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鼎余烟(校对)第4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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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更清楚,玄德公要兴复汉室,一统天下,过程中有无数的仗要打,同时还要权衡元从诸将和源源不断的新进部属。若自己不努力建功立业,这武将次席的地位,未必有多么牢固。
  就算汉中王顾念旧情,张飞本人也不愿意承这个情!他要的是挺枪立马纵横沙场,建功立业名书竹帛,受后世敬仰,岂能早早地限于庸碌?
  所以他才向范强抱怨数年未得大战。这固然有和心腹部下开玩笑的成分,也是真实心态的表露。
  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驱动。张飞有意无意地忽视了某些东西。比如庞统虽有军师将军的身份,但并不能指挥假节的右将军张飞,至多只能建议而已。可他却对庞统言听计从,几乎真把庞统当作了玄德公的代言人。
  张飞看似粗豪,其实颇曾读书,只不过疏于场面上的周旋应对罢了。这么多年下来,他难道没有基本的判断,感觉不出庞统是在刻意策动?
  他当然知道,他更知道,庞统也知道。这便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了,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旦成功,便是夺取长安的不世之功!
  转眼间,范强取了舆图来。
  张飞将之置于城头堞墙上,哗地一声展开:“士元,你再仔细说说。”
  庞统在来路上,想了许多说服张飞的言语,却不曾想张飞如此配合。真到了将要把计划落实的关头,他又觉得心口砰砰直跳。当下他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才踏前两步,用扇柄指点开言。
  汉中的情形,雷远一点都不知道。
  那一晚汉中王府的军议过后,区景等人次日在朝会上,正式得到汉中王府的实授,还获得了关内侯的赐爵。之后数日里,雷远按照诸葛亮的吩咐,带着交州二千石们熟悉中枢同僚、欣赏成都风物,后来又走了走成都城外的锦官和车官两城。
  区景等人毕竟是新任的二千石,需要和中枢列曹对接的地方很多,所以还要去拜会汉中王府下属的官吏们,熟悉地方治政的诸多讲究节点。这时候雷远便得了空,成了彻彻底底的闲人。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中枢的微妙蕴意。
  毕竟庐江雷氏在汉中王的军政体系中隐然自成派系,地位特殊。当中原局势混沌不明,而汉中王政权下一步的军政策略也难以决断的时候,或许雷远本人身在中枢,会让玄德公觉得更方便些。
  反正,过去数年对道路交通的建设很见成效,若荆州方向有什么战事,雷远折返交州也不过十天罢了。
  既然如此,雷远也乐得清闲。
  他花了两天时间,带着亲近扈从悠游成都的诸多坊市,与当地的豪商往来。第三天的时候,又突发奇想,一早便去汉中王府,想要查阅有关军伍建设、内部管理方面的文书、条例和教令。
  庐江雷氏在灊山的时候,部曲的组织架构大体依照汉家制度,但又根据实际情况做了各种增删调整。雷远到荆州以后,使宗族部曲渐渐纳入到玄德公的统一管辖之下,相应的,各种基层制度也在保持自家优点的同时,逐步向汉家经制之师靠拢。
  到了交州以后,地盘大了数倍,治下百姓的数量也翻了好几番。要保证地方平靖,就要扩军。但扩军的同时,须得保障部队的精干可靠,绝不能允许战斗力下滑。所以此前开设的军校,也相应扩编,以加强对军官的培养。
  这当中,便少不了在军队管理、基层制度建设方面的总结和传授。雷远部下的军法官田漠,是夏侯兰举荐的,很是得力,但这会儿也难免分身乏术。
  所以雷远走这一趟,一来为查阅文书,二来也想询问有司可有人手推荐。
  本来在汉中王麾下负责统管、综合诸多条例,并负责督促各军加以贯彻的,乃是赵云的同乡好友夏侯兰。可惜夏侯兰去年就已经病逝了。
  雷远又问,马幼常可在,打算向马谡请教下该往哪里找人。谁知马谡就在前几日得授绵竹县令,大概因为朝夕渴望外放的缘故,马谡当日就上任去了。
  这下未免有些麻烦,难道要拿这小事去麻烦马良或习祯?
  雷远站在堂间,稍稍踯躅。好在毕竟是左将军,身份摆在这里,马上就有人扑上来奉承,领着雷远穿房过院,找到了对应的人。
  原来如今总领这些军中庶务的,乃是陈到;而具体办事的,则是牙门将向宠。
  向宠也是雷远的老朋友了,他和霍峻都是在赤壁之后投入玄德公麾下效力,但与霍峻不同的时,向宠很少独立领兵,而是凭借缜密细致的行事风格得到玄德公的信赖,最近数年来,在统合荆、益两州兵力方面颇建勋劳。
  向宠见雷远来访,甚是欢悦。当即辟出一处房舍供雷远使用,又遣了僚佐,走马灯似地端来上百卷的竹简、木牍。
  “这是?”雷远吃了一惊。
  “续之,你有所不知。汉家军队建设的内容完善,体系庞杂,自前汉时便有针对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的兵书数十家,数百篇。后来经过数百年的实际运用,愈发完善。”大概因为很少有人上门求教,向宠谈兴很足:“玄德公进位汉中王以后,对兵家制度也做了许多调整。续之既然问起,我就把新近遍定的卷宗都拿来了,你先看过,有什么疑问,随时来问我。”
  向宠如此殷勤,要人必不是难事。左右眼下也是闲着,让自家长点见识也是好的。于是雷远翻开文书,细细观看。
  看了许久文书,就其中几项疑问与向宠议论了一阵,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夕阳渐渐没过窗格,而院中的古木间,还是有宿鸟回巢,雷远辞别向宠,回家休息。
  数骑行到自家院落,待要进门,忽然斜刺里有人唤道:“是续之将军么?”
  雷远转身去看,只见有架辎车从巷道对面过来,车上一名姿容俊朗的高大男子,正是益州治中从事彭羕。
第七百六十九章
陡变
  雷远的宅院一直闲置着。他只知道边上就是赵云的宅邸,而巷道两旁,大抵都是成都城里高官显爵。按照常理,雷远既然来了成都,也要拜访左邻右舍,以示邻里的亲密之谊。但在汉中王府军议以后,雷远估计这些大员们都要外松内紧,忙的够呛,所以尚未起意拜访。
  却不曾想撞见了彭羕,原来他也是住在这附近的?
  “原来我与治中乃是近邻?幸甚,幸甚。”雷远笑道。
  彭羕从车上下来,看看巷道左右,然后道:“不瞒续之将军,我不住在这里,只是经过罢了。一个时辰前,关中有新的消息传到,汉中王立即召集会议。会后我领命往少城的蜀郡郡府去了一趟,这才折返回来。”
  雷远眼皮一跳。
  彭羕看似不经意地一句话,透露了许多信息。
  一者,关中方向有新消息来,似乎不是坏消息。
  二者,汉中王再度召集军议,种种布置已经涉及到郡府层面。
  三者,雷远自己就在汉中王府待了一日,竟然没有人通知雷远。在彭羕开言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汉中王觉得这消息与雷远没什么关系。
  当代客观条件有限,信息传递不畅乃是常态,而许多军政大事的成败,又与信息掌握程度紧密相关。所以雷远哪怕身在交州,但也不惜代价地通过控制下的商队,将情报网络渗透到荆襄,非如此,则难免受制于人。
  偏偏身在成都的时候,雷远的消息渠道付之阙如,明明耳聪目明,却仿佛耳聋眼瞎。
  通常为人下属者,并不会有这样的感受。消息闭塞有什么关系,万事遵照上司的吩咐去办就行了。但像雷远这样,长期独当一面,自家对自家权势地位负责之人,却实在难以容忍。尤其如现在这般,明明有大事,却硬生生将自己排除在外的情形!
  中枢何以待我如此?
  是汉中王的意思?还是诸葛亮的意思?
  彭羕这么刻意在我家门前偶遇言说,又是什么意思?
  这数年来,汉中王的政权扩张顺利,可麾下文武众臣,却似乎不如当年在公安城里那般亲密无间。当日庐江雷氏就算与玄德公剑拔弩张,也有人坦诚相待,直言不讳……哪像此刻?我这左将军在成都,又不是当年的左将军在许都,何至于如此刻意区别相待?
  雷远心中有些不悦。
  他不动声色地瞧了彭羕一眼,却不顺着彭羕的话风展开,而是岔开话题,徐徐道:“俗话说,能者多劳。治中往来忙碌,可见才高,可见深得汉中王的信重了。”
  “不敢,不敢。”彭羕摆手道:“我不过是个刀笔吏,怎敢在左将军面前自恃才高?这个……其实……”
  “其实什么?”
  彭羕眼神飘忽地往左右看看:“续之将军,不请我府上小坐么?”
  雷远哈哈一笑。
  虽不知彭羕究竟何意,但雷远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当下探手虚引:“固所愿也。治中,请。”
  两人入得厅堂里,宾主落座。
  雷远遣人奉上茶汤:“治中适才的言语中,似乎有未尽之意。”
  “有三件事情,我思前想后,还是应该告知续之将军。”
  “但请说来。”
  “第一件事,一个时辰前,汉中传来军报。军师将军庞统与镇远将军魏延所部,经子午谷,往长安方向去了。右将军张飞则领兵出箕谷,攻向郿县以为形援。”
  “什么?”雷远大惊:“子午谷?那岂不是……”
  他把“作死”两个字憋回肚子里,皱眉沉思半晌,道:“太险!这是何必?”
  子午谷是连接关中和汉中的重要通道。此前张鲁降曹的时候,曾经派遣人手修缮子午谷沿线栈道,接应了徐晃所部数千人越过关中直抵汉中,并一度攻入巴西,威胁玄德公对益州的图谋。
  但这条通道毕竟险要,沿途深山栈道的承载能力又很有限。徐晃经子午谷进入汉中,结果因为兵力不足,遭到了雷远的迎头痛击。如今庞统和魏延两人经子午谷北上,他们能动用多少人?由子午谷向长安,沿途并非坦途,多有关隘戍城,他们又哪来的把握?
  雷远又恍惚记得,在他前世所熟悉的历史上,魏延曾经提出过这样的谋略,结果被诸葛亮否决……原来这竟不是魏延的原创?
  “庞军师这么做,自然有庞军师的理由。据汉中报来的消息,关中十分空虚,而马超已经从汉阳郡出发,进入安定郡,随时能够通过泾水威逼长安……庞军师实在不能等。另外,翼德将军领兵往箕谷,随时可以作为后继的掩护。”
  雷远凝神思忖,一时不答。
  彭羕继续道:“第二件事,因为汉中军已经出动,大王也将克日前往汉中,调集诸军随时北上。另外,也遣使向荆州方向传信,请关将军做好动兵的准备。”
  雷远紧皱眉头,起身在堂上转了两圈。
  “这是要让关将军北上襄樊,声援大王在关中的行动?大王觉得,眼下已经到了与曹氏决战的时机么?”
  “大王以为,若曹操果然重病不虞,那这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庞军师确实急了些,但总得试一试。”
  雷远沉吟片刻,决然道:“永年,多谢你来告知。既然现下局势丕变,我恐怕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我当求见大王,请求回返交州!有些事,非得我在场,才能应对得了!”
  顿了顿,他向彭羕歉意地笑了笑:“军议没有让我参加,永年却专门把军情通报予我。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我若求见大王,陈说此事,会不会使治中为难?”
  “我要与续之将军说的第三件事,便与此相关。”彭羕躬身道:“将军不必急着去见大王,不妨听我说完。”
  “哦?永年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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