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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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五伦统统拒绝,表示这次送出去的粮食,一粒都不会回到仓中,让众人留着各家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这让他博得了更多的赞誉和敬佩。
第五伦心里却门清:“在此之前,我这宗主只是名头,宗权不下里,得靠各族长协助才能发号施令。”
那么从今天起,他便是这诸第七里五百余户、四千多人心目中,真正的宗主!
而本郡、本县的百姓听说这件事后,又会怎么想?
在列尉郡,王莽每失去一分民心,第五伦就要拿到一分。
此消彼长,他迟早会有在首都圈搞个大新闻,中心开花的那天!
……
临渠乡诸第只是特例中的特例,在列尉郡各县,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这才是朝廷临时加赋导致的真实情况。
王莽的诏令,一层层往下摊派,从纳言到郡,从郡到县,再到乡、里。
皇帝拍下脑门即可,公卿郡尹动动嘴就行,但具体的事,总得由基层小吏来跑腿执行。
因为征訾税是按照乡、里为单位来收取,所以收税小吏只管总的账目,才不管你粮食从哪家来呢!
他们不敢督责郡中萧氏、樊氏等大家,便曲意优容彼辈,可粮食总量却是不能少的,遂转而刻急小民,让中家、小家和下户筹集所有税粮。
加上有官吏想要补足自己平白无故出的那几匹马钱,更是暗中取利,朝廷明明是征收1/30的税,实际落实时,却变成了十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
贫困不能自存的小家佃农本就艰难,下户崎岖,无所峙足,父子低首,奴事富人,为之服役。再来这么一出,家破人亡只在旦夕。
他们有的拿出了自己明年要吃的米,卖了瘦巴巴的牲口,或者借债缴税;有的不甘盘剥,据理力争,只肯缴自己该出的那份,结果被催税的小吏打得浑身是伤,扣了个抗税的罪名收押;有的索性抛弃租来的田,溜之大吉,流亡远去。
当还留在原地,唉声叹息的佃农、下户们听说了第五伦救助宗族的事迹后,都满心羡慕。若非朝廷法令所禁,早就归之如流水了。
他们只暗中告诫彼此:“若明岁是灾年,投靠孝义第五郎,或许还有条活路。”
连第五伦不想背锅辞职的举动,也在口口相传中,被美化为“不愿虐民,愤然掷印”。
到十月初入冬之际,在折腾得民间鸡飞狗跳一个月后,来自关中六尉郡的訾税已经收齐,连同蓄奴税、缣帛一起,统统输送往常安。
更有一些实在缴不齐这重税的人家,只能被绳索系着,成为官奴与辎车同行。
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因为主人不舍得花三千六百钱,而被抛弃的私奴们,才出狼坑又入虎穴,奴婢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茫然。
这样的人,列尉郡足有上千之多,被系累至京师附近安顿。
期间还有人来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牙口,好端端的一家人被强行分开——老弱妇孺被安排去上林苑里做官奴做些轻活,至于身体健壮的男子,则被集中起来。
这样的奴隶、刑徒、死囚,六尉郡共得六千人,加上全天下汇集而来的,总数难以估量,反正肯定凑不齐百万。
他们被要求区分什伍,甚至还发了一身干净的行头。
伟大的皇帝陛下派出黄门,来告诉众人一个喜讯,说他们有机会不再作为奴婢。
“什么机会?”众人都十分欢喜,难道要大赦分发土地?
军官却道:“天子征讨匈奴,令汝等为兵锋锐卒!”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去边塞九死一生,不,他们宁可做奴婢!
但事情可不由众人说了算,王莽已经愉快地决定了,还赋予这群人一个奇怪的新名号。
“猪突豨(xī)勇!”
而统帅猪突豨勇的两位将军,正是刚在南中征战两年无果灰溜溜回朝的更始将军廉丹。
以及素有名将之称的大司马严尤。
明日便是授予斧钺,宣布他们为“二徵将军”的吉日,但严尤看着铜鉴中自己发福到有些不合身的甲胄,却满脸忧虑。
“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
“不教而战,谓之杀。用这样的军队去攻打匈奴,无异于堕千军之重,集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
严尤下定了决心:“我必须进谏,拼尽这条老命,也要劝陛下取消这次征战!”
……
第68章
我有一言
论及天下名将,王邑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当年王莽称摄,代汉之心昭然若揭,有东郡太守翟义自诩汉家忠臣,遂与当地刘姓宗室勾连,赶在九月郡兵都试之时悍然举兵。勒其车骑、材官士,募郡中勇敢之士,部署将帅,自称柱天大将军,移檄郡国,讨伐王莽。
一时间三郡响应,人数多达十余万人!
与此同时,乘着朝廷精兵东进平乱,三辅也有党羽响应翟义,槐里豪侠自称将军,同是是十余万人举事,连未央宫前殿都能望见火光。
这声势浩大的两场举事,却被王莽的从弟王邑挂帅,轻松平定。
王邑从容指挥,一战陈留,首役告捷;再战圉城,破翟义大军;追至固始,斩首敌酋,碎尸于市,声势浩大的举事轻易扫平,前后不过三月。
而后王邑兵锋西向,合击关中叛军,不过两月,便殄灭殆尽,诸县息平。还师振旅,王莽置酒白虎殿,劳飨王邑,称:“吾弟当为天下第一名将,今之师尚父!”
那便是新朝的立国之战,在此之后十余年,天下再无大的叛乱,王邑之后也跻身“三公”,封上公,志得意满。
但在那之后,大小战争便再没有王邑的份,皇帝只把他将作镇国之宝,供在常安。打西域、西南夷时,王邑屡屡请命,却被王莽以“杀鸡焉用牛刀”婉拒。
那与匈奴的征战总得让他上场了罢?算起来,新朝第一次对匈奴宣战,还是在十年前,发动了十二路大军北伐,分道并进。结果王邑将名单从头看到尾,仍没有找到自己的名。
这次也一样,皇帝决定以大司马严尤为主帅,更始将军廉丹为副。
对此王邑很不服气,暗道:“我为新将,更是皇室宗亲,有攻城野战平定叛乱之大功,而严尤不过是熟读兵法,赵括一般的人物,就靠出谋划策,以口舌为劳,反而与我同列三公,凭什么?”
今日是皇帝给严尤授斧钺的日子,王邑身为大司空必须出席,他怏怏不乐地整装而出,却在府邸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大司空,我有一言!”
王邑孰视被仪仗拦下的来人,黄绶小冠,三旬出头,却是自己去年征辟来的大司空议曹史、代郡人范升。
“辩卿又有何事?”
范升下拜道:“下吏所奏的文书,大司空可曾看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王邑就皱起眉来。
范升的上书,是针对王莽征讨匈奴之事而发,他在文章中说什么“天子认为远方不服是最大的忧虑,范升却以为,国内百姓不悦才值得担忧”。
通篇都是对北伐的劝诫,认为朝廷举动不合时宜,王莽做事与常理相反,就好比在覆车的故辙上奔驰,在败亡的轨迹上亦步亦趋。
王邑挥手驱赶他:“你一介儒生,专心钻研擅长的《梁丘易》去,懂什么国政军事?少发此狂妄之言。”
范升急了,张臂跪在地上,拦着王邑要往前踏的脚步道:“大司空,今天下之事,昭昭于日月,震震于雷霆,正逢冬日,却征调丁壮到远方服役,藜藿不充,田荒不耕,谷价腾跃,关东连年大旱,已经涨到一石数千!吏民陷于汤火之中,便不再将自己当做国家之民,而会心存逆乱之心了。再这样下去,我唯恐边塞胡、貊尚在塞外,青徐之寇力子都、樊崇、吕母却要进入帷帐,兵临阙下了!”
“范升之所以冒死进谏,是希望能协助大司空,解天下倒悬,免得让世人归怨于大司空!还望能将我引荐给天子,极陈所言!”
王邑却听不进去,骂道:“危言耸听!你一介并州下吏,能有什么高见?”
“范升定是太闲才终日胡思乱想,上党的征兵和粮食还没集齐,就派你去征调!”
说着王邑一挥手,让人将范升赶开,登车前往寿成室,无视他的呐喊和谏言。
话虽如此,但类似的话,王邑早就不是第一次听了。
大司马严尤,便对用兵匈奴始终持反对意见。。
早在十年前第一次对匈奴宣战时,严尤就曾进谏王莽,他将周、秦、汉对待北方胡族的策略总结了一下,认为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为无策,最为低劣,而本朝是欲效秦朝之策对付匈奴,实在是极大的错误。
而在第二次宣战的筹划中,王莽却是看中匈奴刚刚发生单于之位的替代,新单于威望不足无法管控部落,实在是出兵一劳永逸的好机会,于是
决定引诱宁胡阏氏的女婿、右骨都侯须卜当来朝,将他立为单于,公开分裂匈奴。
但严尤却觉得这计策蠢透了:“须卜当在匈奴右部,承袭宁胡阏氏与呼韩邪单于之政,部众从没有侵犯过边境,总是暗暗将单于的消息告知朝廷,于新室是为一大助力。如今迎他入朝并安置到在藁街蛮夷邸,须卜当便只是一介普通胡人,反倒是替匈奴单于除去一个对手,远不如让他留在匈奴响应有益。”
严尤就是这样,兵法看得多了,素有智略,反对王莽攻伐四夷,数谏不从。
王邑与严尤不太对付,于是在内政外交上,讲究凡事每与尤反。
严尤反对的他就支持,故而王邑力挺王莽之策,对匈奴的第二次宣战能落实,他是出了大力的。
所以王邑根本不可能如范升所言,忽然反对战争,那是在赌自己的政治生命。
如此想着,车驾已经进入寿成室,在王路四门停了下来。
这四门分列寿成室中央的东西南北,原本叫公车司马门,大臣入宫一律在此下车,后来名字被王莽改了。
同样被改名的,还有前汉的前殿,如今叫做“王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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