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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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马具店老板的女儿玛丽亚.洛布斯更美的步态.更畅快的心.更迷人的有着酒窝的脸.更漂亮的身材,这世界上,这由于它们而生色不少的世界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她那亮晶晶的眼睛里有一种恶作剧的闪光,就是远远赶不上那生聂尔.匹布金那么多情善感的人,也要被刺穿了心,她的欢笑里有这么一种轻快的声音,使得最严厉的厌世者听了也要微笑.连老洛布斯,哪怕是正在发凶恶的性子,也挡不住他的漂亮女儿的哄骗;她要是和她的表妹凯特......一个狡猾的.大胆的.迷人的小家伙......拚命向老头子要求什么的时候(老实说,她们是常常这样做的),他什么也不忍心拒绝,哪怕她们问他要一部分那藏在铁保险箱里不见阳光的数不清说不尽的宝贝,他也会给.
"有一天,是夏季的黄昏,那生聂尔.匹布金在一片他不知散了多少次步的.常常一直踱到天黑的田野里散步,而且想着玛丽亚.洛布斯的美丽,这时他在这田野里看见了这迷人的年轻的一对,就在他前面一百来码的地方,这时他的心就在胸膛里乱跳起来.他虽然常常想,只要碰到玛丽亚.洛布斯,他就要活泼地走到她面前向她吐露出他的爱情,可是现在,她意外地在他前面了,而他的血却统统涌到了脸上,显然使他的腿受了很大的损害,使它们丧失了平常的那一份机能,尽是打抖.当她们停下来采篱笆上的花或者听鸟叫的时候,他也就停下来,装做专心一意在沉思的样子,而他也确实是在想着心思呢;因为他正在盘算,假使她们回头走的时候......她们到了时候必然要回头的呵......和他面对面地遇着了,那他到底怎么办.但是他虽然不敢接近她们,却又舍不得看不见她们;所以她们走得快他也走得快,她们徘徊他也徘徊,她们停下他也停下;这样一来,要不是凯特偷偷地回头看看,鼓励地招呼那生聂尔走到前面去,他们简直会一直走到天黑了.凯特的态度里有种不能抗拒的东西,所以那生聂尔.匹布金就接受了这个邀请;他这方面红了一大阵子脸,那调皮的表妹放纵地大笑了一阵之后,那生聂尔.匹布金就在有露水的草地上跪了下来,说他决心跪在那里永远不起身,除非答应他做玛丽亚.洛布斯的爱人.听了这话,玛丽亚.洛布斯的愉快的笑声在寂静的黄昏里鸣响起来......可并没有扰乱它;那是多么悦耳的声音哪......调皮的小表妹笑得比以前更放肆了,那生聂尔.匹布金脸更红了.最后,玛丽亚.洛布斯被这爱疯了的小人儿逼得没有办法了,就扭过头去,低声叫她的表妹说,或者竟是凯特自作主张说的,说她听了匹布金先生的话觉得很荣幸;她的婚事和心呢,是由她父亲做主的;但是谁也不会不知道匹布金先生的价值.因为这些话都是非常庄严地说出来的,又因为那生聂尔.匹布金陪玛丽亚.洛布斯走回家的时候又硬吻了她一下才分手,所以他上床睡觉的时候自以为是幸福的男子,整夜做着打动老洛布斯.打开铁箱子.娶上玛丽亚的好梦.
"第二天,那生聂尔.匹布金看见老洛布斯骑了他的灰色小马出去了,那调皮的小表妹在窗口打了许多暗号,什么意思他是一点儿也不懂;之后,瘦腿子的皮包骨的学徒过来了,他说主人今天整夜都不回来,小姐们请匹布金先生在准六点钟的时候去吃茶点.这天的功课是怎么教过去的,无论那生聂尔.匹布金或者小学生们,都跟我们一样地不清楚;但是功课总算是教完了,孩子们也走了,于是那生聂尔.匹布金就打扮起来,一直打扮到正六点才满了意;用这么长的时间倒不是因为挑选穿的衣服,因为他并没有衣服可以选择;只是要把衣服穿得最得体,再加事先要把它们加以修补,这却不是一件不大困难或者不大重要的事情呵.
"那里有一伙很对劲的人,包括玛丽亚.洛布斯和她的表妹凯特,还有三四个顽皮的.兴高采烈的.玫瑰色腮帮子的女孩子.那生聂尔.匹布金亲眼目睹地证明了关于老洛布斯的财宝的谣言并没有言过其实.桌子上放了真正纯银的茶壶.奶油罐和糖盘子,还有搅拌茶的真银调羹,喝茶的真磁杯子,还有装糕饼和烤面包片的碟子,也是真磁的.在这整个房间里唯一刺眼的东西,就是玛丽亚.洛布斯的另外一个亲戚,凯特的哥哥,玛丽亚叫他'亨利,,这人像是要独占玛丽亚似的,把她护在桌子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亲戚们之间的亲睦劲儿,原是很快乐的事情,可是那未免有点儿过份,叫那生聂尔.匹布金不得不这样想:假使玛丽亚.洛布斯对所有别的亲戚都像对这个表哥这样的关切,那她一定是一个特别欢喜亲戚的人了.而且,用过茶点之后,调皮的小表妹提议玩捉迷藏游戏的时候,不知怎么差不多总是那生聂尔.匹布金做瞎子,而每次他抓到那个表哥,就一定发现玛丽亚.洛布斯是离他不远.虽然那调皮的表妹和别的女孩子们来掐他,扯他的头发,把椅子挡住他的路,等等,可是玛丽亚.洛布斯从来没有挨近过他;有一次......一次......那生聂尔.匹布金确确实实听到接吻声,接着是玛丽亚.洛布斯的轻声的抗议和她的女朋友们的没有完全遏制住的笑声.这一切都是古怪的......很古怪......假使那生聂尔.匹布金的心思没有突然转移到新的轨道上去的话,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干出什么来.
"把他的思想引到新的思路去的事情,是大门口发出的响亮的敲门声,而在大门口大声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洛布斯,他出人意外地回来了,并且正在狠命地捶着,像做棺材的人似的:因为他急着要吃晚饭.那个瘦腿子的皮包骨的学徒刚一报警之后,女孩子们就连忙轻轻上楼躲在玛丽亚.洛布斯的卧室里,表哥和那生聂尔.匹布金就被塞进了起居间的两只壁橱里,因为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玛丽亚和那调皮的表妹把他们藏好.把房间收拾好之后,就开门把一直敲得没有歇手的老洛布斯放了进来.
"倒霉的是,饿坏了的老洛布斯脾气坏得吓死人.那生聂尔听见他咆哮得像一只喉咙痛的老獒犬;每逢那瘦腿子的不幸的学徒走进来,老洛布斯就一定要极其凶恶地并且像异教徒似的骂他,虽然他的目的也不过是发泄掉一些过剩的咒骂,好叫胸口舒服一点.终于,热出来的晚饭开在桌上了,老洛布斯正正经经大吃起来;不久吃完了,吻一吻女儿,叫拿他的烟斗来.
"自然是把那生聂尔.匹布金的两个膝头放得紧靠在一起的,但是他听见老洛布斯说要烟斗的时候,它们就互相敲打起来,像是各自想把对方弄成粉末;因为,就在他在里面站着的那个壁橱里,在两只钩子上挂着一根棕色杆子银斗子的烟袋,那是他亲眼看见这五年以来每天的午后和夜晚都一定衔在老洛布斯的嘴里的.两个女孩子跑下楼去找烟斗,跑上楼去找烟斗,各处都找遍了,除了她们知道烟斗所在的那个地方;同时老洛布斯就大发雷霆,火爆得不可思议.最后,他想到壁橱,就走了过去.像老洛布斯那么强壮的一个人在外拉,像那生聂尔.匹布金那样的小人儿在里面拉着有什么用?老洛布斯一把就拉开了门,发觉那生聂尔.匹布金笔直地站在里面害怕得从头到脚发抖.上帝保佑!老洛布斯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拖出来.伸直了胳臂抓住他的时候,那对恶狠狠盯着的眼光多么叫他胆寒呵.
"'嘿,你这鬼东西在这儿干什么?,老洛布斯说,声音很可怕.
"那生聂尔.匹布金回答不出来,所以老洛布斯把他前后地搡了两三分钟,算是替他整理思想.
"'你在这儿干么?,洛布斯吼似的说,'我想你是来追求我女儿的吧,啊?,
"老洛布斯说这话是作为讥笑的:因为他决想不到那生聂尔.匹布金会狂妄到这步田地.他简直愤慨万分了,当他听到那可怜的家伙回答说......
"'是的,我是,洛布斯先生......我是为了追求你的女儿才来的.我爱她,洛布斯先生.,
"'嘿,你这拖鼻涕的.歪脸的.矮小的恶棍,,老洛布斯喘吁吁地说,被这可怕的自由弄得瘫软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再对我说说看!见鬼啦,我勒死你.,
"要不是一个意外出现的人拦住老洛布斯的胳臂,那他真会把这句狠话付之实行的;那个人就是那位表哥,他从他的壁橱里跨出来,走到老洛布斯面前,说......
"'这个没有恶意的人,舅舅,是被邀请来的,而邀请他又不过出于女孩子们开玩笑,我不能允许他用非常高尚的态度来担当我应该负责而且也打算自白的罪过(假使是罪过的话).我爱你的女儿,舅舅,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会见她.,
"老洛布斯听了这话,眼睛睁得非常之大,但是并不比那生聂尔.匹布金睁得更大呵.
"'是吗?,洛布斯说,他终于能够开口了.
"'是的.,
"'我早已禁止你踏进我的门了.,
"'是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今天夜里偷偷地到这里来了.,
"说起来也难过,要不是老洛布斯的那位亮眼睛在眼泪里游泳似的漂亮女儿紧抱住他的手臂的话,他简直要揍那表哥了.
"'不要挡住他,玛丽亚,,那青年人说:'他要打就让他打.我决不伤他白头上的一根头发.,
"老头子听见这句谴责的话垂下了眼睛,就碰到了他女儿的眼睛.我先前已经说过一两次,那双眼睛是非常亮的,现在虽然含满了泪,它们的力量却没有减少一点儿.老洛布斯扭过头去,像是避免被这双眼睛所打动,这时候,真是命中注定,他又碰上了那调皮的小表妹的脸,她一半是因为担心她的哥哥,一半是因为笑那生聂尔.匹布金,脸上就显出一副迷人的表情,还带点儿机诈,这是无论年轻年老的人都中意的.她把手臂抚慰地勾住老头子的手臂,贴着他的耳朵低低说了些什么;不管老洛布斯怎么样,他还是不由得微笑了一下,同时有一颗眼泪偷偷地滚下了脸颊.
"五分钟之后,卧室里的女孩子们吃吃地笑着,羞答答地被请了下来;年轻的人们大家兴高采烈的时候,老洛布斯也摘下了烟斗抽起来:这一袋烟可不比寻常,因为它是他所抽的烟之中最舒服和愉快的一袋.
"那生聂尔.匹布金觉得还是保守自己的秘密好,这么一来,就渐渐博得了老洛布斯很大的欢心,他后来就教会了他抽烟;以后的好多年,他们常常在天气好的晚上坐在园子里大规模地抽烟和喝酒.他不久就克服了他的爱情的影响,因为我们发现教区的登记册上有他的名字,作为玛丽亚.洛布斯和她表哥的婚礼的一个证婚人.从别的文件上还可以看到另外一件事:在举行婚礼的那天夜里,他曾经被关进本村的拘留所里,因为在烂醉的状态中干了许多越轨行动......全都是在那瘦腿子的皮包骨的学徒的帮助和教唆之下做出来的."
第十八章
简单的说明两点......第一,歇斯底里的威力;第二,环境的力量
亨特尔夫人举行早宴之后的两天中间,匹克威克派们在伊顿斯威尔焦急地等候着他们的可敬的领袖的消息.特普曼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又只好寻他们自己的消遣去了,因为文克尔先生接受了极其恳切的邀请,继继住在卜特先生府上,把他的时间都贡献在陪伴他的和善可亲的女主人上面.也并不缺少和卜特先生的偶然的交际,来使他们的幸福臻于完美的境地.这位伟大人物因为一心一意沉浸于替社会公益设想和摧毁《独立报》,所以不习惯于走下他的精神的尖塔到普通人的卑微的水平线上来.虽然如此,这次他好像是为了对匹克威克先生的任何信徒特别表示恭维起见,却软下了心肠,跨下他的高坛,在地面上走路了:大发慈悲地使他的言辞适应于群众的理解力,并且在外表上......纵使不是在精神上......成了他们之中的一个.
这就是这位有名人物对文克尔先生的态度,所以,发生了如下的事情的时候,后面这位绅士的脸上显出极大的惊骇,这当然是想像得到的了;那时他正独自坐在早餐室里,门忽然很快地打开,又很快地关上了,进来了卜特先生,威风凛凛地走到他面前,把他伸出来的手推到一边,咬牙切齿,像是打算把他要说的话磨得更锋利些似的,于是用拉锯似的声音喊......
"蛇!"
"先生!"文克尔先生叫,从椅子里跳起来.
"蛇,先生!"卜特放高声音重复一遍,随后又压低声音;"我说,蛇呵,先生......你尽量干吧."
你和一个人在上午两点钟分手的时候,关系还是极其友好的,而到了九点半,他又遇见你的时候,却管你叫蛇了,推断一定出了什么岔子,并非没有道理的.文克尔先生就是这样想.他还报了卜特先生的冷酷的凝视,而且按照这位绅士的要求尽量利用起"蛇"的那套本事来.可是"尽量"却不过是"毫无"而已;因此,经过了一两分钟紧张的沉默之后,他说:
"蛇,先生!蛇,卜特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先生?......真滑稽."
"滑稽,先生!"卜特先生喊,手一挥,表示他很想把那只不列颠金属(不列颠金属:铜.锡.锑等之合金.)茶壶掷到他的客人头上."滑稽,先生!......不,我要冷静一点;我要冷静一点,先生:"卜特先生为了证明他的冷静,就扑通一声向椅子里一坐,气得嘴里直喷泡沫.
"我的亲爱的先生,"文克尔先生插进一句.
"亲爱的先生!"卜特回答说."你怎敢叫我亲爱的先生呵,先生?你怎敢正视我的脸和对我说这种话呢,先生?"
"好吧,先生,假使你说到这话,"文克尔先生答辩说,"那我问你,你怎么敢正视我的脸,说我是蛇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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