用来冲击我的本阵。
  最终,我的权威和战绩说服了他们,他们都按照我的要求布下了阵势。只不过,他们的铁炮数目不多,而且是老式的火绳铁炮,所以布下的阵型依然是以长枪兵为主,铁炮队虽然放在堤岸上,但是威力有限,大部分时候都负责打酱油。
  不久,武田家发起了试探性进攻。他们选择了安浓备的左翼,约五百长枪足轻的一支备队趟过河流,在河边调整了阵型,排成五列向安浓备逼过去。不知道是为了壮胆,还是被河水冰的,所有人都大声呐喊着,气势倒是十足。
  两百支铁炮适时的响了,带走了前排二十多人的性命。后排的人立刻逐次上前填补,依然保持着密集的阵型。
  两方很快正式接战了,而为了避免误伤,铁炮也就不再发射。这正是两方合战的常规模式。不过,我方训练有素,战术动作极为标准,而且长枪的长度似乎比武田家超出半米多,完全压制了他们,一线的武田家足轻纷纷倒下,几乎就要换掉一半,甚至还包括后一排的七八人。一边倒的战况,显然令带队的侍大将十分惊诧,他马上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和幸存的四百二三十人飞快的撤离。
  这时候,铁炮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再次留下了十多人的性命。
  一个试探,就损失了两成的兵力,山县昌景应该知道我方长枪队战力如何了吧?
  我清楚的看见,退回的侍大将策马前往主阵,下马半跪在武田菱军旗及丸花菱将旗下,向中间的骑马武将禀报了几句。而那个武将,显然就是作为大将的山县昌景了,他派出身背蜈蚣靠旗的使番,向另一个备队传达了命令。随后,这个备队离开阵势,下河向我的本阵扑来。
  ——还要试探么?还真是谨慎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武田退兵(中)
  我想了想,决定暂时隐藏战术,只以三段击的六百支铁炮用常规战术应付他们。这样或许有点风险,但要对付接下来的赤备突击,总该留一点底牌才行。
  然而,紧接着另一支备队也动了,跟在第一支备队的身后下到河中。两支备队的总人数达到一千人,他们趟过河水,向我的本阵扑来。
  这是……人海战术?我忽然有点失望,武田四名臣之一的山县昌景,不会只有这么点程度吧?
  我一直认为,作为一支军势的指挥官,可以容许一定的牺牲,但绝不能漠视伤亡,更不能纯以士兵的生命换取胜利。如果谁发出了这种不符合指挥道德的命令,别说是被称为军神,连作为军人的资格都不配。更何况,现在山县昌景指挥的,并不是日俄战争时、前仆后继冲击俄军要塞的狂热日军,他们绝对无法承受太高的伤亡比例。
  作为战场上的敌人,彼此之间处于你死我亡的立场,我不会滥发同情之心。现在既然对方愿意付出伤亡,我也不介意收割性命。
  “铁炮准备!”我抽出了五胴切,高高的扬起,等待敌军到达河滩的那一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最前面的几十人并没有停下来整队,也没有向着正面冲击,而是散成两股,让开中间的滩头,以十分散乱的队列分别冲向本阵的左段。
  那么就没必要动用全部铁炮齐射了……我放弃了原先的想法,劈下太刀,喊出了一个命令:“左段!放!”
  两百支铁炮立刻发出轰鸣,向着左段前方的滩头齐射,击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十来个人。这个战绩,比左翼安宅家同样数目的水军铁炮手还少,以各备队铁炮组的训练而言,结果实在很糟糕。其中的主要原因,是滩头敌方人数不多,队形散乱,类似于后世的散兵线冲锋方式。这是对付火器齐射的招式,只是没想到,山县昌景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并且敢于在阵前打散队列,倒是有些决断。
  或许他也看出来了,我的长枪阵要保护铁炮队,不会主动出击?
  果然,依着侍大将的命令,备队的其余人继续乱糟糟的向本阵左段进逼,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直到冲到了枪阵的前沿,他们才排成几行密集的长枪行列,一起向我方的枪阵发动进攻。
  另一支备队也依此而行,散乱着阵型冲向本阵右段,同样在阵前列下阵势。这一次我连齐射都省了,隐藏着铁炮队的实力,专心等待迎击武田家的赤备。因为我发现,对面的武田赤备已经在滩头完成集结,正是准备发动奔袭的架势。
  两个备队空出中段的位置,不就是为了让骑兵冲锋么?那么就见识见识我吉良家铁炮的威力吧!我就不信了,你的赤备也敢这样散乱的发动攻击,那等于放弃自己的优势,自我阉割战斗力……看着对面跃跃欲动的赤备,我暗暗的在心里想着。
  然而,接下来,武田家却是出动了另外几个备队,向我的左右两翼方向发动了进攻。他们的进攻并不怎么积极,对我的左右两翼几乎没有威胁,但是自身的伤亡也非常有限。相比起来,中间进攻的两个备队就努力多了,近半个时辰下来,每支备队都已经伤亡了过百人,给我方的左右两段各造成了二三十人的损失。这个交换比可以接受,但是铁炮队一直没有发挥的机会。他们的预定射击面是滩头,如果对近处的敌方发射,说不定会伤到自家的人。这可不比一般的伤亡,来自自己身后战友的攻击,即使明知是误伤,也很容易让一线奋战的人崩溃的。
  想到这里,我隐隐有些担心了,主阵的长枪兵不多,总共只有四排,在这样的形势下,是否能挡住武田赤备的突袭?毕竟,他们还没有面对大部骑兵突袭的经验,面对的又是东国最强的武田赤备……
  正在这时,对面武田军吹响了法螺贝。本阵的山县昌景奔到河滩前,向着赤备说了些什么,然后近千人同时发出一声呼喝,纷纷策马冲入河中。
  终于来了……我再次举起了五胴切,怀着稍稍紧张的心情,准备向中段的河滩发动三段击。
  可是,他们却分成了三股,分别冲向了左、中、右三段的河滩。这让我有些疑惑,难道是准备在三段同时发动进攻?左右两段不是还有他们的备队在作战么?
  看着他们开始列阵,我来不及多想,依然发出了含在口中许久的命令:“三段击!放!”
  铁炮队发出久违的轰鸣,而且非常的连贯,每隔十秒,就有两百支铁炮向中段发射。遭到这样的连续打击,中段列阵的五六十骑很快就尽数倒在了河滩上。但是,左右两段河滩的骑兵却列好了阵势,他们再次大喝一声,相继划出两道弧线,向我方的中段突击过来。
  我忽然发现,武田赤备的攻击方式和我的铁炮非常类似,同样是三段列阵,然后依次冲击。如果说我的铁炮攻击方式是“三段射击”的话,赤备或许可以称为“三段骑突”了……或许,他看到我本阵的三段列阵方式,在试探出左右两段的铁炮配置,就已经猜出了我会使用三段击?
  但是,他肯定不知道,我采用的燧发铁炮,攻击的速度有多么惊人了吧?而且,我还准备的一个狙击铁炮组,作为额外的攻势,专门用来对付敌方冲锋的大将。
  按照历史,山县昌景就死在铁炮攒射之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提前迎接自己的宿命。我相信,只要将他击杀,就等于抽掉了这支赤备的大半精气和灵魂。
  我举起南蛮千里镜,努力寻找山县昌景的行踪。不过,结果让我非常沮丧,他并没有随同冲锋,也没有留在前线,而是策马站在河中调度着,身边还有好些近侍护卫。这样的条件,我根本无法狙击他。
  或许,我是被历史误导了,钻进了牛角尖?……我忽然醒悟了过来,这的确是个问题。历史上的长筱之战,山县昌景之所以亲自冲锋,主要是对武田家的前途已经近于绝望,可以说是怀着必死之心在奋战着,试图挽回阵前的颓势,这才被织田-德川联军的铁炮所击杀。可是,如今武田家刚刚大败德川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作为家中有数的重臣,五支赤备的统领之一,绝不会轻易以身犯险的。
  如今,在他的调度之下,武田家的赤备虽然被打倒了两三排,却终于有人成功的冲到了我的阵前,一头撞入了枪阵之中。中段前两排的枪兵依然维持着最先的姿势,依托地面的支撑,将长枪向前倾斜的竖立着,这一姿势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首当其冲的赤备骑兵纷纷被长枪贯穿,但是他们的动能依然很大,以致有一些长枪被折成了两半,还有骑兵连人带马被长枪串住,如同倒立的钟摆般压进枪阵之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这时候,长枪阵纵深不够的劣势显露出来了。才应付了武田家三波冲击,几十米的战线上,就已经露出了两三个缺口,几名赤备骑兵突了进来,手中的太刀自下而上撩起,剖开了身前长枪兵的胸腹。
  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武田赤备,果然是战力惊人,我虽然装备了新式铁炮,但依然无法挡住他们的冲击。
  “顶住!顶住!”我大声的呼喝着,命令身边的近侍和马廻们顶上长枪阵的缺口,纵马迎击赤备骑兵。
  这个时候,还留什么力就太愚蠢了。我发出命令,让狙击铁炮阵随中段的节奏,参与攻击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骑兵。同时,我叫来蜂须贺景胜、前野景定两人,命令他们分别前往左右两翼,传令让他们击破面前的敌军,向本阵方向靠拢,从三面合围武田家的赤备。
  可是,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尽管我看到左右两翼的枪阵气势如虹,将对面的武田家长枪队逼得节节败退,本阵中段的长枪阵却是濒临崩溃了,为了保护本阵大将和铁炮队,我的近侍和马廻众已经全员出击,和赤备战成了一团。他们虽然忠心耿耿,马上作战却比不过赤备,渐渐的居于了下风,不多时就隐隐被对方压制住。
  面对这样的形势,擎着主将旗和马印,贴身保护我的宫田光次、城户一辉少见了露出了焦躁的神情。
  “主公,先暂时避一下如何?”城户一辉急切的向我恳求,“无论是退往左翼还是右翼,都比本阵要安全得多!”
  “主将旗和马印都不能退!”我咬了咬牙,“大家都还在奋战!如果退了,不仅是他们,就连左右翼都会动摇!而且,身后还有八百铁炮队手,他们逃不脱赤备的追杀!”
  “诸位的奋战,正是在为主公争取撤退的时间啊!”宫田光次大声劝谏道。
  “在等等,再等等!”我抱着南蛮千里镜,看着左右两翼正围拢过来,觉得不能够就此认输。
  突然,对岸的河口出现了一支军势,他们各自牵着战马走出了山谷,人数大约在五六百人上下。看见他们的旗号,我不由得一阵狂喜。是井伊直虎的骑队!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去而复返,而且这么快就循路找来。按照路程和时间,绝对不够他们来回趟冈崎城一趟的……但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我战胜的砝码。
  很显然,井伊直虎也看到了对面的战况,骑队的众人立刻上马,一起向河中武田菱军旗及丸花菱将旗下的山县昌景冲去。此时山县昌景的身边只有三十余人,绝对无法挡住井伊骑队的突击,侍卫们知道这一点,急忙拥着山县昌景向这边的河岸逃过来。
  可是,他们忘了,我们这边还有铁炮队的。虽然因为战况胶着,两方犬牙交错,好一阵没有发言了,却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失去了爪牙。
  整整八百支铁炮,一齐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射向刚逃上河滩的武田家本队。在两军目光的焦点之中,本队的三十多骑尽数中弹,各自被打出好几个窟窿,连人带马倒在了河滩上。
  时光仿佛静默了几秒,随后,我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气势大震的加紧了攻击。与此相反,武田家奋战了近两个时辰,此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斗志,被左右两翼完全压制的长枪备自不必说,连占据优势的赤备也是如此。他们冲破了连绵的弹雨,也忍住了高达五成的伤亡,但是山县昌景和本人的覆灭,似乎就抽走了他们的灵魂一般,然后纷纷被我的近侍和马廻众砍落马下。
  至此,这场战役可以说是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收拾残局、打扫战场等扫尾工作。很显然这是一场大胜,不仅山县昌景和他率领的这支武田赤备全灭,其余的长枪足轻也损失极多,估计不下一千五百人。而为了这场胜利,我方也付出了许多,本阵中段的两百枪阵兵几乎全灭,连我的近侍和马廻众也死伤数十人,左右两段和左右两翼的战损,合计也有四百上下。如果不是井伊骑队赶到,逼死了山县昌景,说不定我都坚持不下来。
  井伊直虎带着井伊宣直前来拜见,我扶起了她,感慨地说道:“真是,幸亏你来了,不然恐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啊!”
  “可惜没有亲自讨取山县昌景本人!”井伊直虎还没说话,井伊宣直就抢着说道,脸上满是遗憾的神情。
  “哈哈,要讨取敌将,以后还是有机会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问井伊直虎:“怎么来得这样快?把冈崎殿下送回去了吗?”
  “我在这里!”德川信康和平岩亲吉等人一起策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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