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第6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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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坦诚……刘政会现被拘于何处?带本官过去。”
听到刘政会的名字,刘智升心里当即抖了三抖,倒也坦诚,坦诚什么?是和刘政会一样,祖上都是匈奴人吗?
可这会哪还容他多想,只能存着些侥幸之心在前引路。
从牢门进入监牢内部,向东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砖石结构的屋子,看上去灰扑扑的,但和平常人想象中的监牢差异是越来越大,有的地方竟然是单独的跨院,比起普通屋宅来,只是少了院门而已。
很快,一群人簇拥着杨恭仁便来到一处院子外面,杨恭仁跨步而入,先打量了一下环境,倒也没什么意外,长安的大理寺牢狱他也见识过,有的囚徒吃住比之这里还要胜上一筹,指使狱吏如对家奴,除了不能出去耀武扬威之外,好像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当然了,这都是笑话,对于贵族们而言,失去自由意味着什么,杨恭仁很清楚,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是万万不想亲自体会的。
里面的屋子分了内外,没什么装饰,外间却摆着火盆,所以屋子里很暖和,里间终于见到了监牢常见的东西,铁栅栏,囚人便被关在里屋。
杨恭仁探头瞅了瞅,一个瘦高的中年人盘膝坐于榻上,聚精会神的在挥毫泼墨,杨恭仁心中嗤笑,这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啊?
转头微微瞥了刘智升一眼,淡淡道:“你倒是将人照顾的周全……来呀,全都拿下了。”
噼里啪啦,夹杂着喊冤和惨叫声,一阵响动过后,原来的狱中看守们便就都成了阶下囚,中年人终于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了外面。
他就是刘政会,李渊为太原留守之时,他和武士同为鹰扬府司马,投了李渊,也正是他,在武士那里得了消息,首发王威,高君雅等人立下大功。
后来被李渊留在晋阳辅佐齐王李元吉,李元吉逃走之时,身边除了李氏家眷之外,为防走漏消息,只带了窦诞等寥寥数人随行,并没有去管这些身边的臣下,于是他们便纷纷做了俘虏。
也就是说刘政会在这里呆了两年了,大有将牢底坐穿的架势。
刘政会是河南人,祖上出于匈奴之家,读了很多书,性情偏于执拗,这是件很不好笑的事情,其他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这人雷打不动,对忠义二字看的很重,可偏偏他却是个匈奴后裔。
只要想想其中意味,估计许多人都要羞红了脸皮。
只是今时今日的人们,很少再去顾及于此,成王败寇的说法才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稍稍施了些手段,可牢中之人却并未被吓的屁滚尿流,哀哀求告,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身的气度实是有异于常人,这让杨恭仁很不满意。
死到临头,还这般作态,倒要看看三木之下,又是哪般模样……
刚要吩咐人将其拖出来,讯问一番,尽快将此事了结,外面有人匆匆行了进来,挥退屋中扈从,凑到杨恭仁身边。
杨恭仁侧头看去,来人正是他的弟弟,汉王府记室杨续。
杨续先笑着跟里面的刘政会拱了拱手,刘政会微微一笑,回了一礼,两人曾同在齐王府中任职,还被一道关押了一段时日,自然是有些交情的。
只是刘政会出身不高,当日比起恪守贵族阶层的杨续来,人缘好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人家跟刘文静,武士,柴绍,刘弘基,乃至于李世民等都有交往,很多人视其为至交。
如果不是李元吉办的事太过糟糕,一旦这人去了长安的话,前程就不是杨续能比得了的了。
杨续这才转头,在兄长耳边嘀咕了半晌,杨恭仁眉头渐渐蹙的越来越紧,心里也在暗骂,他娘的,老子亲自来上一趟,看来还真就来对了……
汉王要的根本不是几个不成人形的刑余之人,或者是几颗乃至十几颗血被砍下来的脑袋,他要的是……
想想那结果……杨恭仁也有些不寒而栗,心说,以后做事还是要小心再小心一些啊,不然落得一般下场,即便侥幸活了下来,又有何颜面存于光天化日之下?
随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你去外间主持,狱中官吏一并拿下,细加讯问,其他事不要多管。”
杨续却不明白兄长的苦心,摇头道:“此人与我相识,好言相劝之下……”
不等他说完,杨恭仁已是打断了他,声音中透着严厉,“此等事哪里轻易沾惹的了……阿弟还年轻,如今家中子弟凋零殆尽,日后还需阿弟照看门户啊……不需多言,快快去吧,为兄自有计较。”
等打发走了不情不愿的弟弟,杨恭仁歪头想了半晌,又在牢门外面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刘政会,却是转头走了。
(节日刚过完,昨天回来的,情节大致想好了,就是写的时候脑子木木的,要缓缓才行,这几章是过渡章节,大家不要急啊。)
===第736章细作(四)===
李神通就“住”在不远处,杨恭仁见到他的时候,第一眼看过去,几乎没认出来。
李神通老了,别说不能跟当初在长安时相比,就是两年前,率军与李破战于介休,平遥之间时,和现在的模样也是天差地远。
一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扎于顶上,衣衫鞋袜还算清爽,佝偻着身子斜卧在榻上,哪里还有半点李氏族亲,左翊卫大将军的威风?
杨恭仁暗叹了一声,多少升起些怜悯之意,其实更多的则是兔死狐悲的伤感罢了。
要知道,李神通当日在长安时,在贵族子弟当中,被人许为有侠气,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呢。
当时大家都年轻,交从往来不会想太多,杨恭仁和李神通是喝过酒,也一道逛过青楼的,可时光荏苒,天下剧变,他们这些人流离四方,再见之时,竟是这样一个场面……
杨恭仁牵起嘴角,自嘲一笑,此时此景,多有感慨,难道自己也老了吗?
他李氏不念君臣之义,兄弟之情,狼子野心,和其他反贼又有何区别?李渊率大兵南下长安时,手上没少沾了杨氏子弟的鲜血,杨氏留在长安的妻儿老小,皆在刀锋之下,也没见人家手下留情。
今日也算报应不爽,竟让李寿这厮落在了他的手上,哼,扬大啊扬大,你可不能心慈手软,不然异日汉王下了长安,你哪里还举得动刀斧,为族人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目光渐转森然……
此时李神通正好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见牢门之外站了一人,惊了惊,顺手揉揉眼睛看了过来,正对上杨恭仁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冷战,一下就坐了起来。
杨恭仁呵呵一笑,拱手道了一声,“一别多年,贤弟可还安好?”
李神通再次使劲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之后,楞仲半晌,估计也和杨恭仁一样,在那颇为遥远的记忆中徜徉了一会,才将杨恭仁年轻时的身影从其中给拽出来。
于是他脸上露出了些惊喜,近两年的时光,好像过去了千秋万载,他的意志明显不如人家刘政会,从云端掉下来之后便被扔在这角落里面,几乎无人问津。
他先是狂躁了一段时间,然后便陷入了无边的沮丧之中,再难自拔,没办法,这一下摔的太狠,把人给摔蒙了。
当然了,自从天下大乱到现在,贵族们的遭遇千奇百怪,李神通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缩影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什么。
就像站在牢门外面的杨恭仁,吃的苦头绝对不比李神通少了,可人家硬生生的挺过来了。
所以说,人这一辈子,不论贵贱,无分老幼,一时得意容易,可要一辈子站在上风处,却是千难万难……好吧,有那么多的打脸党在,你还想一辈子得意?做梦去吧。
所以人们便有了乐极生悲,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语,其实说的都是一个道理,能一生活的顺风顺水的人根本不存在。
因为苦难才能让人成长,“容易”的日子过的久了,你一定会在某个时间栽上个大跟头,这才符合自然规律。
有些人在苦难当中另避蹊径,走了出来,比如杨恭仁,有些人则在苦难中垮了下来,比如李神通,从精神到,皆已陷入谷底,而且是不太可能翻身的那种。
两个自小相识的关西贵族隔着牢门默默对视,咫尺之近,又仿如有天涯之远。
李神通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惊喜,能在这里遇到熟人,真的是很不容易,可转瞬间,他的目光便暗淡了下来,显然智商重新占据了高地。
杨氏,李氏为姻亲之族,在这百多年当中,相互牵扯,在很多时候互为表里,分割不开,可时至今日,两家……的仇恨比外人却也要更深。
长安城中杨氏子孙的哀嚎求告声,并未过去多久,甚至在耳边犹有余响……于是,李神通的神色间,便渐渐染上了些慌乱和恐惧。
杨恭仁垂下眸子,轻轻敲了敲铁栅栏,立即有人上前,打开了牢门,杨恭仁迈步而入,里面的李神通缓缓起身,深施一礼。
嘶哑的声音有如垂死的夜枭,“原来是杨兄到了,看来,吾之死期近矣,杨兄是来给俺送行的吗?”
关西人向来直接,当然这是跟其他地方的贵族相比而言,杨恭仁闻言,笑容真实了许多,心里道了一句,李大郎虽有落魄,可到底还算没丢了关西人的脸面。
关西人顾盼自雄多年,就算互为仇敌,却也不愿看见同类有如犬豕的狼狈模样,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嘛。
“贤弟啊,今日你我故交乍一相见,不谈前情往事也就罢了,也不能轻易论及生死吧?”
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李神通自然是不想死的,他此时垂下眼帘,掩盖住泛起的惊喜,努力的保持着关西贵族的架子,做束手邀客状,可他脸上的肌肉却因为激动不由自主的抽动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可怕,像个精神病人。
杨恭仁也没再多说什么,抬腿便上了床榻,与李神通相对盘膝而坐。
其实这个时候,杨恭仁心里已经笃定非常,同时呢,也又暗叹了一声,人啊,真的是不能比呢。
那刘政会不过是匈奴儿之后,籍籍无名之辈,在牢中关了许久,之前略略看了两眼,却是给了他一种身在囚中,如安静室的感觉,如果没看错的话,此人那人心志坚凝,不论才学如何,只这一点,就足堪敬重。
相比之下,李神通……不过一凡人尔,摇尾乞怜乃早晚间事。
当年大家聚在一处的时候,意气风发,都言天下英雄,当以关西群雄为尊,可今日再看,几如笑谈,关西人狼狈起来,那才叫个真正的狼狈。
“贤弟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吧?”
杨恭仁咂摸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种非常俗套的开头,语出惊人,必有所图,这个道理很浅显,可很多时候,却还能屡屡奏效,各人的愚蠢和聪明,在其中都能体现一二。
而在这囚室之中,谁聪明,谁又愚蠢简直是一目了然。
杨恭仁这一生都颇为坎坷,年轻时因为家族之累没得到什么重用,中年时又经历了江都之乱,流落于魏县时又差点被饿死。
这些经历过后,而又能侥幸活下来,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是一个贵族了。
所以杨恭仁的骨头是很硬的,这种硬朗还带着些弹性,五十多岁的关西杨氏子,其实已经蜕变成了世间最为难缠的那类人物。
而李神通嘛,这人其实不用多说,还是那句话,若非有李渊那样一位堂兄,以其人才干,心智,都不足与世间英杰相提并论。
李神通抬起头,眸光闪烁着恐惧的光,之前他自己以生死来说话,人家告诉你没事,咱是来叙旧的,可一转眼,就进入了翻脸的节奏,让李神通有点懵。
杨恭仁顿了顿,又道:“贤弟与刘政会等暗通消息,已为汉王所知,人证物证俱在,汉王震怒非常,令我前来相问,两家争雄,战阵之上你死我活也就罢了,可如今贤弟已为败军之将,阶下之囚,却还心存侥幸,真以为关西李氏之人杀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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