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校对)第113部分在线阅读

　　“董博士以为，万一君主犯错了，上天就会警示，降下灾殃，比如地震、日食之类的异象。”
　　汉景帝沉吟道：“七月的时候，曾发生了日食，是不是意味着朕犯错了呢？”
　　刘彻一脸正色道：“父皇可以在内心反省，但绝对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汉景帝大奇。
　　“身为君主，您在臣子眼中，必须永远正确，您的话就是神的意志，任何人都不得质疑。”
　　“难道臣子不能进谏？”
　　“臣子可以进谏，但身为君主，永远不能认错。”刘彻坚定道。
　　这时，王娡插嘴道：“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错了就是错了，难道都像你这般犟嘴？”
　　刘彻反击道：“如果君主认错，何以在臣子面前树立权威？没有权威，何以做到令行禁止？政令不行，又何谈治国理政？”
　　“你刚才说，皇帝的话就是神的意志。以后如果你做了皇帝，母后的话还听不听？”王娡怼道。
　　刘彻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果说不听，母后肯定饶不了自己；
　　若是听了，岂不是和刚才的理论相冲突？
　　看到刘彻卡壳了，汉景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语重心长道：“我汉朝以孝治国，高皇帝曾立下祖制，太后若在世，皇帝必须每五日前往问安，军国大事也必须向太后禀告。你刚才说的那些，在朝中或许可行，在宫里还是要征求母后的意见。”
　　刘彻不禁有些泄气：“唉，谁让儿臣是母后生养的呢？”
　　王娡没好气道：“看你这口气，似乎心有不甘，有本事，你从石头里蹦出来呀。”
　　刘彻摆摆手：“后宫不谈国事，咱们先吃饭。”
　　看着刘彻小大人的样子，汉景帝和王娡相视一笑。
第154章
狂妄自大
　　后元元年（公元前143年）的五月，汉中地震，震中上庸地区连续二十二天余震不断，城垣倒塌，死伤无数，长安也有明显震感。
　　汉景帝深感悲痛，派出刘舍前往赈灾。赈灾结束后，汉景帝忽然罢免了刘舍的丞相之职。
　　自此以后，形成惯例，每当天象异常，或者天灾频仍，丞相就成了第一个背锅的。
　　刘舍免职后，汉景帝并没有第一时间任命丞相。窦太后听说丞相空缺后，立即推荐了窦婴。
　　从资历和能力来说，窦婴早就应该当丞相了，比刘舍都更有资格。然而，汉景帝再次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窦太后大为不满：“七国之乱时，窦婴的功劳仅次于周亚夫。如今，周亚夫都退休几年了，轮也该轮到窦婴了。”
　　“窦婴的才能朕是知道的，但外面多有流言蜚语，说窦婴喜欢结党。朕之所以不用他为丞相，是在保护他。”
　　“行了，别再说了。你是对他曾担任刘荣的太傅耿耿于怀吧。”窦太后不悦道。
　　“母后误解儿臣了。儿臣之所以没有任命窦婴为丞相，还有一层深意。”
　　“什么深意？说来老身听听。”
　　“儿臣身体不佳，可能要走在母后前头。儿臣想将窦婴留给彻儿，让彻儿来起用他。”
　　“你真是这么想的？唉，老身何忍再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呢。”窦太后既高兴，又有些伤感。
　　“这层意思希望母后暂时不要告诉窦婴，任以大事者，需得经过磨难，儿臣不想窦婴过早冒出来，成为众矢之的。”
　　“好，你的苦心，老身明白了。窦婴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架子有些大，又喜欢虚名，找个机会，老身要好好说说他。”
　　是年八月，汉景帝下诏，正式任命御史大夫卫绾为丞相，又将卫尉直不疑任命为御史大夫。
　　说起这个直不疑，堪称是一位奇人。早年间，他为郎官，同舍有一位郎官归家探亲，误拿走了另一位郎官的金子。
　　失主怀疑是直不疑拿走了，直不疑也不解释，当即赔偿。后来，那位郎官回京，真相大白。失主惭愧不已，直不疑不以为意，人称为长者。
　　几年前，直不疑被提拔为太中大夫，遭到了同僚的嫉视，诋毁他和嫂子私通。
　　直不疑听说后，只说了一句‘我没有哥哥’，没有过多解释。
　　相比直不疑的稳步前进，窦婴多年来却在原地踏步。连续两次错过丞相之职，他自觉脸上无光，一气之下，告病回家，再也不肯上朝。
　　对于窦婴的意气之举，籍福极力劝说：“侯爷上次因为刘荣之事，和皇上赌气，隐居蓝田，好不容易重获皇上信任。如今，只不过因为皇上没有任命您为丞相，再度和皇上置气，小人以为大不妥。”
　　“皇上疑心太重了！当年，太后要立梁王为储君，若不是本侯，谁能解围？七国之乱时，又是本侯驻扎在荥阳，稳定了汉朝军心。既然皇上不信任本侯，本侯何妨做个闲人，皇上也落得个眼不见为净！”窦婴气鼓鼓道。
　　“侯爷此言差矣。自古只有君负臣，哪有臣敢负君？侯爷自恃功高望重，恐怕惹来祸事啊。”
　　“祸事？什么祸事？本侯告诉你，皇上撑不了几年了，他能奈我何？”窦婴一声冷笑。
　　籍福大惊道：“侯爷万不可存此念。以小人看来，当今皇上城府极深，如果侯爷执意不肯服软，即使皇上早于太后过世，还有皇后和太子啊。”
　　“那本侯更加不怕了！”窦婴大笑道。
　　“唉。”籍福一声叹息，为窦婴的狂妄惋惜不已。
　　窦太后得知窦婴称病后，特意托刘嫖带话，让他入宫觐见。
　　别人可以不理，太后不能不见，窦婴第一时间去了趟长信宫。
　　“窦婴啊，听说你生病了，是真的病了吗？”窦太后和颜悦色道。
　　“回太后，侄儿确实是病了。”窦婴躬身道。
　　“老身不管你是真病，还是假病，有件事必须警告你。”窦太后严肃道。
　　“太后请讲，侄儿听着呢。”
　　“本来，丞相之职非你莫属，知道皇上为什么弃用你吗？”不等窦婴回答，窦太后继续道：“外面到处流言蜚语，说你有结党的嫌疑。”
　　“太后言重了。侄儿只是喜欢结交宾客而已。”
　　“回去之后，你立即将所有宾客赶走，一个都不准留！”
　　窦婴很想解释，但看窦太后的态度，终究还是忍住了，黯然道：“谨遵太后令，侄儿回去就照办。”
　　“还有，你也不要称病了，照常上朝吧。”
　　“是，太后。”
　　窦太后压低声音道：“越是关键时刻，你越要沉得住气，不要急躁。只要老身在一日，丞相之位早晚是你的，你明白吗？”
　　窦婴听出了弦外之意，大喜道：“侄儿明白了。”
　　回到侯府后，窦婴遵照窦太后的指示，将所有的门客全都赶走，连籍福也不例外。
　　临走之时，籍福不由得黯然神伤，身在侯府十几年，他和窦婴之间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关系，亦师亦友。
　　窦婴不忍心籍福不明不白的离开，特意将其留了下来，还将窦太后的话告诉了他。
　　籍福沉吟半晌：“太后所言不无道理，自古人君最忌惮的就是大臣结党。当局者迷，是我疏忽了啊。”
　　“这件事不怪你。几年前，太后对本侯说起过此事，本侯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引起了外间的风言风语。”
　　“小人走后，还望侯爷牢记太后所言，万不可与皇上置气。”
　　“放心吧。本侯那天所言是气话，言语冲撞处，还请先生海涵。今后，先生有何打算呢？”
　　“籍福出身卑微，承蒙侯爷看得起，在侯府历练多年，日后也只能以门客为生了。”
　　“好，先生乃奇才，不愁无人赏识。”说完，窦婴吩咐下人拿过一只箱子，交到籍福手里：“些许黄金，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籍福双手接过，感动道：“侯爷大恩，小人无以为报，惟愿侯爷能够一展所长，日后出将入相。”
第155章
名将之殇
　　是年九月，汉景帝的心情似乎不错，于麒麟殿设下酒席，宴请朝中大臣，除了丞相卫绾、御史大夫直不疑以及魏其侯窦婴之外，还特意邀请了周亚夫。
　　罢相三年，周亚夫还从未被召入宫，此番突然得召，他的儿子周阳大为不解：“父亲被罢相三年，皇上为何突然召见呢？”
　　周亚夫一脸兴奋道：“你忘了父亲的本职吗？如今啊，匈奴再度猖獗，老夫终于派得上用场了。”
　　“父亲的意思是，皇上准备再度启用您为太尉？”
　　“为父戎马倥偬半生，对什么官职早就看淡。只要能上战场，即使做一个雁门太守又何妨？不比那个年迈昏愦的冯敬强？”
　　赶到麒麟殿时，周亚夫发现其他人都早于他抵达，心里不禁有些纳闷，为何皇上不给一个确切的时间呢？他快步走上前，跪地道：“臣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