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寇(校对)第3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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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脸色已不是吃惊,而是震骇,有人不禁想这鳌拜难道今天准备血溅议政王大臣会议么。
  御椅上的小皇帝福临却是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下面那个大胡子,小皇帝心中想的不是这人怎么敢对叔王如此无礼,而是在想这人说的难道是真的,他的大哥豪格真是被叔王故意害死的?
  可额娘明明是说大哥是轻敌大意被贼兵重围而死的啊?
  到底大哥是怎么死的?
  小皇帝心中充满困惑,他看向比自己只大了九岁的另一个哥哥硕塞,发现这位兄长的眉头紧皱着。
  多尔衮怒不可遏,却一声不发,他很清楚此刻无论他如何解释当初的决定,都只会加深满洲国人对他的怀疑,不如不予理睬。
  “鳌拜对摄政王无礼,当拿下治罪!”
  多尔衮不动,忠心于他的两白旗将校及两黄旗大臣们却不能不动。
  正白旗议政大臣苏克萨哈同詹岱不约而同起身怒喝鳌拜,其余两白旗将校先兴罗什、何洛会、拜尹图等也纷纷出面指责。
  “侍卫何在!”
  正黄旗出身的内大臣冷僧机负责会议秩序,又是新近投靠摄政王的黄旗重臣,此时当要表忠心,于是箭步上前就要擒拿鳌拜。
  鳌拜身形极壮,力大如牛,乃满洲有名的巴图鲁,奋力摆脱冷僧机这个正黄旗的叛徒,指着纹丝不动端坐于那的多尔衮冷笑道:“就算摄政王不是故意害死肃亲王,鳌拜还是要问摄政王几句!”
  “想我大清立国至今,抗明朝,征朝鲜,征蒙古,靠的是赏罚分明,今摄政王主政,决策不灵,阵失八旗将校近万人,又致贼兵威胁京畿,盛京动摇,请问摄政王是否有罪?当罚否!”
  言罢,猛的上前跪于地下,朝御椅的小皇帝磕了一首,悲愤叫道:“皇上,奴才问的对否,若不对,请皇上下旨杀奴才的头!”
  小皇帝显是被鳌拜的举动吓动,惊慌起身,不知所措。
  “还不将鳌拜押下去!”
  苏克萨哈气的大叫,一众侍卫立时上前擒拿鳌拜,场面乱哄哄。
  此时却听一声暴喝:“我有罪,当罚!”
  脸色铁青的多尔衮终是坐不住了,他愤而起身,既是看鳌拜,也是看那一众惊疑着慌的满洲将校们。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否则满洲必会动摇。
  “我罪在进取中国!”
  “我罪在欲为我大清谋万世基业!”
  “我罪在让于苦寒之地的八旗子弟进关享汉人的花花江山!”
  “......”
  “我罪在没有见好就收,我罪在没有让你们拿着汉人的财富回关外享福,我罪在让八旗将士们于外浴血奋战...”
  一句句中,多尔衮一步步走向鳌拜。
  “我罪在进了山海关,我罪在占了北京城,我罪在替大清得了山西、陕西、北直,我罪在替大清多了无数土地人口,我罪在想替大清征服整个中国,使我们满洲人成为中国的主人,你说,我的罪当如何罚!”
  多尔衮冷冷看着鳌拜。
  鳌拜涨红着脸不言。
  多尔衮失策不假,可功劳却是更大!
  “大清的天还没塌,大清的将士还在外面同敌人拼命,贼寇打进来,便将他们打回去便是......敢有轻弃中国者,斩!”
  多尔衮不容质疑的话在广场上回荡,他的视线从一个又一个议政王大臣脸上扫去,从代善到阿巴泰,从济尔哈朗到硕塞...
  “摄政王英明!”
  两白旗的大臣们跪了下去,两黄旗的跪了,两红旗的跪了,两蓝旗的跪了...
  “禀摄政王,臣有平贼策!”
  大学士范文程高举手中奏本。
  多尔衮大手一挥:“准奏!”
  “臣以为我大清当联明平淮,南北夹击淮贼!”
  范文程手中的奏本被内监取到了多尔衮手中。
第426章
睿王就是睿智
  早在去年十月,北京方面已经知道有明潞藩南渡江南,被明南都百官拥为弘光皇帝。
  当时因为清廷派出阿济格、多尔衮两位亲王率清军主力西征李自成(河南顺贼),加之山东招抚事项因为淮贼崛起失败,所以有部分满洲权贵将历史上金宋局面拿来,认为满洲将士不耐南方炎热,并不擅舟船,将来取南方之地得不偿失,不若遣使同南方弘光政权接触,仿效金宋故事,与南方明朝议定划江而治,令南明向大清输送岁币。
  这个观点在满洲上层很有“市场”,包括郑亲王济尔哈朗都支持只夺北中国,因为这样不仅能让大清同明朝之间罢兵,还可以让明朝助大清剿灭李自成、张献忠等贼兵。等将来满洲国人于关内繁衍百万人口以上,统治稳固之后再看是否南征。
  而且,满洲将校中还有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普遍对明朝有好感,甚至在入关之初,很多中下层的八旗兵真的以为自己是替大明的崇祯皇帝报仇,称自己乃助中国的满洲义兵。
  如此一来,对于南下,不少八旗官兵内心里也是排斥的。
  去年夏天阿济格率部从山西回师北京后,竟有不少满洲将校前往明崇祯皇帝陵墓祭拜,发誓要替崇祯皇帝报仇,手刃反贼李自成。
  官兵“亲明”,与明划江而治,自是有人支持。
  满洲大学士、多尔衮的亲信刚林却坚决反对这个方案,他说自蒙元以来,北京地区上自朝廷、达官贵人,下至部分军民都仰赖于南方漕运的粮食和其他物资,这个粮草物资的数目是惊人的,绝不是南明以“岁币”形式提供的金银、绸缎能够解决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大清兵的几次入寇导致以北京为中心的中国京畿地区残破不堪,大量土地荒废,再如何休养生息,短期内也不能提供大清征服李、张二贼及剿平其他土寇的粮食所需。
  辽东历年存粮几乎都用于关内战事,朝鲜那边更是叫苦,说九王兴兵中国征调大量粮草,使得朝鲜国民忍饥挨饿,恳求大清皇帝陛下同九王能够体恤小国内情,予以宽免什么。
  因此,刚林认为必须在重创李自成主力后立即挥师南下,夺取江南钱粮重地,支撑大清征服整个中国的宏图伟业。
  要不然,这战事真的是打不下去的。
  降清明朝官员中的“有识之士”们也均是反对同南明议和。
  兵部右侍郎金之俊上言:“西北粒食全给于东南,自闯乱后,南粟不达京师,以致北地之米价日腾。”
  河道总督杨方兴说得更明确:“不得江南,则漕运阻矣,将何以成天下?”
  一大批在北京降清,但籍贯却是在南方的官员也纷纷上书反对和南明议和,他们嘴上当然是说为大清统一中国而谋,实际上却是害怕出现金宋南北朝的局面,将他们和家乡的亲朋分隶两国,所谓关河阻隔,骨肉分离。
  另外,就是“汉奸”念头作崇。
  身为汉官降了异族,传统观念上降清的明朝官员肯定都是汉奸,这个名声是极其臭的,如果真出现南北朝局面,他们恐怕死后百年都得担上汉奸名声,令子孙蒙羞。
  但要是大清征服中国,他们就是新的大一统政权的从龙功臣,天下都为清治,又何来汉奸一说。
  或者说,天下官民人等皆是汉奸,又哪来的汉奸。
  真有汉奸,也不过是汉族中的奸小抗拒王法,是贼,是匪,绝非什么义民。
  在这种极力“洗白”念头作崇下,相当多的降清明朝官员自告奋勇替清廷四下招抚,就是希望早日能够让清廷统一中国,好让他们生前能为新朝功臣,死后也为后世敬仰。
  于沧州遇刺的招抚南方总督大学士洪承畴是此类官员的为首者。
  籍贯南方的官员更是竭力怂恿大清南征统一中国,并大谈特谈说什么江南民风脆弱,大军一到就能平定。
  更有人说,都不须大军,只要兵至长江,传檄可定。
  在豪格、孔有德山东败讯传来之前,多尔衮也是倾向于占领整个中国的,因为中国的兵马不管是贼兵还是官兵,对上大清兵都是不堪一战。
  形势的发展也极其有利于清廷,经数月征战,大清兵已从入关时的十二万扩了一倍还多,降将如云,顺军又一路撤退,直接滋长了多尔衮要立不世伟业的雄心,故而六七月份间就开始着手秋冬以多铎为帅南征。
  不想,山东一线的战局却是大不利清廷,一支自南直淮扬而来的贼兵竟然连败大清两阵,如今更是连辽东、京畿都受这淮贼威胁,多尔衮自然要重新权衡国策,至少是不能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再树新敌。
  议政王大臣会议,多尔衮震慑满洲不服,随后在范文程的劝说下,有鉴局势恶劣发布文告:“深痛尔明朝嫡胤无遗,势孤难立,用移我大清宅此北土。厉兵秣马,必歼丑类,以靖万邦。非有富天下之心,实为救中国之计...”
  这封文告中,多尔衮表示大清只是暂领北直、山陕,京畿,“不忘明室”的汉族官绅可以去南方辅立贤藩,共保江左,从而南北两方合力救中国。字眼中,更是给南方明朝政权以希望,他们若是有能,将来未必不能还都北京。
  当真是极具诱惑,也充分显示了多尔衮的胸怀和眼光。
  范文程认为只要大清对明室释放足够善意,就能让南方的明朝政权继续将流贼当成主要敌人,这样接下来南北合作共剿灭流贼的意图就能实现。
  多尔衮为睿王,自是睿智。
  他知道大清眼下虽兵强马壮,实力远超顺、明,及那山东淮贼,可由于他的过度自信导致用兵失策,造成外强中干,局部地区反而不如贼兵,给了从前不重视的对手可趁之机,竟然兵锋直指京师,使他这摄政权的权威受到打击,也让他在京中颇为被动。
  这次议政王大臣会议就是个警钟。
  如果事态继续恶化下去,难保满洲内部反对他的势力和呼声不会再次疯涨。阿济格和多铎都率军在外,万一京中逼宫,他根本没有能力反制。
  军事层面上,山东先后阵亡近四千真满洲将士,这对拥兵二十余万的大清而言损失不大,但对只有七八万满洲将士的八旗而言,却又是沉重的打击。
  真满洲人口太过稀少,阵亡兵员很难补充。如果真满洲损失太大,就会出现汉军、蒙军数量压制满洲的局面,那样大清就是本末倒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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