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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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先生从他的窗子伸出头来.是的;他们前面不远,有一辆马车,正疾驰前进.
"赶上去,赶上去,"老绅士几乎是尖声叫喊了."每人两个金币,伙计们......不要让他们占了我们的上风......追上去......追上去."
第一辆车子的马用最高的速度奔驰,华德尔先生的马在后面拚命地追.
"我看见他的头,"性急的老年人叫,"该死的,我看见他的头."
"我也看见,"匹克威克先生说,"是他."
匹克威克先生没有错.金格尔先生的那张涂满了被车轮抛溅上来的泥的脸,在窗口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把手臂对左马上的车夫剧烈地挥着,这个动作说明他是在鼓励他们更加努力.
真是紧张.他们前进得如此之急速,田地.树木和篱笆都像是用旋风的高速度向他们后面飞过去.他们紧跟在第一辆车子后面了.金格尔的声音也听得很清楚了......甚至超过了车轮的喧声以上......他在催促车夫们.老华德尔愤怒得和兴奋得浑身冒汗.他大骂了几十声流氓和恶棍,捏紧了拳头对他的愤怒的对象晃着;但是金格尔只回答了一个轻蔑的微笑,并且对他的威胁报以一声胜利的叫声,那时他的马在加强的鞭刺之下开始更快地奔驰起来,把追赶者丢在后面了.匹克威克先生刚刚缩回头来,而叫喊得乏了力的华德尔先生也这么做了的时候,一阵特别大的颠簸把他们摔到车箱前面的一头.突然一撞......很响的咔喳一声......一只轮子滚掉了......车子翻了身.
在几秒钟的惶惑和混乱之中只听到马提起后脚跳动和玻璃的破裂声;之后,匹克威克先生觉得自己被人从马车的残骸堆里用力拉了出来;他一站稳了脚.把头从他那大大妨碍了眼镜的功能的大衣衣裾里探出来之后,这场不幸立刻整个地展开在他眼前了.
华德尔老先生站在他旁边,光着头,衣服撕破了好几处;马车的碎片散在他们脚下.车夫们呢,好不容易才割断了挽带,站在马的头旁,被淤泥弄得不成人形,被辛苦的奔驰弄得头昏脑晕了.前面大约一百码远的地方,那另外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它是因为他们听到了翻车的声音才刹住车子的.两个骑马的各自扭着一副咧开嘴大笑的怪脸,坐在鞍子上看着这一群不幸的人;金格尔先生带着显然很满意的神情,从窗口端详着这场颠复.天色刚刚发亮,灰色的曙光使整个的景象看得十分清楚了.
"哈罗,"无耻的金格尔叫着说,"有什么人受了伤吗?......上了年纪的绅士们......斤量不轻......危险的工作......非常之危险."
"你是流氓!"华德尔吼.
"哈!哈!"金格尔回答;随后,狡猾地霎一霎眼,翘起大拇指对车子里面一指,接着说......"听我说......她很好......叫我致意......请你们不必费神了......转致对特坯的爱......你们不跟上来了吗?......赶车吧,伙计们."
车夫们恢复了正常的姿势,马车轧轧地赶走了,金格尔先生把一条白手绢嘲弄地在窗口挥着.
整个这一场事故,连翻车在内,什么都没有扰乱了匹克威克先生的心平气和的气质.然而,最初向他的忠实信徒借钱,后来把他的名字缩成"特坯",这样下流,却不是他能捺住火性忍受的.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脸红到眼镜脚子,缓慢而强调地说......
"我只要再碰到这人,我就......"
"不错,不错,"华德尔插嘴说,"那些话全都不错:但是我们站在这里讲话的时候,他们就要领了许可证在伦敦结婚了."
匹克威克先生住了嘴,把他的报仇心忍下去,硬压住了.
"到下一站还有多远?"华德尔先生问车夫之一.
"六哩,是不是,汤姆!"
"还多一点儿."
"六哩还多一点儿,先生."
"没有办法,"华德尔说,"我们得走着去,匹克威克."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位名不虚传的伟人回答.
因此,打发了一个车夫骑着马先去搞新的车子和马匹,把另外一个留下来照应破车和马,匹克威克先生和华德尔先生英勇地徒步前进了:他们先把围巾紧紧围在颈子里,把帽子边翻下来,聊以抵挡那稍微停了一下之后又大落特落起来的倾盆大雨.
第 十 章
金格尔先生性格的刚正与否的一切疑问(假使有任何疑问的话)一扫而空
在伦敦还有些古旧的旅馆,它们在马车比现在扮演着更重大和更庄严的角色的时代,曾经是出风头的马车的总部;但是现在已经差不多降为乡下货车的停车处和卖票处了.读者要想在伦敦的大有改进的街道上的.门面堂皇的"金十字"和"牡牛和嘴"("金十字"及"牡牛和嘴"俱系伦敦旅馆常用之招牌.)等类之中找这些古旧的逆旅,是徒劳无益的.要发现这些古旧的地方,非走到比较偏僻的地段不可;在那些隐晦的角落里他会找到一些,它们仍然阴暗而坚固地站在围绕着它们的现代新建筑之中.
特别是波洛,还有这么半打的旧旅馆,保持着它们的外貌不变,既没有被卷进公共的改革的狂潮,也没有受到私人的投机的侵害.它们巨大.零乱.古怪.陈旧,有走廊.过道.楼梯,广阔而老朽,包藏着足够一百个鬼怪故事的材料......假设我们竟有创造任何鬼怪故事的可悲的必要的话,而且假设世界长久存在下去以致说尽了关于古旧的伦敦桥和苏雷滩上它的邻近地方的无数真实传说的话.
在这些旅馆之一......正是鼎鼎大名的"白牡鹿旅社"......的院子里,有一个人在忙着擦一双靴子上的灰,这是前一章所说到的事情的第二天清早的事.他穿着粗糙的条纹背心,带了黑布袖筒,和蓝色的玻璃钮子;褐色的短裤和裹腿.一条鲜红色的颈巾松松地.马马虎虎地绕在颈子里,一顶旧的白帽子随随便便地歪戴在头上.他面前有两排靴子,一排是擦好的,一排是脏的,他每次往擦好的一排上加一只的时候就停下手来带着显然的满意神情端详工作的成果.
院子里没有一点作为一个大驿车旅馆的通常特点的那种忙碌和活跃.搭在院子一头的高大的棚子下面,藏着三四辆笨重的货车,每个广大的车篷下都有约摸普通房屋的二层楼窗户那么高的一堆货物;另外有辆货车已经被拖到空地上了,也许是今天早上要开出去的.环绕在这零乱的地方的两边,是上下两层卧室走廊;走廊的栏杆旧而拙劣;走廊里各有一排铃子,装在通到酒吧间和咖啡间门口的小飞檐下面,为了避免雨淋日晒.有二三部小马车和轻便马车,转动到小棚子里和屋檐下;院子的较远的一头时而发出马蹄的沉重践踏声和铁链的当当声,使注意这种事的人一听就知道马厩是在那边.要是再说一声,还有一些沉重货包.羊毛包和其他物件,零乱地放在一堆堆的干草上,有几个穿工作服的仆人正在这些货包上睡觉:对波洛区大街上的白牡鹿旅社这天早晨院子里的景象,我们作这样的描写可以说是已经相当充分了.
那些铃子中间的一只大响一阵,接着在上一层卧室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侍者,她在一扇门上敲了两下,接受了房里发出的要求之后,对栏杆外面喊了起来:
"山姆,"
"哈罗,"戴白帽子的人回答.
"二十二号要他的靴子."
"问问二十二号,他还是马上就要,还是等轮到他再送来,"这是答复.
"哪,不要傻了,山姆,"女侍者用好话哄他说,"那位先生马上要靴子呢."
"唔,你真是个好女人,说得这么好听,加入乐队倒不错,真是,"擦靴子的人说."你看看这些靴子吧......十一双;还有六号按着木腿的人的一只鞋子.十一双靴子八点半钟要,这一只鞋子九点钟要.二十二号是什么人,想压下别的一切?不行,不行,杰克.凯契(杰克.凯契(Jack
Ketch):英国十七世纪有名的绞刑吏.)把人绑起来的时候说得不错,要按次序轮流着来,对不起,要你等一等了,先生,但是我马上就来侍候的."
说着,戴白帽的人更勤奋地擦起一只高统靴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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