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141部分在线阅读

他心神不安,爱拉白拉在他心里引起千头万绪,使他不能获得在别的情形之下分享乳钵中的五味酒可以获得的效果.所以他在酒吧间喝一杯掺上苏打水的白兰地之后又走进咖啡间去,晚间的遭遇非但没有使他精神好起来,反而使他更加沮丧.
坐在火炉前面.把背朝着他的,是一位穿灰色外套的高高的绅士;他是这间房里仅有的占据者.就那个时节说来,那是一个比较冷的夜晚,所以那位绅士把椅子挪开一点让新来的人看得见炉火.但是,这么一来,文克尔先生却发生了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当他看到那张脸和那个人体不是别人,原来正是报仇心切的和喜欢杀戮的道拉的时候!
文克尔先生的第一个冲动是要用劲拉一下最近便的铃把手,但是不幸那把手却紧靠着道拉先生的头后面.他向那边走了一步之后又制止住自己.而当他走过去的时候,道拉先生已经连忙退开了.
"文克尔先生.冷静一点.不要打我,我可不会忍受的.打!决不行的!"道拉先生说,比文克尔先生想像这么一位凶猛的绅士所具有的样子要温顺些.
"打吗,先生?"文克尔吞吞吐吐地说.
"打,先生,"道拉答."镇静一点吧.坐下来.听我说."
"先生,"文克尔先生说,从头到脚混身都抖着,"要我同意坐在你旁边或者对面,却没有一个侍者在场,那就一定要先获得进一步的谅解才行.昨天夜里你对我施行了威胁,先生......一种可怕的威胁,先生."说到这里文克尔先生的脸色真的变得非常苍白了,突然住了口.
"是的,"道拉答,脸色几乎和文克尔先生一样地灰白."情形是可疑的.已经被解释开了.我尊敬你的勇敢.你的本心是正直的.良心是无辜的.我的手伸出来了.握握吧."
"真的,先生,"文克尔先生说,犹疑着伸不伸出手来;而且几乎害怕这个要求可能是骗他伸出手来好乘机捉住他,"真的,先生,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道拉插嘴说."你觉得受了损害.自然罗.假使是我,也会这样的.我错了,请你原谅.和和气气.原谅我."说了这话,道拉光明正大地硬握住文克尔先生的手,极度猛烈地摇起来,说他是一个具有极其高尚的精神的人,而他对他比以前更加尊重.
"那末,"道拉说,"坐下吧.告诉我一切经过吧.你怎么找着我的?你什么时候追着我来的?坦坦白白.告诉我."
"是很偶然的,"文克尔先生答,被这场会晤的奇怪而意外的性质搞得非常不知所措了."十分偶然."
"很好,"道拉说."我今天早上醒过来.我的威胁话我已经忘掉.我把那事情置之一笑.我觉得很好.我这样说的."
"对谁说的?"文克尔先生问.
"对道拉太太.'你发过誓,,她说.'是呀,,我说.'那是很冒失的,,她说.'不错,,我说.'我要道歉.他在哪里?,"
"谁呀?"文克尔先生问.
"你呵,"道拉答."我下楼去.找不到你.匹克威克的样子很难过.摇摇头.希望不要发生行凶事件.我全明白了.你觉得受了侮辱.你走了,或许是去约一个朋友.也可能是弄手枪.'高尚的精神,,我说.'我佩服他.,"
文克尔先生咳了一声,他开始看出形势来了,就做出俨然的神气.
"我留了一个条子给你,"道拉继续说,"我说我很抱歉.我是这样呵.有件要紧的事情把我叫到这里来.你不满意.跟来了.你需要口头的解释.你是正当的.现在都过去了.我的事情也完了.明天我回去.一道去吧."
道拉进行解释的时候,文克尔先生的脸色越来越显得尊严.他们这场谈话开端所含的神秘性质,得到解释了;道拉先生和他一样对于决斗抱着莫大的反感;简单说,这位说大话的威风凛凛的人物正是世上最厉害的胆怯鬼之一,他根据自己的恐惧来理解文克尔先生的出走,于是采取了同样的步骤,小心地躲起来等一切的愤激平息下去.
当文克尔先生心里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就显出非常可怕的神情,说他完全满意了;但是同时却又表示出一种态度,使得道拉先生别无他法,除了相信他假使没有满意,那末某种最可怕的具有毁灭性的事一定不可避免要发生了.道拉先生似乎被文克尔先生的宽宏大度的观念深深打动了;于是这两位交战者分别就寝,作了许多永久的友谊的保证.
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文克尔先生正在他第一阵睡眠中尽情享受了大约二十分钟光景,突然被房门上一阵响亮的敲声惊醒,那敲声以渐增的猛烈劲重复着,使他从床上跳起来,问是谁和什么事.
"对不起,先生,有个青年人说马上要见你,"卧室女侍者的声音回答说.
"一个青年人!"文克尔先生喊.
"那是没有错儿的,先生,"另外一个声音从钥匙孔里回答说;"假使不能马上把这位有趣的青年的人儿放进房来,那他的腿就很可能比他的脸先进来罗."青年人说了这句暗示的话,就在房门下部的门板上轻轻踢了一脚,好像用来增加这句话的效力似的.
"是你吗,山姆?"文克尔先生问,跳下床铺.
"不看见他,就想心满意足地认为他是什么人,是完全不可能的罗,先生,"那声音答,是断然的口气.
文克尔先生并不怎么怀疑青年人是谁,就开了门;门刚开,塞缪尔.维勒先生就连忙冲了进来,把门小心地从里面锁上,把钥匙谨慎地放在背心口袋里:于是对文克尔先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说:
"你是非常滑稽的年轻绅士呵,先生!"
"你这种行为是什么意思呀,山姆?"文克尔先生愤愤然地问."出去,先生,马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先生?"
"我是什么意思,"山姆反唇相讥;"得啦,先生,这未免太够味儿了,就像那个小妲跟糕饼师傅争论的时候说的罗,因为他卖给她的猪肉饼里面全是肥肉.我是什么意思!吓,那倒不坏哪,那倒不坏哪."
"把门打开了,马上离开,先生,"文克尔先生说.
"我要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先生,正好是你要离开的时候,"山姆用强硬的语气回答,并且很庄严地坐了下来,"假如我觉得有必要把你背出去呢,那当然我要比你早一点儿离开这房间了;但是允许我表示我的一个希望,请你不要逼得我走极端,出下策:我这样说,只是引用一个贵族对一只倔强的螺蛳说的话罗,它不肯跟着一根针出它的壳子,所以他开始觉得恐怕要迫不得已把它在门缝里轧碎了."维勒先生说了这段在他是难得这么冗长的话,就把手撑在膝盖上,正视着文克尔先生的脸,自己脸上带着一种表情,表示他丝毫没有讲着玩的意思.
"你是一个本性可爱的青年人,先生,"维勒先生继续说,用的是晓以大义的责备语气,"那我就希望你不要连累得我们的可爱的老头子吃尽千辛万苦,在他决心一切都要贯彻着原则的时候.你比道孙坏得多,先生;至于福格,我认为比起你来,他还是天生的安琪儿!"维勒先生在每只膝头上拍了一下强调地说出这种感想之后,就带着很鄙夷的神情抱起两臂,向椅子背上一靠,仿佛在等候罪犯的申辩.
"我的好人,"文克尔先生说,伸出一只手来;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牙齿互相敲击着,因为他在维勒先生大发宏论的期间一直是穿了睡衣站着的,"我的好人,我尊敬你对我的优秀的朋友的忠诚,而我增加了他的不安真是非常难过的.握我的手,山姆,握!"
"唔,"山姆说,有点愠怒,但是同时把文克尔先生伸出的手恭恭敬敬地握着摇一摇;"唔,你原来应该这样的.我高兴看到你是这样;因为,只要我有办法,我不愿意让他受任何人的欺负,就是这样."
"当然呵,山姆,"文克尔先生说."握个手!现在去睡吧,山姆,明天早上我们再谈吧."
"我很抱歉,"山姆说,"但是我不能去睡."
"不去睡!"文克尔先生重复山姆的话.
"不,"山姆说,摇摇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