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2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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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说定了,只等臧霸和曹豹的军事行动成功,是勋就奉陶谦的命令出使兖州——至于曹嵩,先等找着了再说吧。陈登说打算趁夜赶回郯县去,那么第二天一早就能向陶谦复命,是氏兄弟挽留不住,也就只好把他送到门外。他上了马车,才刚启程,是勋突然想起一事,追上来喊:“元龙慢行!”
  陈登问他还有什么问题。是勋凑近了问:“你这套主意,跟我应下曹家的亲事又有什么关系了?”陈登左右望望,见是著他们还站在庄院门口,没有跟过来,这才压低声音,对是勋说:“若真能约和了曹孟德,徐、兖一体,便袁冀州也不敢轻视,那时候宏辅身立大功,必得陶使君宠信。倘若不先与曹家定亲,则是家为麋氏的姻戚,是、麋一体,曹氏兄弟如何能安?恐怕又起争端啊。”
  是勋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致礼:“元龙真高才也,是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数日后,在是家庄院举办了盛大的婚礼,麋竺和王雄分别护送着妹妹过来。是勋这才第一次见到那位麋子仲,只见他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马脸,短胡须,脸上堆满了商贾似的谄笑,无论风度、仪态,都比曹宏、曹豹兄弟要差得远了去了。是勋自己安慰自己:“就麋竺那模样,他妹子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后来刘备愿意娶他妹子,主要还是政治联姻吧——嗯,就这么决定了,麋小姐没有曹小姐好看,这么着我心里多少舒服一点儿不是?”
  本来婚礼过后,曹豹就要点兵往任城去的,只可惜突然传来急报,说下邳国内有个妖人阙宣聚集了数千人作乱,竟敢自称天子。于是曹豹就先领兵去讨伐阙宣——他不能往任城去,那边臧霸也就不好去攻略华县和费县,两军总得一起发动,那才有突出不意的战略价值哪。
  七月间,阙宣平定,曹豹率军返回郯县,说来也巧,正赶上陈登和是家二小姐结亲,故沛相陈珪赶了过来主持。陈登在郯县并没有足够宽敞的住家,还是陶谦掏钱出来给他购置了一所大宅——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陈登不但多次出谋划策,并且担任典农校尉,亲自去考察东海郡内各县的土壤状况,整修水利设施,在他的领导下,眼见得今年收成很不错,所以陶谦对他的信任是与日俱增。是勋也经常跟着陈登满处跑,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将来最好的发展也就是做个郡国守、相罢了,那么非得对农业有所了解不可,另方面,也省着呆在郯县跟是宽时常碰面,万一那小子又想起来探讨诗歌,可该怎么办?
  七月底,曹豹终于领兵奔了任城去了,与此同时,臧霸也从琅邪郡治开阳开拔,直取泰山国的华县和费县。捷报在九月中旬传回郯县,同时还传来消息,曹操已经连战连胜,把青州黄巾赶到了济北国——要是没有臧霸及时堵上,说不定黄巾就一溜烟地通过泰山,蹿入徐州境内来啦。
  “真是千钧一发啊。”于是陶谦召来是勋,请他挂个广陵郡从事的头衔,到兖州去见曹操。可是是勋不肯接受,说:“事尚未协,不宜声张,小子以白身前往即可。”开玩笑,他还并不想出仕陶谦,从此就挂在徐州这棵树上哪。
  完了他又问陶谦有没有找到曹嵩的行踪,陶谦摇摇头,说:“近来迁入本州的士人极多,户口紊乱,一时间哪里能寻得到?”是勋也只索罢了——他实在回忆不起来曹嵩究竟跑哪儿躲着去了,不过貌似史书上也没有明写?或者是有多种说法?唉,细节决定成败啊,自己过去就是对史书的细节太不关注啦……
  出了州府,正打算回庄院收拾一下行装,带上几个从人就出发——根据他的计划,徐州国内目前还算太平,可以直接前往任城国,问准丈人要一小队兵马保护,然后再去找曹操。可是仆役才刚牵过马来,突然从街角跑过来一条汉子,单膝跪倒,说:“家主人请是先生过府一叙。”
  是勋还以为是陈登要见他,在启程前有所嘱咐,可是没想到一打问,这家伙的主人却原来是曹宏——那个“谗慝小人”找自己做啥?难道是想托着给曹豹带封家书吗?
  进了曹宅,曹宏站在阶前相迎,态度显得非常热络。进屋以后分宾主坐下,曹宏开口就问:“宏辅这就要去兖州求见曹孟德吗?”是勋点头。曹宏突然又问:“陶使君最近一直在遣人寻找故太尉曹公,宏辅可知道这事吗?”是勋闻言一愣,随口回答说:“小子知之。若能得曹公一封书信,要与曹兖州约和不难呀。”
  曹宏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咬牙关,好象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低声说:“我知道曹公在哪里。”是勋精神一振:“愿闻所在。”曹宏微微冷笑道:“倘若我要宏辅你去杀了曹公,你如何说?”
  “啪啦”一声,一个晴天霹雳在是勋头顶炸响,他当即目瞪口呆,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杀了曹公,杀了曹公,杀了曹公……”曹宏的话反复在耳畔、心底鸣响,他脑筋一转,猛然间醒悟过来——原来是你!
第十三章、族内之争
  历史的残篇断简,隐藏在简捷文字和多歧记载后面的种种隐秘,就此终于得以浑然贯通。原来陶谦真是派兵想去护送曹嵩来着,曹嵩最后遇害,既不是陶谦的本意,其实也并非事出偶然,是张闿或者别的什么军士贪图曹嵩的财产,临时起了歹意,原来这幕后还隐藏着一只黑手哪,正是眼前这个被史书评价为“谗慝小人”的曹宏曹仲恢!
  可是,曹宏为什么要杀曹嵩呢?是为了阻止徐州和兖州的约和吗?倘若果真如此,为什么没听陈登提起过曹宏反对他的计划?貌似曹宏还是跟曹操和睦的赞成者哪。他那隐藏得很深的“慝”,究竟都是些什么邪恶?!
  是勋一时惊得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曹宏惊人之语出口,神情反倒变得镇定了起来,端起杯子来浅浅地喝了口水,静静地等着未来侄女婿下一步的反应。
  是勋呆了半晌,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圈儿,终于重振精神,开口问道:“公祖上不知居于沛国何县?”曹宏答道:“谯县。”是勋又问:“难、难道与曹兖州为同、同宗……”
  “哈哈哈哈,”曹宏不禁大笑了起来,“果然是聪明儿,叔元得此佳婿,亦足堪慰藉也。”放下水杯,沉声道:“不错,我等皆为曹相国之后,故太尉曹嵩,论行辈为我大兄……”
  所谓“曹相国”,就是指的西汉开国第二位宰相曹参,封平阳侯。据曹宏所说,是勋也进行了部分脑补,大家族传下来根深叶茂,分支众多,其中曹宏、曹豹这支是大宗,曹嵩反倒是小宗。先不提曹嵩,先说他的养祖父曹节,曹家大宗虽然富有田产,是谯县的大姓望族,换言之是地头蛇,但是到了小宗曹节,却仅得温饱而已。
  更要命的是某一年关东大疫,曹节跟他前三个儿子都病死了,只剩下了两个小儿子曹腾和曹鼎,曹腾年方七岁,族中周济不力,小孩子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舅舅去了雒阳投亲,随即就被他舅舅给阉了送入宫中——想想也是啊,要真是大户人家的大宗子弟,怎么着也不可能逼他去做太监啊。
  结果曹腾因为打小服侍太子爷,等到太子进位成了汉顺帝,就重用曹腾,最终拜为大长秋,封费亭侯。曹腾抖起来以后,记恨当初族内不肯关照,所以找干儿子偏偏不从族内过继(他亲兄弟曹鼎则是无儿),却挑上了跟曹家世代联姻,并且也曾经周济过他的夏侯家,领了个叫夏侯嵩的孩子过来,改名为曹嵩——也就是曹操的亲爹。
  曹嵩仗着养父的势力,迈入仕途,顺风顺水地一路攀升,一直做到司隶校尉、大司农、大鸿胪,甚至最后还花巨款买了个太尉当当,权倾一时,家财万贯。可是虽然挂着“曹”这个姓氏,因为曹腾传下来的怨念,他却对同族本家从来爱搭不理的,绝不照顾。曹宏这大宗和曹嵩这小宗,就此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
  中平六年,董卓进京,曹操落了跑,被董卓操控的朝廷画影图形,到处追拿。消息传到沛国谯县,曹家立刻炸了窝,纷纷卷了财物四散而逃——正因为此前的矛盾,曹宏跟曹嵩跑的就不是同一路。曹宏兄弟跑来了东海,投在当时的刺史巴祗门下,后来逐渐在徐州站稳了脚跟;曹嵩则一路跑去了琅邪,在海边儿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居。不过虽然说各跑各路,通过共同的亲友,相互间偶尔也还通点儿声气,尤其当陶谦打算跟曹操谈和以后,曹宏就曾经秘密地写信去探曹操的口风,可惜曹操理都不理,再去跟曹嵩套近乎,曹嵩说都一家人有多大仇啊,从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吧,可有一样——我做不了我那不孝儿子的主,你要跟他和解,你自己个儿说去吧。
  讲完了家谱,曹宏就说了:“倘若仅仅与孟德议和,自无不可,然而细察陈元龙和你的意思,陶使君二子皆不堪辅佐,将来莫非要将徐州拱手送与孟德不成吗?他人皆可投靠孟德,偏我兄弟不可啊!”
  是勋心说果然不愧为“谗慝小人”——这小人可不是容易当的,没有点儿政治智慧,只能当小丑,当不了小人。你看这家伙想得多长远,并且把自己跟陈登那点儿小心思就摸了个底儿掉。他当即问道:“是恐曹兖州因为前怨而不肯善待尊公兄弟,故此要劫杀故太尉曹公,绝了徐、兖合纵之议么?然而如此一来,两州便结下深仇,倘若兖州大军来伐,又将如何应对?”
  曹宏微笑着说:“倘若宏辅不是我曹家之婿,我必要遣人去杀了曹嵩。但如今是、陈、麋、曹四家已为姻亲,一损俱损,即便曹操入了徐州,料他不敢慢待我兄弟。此番宏辅出使,便去好好看看那曹操,看他有否回心转念之意,或者看兖州是否兵精粮足——倘若曹操固执己见,或者兖州兵不堪一战,那时便可杀了曹嵩,以绝合纵之议!”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正是因为这两个曹家有仇,所以曹宏害怕曹操将来插手徐州之事,对自己不利,就要谋杀曹嵩,断了陶谦的念想。也许真实的历史上没有自己,没有是、陈、麋、曹这一大抱团儿,再加上陶谦派去的使者回来没说兖州兵什么好话——话说他是不是见到了才刚收编了的青州黄巾?就那票流民瞧上去果然不象很能打的样子——所以曹宏的阴谋才得以实施……
  哇呀呀呀,陈元龙真是神人也!要不是他让自己先应下了跟曹家的婚事,这历史就要走回老路上去了。兖州兵不能打?别扯淡了!曹操两伐徐州,杀得陶谦缩在郯县城里不敢出来,就算刘备带着援军赶到,也基本上没起什么太大作用,要不是吕布偷袭兖州,曹操才不会退兵哪,肯定就把徐州给连锅端了!
  不行,自己可一定要促成两州的和睦不可——是勋这时候想明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可得巴着点儿曹操,而不能寄希望于刘备。刘备得徐州那是在徐州被曹操杀得血流成河以后的事儿啊,兵危战凶,自己要是一个不慎死在那两场仗里,还谈什么将来跟曹还是跟刘呢?
  所以他对曹宏说:“四家合力,以保徐州,这是上上之策;与曹兖州结仇,乃下策之下策。小子此去,定要弥合公与曹兖州之嫌隙,不使兖州有害公之意。”
  曹宏点点头:“那样最好。我是放心你的,自上回陈元龙提起都昌城下之事,我就特意去打听了一下,连那般无知流贼都能说服,想必以宏辅你的言辞,定能说服了曹操。好,我便告诉你曹嵩的所在,你先去求见他,然后再去找曹操吧。”
  两人一谈就谈到很晚,最终是勋只好在曹家暂时住下了。当晚躺下以后,他眼前又不禁浮现出了曹小姐那娇俏的容貌……只可惜曹小姐在纳采过后,便返回了诸县附近的别院(也就是是宽一开始安排兄弟们寄居的地方),据说那儿跟他舅舅家比较近。既然曹豹果然跟曹操是一家子,那么娶了曹小姐为妻,貌似突然间就……就他喵的上了好几个档次了呀!
  他突然想到,曹宏呼曹嵩为兄,那么也就是说,曹宏、曹豹比曹操要长一辈儿,那么自己做曹豹的女婿,就是跟曹操同辈儿,曹操得叫自己妹夫。啊呀呀,突然感觉高大上了很多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第二天一早,是勋就告诉陈登,说已经打探到了曹嵩的下落。可是他还没有拿定主意,是真的把曹嵩扣作人质呢,还是把那老家伙护送回曹操身边儿去?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曹嵩呆在徐州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筒,随时可能爆炸——谁知道曹宏会不会突然改了主意?或者真的事出偶然,老家伙被什么山贼、乱兵给谋财害命了?可是送走曹嵩呢?万一历史真他喵的有什么惯性(很多正经科幻上都是这么写的),大方向无法改变,老家伙还是有可能在路上遇害——自己不跟着不放心,要是亲身参加护送吧,又难保不会遭到牵连,要被迫给曹嵩殉葬……
  罢了罢了,还是先见到那老家伙,再作打算吧。
  所以他跟陈登也是说的活络话,说要见机行事,只是请陈登向陶谦求得了一道密令,要臧霸调配一支兵马,听从自己的指挥。
  是的,既然先得去见曹嵩,而曹嵩隐居在琅邪国的海边,那他就不能按照原计划从南路走,通过准丈人曹豹的驻区了,而得先北上琅邪,再前往泰山,通过臧霸的驻区前往兖州——不过为了保护曹嵩也好,护送曹嵩也罢,他得先去见臧霸要兵。
  也好也好。其实出于对历史名人的仰慕,是勋挺想去见见那位臧霸臧宣高的,至于曹嵩,见他纯粹是利益使然。曹操可以说是这时代的第一人,而他爹曹嵩就是一无能官僚,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废物老狗就偏能生下个虎崽子来……
  当日午前,是勋离开了郯城北门。陈登、是宽、曹宏都来相送,陶谦还派了一乘马车和两个兵丁护卫他,搞得挺大的阵仗——是勋本不习惯乘车,不过这回是奉命出使,不乘马车显得不够庄重。但等祭过了祖神(行道神),饮罢饯行之酒,他还是空着马车不坐,骑上自己那匹配有马镫的坐骑上了路。
  北行非止一日,先到开阳,再从那里转向西方,进入泰山国。泰山和琅邪两郡的交界处有个祊亭,驻有徐州的兵马,护卫的兵丁先期往前,出示了过所和陶谦的公文,当即就有一名小军官领着十多名兵过来拜见。
  是勋随口就问:“阁下怎么称呼?”那小军官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可当不起‘阁下’二字,小人名叫张闿,先生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啦。”
  是勋浑身一个哆嗦,差点儿就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原来你丫就是张闿!
第十四章、犬父虎子
  如果说曹嵩是个火药桶,那么这张闿就是导火索。有一种记载,陶谦就是派了这张闿率领一小队兵马去护送曹嵩回归兖州的,可是当行进到华县和费县之间的时候,张闿看到曹老头子带了好几十辆马车的金银珠宝,一时起了贪心,于是就杀人劫货,然后逃得不知去向。
  就这么着,曹操跟陶谦是结下了血海深仇,于是便以“报仇”为名,率军攻打徐州,一连屠灭了五个县,杀得是人头滚滚,竟然连某条河都被堆积的尸体给堵塞住了。
  当然,这一大段记载多少有点儿不尽不实,有很多细节问题不好往深里考究。首先,当时臧霸驻扎在华、费一带,张闿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要跑到这满地都是徐州兵的地方才来动手呢?他就不怕很快就被逮住?难道他跟臧霸之间也有什么密约不成吗?
  嗯,倘若这人果然是奉了曹宏的密令行事,那么倒比较好解释了,也许是走到这里的时候,密令才刚送达,而臧霸也可能因为这道密令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次,这个张闿随即就逃去无踪,就此没了下文。老爹被杀,这是后来雄踞北中国的曹操毕生的奇耻大辱,即便他要趁机归咎于陶谦,也不可能不派人到处去搜捕张闿啊——陶谦当然更想逮住张闿为自己开脱啦——一日逮不着,就一日不会罢手,为什么史书上没有任何的后话呢?
  最后,曹操屠灭五县这事儿也有点儿含糊,是勋现在是记不清那五县的具体名称啦,可是想想也知道,五个县不可能围着一条河转圈,那么曹兵杀掉的人又怎么可能都堆到那条河里去呢?一般情况下,只有两支大军在河边鏖战,一方大败,甚至于败兵纷纷涉水而逃,那才会把河水给堵住吧。
  当然也有人要为曹操洗白白,说压根儿就没有屠城的事情,乃是时人或后人的污蔑。是勋对于这种说法也嗤之以鼻,终究曹操是封建时代的军阀,而不是打土豪、分田地的红军,尤其那时候他才刚收了十几万青州黄巾当兵,军纪差得是一塌糊涂,即便没有正式下达屠城的命令,所过之处大肆杀略平民,那终究也是避免不了的。
  是勋挺敬重曹操,他很想避免这一悲剧的发生。那么前提就是,别让曹操讨伐徐州,而要想曹操不打徐州,就得把他老爹好好地保护起来,或者安安稳稳地送归兖州去——等到了兖州地头,你老爹要再挂了,那就怨不得旁人啦。所以说今天竟然见到了谋杀曹嵩的刽子手,是勋一个激灵,差点儿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那张闿挺敏,看到是勋在马背上晃悠,赶紧伸手搀扶,这一搀扶,他就瞧见马镫了:“唉,这是啥玩意儿啊?”
  是勋长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阁下名叫张闿?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他瞧这家伙身量不高,也就一米六多点儿,一张大众脸,堆满了谄笑,别说毫无强盗的凶霸气了,就连正经军人的英武气都欠奉——真是这家伙吗?世上同名的人很多,也未见得就是他吧?也说不定他的名字其实是张恺张凯或者章楷章揩……
  那张闿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粗人,不识字,不晓得是哪两个字。总之,小人便叫做张闿。”
  好吧张闿就张闿,总而言之,问臧霸要兵去保护曹嵩,绝对不能带上这家伙!
  在张闿的引导下,很快,是勋就在华县城里见到了那位著名的臧霸臧宣高。要说如今的徐州群臣,后世名声最响的就是此人了——普通三国粉往往会忽略陈登,但绝不会忽略臧霸,再说了,陈登最高也不过就做到广陵太守,臧霸可是被曹操托付了青、徐两州的方面之任,要按后世来说,陈登就是一地区书记,藏霸却是大军区司令。
  至于曹宏、曹豹,甚至于麋竺、赵昱,那就更等而下之了。三哥是宽呢?就算史书的犄角旮旯里都找不到那家伙的名字!
  只可惜见面不如闻名,照理说臧宣高也是后来曹营有数的上将了,武力值怎么着也得上了70,可是比起自己曾经见过的猛将兄太史慈和关羽来,就都矮了整整一个头,简直跟张闿差相仿佛,除了肩膀宽点儿以外,完全瞧不出一点儿武人模样。而且见面的时候,臧霸也没穿甲着盔,甚至没有穿戎服,而是高冠博带、宽袍大袖,打扮得跟个文士似的。
  是勋不禁充满恶意地想:其实你丫是为了拔高这矮身量,才故意戴那么高的帽子的吧。
  见了面一打招呼,交谈几句,是勋发现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臧宣高谈吐不俗啊。转念想想也是,这个年代纯从底层爬起来的大老粗将军就凤毛麟角,好歹得是小地主出身,基本上都识字——关二爷还喜欢读《春秋》呢,张三爷传说还会画美人呢,吕布还当过一州的主簿呢,象张闿那路货色,就根本不可能升得上去。再说了,做到一方的守将,总得跟士大夫打交道吧,你要是一点儿学问都没有,就能让普遍刁钻尖刻的士大夫们嘲笑得立码掀了反旗!
  是勋把自己的使命跟臧霸一说,臧霸说好啊,我这就安排兵卒,跟你去保护曹老太爷。是勋提出自己的要求,说你得找点儿老实兵跟着我,而且其中不能有任何人姓张。臧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是勋也不解释——事实上他也根本无从解释起。
  最终臧霸拨了三百兵卒,由一名健将统领,跟随是勋折返琅邪。是勋逐一打问,这些兵都是琅邪本地出身,有姓王的有姓李的,还有一个比较诡异的竟然姓诸葛,而且果然老家在阳都,只是既不知道诸葛圭、诸葛玄都是谁,更不知道诸葛瑾、诸葛亮是WHO了。至于那员健将,名叫孙凡,乃是臧霸副将孙观的族弟。
  一行人寻路东归,不数日便来到了琅邪的海曲县。根据曹宏的指点,曹嵩就隐居在海曲城外的一座庄院里,距离海边还有很远一段路程——是勋估摸着,这儿大概是后世的日照附近了。他前一世的老家就在日照,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感,不过感触最深的,还是沧海桑田,人世无常——日照那是多么漂亮、繁华的一座城市啊,可眼前的海曲县,土围子也就三米高,还没是家的老窝营陵齐整呢。
  他们在海曲县外驻扎了一晚,是勋进城拜见了县长,享受了一顿酒宴。然后第二天先乘车去拜访曹嵩——他光带了陶谦给的几个兵,没带臧霸的兵,怕吓着了曹老爷子。
  等到了地方一瞧,吓,这庄院起得好,连绵好几亩地,外面是一圈土墙,比海曲县的城墙都矮不了多少,墙内竖着不少的箭楼,楼上都有庄丁把守,个个手执利刃,映着朝阳是寒光闪烁。虽然压根儿不懂打仗,是勋也能估摸得出来,要攻下这庄院,难度绝对不会比攻克海曲县要小多少,就自己带着那三百来兵,没有个三五天还真未必打得下来。
  他想起来了,根据陶谦是杀曹嵩主谋的说法,史料记载当中,曹操是命令泰山太守应劭去迎接老爹的,所以陶谦军到,曹家还以为应劭来了呢,不做防备,这才被连锅端掉。估计要是有了防备,陶谦军且打不下来哪。这么看起来,这段记载很是靠谱啊,连细节都符合逻辑……可是等等,貌似根据那条记载,曹嵩应该是隐居在泰山华县而不是琅邪海曲……真实的历史究竟是怎样的呢?即便自己穿越了过来,估计也还是会成为无解的谜团吧。
  才刚靠近庄院,大门就打开了,出来一名管家,询问来客是谁,来意如何——估计因为是勋是士人的装扮,乘坐马车而来,身后又只跟了两个兵,加上车夫才刚四个人,所以没有如临大敌地严加戒备。是勋展示了陶谦的公文,然后递上名刺,说:“某奉陶使君之命,特来拜谒曹公。”
  管家进去回禀,时候不大,就又出来了,引导是勋的马车进入。等是勋下车进了正堂,管家朝上面一指:“那便是我家主人、故太尉曹公。”是勋抬眼一瞧,嘿,你丫真是曹嵩,你丫真的不是董卓?!
  就见这位曹老爷子五六十岁年纪,一张圆脸,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直鼻阔口,往那儿一坐,竟然瞧不见下巴——因为肚子太大,整个脖子都好似往后缩着似的。是勋记得史料记载中说,陶谦派兵来杀他,曹嵩带着侍妾打算钻狗洞逃跑,可是侍妾身子太肥给卡住了,他就这么丢了性命。如今看起来——不是小妾太肥吧,是你太肥吧,就你这榔槺身材,别说狗洞了,就算熊洞你丫也钻不进去啊!
  强自压抑住内心的吐槽,是勋上前见礼。曹嵩竟然不请他坐下,先开口问:“未知尊驾在州府里担任什么职务?”是勋回答说:“白身。”
  听了这话,曹嵩的嘴立码就撇了起来,冷哼一声:“徐州没人了吗?怎么遣个白身来见老夫?”说着话就一抬手,旁边两名侍妾知趣地搭住他的膀子,把他给搀扶了起来,随即老头儿就拐到屏风后面去了。是勋还在吐槽“就跟两只狐狸架了头河马似的”,突然一琢磨,不对啊,你就算瞧不起我无官无职,不爱搭理我,可远来是客,你总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客厅里啊!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突然就听屏风旁的暗影里响起一个声音来:“家父身体不适,慢待了远客,先生勿怪。”这话就吓了是勋一个哆嗦——我靠兄弟你躲在哪儿啊?你丫是忍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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