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10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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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山姆说."开头的时候我不会对他太狠.我会把他丢进水桶里,盖上盖子;假使我发现他不懂人家的好心好意,我就要试试别的劝导的办法."
大维勒先生用说不尽的深深的赞叹的眼光对儿子看看,又紧紧握了他的手一次,于是慢腾腾地走了,脑子里盘旋着由于他的话而引起的无数的念头.
山姆目送他走去,直到他转了弯,随后他自己就开始步行着上伦敦去.在开头的时候他尽在思量着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可能产生的影响,他的父亲会不会采纳他的劝告.但是后来他把这问题排除出了脑海,因为他有了一种聊以自慰的想法,就是到了时候自会分晓;而这个想法也正是我们所要奉献于读者的.
第二十八章
兴高采烈的圣诞节的一章,其中记述了一场婚礼和其他一些玩乐;这些玩乐本身虽然都是些甚至像结婚一样好的风俗,但是在这种堕落的时代,却不能那么虔诚地完全保存下来了
在我主基督圣朝的某年,也就是他们那些忠实记述下来的奇遇被实行和完成的那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的早晨,四个匹克威克派,虽说不像小神仙那样轻快.至少是像蜜蜂那样活泼地集合了.圣诞节近在眼前,基督的荣光普照天下;这是款待.欢乐和开怀的季节;旧年像一位古代的哲人,正预备召集他的朋友们围绕在他旁边,让他在欢宴声中和平而安静地逝去.时间就是欢乐;无数的心由于它的来临而感到高兴.而在这无数的心之中,至少有四颗是真正欢乐的.
圣诞节的确给无数的心带来短期的幸福和享乐.多少个家庭里的成员为了生活在作不间歇的斗争,东离西散,天各一方,而这时候却又团圆了,在亲密和友善的快乐心情之下又欢聚一堂,这是那么纯洁那么完美的欢愉的源泉,这种纯洁的幸福,和世俗的忧虑风马牛不相及,无论按照最开化的民族的宗教信仰或者最粗卤的野蛮人的低劣传统,都应该算做为上帝所保佑的幸运儿而预备的天国里头等的乐事!多少往日的回忆,多少潜伏着的感情,被圣诞节的时间唤起来了!
现在我们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我们所在的地方,离开我们从前年复一年在这个日子欢聚的地点很远了.那时候曾经那样欢畅地跳动着的心,有许多已经停止了跳跃;曾经容光那么焕发的面貌,有许多已经失去了光辉;我们握过的手,有的已经冰冷了,我们所寻觅的眼光,有的已经把它的光辉长埋于坟墓里;然而,那古旧的房屋,那个房间,那些愉快的话声和笑脸,那些诙谐,那些哄笑,还有和那些愉快的聚会有关的许多细枝末节,每逢这个季节就会涌到我们脑海里来,好像最后的相聚不过是昨天的事!快乐的.快乐的圣诞节呵,它能够把我们拉到童年的幻想中;能够给老年人召回青年时代的欢乐,能够把千万哩外的水手和旅人送到他的安静的家园和炉火旁边!
但是,我们太沉湎于圣诞节的赞美,以致怠慢了刚刚到达玛格尔顿的马车的外座上.裹着大衣围巾等御寒物的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害得他们在寒冷的露天里久候.旅行皮箱和毛毯包着的行李都已经放好,维勒先生和车掌正在努力把一条庞大的鳕鱼塞进车子前部的行李柜......这条鱼整整齐齐地包扎在一只褐色的长篓子里,顶上铺了一层草,不过要放进那个行李柜,未免太大了一点,而且它是被留到最后才放的,为了使它不致于被压坏,先把六桶真正土产的牡蛎安放在柜子底;这些牡蛎和鱼一样,都是匹克威克先生的财产.匹克威克先生脸上流露着盎然的兴味,看山姆和车掌努力把鳕鱼塞进柜子,他们先是把它头朝下,然后尾巴朝下,然后竖起来塞,然后倒过来塞,然后侧着塞,然后放平了塞,但是这一切手法都被那难说话的鳕鱼断然拒绝,直到车掌偶然在篓子的正中揿了一下,它却突然隐没在柜子里,并且把车掌本人的头和肩膀都带了进去,他因为没有想到鳕鱼消极抵抗会这样突然停止,所以体验到那么出乎意外的震骇,使所有的脚夫和旁观者都忍不住哄然大笑.匹克威克先生看了,津津有味地微笑一下,从背心口袋里摸出一个先令,交给从柜子里挣出来的车掌,叫他去喝一杯热的掺水白兰地来祝自己健康;听了这话,车掌也微微一笑,史拿格拉斯.文克尔和特普曼诸先生也都合伙微微一笑.接着,车掌和维勒先生去了大约五分钟,很可能是去喝掺水白兰地的,因为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着很强烈的酒味.于是,车夫爬上了驭者座,维勒先生跳上了车尾,匹克威克派们把大衣裹紧两腿,把围巾围住鼻子,助手们脱掉马衣,马车夫叫出一声快乐的"好哇",他们就动身了.
他们坐着车隆隆地穿过街道,在石子路上颠簸过一阵,终于达到了辽阔的乡村.车轮在坚实而冻结的地上滑过;马呢,在马鞭抽得很猛烈的噼啪声之下,开始轻快地小步跑起来,好像它们后面的负载......车子.乘客.鳕鱼.牡蛎桶子和一切,轻得犹如鸿毛.他们下了一道不太陡的坡子,走上一条平路,这条路又结实又干燥,像坚实的大理石一搬,有两哩路长.鞭子又是一声噼啪,他们就在马的驰骤之下疾驶前进,那几匹马时而昂起头,使马具嘎啦嘎啦地响着,好像由于运动的迅速感到很高兴.同时,车夫用一只手抓住鞭子和缰绳,腾出一只手脱下帽子,把它放在膝头上,掏出手帕来擦擦额头,一半是因为他有这样做的习惯,一半也是因为要给乘客看看,他是多么冷静,给乘客看看,只要有他这样多的经验,驾驭四匹马是多么的容易.他很悠闲地(否则效果就要大受损失的)这样做了之后,把手帕放好,把帽子戴上,拉拉手套,张张手臂,又把鞭子抽得噼啪响了一声,于是他们比先前更轻快地前进了.
有一些小小的房屋散布在马路两边,表示他们就要开进一个镇市或者村庄了.车掌吹起有键盘的号角,响亮的号角声在清澈寒冷的空气里震颤着,唤醒了车子里面的一位老绅士,他小心地把窗子放下半截,使它成为空中的了望楼,伸出头来看看,然后又小心地拉上窗子,告诉车子里面的另外一个人说,他们马上就要换马了.那人听了这话,就振作起来,决定延迟到停车之后再打瞌睡.而当号角重新嘹亮地吹起来的时候,把茅屋主人的妻子和孩子惊醒了,他们在门口张望,看着马车驰过,直到它转了弯,才又回到熊熊的炉火旁边,向火炉里投进一些新的木块,预备父亲回家;而父亲呢,正在一哩之外,刚刚跟马车夫交换了友善的点头,回过头来对驰去的马车凝视了很久.
现在,当马车在乡下市镇的铺砌得不平的街道上辘辘通过的时候,号角的活泼的调子又响起来了.马车夫把笼住缰绳的环松开,准备一停车子就把僵绳丢掉.匹克威克先生从大衣领子里伸出头来,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察看着周围;马车夫看见了,就告诉他这镇市的名字,并且告诉他这里昨天是集日;这两个消息,匹克威克先生又转告了他的同伴们;他们呢,也就从大衣领子里伸出头来向周围察看.文克尔先生坐在尽那头,一条腿悬在半空,马车在乳店门口转个陡弯的时候,几乎把他摔到了街心;而坐在他旁边的史拿格拉斯先生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旅馆院子里,披着马衣的生力马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车夫丢下缰绳,跳下驭者座,外座的乘客也都下了车,只有那些自己觉得没有十分把握再爬上去的人留在原位,在车上顿着脚取暖,用渴望的眼光和通红的鼻子对着旅馆酒吧间的熊熊炉火和装饰着窗子的带红果子的冬青张望着.
车掌从用皮带挂在肩膀上的小邮袋里拿出一个褐色纸包交给了粮食铺子,看着好好地套上了马,把放在车顶上的一只从伦敦带来的鞍子搬下来丢在路边,加入车夫和马夫之间谈起了一匹在星期二伤了右前腿的灰色母马;于是他和维勒先生都上了车尾;车夫爬上了前面的驭者座;在车箱里的老绅士呢,把一直是放下了足有两的窗子又重新拉上来;马衣也脱掉了;他们都准备好了出发,但是却不见了"两位胖绅士",害得车夫不耐烦地寻问.车夫.车掌.山姆.维勒.文克尔先生.史拿格拉斯先生和所有的马夫,以及比他们合起来的数量都多的看闲事的人们,全都直着嗓子叫唤.从院子里远远传来了回答的声音,接着是匹克威克先生和特普曼先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原来他们是去喝一杯啤酒,而匹克威克先生的手冻得那么僵,足足化了五分钟的工夫才摸到一枚六便士钱币付了账.车夫喊了一声训诫意味的"来吧,绅士们",车掌响应了这句话,车箱里的老绅士感觉到非常地奇怪,怎么人们竟会在明知不是时候的时候下车去;于是,匹克威克先生从一边挣扎着上了车,特普曼先生从另一边同样做了,文克尔先生大叫一声"行啦",大家就动身了.围巾又围上了,大衣领子又翻起来,石子路走完了,房屋不见了;他们重新在旷野的大路上疾驶前进,让新鲜洁净的空气扑着脸孔,并且吹得他们内心快乐起来.
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坐在玛格尔顿马车上丁格来谷去的途中,所经过的情形大致如此.在那天的下午三点钟,他们就高高的站在蓝狮饭店的台阶上了,全都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寒冷的天气用它那铁一般的镣铐束缚了大地,把它的美丽的霜网撒上树木和篱笆,但是匹克威克先生他们一路上喝够了啤酒和白兰地,所以毫不在乎了.正当匹克威克先生忙着点牡蛎的桶数,监视着把鳕鱼发掘出来,这时忽然觉得有人轻轻地拉他的衣裾.他回头一看,原来那位用这种方法引他注意的人正是华德尔先生的宠爱的小厮,也就是这本朴质的传记的读者很熟悉的那个出色的胖孩子.
"啊哈!"匹克威克先生说.
"啊哈!"胖孩子说.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对鳕鱼和牡蛎桶子看看,很快乐地格格笑着.他比以前更胖了.
"我刚才睡了一觉,正对着酒吧间的火炉子,"胖孩子回答说;他在一小时的瞌睡中间把自己烘成一个新装的烟囱帽一般的颜色了."主人叫我坐了小马车来,把你们的行李运去.他本来要备马来接,但是他想你们还是走去的好,因为天冷."
"是呀,是呀,"匹克威克先生连忙说,因为他记起以前有一次几乎就在这同一条路上他们怎样骑过一次马的."是呀,我们还是走去好.来,山姆!"
"先生,"维勒先生答应.
"帮助华德尔先生的用人把行李搬上小马车,然后你同他坐车子去.我们马上先走着去."
匹克威克先生发了这个命令,并且和驿车车夫清了手续之后,就同三位朋友折入田间的小路匆匆走掉,留下维勒先生和胖孩子初次萍水相逢.山姆怀着极大的惊异对胖孩子看看,但是没有说一句话;他动手把行李迅速地放进小马车,胖孩子静静地站着袖手旁观,好像觉得看着维勒先生独自一人工作是很有趣的.
"喂,"山姆把最后的行李包丢进小马车的时候说,"都在这儿了!"
"是呀,"胖孩子说,是很满意的声调,"都在这儿了."
"嘿,你这个宝贝,"山姆说,"你真是呱呱叫的能得锦标的孩子!"
"谢谢你,"胖孩子说.
"你的心里没有什么叫你操心的事吧,有没有?"山姆问.
"就我所知道的,没有吧,"胖孩子回答.
"看你那样子,我几乎认为你是跟什么年轻女人闹单相思哪,"山姆说.
胖孩子摇摇头.
"好,"山姆说,"这么说我很高兴.你平常喝点儿什么不?"
"我倒是更欢喜吃,"那孩子回答.
"啊,"山姆说,"我应该想到的嘛;但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欢不欢喜喝点什么能叫你暖和的东西?不过我想你是永远也不冷的,你浑身有那样富有弹性的装备呵,对吗?"
"有的时候也难说,"那孩子回答;"而且我也欢喜那种喝的,只要是好的."
"啊,是吗?"山姆说,"那末这里来!"
马上到了蓝狮的酒吧间,胖孩子吞下一杯酒,连眼都没有霎一霎......这种伟大行为使维勒先生对他的好感大为增加.维勒先生自己也干了类乎这样的一手之后,他们就上了小马车.
"你会赶车吗?"胖孩子说.
"我想是会的吧,"山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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