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校对)第337部分在线阅读
虽然禄鲲和罗本等人瞒着他暗中结社之举,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但是这两个人倒也不是为了给其自身网络爪牙,更不是在由着性子胡闹。至少,有危险和困难让复兴社的骨干先上,非常符合支他的设想。而在朱大鹏的相关记忆里,“有危险和困难党员先上”与“有好处党员先捞”,恰恰是两个政党争夺天下时胜负的关键。
“启禀主公,卑职,既然主公不介意华夏复兴社的存在,卑职也想申请成为其中一员!”刚刚将自己从与华夏复兴社的关系摘出来,此刻,张松又唯恐自己被排斥在这一明显即将崛起的政治派系之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请求。
“目前,加入复兴社有所什么规矩没有?”朱重九轻轻皱了下眉头,低声向罗本等人询问。
“只要有社员介绍,并且发誓永远遵守社规,永远忠于主公即可!”
“最初只是想结一个文社,所以规矩定得就简陋了些!还请主公勿怪!”
“因为还没得到主公的首肯,所以一切规矩都很潦草。只图日后改起来相对方便!”
罗本、禄鲲、和高启三人脸色都微微一红,先后低声回答。
‘还好不是交十两银子就发一个银桃子!’朱重九听了,心中暗自庆幸。随即,摇摇头,低声道,“既然要承担起复兴华夏的使命,招收社员时,就该宁缺毋滥。从前招收的,我就不管了。从现在起,每个申请加入者,必须找到三名引荐人。并且要手写申请书一份,表明自己加入的心愿和理由。社里收到其申请后,必须由七个人以上商议表态,一致认定可吸纳其入内时,才能接受此人的申请。此外,复兴社内部,还该具体划分为多个层次,层层相叠。我这个盟主不可能事必躬亲,一些问题,就交给下面的各级主事去处理。而处理结果上报之后,更高一级的主事有权力做出纠正。至于日常决策,也不是各级主事一个人说的算。而是召集同一级社员商议,最后少数服从多数……”
另一个时空里的朱大鹏远离政治,所以对党派内部的具体运作方式仅仅了解只鳞片爪。但是就是这些只鳞片爪的记忆,已经足够让罗本、禄鲲、和高启三人悚然动容。
“主公,主公真是,真是奇思妙想!”
“主公所言,令,令微臣茅塞顿开!”
“主公大才,微臣佩服!”
“你们先别忙着佩服,这里边需要你们具体完善的地方多着呢。甚至第一件事情,就不简单。首先,引荐人不应该是白当的。”朱重九笑了笑,继续轻轻摇头,“为了防止胡乱引荐,咱们得把丑话说到前头,日后被引荐者如果做出贪赃枉法,或者渎职叛社之举,引荐人必须承担连带责任!”
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张松,他又郑重补充:“就从张松开始吧!他做第一个申请人。而朱某做他的第一个引荐人。其余两个他自己找,申请书也必须他亲自写。将来他要是出了问题,朱某自当给所有社员一个交待!”
“主公大恩,微臣当结草衔环以报!”张松闻听,又惊又喜。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两只眼睛里头热泪滚滚。
“你看,就凭你乱行跪礼这一条,我就可以说你不合格!”朱重九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笑着打趣。
“忘了,忘了,微臣是高兴得狠了,一时竟然忘了!主公说不跪,微臣就不跪。以后微臣除了主公之外,天王老子都不跪!”张松讪讪地站起来,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掌抹泪。
他是当年走投无路之时,才临阵倒戈投降淮安军的,因此在大总管府内没有任何根基。而他所承担的内务处主事之职,又是最容易得罪人。如果哪天真的失去了朱重九的支持,恐怕转眼就要身败名裂。所以这几年来,张松做任何事情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自己哪天一不小心,就落到周兴、来俊臣同样的下场。(注1)
而今天,朱重九居然主动要做他加入华夏复兴社的第一引荐人,无疑,就向帐下所有文武亮明了一种态度,即,他张松是大总管的心腹,大总管就是他的根基。若是谁不开眼想找他张松的麻烦,首先得过大总管那一关。
“你啊,这个胆小怕事的性子,这几年也的确够为难的了!”见张松激动成如此模样,朱重九忍不住又笑着摇头。“这下行了,不用再一门心思想着转任他职了?反正无论你犯了什么错,我这个大总管都有督导不利之责!”
“不敢,不敢!”张松听了,立刻又揉着眼睛摇头,“卑职,微臣,微臣保证,今后不犯任何错误。哪怕是无心之失,也绝不敢轻易犯下,让大总管丢脸。微臣如果做不到,愿,愿天打雷劈!”
“行了,你不用发誓了。我信你!”朱重九用力拍了张松一下,笑着回应。“原本答应过你,有机会就让你专门去管铸钱,把内务处的差事交给别人。但眼下北伐在即,本总管实在找不出太合适的人来替代你。所以你还是继续干着吧。总之一句话,做内务处主事,就不要怕得罪人。否则,你讨好了别人,等同于得罪了朱某!”
注1:周兴、来俊臣都是历史上著名的酷吏,失去宠信后都遭横死。
第637章
异变(下)
“若是有负主公,微臣愿意提头来见!”张松缓缓后退了半步,正色施礼。
他为人圆滑,做事精于算计,无论当初在蒙元那边,还是后来在淮扬大总管府里头,名声都不怎么样。但是,这却不意味着他自己天生就想做一个奸佞。事实上,投奔淮扬之后这些年来,他比任何人都洁身自好,都在努力做一个良臣。因为只有这样,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户,才能在大总管府内拥有一席之地。也只有因为这样,下一部新修的史书当中,他张松才会落下一个好名声,而不是两边都不讨好的逆子贰臣。
但是今天,朱重九却主动送了一个根基给他。让他从此以后能与徐达、刘子云等人一样,以大总管的嫡系亲信而自居。同时,也彻底打碎了他继续圆滑下去的念想,让他必须对自己未来的定位做出一个选择。
以张松的智力水准,这个选择题一点儿都不难。大总管府早晚会一统天下,对此,张松深信不疑。而只要朱重九活着,徐达也好,胡大海也罢,甚至稳坐第二把交椅的苏明哲,都没任何可能取而代之。对此,张松同样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么,只要能继续紧抱朱重九的大腿,他就不怕得罪任何人。而无论他努力讨好了谁,哪怕跟周围所有人都攀上了交情,只要失去了朱重九的信任,他的所有努力照样要付之东流。
人精神与气质,往往会极大地受心理所影响。当做出选择的瞬间,张松整个人的面目就顿时为之一变。以往那种油滑圆润的感觉统统消失不见,代之的,则是一抹不加掩饰的干练。
“很好,我记住你今天的话!”感觉到了张松心态的变化,朱重九满意地点头。“你下去做事吧!北伐之后,大总管府所控制的区域会越来越广,内务处的事情也会越来多。你,还有你手下的弟兄们,都需要及时做好准备。”
“微臣遵命!”张松又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监察院也是一样。虽然监察院无需派出人手随同大军一道北伐,但该做的事情,特别是舆论上的争夺,还是不能放松。”没等张松出门,朱重九又迅速将目光转向禄鲲,郑重叮嘱。“同时在淮扬内部,也要力争让大伙通晓,眼下远未到马放南山时候。妥欢帖木儿虽然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但此番北伐,却未必如大伙想得那般容易。所有人必须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就当作,当作是一场赶考吧。”
稍作斟酌,他直接从记忆里引用了一个成熟的词汇。“不过主考官不是皇帝,而是从徐州到大都之间,所有北方百姓。考过了,咱们今后一统全国可能就轻松些。万一考不过,恐怕就得转回家来,继续老老实实用功。谁也甭指望天上能掉馅饼!”
“是!”涉及到国事的时候,禄鲲可不敢摆什么岳父的架子。也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大声回应。
“任务最重的,恐怕还是你这儿。”冲着他笑了笑,朱重九将目光又转向罗本。“治天下向来就不比打天下简单,这几年你做扬州知府,应该对此深有体会。而咱们淮安军之所以能屡克强敌,与淮扬三地的各级官府施政得力息息相关。否则,弟兄们根本不用打仗,光为了四下平叛,就得活活累死!”
“微臣明白!”罗本后退半步,认真地拱手。
“虽然北伐路上人才匮乏,但选拔官吏的时候,依旧不能过于随意!”唯恐他掉以轻心,朱重九想了想,继续叮嘱,“远的咱们不说,昔日王荆公变法之所以变出了流民万里来,恐怕用人过于随意要占很大因素。而一旦手下的人都是贪官污吏,再好的政令,执行下去也得变了模样。反过来,待引得天怒人怨,若说王荆公本人没一点儿责任,那也的确是在哄鬼!”
“微臣明白,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罗本再度站直身体,郑重回应。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有梁启超和列宁先后给王安石做书立传。这时候南宋刚刚亡国七十余年,而南宋自定都余杭,到崖山落日,都时刻未曾忘记反思靖康之耻的成因。从饱学之士到普通读书人,都广泛地认为,王安石是导致大宋南渡的第一罪魁祸首。
这个观点对王安石未必公正,却足以令后来者对王安石的许多做法引以为戒。特别是在选拔官吏方面,罗本即将拥有的权力,丝毫不比当年的王安石小。万一他犯下同样的错,对大总管府未来的影响,恐怕也不亚于当年的王安石对赵宋。(注1)
“你明白就好!咱们所走的,是前人不曾走过的路,所以务必处处小心。成,则开创了一个时代,败,恐怕你我都会成为千古罪人!”见罗本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朱重九笑着总结。
随即,他又迅速将目光转向了高启,“华夏复兴社的社规,宗旨,还有组建架构,我会在北伐途中,跟你慢慢探讨,一步步完善。无论最终结果如何,第一条,朱某建议你现在就写下来,华夏复兴社,永远是华夏的复兴社。忘记了华夏两个字,它就什么都不是!”
“是!”高启听得似懂非懂,皱着眉头拱手。
“你们都去忙吧。我还需要处理一些别的事情!”朱重九无法跟大伙解释自己记忆里的那些东西,所以也不愿意多啰嗦。挥挥手,命令三人自行离开。
禄鲲等人当然不敢多浪费大总管时间,齐齐施礼告退。望着他们的背影在门外去远,朱重九轻轻叹了口气,转回书案后,重重跌坐于椅子上。
他想给自己倒杯热茶来提提神,但手握在茶壶上,却忽然失去了力气。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好半晌,才将壶嘴倾斜了下来,却又把茶碗碰到了地下,“哗啦”一声,摔了个粉碎。
“主公小心!”正在当值的近卫连长耿天壁闻听,赶紧推门冲了进来,躬身扶住朱重九的一只胳膊。
“没什么大事儿,路上有点儿累了,一直没缓过来!”朱重九笑了笑,低声吩咐,“赶紧进来把地上的碎茶碗收拾了。然后去跟我弄一壶热酒过来。别跟其他人提起这事儿,没必要让大伙跟着担心!”
“是!”耿天壁性子非常谨慎。小声答应着蹲下去,迅速捡起地上的碎片,然后快步走出,从外边轻轻合拢屋门。
“这小子,倒颇有乃父之风!”朱重九笑了笑,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点头。
耿天壁是耿再成之子,按照这个时代某种心照不宣的惯例,此人讲武堂毕业之后,就直接到了近卫旅中任职。一方面,等同于耿再成向朱重九表明自己的忠心。另外一方面,则是为耿天壁本人的将来铺路。
此举并非朱重九的独创,此刻各方诸侯身边,都存在类似的情况。而如果有人认真地究其本源,则会惊诧地发现,这竟是蒙古开国皇帝成吉思汗所创立的怯薛制度。只是换了一个名字,手法略加改进而已。
每个人的眼界和行为,都会受其所生活的时代影响,谁都无法例外。即便以朱重九为首的淮扬众人皆把“驱逐鞑虏”当成了人生目标,但他们的很多行为方式,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就打上了草原文明的烙印。而朱重九本人,情况则更为复杂。非但有一部分思维继承于所处时代,另外还有一部分思维,则继承于另外一个时空的数百年后。这两种思维不停地碰撞、交织、融合,导致他无论看什么事情,切入点都于周围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就拿华夏复兴社悄然诞生这件事来说吧,如果不曾拥有另外一个时空朱大鹏的记忆,也许朱重九会非常欢欣鼓舞。即将在天气转暖后就进行的北伐,不但需要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并且需要能为这支军队解决后顾之忧的官吏队伍,以及深入到各行各业的社会动员能力。而华夏复兴社的出现,则恰巧补齐了他所面临的两大短板。让官吏的选拔更为简单有效,也让大总管府的社会动员能力直接深入到了民间。
但以上都是所有大总管府核心人物都能看得到的好处,虽然他们未必能使用另一个时空中的后世词汇,也未必如另外一个时空中人总结得那样清晰。但是,朱重九所看到的,却不仅仅是益处,而是这里边所存在的巨大危险。
世袭罔替,如果一个政治团体的首领都要世袭的话,可以预见,他即将建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哪怕口号再动听,哪怕自称要指引全人类,却掩盖不了其尚未摆脱封建蒙昧的现实。
至于其他条款,朱重九还没有细看。但心中已经不敢奢求,由禄鲲、罗本和高启等人自行摸索出来的政党纲领,能达到多高的高度。因为据他所知,人类历史上首领需要世袭罔替的政党,只存在于朝鲜半岛北方。而半岛北方究竟落后到什么模样,在朱大鹏那个时代却有目共睹。
换句话说,朱重九被自己所看到的,更深层次的东西给吓到了。一时间除了将华夏复兴社的组织和领导权力直接抓在手中之外,他根本想不到更好的应对之策。而这个临时想到的应对之策,也无法让他彻底安心。毕竟,华夏复兴社从筹备到诞生,再到现在开始蹒跚学步,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长时间以来,根本未曾受到他的半点影响,也丝毫未曾由他来掌控。
所以,他今天才说了那么多话,并且将自己弄得非常疲惫。他自己不想承认,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心中的彷徨与不安。他亲手建立的淮扬大总管府,亲手打造了新兴的工业和全新模式的商业,但是,他今天却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淮扬大总管府,还有淮扬各地眼下正在快速发展成长中的一切,早晚都会脱离他的掌控。至于脱离他掌控后的大总管府和新兴力量,究竟会走向何方,却是他也无法预知!
也许是天使长出了洁白了羽毛,也许是天使长出了魔鬼的翅膀和犄角,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唯一不变的就是,它都会高高地飞起来,再也不受任何个人的左右。
“一辈子管不到两辈子事情!后人自然有后人的智慧!”颓坐于桌案后良久,朱重九依旧无法对华夏复兴社的未来发展理出半点头绪。最后只好长叹一声,摇头站起。
即便能掌控,也不过是几十年的事情。而几十年后他必将身死,下一代人走向何方,是贤是愚,终究已经与他再无干系。如是想来,自己死后洪水滔天,和死后霞光万道,其实已经没太大差别。自己这辈子,能做的也就是把自己看得到的东西尽力做到最好罢了!
正郁闷间,耳畔却又传来几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哇哇,哇哇,哇哇……”。随即,后门被轻轻推开,禄双儿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缓缓走了过来。“夫君,孩子想他阿爷了。你看他,眉眼长得有多像你?!”
注1:南宋自赵构开始,就逐步检视王安石变法的得失。一步步将王安石从孔庙中请了出来,一步步开始正视变法的危害。而到了理宗时代,则开始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真正给王安石平反,则要到了清末。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为了给变法张目,开始重新拔高王安石。
第638章
年关(上)
无论朱重九本人对北伐的成功存在多少疑虑,淮安军在天气转暖之后向大都方面用兵,都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占据了最方便运送人马和辎重的大运河南半段,目前控制地域又与蒙元中书行省紧紧相连,如果放着妥欢帖木儿父子送上门来的机会都不把握的话,淮安军这些年来所倡导的“驱逐鞑虏”便成了一句空谈。非但在与腐儒争夺话语权方面会遭受全面溃败,全军将士,特别是那些从徐州开始就追随在朱重九身后的中下级军官,也会在一瞬间迷失人生方向。
此外,蒙元那边,也不会永远地乱下去。据军情处安插在大都及阳曲的细作发回来的密报,就在淮安军的主力结束对泉州的讨伐,开始梯次北返的同时,蒙元那边的一些有识之士,也相继站了出来,劝谏妥欢帖木儿父子放弃自相残杀,共同捍卫祖宗基业。
他们的努力颇见成效,首先打动了爱猷识理答腊所依仗的铁杆支持者,平章政事察罕帖木儿,让其主动将一支兵马撤到了飞虎岭以西,暂时放弃了对大都路的威胁。而妥欢帖木儿所新封的枢密院同知李思齐,也不想将老本儿跟察罕帖木儿拼光,主动自紫荆关上书给妥欢帖木儿,劝其放弃对奇皇后和太子两个人的追究,父子夫妻重归于好。(注1)
那妥欢帖木儿原本就打算在自己死后,将皇位传给太子。心中亦放不下与奇皇后多年的患难夫妻之情。先前所做出的大部分反应,不过是被迫自保而已。此刻接到了李思齐的奏折,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台阶下,满腔杀气就迅速化成了绕指柔情。略作斟酌之后,干脆下了一道明诏给爱猷识理答腊,宣布父子之间先前种种,不过是奸臣挑拨之下发生的误会。只要太子肯护送奇皇后返回大都,则父子之间可以尽释前嫌。并且愿意仿照唐高祖与秦王李世民的旧例,由太子奉旨监国,而自己避居宫内,从此颐养天年。
这一步,退得的确足够大,让太子爱猷识理答腊无法不动心。然而他麾下的另外一心腹重臣搠思监却坚持认为,妥欢帖木儿此举,不过是一个惯用伎俩。当年他对付伯颜、脱脱等人之时,也都是给与了足够的好处,令对方麻痹大意。然后再突然出手致人于死地。如今同样的招数用于自家亲生儿子头上,他最后也绝对不会手软。否则,就不会预先设定前提,要求爱猷识理答腊护送奇皇后返回大都,而不是现在就交出所有权力了。一旦爱猷识理答腊母子上当,进入了当朝禁军和李思齐的势力范围,结果必将是四下里伏兵齐出,转眼被擒获为阶下囚的悲惨结局。
爱猷识理答腊不敢相信自家平素昏庸糊涂的父亲竟然有如此狡诈的一面,只好去向他的母亲奇皇后问计。而奇皇后到了此刻,已经彻底乱了方寸。抹着眼睛抽泣的半响,才哀怨地回应,“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更何况,是咱们母子对不起你父皇在先。无论他做什么,都有足够的理由。具体做到哪一步,为娘的怎么可能猜测得到?!”
爱猷识理答腊闻听,心中的兴奋立刻就冷了下去。越是琢磨,越觉得自家父亲实在退让得过于容易。反复思量之后,干脆打着为父亲牵制阿鲁辉帖木儿的旗号,彻底留在了冀宁路,并且以监国太子的名义,向云中、大同一带派遣官员和军队,摆出准备长期割据太行山以西,跟他父亲分庭抗礼的姿态。
如此一来,父子之间在短时间内和好如初,显眼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但双方之间的内战,却在一群有心人的奔走下,迅速宣告结束。中书行省沿着太行山及其北向余脉一分为二,西侧尽归太子爱猷识理答腊,东侧依旧暂时归妥欢帖木儿这个大元皇帝。而陕西和甘肃两大行省的蒙元文武,暂时也放弃对冀宁的攻打,集中起全部力量,准备应付开春后来自汴梁红巾的挑战。
蒙元内部的混乱与纷争暂时告一段落,对淮扬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利好消息。所以接到细作冒险送回来的情报之后,淮扬大总管府上下,就愈发努力地加快的北伐的准备。谁也不敢保证,眼下修炼演蝶儿秘法已经修炼到了如醉如痴地步的妥欢帖木儿,会不会哪天彻底决定放弃红尘俗世,一心去寻求长生大道。那样的话,蒙元的各方势力,就会因为妥欢帖木儿的果断退位而重新整合为一体。淮安军北伐路上所面临的风险和挑战,也必然会成倍地增加。
时不我待,越拖,对淮安军越不利。虽然谁都知道,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根本无法打仗。再着急,出征的时间都得定在开春之后。但整整一个冬天,大总管府以及其所属的各级衙门,都如同汛期的水车一样高速地旋转着。武器、弹药、军粮、甲胄,还有各种被研磨成粉末,搓成丸子、分装成小包的药材,沿着运河与道路,成车成船的运往了徐州。
讲武堂、华夏大学,也一整个冬天都没停烟火。临时腾出来的教室中,年青的官员们抓着讲义和粉笔,将自己所掌握的治理地方经验,毫无保留地介绍给刚刚招募来的大总管府幕僚,以期他们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基本的为官要领,将北伐途中收复的各地,以最快速度变为大总管府治下的稳定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