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2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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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酒筹集到八十万两银子,解决了登州水师两到三年的粮饷问题,比拍卖都要快,实在是值了。
  组建登州水师只是第一步,等郑森肃立威信,完全掌握登州水师是第二步,朱慈烺相信,国姓爷有这个能力。第三步就是全面出击,装上骑兵步兵,渡海对建虏敌后展开进攻。
  郑芝龙却觉得御酒苦涩,只盼宴席早一点结束。
  接下来,朱慈烺又和郑家父子谈了一些登州水师组建的具体事宜,提督已经醉了,所以就由游击郑森来回答。郑森侃侃而谈,从登州的地理,海风海象,到舰队的组成,说的头头是道,看得出,他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课。朱慈烺听了连连点头,盛名无虚士,国姓爷果然是有一套,别看只十八岁,但隐隐然已经有大将之风了。
  酒宴结束,郑家父子离开,大嘴郑鸿逵已经醉的无法行走,两个侍者将他扶出王府。
  东宫典玺田守信亲自送到府门口。
  亲自迎,亲自送,东宫太子对郑家父子的荣宠可谓到了极点。
  但郑芝龙心里却没有什么荣宠,只有沮丧和忐忑,除了心疼那八拾万两银子之外,他对少年太子的高超手腕也微微感到恐惧,今晚的宴席其实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他虽然高度提防,并看穿了太子的图谋,但却无法抗拒,只能乖乖照太子的意思,交出八十万两银子。
  恨啊,他郑芝龙还没有被人这样坑过呢。
  还有,太子清澈透亮的双眼一直在盯着他,让他有一种心底秘密全被看穿的惶恐,以至于想不出更高明的对策……直到离开王府,他仿佛都还能感觉到太子温润但又不失犀利的目光在远远注视着他……
第三百九十八章
早朝争议
  “放开我……”
  郑鸿逵喝醉了,两名家丁要背他回去,他却怎么也不肯。
  望着醉成一滩烂泥的四弟,郑芝龙怒火中烧,心想今晚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这个蠢货而起吗?马鞭一抽,喝道:“背他干什么?让他自己走,走不了就死在地沟里!”
  两个家丁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呆愣的站在原地。
  年轻的郑森知道父亲的心境,于是小声劝道:“父亲,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太在意?何况银子大部分都是用在了登州水师。如今内外战事不断,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郑家身处东南,无论是关外的建虏还是中原的流贼,都离我们太远了,有力也使不上。如今朝廷调孩儿到登州,太子又大量购买硫磺,怕是在为下一场大战做准备,若是真的有战事,不管是渡海攻击建虏,或是越山东剿除流寇,我郑家都大有可为啊!”
  “闭嘴!你知道什么?”
  郑芝龙怒瞪儿子一眼,拨马前行。
  郑森涨红着脸,被父亲呛的说不出话来。
  对父亲的私心,他心知肚明,而对如何前行,他和父亲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御酒的威力真不是吹的,直到回了后堂,朱慈烺的脑袋都还是晕晕地,不过心情非常好,因为今晚的目的都达到了,既让郑芝龙出了血,也布下了市舶税这个后招,更以郑芝龙的名义,为天下商人向朝廷助捐起了一个好头。
  大明朝廷实在是太缺银子了,但商人们却不缺,但商人们宁愿将银子藏在地窖中,也不愿意拿出来共体时艰,这一点和清朝中后期,清廷财政困难,商人们踊跃拿银,供朝廷使用,产生了大名鼎鼎的红顶商人完全不同。
  究其原因,除了商人自私自利,大明重农抑商,商人地位得不到保证之外,朝廷的信誉也是很大的关键。
  把银子借给朝廷,谁知道朝廷还不还?
  朱慈烺要改变这一现象。
  而以“市舶税”为抵押,向福建海商借银,就是他商鞅变法、城门立柱的第一步。
  不管郑芝龙找到几个白手套,朝廷都要给那几人“颁匾额”“发证书”,并且实实在在地还钱,如此方能取信于民,以后再遇到财政危机,商人们也才敢把银子借给朝廷。
  而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是,如果朝臣们知道了市舶税被抵押出去的事情,会如何反应?
  弹劾朱慈烺已经不在意了,而昨天进宫之时,他也将抵押市舶税的利弊详细讲给了崇祯帝听,崇祯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但表情却是默许了,比起一年只能收四万两银子的市舶税,抵押出去一次可以有八十万两,等于是一次将二十年的税银都收了上来,对缓解朝廷财务危机有巨大帮助,何乐而不为?
  这比崇祯十二年,崇祯帝低声下气的向勋贵们募捐可体面多了。
  朱慈烺担心的是,如果朝臣对这件事非议过大,会影响到郑芝龙的后续决定,虽然郑芝龙没胆量造反,但拖拖拉拉,见机行事是绝对有可能的,因此绝不能让朝臣们的非议影响到郑芝龙。
  而明天的早朝就是关键。
  次日早朝。
  群臣发现,太子又上朝了,不过却依然是一言不发,不管朝堂上吵的多热闹,他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说,今日争论的焦点有两个,一个是两淮盐政,另一个是中原剿匪。相比于后者,前者讨论的热烈度更高,从左懋第查盐不力、两淮盐运使冯导研、监盐太监杨显名的罪责、盐政的弊端,一直到两人的继任人选,朝臣们都吵的不可开交。
  朱慈烺凝神静气,看似不在意,但朝臣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印在他心里,东林,非东林,而东林又分南东林、北东林,有像吴甡这样的孤鸟,也有像吏部尚书郑三俊偏向首辅周延儒的骑墙派。什么人什么派,表面上分不出来,但仔细揣摩他们所说的话,却能琢磨出一二来。
  也有例外的人,比如内阁四臣,表面上他们都属于帝党,但细究下来并不完全如此,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九九。当然了,不管东林还是非东林,每个人都是在为朝廷,为帝王在服务,不管他们吵的多厉害,归根结底,还是要帝王来做最后的决断。
  但有时候却很难决断,比如今天的吵闹。
  其实关于盐政的弊端,太子提出的盐政四法已经给出了一定的解决方法,但因为最重要的第一条,废除食盐专卖被内阁给否决了,因此盐政改革就成了一个半吊子。即使如此,也还没有在全国推广开来,照内阁的意思,先在山东实验,有一定的经验教训之后,再在全国尤其是盐业重镇两淮推广。
  直到今天,山东的实验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山东巡抚和盐运司的官员还在扯皮中。
  朱慈烺心中焦急,但却也没有办法。
  今天讨论的不是山东,而是两淮。
  对如何处罚冯导研和杨显名,谁接任两淮盐运使,各方人马都很有意见,也都很有想法。
  终于,御座上的崇祯听够了,也听烦了,又或者他急于向群臣宣扬他今早得到的一个好消息——早朝之前,太子就将好消息告诉了他,并将昨晚经过简单向他讲了一遍,崇祯听了大喜,本来他是怀疑的,他不觉得太子能让郑芝龙拿出八十万两银子的巨款,但事实却让他惊喜,八十万两银子,几乎相当于是北方数省一年的赋税总额啊,郑芝龙和福建海商说借就借了,忠臣啊。
  但惊喜之后,崇祯帝却又愤怒了——郑芝龙居然有这么多银子,就算他做过海寇,但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难道这些年他一分银子也没有花吗?又或者他背地里仍然在经营海寇的勾当,要不就是贪墨了军饷?不然怎么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所谓海商出借,不过是遮人耳目的小伎俩罢了,还瞒不过他这个察察天子的眼睛!
  可恶。
  除了银子,郑芝龙又有没有其他恶迹,是他这个天子所不知道的呢?
第三百九十九章
芝龙觐见
  “父皇,用人用其长,郑芝龙统领福建水军这么多年,朝廷给他拨付的粮饷,一共也没有超过八十万两,所以这笔银子断不可能是他贪墨军饷所得,如今他愿意拿出来,急朝廷所急,虽然有点扭扭捏捏,不敢正当光明,但终究是拿出来,儿臣以为,不当疑,而应该奖!如此方能取信天下人,也才能令郑芝龙心安。”对父皇的心思,朱慈烺很清楚,见崇祯眼有疑怒,连忙劝慰。
  崇祯帝想一想,叹口气,终于是接受了。
  而经过一个多时辰吵吵嚷嚷的早朝之后,他对郑芝龙的那点芥蒂,已经完全消化,他现在急于见到这个人。
  “陈新甲,兵部可有什么奏禀的?”崇祯帝看向兵部尚书。
  “有……”
  兵部尚书陈新甲连忙出列奏报,将福建总兵郑芝龙进京,并且福建海商愿出借八十万饷银助朝廷组建登州水师之事禀报天子。
  哗。
  朝臣一阵骚动。
  除了御座上的崇祯,朱慈烺只告诉了兵部尚书陈新甲,连吴甡都不知,因此在当这个消息在朝堂上传开时,所有朝臣都是惊讶,啊,八十万两啊,福建海商怎么这么有钱啊?又者,他们怎么会愿意借给朝廷?这中间莫非有诈啊?
  多疑的朝臣已经怀疑商人们有“叵测”之心了。
  而等到陈新甲说,朝廷要用“市舶税”做还债的抵押时,朝臣们就更是轰动了,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对,赋税乃国家神器,岂能抵押给商人?然后哗啦啦站出了一大片,其中态度最激烈的就是礼部尚书林欲辑,他花白的胡须乱颤,说的慷慨激昂,什么银子虽然重要,但国体更加重要,税赋变成抵押品,国将不国,又说寅吃卯粮,国家必然败亡。
  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要飞到崇祯的脸上了。
  幸亏御史言官们都不在朝,不然声势会更大。
  崇祯帝脸色阴沉。
  朱慈烺暗叹,腐儒真是无可救药了。
  而赞同的朝臣也有不少,吏部郎中李明睿首先站出支持,然后陆续有人站出,其中最后份量的当然是兵部侍郎吴甡,吴甡陈诉利弊,对福建海商的大义赞不绝口,若天下商人都如福建海商,都能借银给朝廷,朝廷又何至于无兵无饷?中原的流贼又何至于无法剿灭?
  “林部堂刚才说,将市舶税抵押给商人,更古未有,恐沦为世人的笑谈,但臣以为,朝廷没有银子、也不想办法筹银子才是最大的笑谈!”
  最后,吴甡撂下一句。
  “利令智昏!朝廷的颜面只值八十万两银子吗?此令一出,朝廷必然颜面无存。”林欲辑气的直哆嗦。
  吴甡昂着脖子回道:“宗伯差矣,就算抵押,但商人真敢到市舶司去收税吗。市舶司还是我大明的市舶司,何来颜面无存?”
  真正的东林之首礼部侍郎蒋德璟却是沉默。看样子,他对这个话题是有所保留的。不止他,吏部尚书郑三俊,刑部徐石麟也都是默然。大明重农抑商,向商人借银,虽然可以缓解财务危机,但却也无形中拔高了商人的身份和地位,与祖制不符。
  但眼前的危机又是火烧眉毛,没办法,只能先顾眼前了。
  吴甡的陈说让崇祯帝的心志更加坚定,他看向首辅周延儒:“内阁以为如何?”
  周延儒对皇帝的心思早已经观察得透彻,皇帝赞同,他又岂敢反对?再者朝廷确实是太缺银子了,如果福建海商能借给登州水师八十万两银子,朝廷说不定还可以挪用周转一下,缓解燃眉之急。至于朝廷的体面,吴甡说的对,没银子才是最大的不体面,有了银子,一个市舶司,就算是押给商人,让他们盯着收税又何妨?
  “老臣以为,郑芝龙体恤朝廷,忠心为国,甚好!如果各地商人都能效仿,那朝廷危机或可缓解一二。”
  周延儒道。
  至此,事情就定了下来。
  朱慈烺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短时间之内,各地商人是不会有样学样的,他们会长期观察,确定朝廷是一个守信的借债人之后,才有可能参加朝廷下一次的借债。大明朝现在唯一能抠得,只有郑芝龙这一个“土财主”。
  “宣,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福建总兵郑芝龙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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