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贝父子(校对)第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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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尔船长不很明白这些话的含意,但却表示十分赞同,并用深表同感的语气说道,很顺风。
  "她不应当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卡特尔船长?"沃尔特焦急不安地问道。
  "唔,我的孩子,"船长聪明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这我不知道。你现在在这里,可以陪伴她,而当你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亲爱的卡特尔船长!"沃尔特提出异议道。"我在这里!董贝小姐在她纯洁、天真的心中,是把我认做她的哥哥的;可是如果我自以为我有权以这种身份放肆地接近她,如果我假装已经忘记我在道义上决不应该那样做的话,那么我的心该是多么的奸诈与有罪呢?"
  "沃尔,我的孩子,"船长又露出有些心烦意乱的神色,暗示道,"难道就不能以任何别的身份了吗?"
  "啊!"沃尔特回答道,"她这么信任、这么没有保护地到这里来避难,如果我利用这种机会,死乞白赖地向她求爱,成为她的情人的话,那么您是不是想使她不再尊敬我(是她那样的尊敬!),在我本人与她那天使般的脸孔中间永远挂下一块帷幕呢?我该怎么说?如果我能那样做的话,那么世界上没有什么人能比您更严厉地责备我了!"
  "沃尔,我的孩子,"船长愈来愈意气消沉地说道,"如果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或障碍使两个人不能在教堂里结合的话——你可以翻翻书本,找到这句话的时候请做个记号——,我希望我能在结婚预告中通告这一点。这么说,就没有别的身份了吗?难道就没有了吗,我的孩子?"
  沃尔特敏捷地挥挥手,作了否定的回答。
  "唔,我的孩子,"船长慢吞吞地,用低沉的说道,"我不想否认,我觉得我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头脑有些糊涂。至于小姑娘夫人,沃尔,你听着,不论我多么失望,我认为尊敬她是我应尽的责任,因此,我跟随在你的后面航行,我的孩子,我觉得你做得很合适。这么说,就没有别的身份了吗?难道就没有了吗?"船长重复问道,一边心灰意冷地面对着他的倒塌了的城堡的废墟沉思着。
  "卡特尔船长,"沃尔特用快活一些的神态,换了一个新的话题,使船长高兴起来——可是他太忧虑了,没有什么能使他高兴起来——"当董贝小姐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应该设法找个人来,可以服侍她。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她的亲属一个也不行。毫无疑问,董贝小姐觉得他们都是奉承她的父亲的。苏珊现在怎么样了?"
  "那位姑娘吗?"船长回答道,"我相信她已被辞退了。当小姑娘夫人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发出了一个试探她情况的信号,小姑娘夫人对她的评价是很高的,说她好久以前就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沃尔特说道,"那么请您问一问董贝小姐,她到哪里去了,我们将设法把她找到。时间过得很快,董贝小姐不久就要起床了。您是她最好的朋友。请您在楼上等候她,楼下的一切都由我来照料。"
  船长确实十分垂头丧气,沃尔特说完话时叹了一口气,船长跟着也叹了一口气,并答应照沃尔特的话去做。弗洛伦斯很喜欢她的新房间,急着想见到沃尔特;当知道今后有可能会见她的老朋友苏珊时,她开心得简直要发狂似的。可是弗洛伦斯说不出苏珊到哪里去了,而只知道她在埃塞克斯;她记得,除了图茨先生一人之外,谁也说不出她到哪里去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郁郁不乐的船长回到了沃尔特的身边,并让他了解,图茨先生就是他在门口的台阶上遇见的那位年轻的先生;他是他的一位朋友,自己有一份财产,并毫无希望地迷恋着董贝小姐。船长也谈到原以为沃尔特已经死去的消息怎样使他与图茨先生相识,以及他们两人怎样达成庄严的协议,图茨先生必须闭口不谈他的爱情问题。
  接着的问题是,弗洛伦斯是不是能信赖图茨先生;弗洛伦斯笑嘻嘻地说道,"哦,我完全信赖!",于是打听出图茨先生住在哪里就很重要了。弗洛伦斯不知道这一点,船长则已经忘记了;船长在小客厅里对沃尔特说,图茨先生一定很快就会到这里来的,正在这时候,图茨先生本人进来了。
  "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不顾什么礼节,跑进客厅里,说道,"我已接近于精神错乱的地步了!"
  图茨先生好像是从迫击炮里把这些话打出来似的,在这之后他才注意到沃尔特,并吃吃地笑了一声来打招呼,这笑声可以说是很可怜的。
  "请原谅我,先生,"图茨先生抱住前额,说道,"可是我现在如果还没有失去理智的话,那么也正在失去它了;一个处于这种状态中的人如果还想讲究什么礼貌的话,那就是虚伪的嘲弄了。吉尔斯船长,我冒昧地请求您允许我单独跟您谈谈。"
  "哎呀,老弟,"船长握住他的手,说道,"你正是我们想要寻找的人。"
  "啊,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说道,"我都成了寻找的对象了,那该是什么样的寻找啊!我不敢刮胡子——我是处于这样忙忙乱乱的状态之中。我没有把我的衣服刷过。我的头发蓬乱成一团。我告诉斗鸡,如果他想把我的靴子擦干净的话,那么我就让他死在我面前!"
  所有这些精神错乱的症状,从图茨先生那古怪的、野蛮的外貌中也得到了证实。
  "看这里,老弟,"船长说道,"这是老所尔·吉尔斯的外甥沃尔,就是那位我们都以为已经在海上死去的人。"
  图茨先生把手从前额上拿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沃尔特。
  "我的天哪!"图茨先生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幸的事情是多么错综复杂!您好!我——我——我担心您一定浑身湿透了。吉尔斯船长,您允许我在店铺里跟您说一句话吗?"
  他抓住船长的外套,跟他出去的时候低声问道:
  "这么说,吉尔斯船长,这就是您曾说过,他跟董贝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个人吗?"
  "唔,是的,我的孩子,"闷闷不乐的船长回答道,"我曾经一度这样想过。"
  "偏偏在这个时候!"图茨先生又用手抱住前额,大声喊道,"而不是在其他任何时候!——一个可恨的情敌!"图茨先生重新思索了一下之后,突然停住,把手从前额上拿下来,说道,"至少,他对我来说不是个可恨的情敌;如果我的爱情真正是无私的话,那么我为什么要恨他呢?不!吉尔斯船长,现在让我来证明这一点吧!"
  图茨先生突然间又冲进客厅,紧握着沃尔特的手,说道:"您好!我希望您别着凉了!如果您允许我跟您认识的话,那么我——我将感到很高兴。我祝您长命百岁。说实话,我以荣誉发誓,"图茨先生把沃尔特的脸孔与身材好好端详了一番之后,满脸通红地说道,"我很高兴见到您!"
  "衷心感谢您,"沃尔特说道,"我不能指望得到比这更真诚、更友好的欢迎了。"
  "真的吗?"图茨先生握着他的手,说道,"您真客气。我非常感谢您。您好吗?我希望,您走了以后所有的人都很健康,就是说,——您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不论您最近从哪里来。"
  沃尔特以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回答了所有这些良好的祝愿和更良好的意愿。
  "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说道,"我希望我能严格地遵守信义,但是我希望您能允许我现在提到某一个话题——"
  "可以,可以,我的孩子,"船长回答道,"随便说吧,随便说吧。"
  "那么我就说吧,吉尔斯船长和沃尔特斯上尉,"图茨先生说道,"你们可知道,董贝先生家里发生了一桩最可怕的事件:董贝小姐已经离开了她的父亲?在我看来,"图茨先生十分激动地说道,"她的父亲是一头畜牲!如果把他称为一块——一块大理石纪念碑或是一只猛禽,那就是对他的奉承了。
  现在找不到她,谁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我是不是可以问一下,您怎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沃尔特问道。
  "沃尔特斯上尉,"图茨先生说道;他根据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独特的理由,采用了这个称呼,可能是把沃尔特的基督教名跟航海职业联系起来的缘故①,同时推测他跟船长有些亲戚关系,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引伸出他们的职衔来②;"沃尔特斯上尉,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回答您。事实是,由于我对董贝小姐有关的一切事情都极感兴趣——这决不是出于任何自私自利的原因,沃尔特斯上尉,因为我很清楚,我最能使所有各方都满意的事就是把我这个可以称为障碍的生命结束了——,我习惯于不时给一位仆人送点小费;他是一位品行端正的年轻人,姓托林森,在那个家里已服务很久了;昨天晚上托林森告诉我,事情的状况就是这样。从那时起,吉尔斯船长——和沃尔特斯上尉——我完全疯狂了,整夜躺在沙发上,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这个形容枯槁的骨头架子。"
  ①在英文中,沃尔特(Walter)与海水(waters),(音译为沃尔特斯)的字形与发音是相似的。
  ②在英文中,船长(captain)的另一意思为海军上校;图茨先生可能认为沃尔特比卡特尔船长年轻,职称应该低一些,所以称他为上尉。
  "图茨先生,"沃尔特说道,"我很高兴能让您放心。请您平静下来。董贝小姐安全无恙。"
  "先生!"图茨先生从椅子中跳了起来,喊道,一边重新跟他握手,"这真是个极大的、难以形容的安慰呀;如果您现在就是告诉我董贝小姐已经结婚了,那么我也能微笑了。是的,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对他说道,"以我的灵魂与肉体发誓,不论在这之后我紧接着会对自己做什么,我确实认为,我能微笑了,我是感到多么安慰啊。"
  "您是个胸怀豁达的人,"沃尔特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的问候,说道,"当您知道您可以为董贝小姐效劳时,您将会感到更大的安慰与喜悦的。卡特尔船长,劳驾您把图茨先生领到楼上去好吗?"
  船长向图茨先生打了招呼,图茨先生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跟随着他,登上这座房屋的顶层;他的向导没有对他说一句预先通知的话,就把他引进弗洛伦斯新的避难处。
  可怜的图茨先生看到她的时候,心中的惊愕与快乐,除了通过放纵的行动之外,是没有别的办法能发泄出来的。他跑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吻它,把它放下,又重新握住它,一只膝盖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吃吃地笑着,完全不顾有被戴奥吉尼斯咬伤的危险。戴奥吉尼斯相信在这些行为中对他女主人含有某些敌意,因此就在他的周围转着圈子,仿佛只是决定不了从哪一处进行袭击,但却坚决打定主意给他来一个可怕的伤害。
  "啊,戴,你这条不好的、健忘的狗!亲爱的图茨先生,我多么高兴看到您。"
  "谢谢,"图茨先生说道,"我身体很好,我很感谢您,董贝小姐,我希望您全家人都好。"
  图茨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在一张椅子中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弗洛伦斯,脸上露出了高兴与绝望正在进行激烈斗争的表情。
  "董贝小姐,"图茨先生气喘吁吁地说道,"吉尔斯船长和沃尔特斯上尉说,我可以为您效点劳。在布赖顿的那一天,我的行为像一个杀死父母的忤逆子,而不像是一个有一笔独立财产的人,"图茨先生严厉地责备自己道,"如果我能消除那天的记忆的话,那么我就可以怀着一丝高兴的心情躺进沉默的坟墓里了。"
  "图茨先生,"弗洛伦斯说道,"请别希望我忘记我们相识过程中的任何事情。请相信我,我永远也不能忘记。您对我来说,总是无限的亲切与善良。"
  "董贝小姐,"图茨先生回答道,"您对我的感情的体谅是您天使般性格的一部分。我感谢您一千次。这是完全无关紧要的。"
  "苏珊离开我的时候,您曾经费神把她送到驿车车站,"弗洛伦斯说道,"我们想要问您的是,您是不是记得她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可以找到她?"
  "董贝小姐,"图茨先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已记不清驿车上写着的确切的地名了,可是我记得她说,她不打算在那里停下来,而要继续往前走。不过,董贝小姐,如果您的目的是想要找到她,让她到这里来的话,那么我跟斗鸡将尽快把她领到这里来。我的忠诚与斗鸡杰出的智慧可以保证做到这点。"
  图茨先生看到他有希望成为一位有用的人,非常高兴,重新活跃起来,他的忠诚又毫无疑问是无私和真挚的,因此如果拒绝他那就太残酷了。弗洛伦斯生性审慎细心,不好提出任何异议,但她却情不自禁地对他不断表示万分感谢;图茨先生自豪地接受了交托的任务,立即前去执行。
  "董贝小姐,"图茨先生说道;当他接触到向他伸过来的手时,一种毫无希望的爱情的痛苦明显地突然传播到他的全身,并在他的脸上反映出来,"再见!请允许我冒昧地向您说,您的不幸使我成了一个极为可怜的人,除了吉尔斯船长本人外,您可以最信赖我了。我很明白我自己的短处——它们并不是最无关紧要的,谢谢您——,但我是个完全可以信得过的人,我可以向您保证,董贝小姐。"
  图茨先生说完这些话以后,重新由船长陪伴着,走出了房间;船长刚才站在离开他不远的地方,腋下夹着帽子,同时用钩子梳理着散乱的头发,不是漠不关心地看到了发生的情形。当门在他们后面关上以后,图茨先生的生命的光辉又重新笼罩上了暗影。
  "吉尔斯船长,"那位先生在快到楼梯底的时候站住,回过头来,说道,"向您说句实话,现在我的心情不好,不能怀着完全友好的感情去见沃尔特斯上尉,这种友好感情是我应当希望自己怀有的。我们不能经常支配我们的感情,吉尔斯船长,如果您能让我从便门出去的话,那么我就认为这是您对我的一种特别的恩惠了。"
  "老弟,"船长回答道,"你可以任意确定自己的航线。不论你确定什么航线,我相信它都是光明正大,像海员一样的。"
  "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说道,"谢谢您的好意。您对我的好评是对我的安慰。有一件事情,"图茨先生站在半开的门的后面的走廊里,说道,"我希望您记住,吉尔斯船长,我还希望您能告诉沃尔特斯上尉。您知道,我现在已完全占有我的财产了,而——而我不知道拿它去干什么。如果我能在金钱方面帮点忙的话,那么我将安心与平静地躺进沉默的坟墓里了。"
  图茨先生没有再说别的话,而是悄悄地溜了出去,并把身后的门关上,使船长无法回答他。
  在他离开以后,弗洛伦斯怀着痛苦与喜悦交错的心情,长久地想着这个善良的人儿。他是那么诚实与热心,重新看到他并确信他在她不幸的处境中仍对她怀着真诚的感情,这是极为难得的快乐与安慰。可是正由于同样的原因,想到她哪怕造成他片刻的痛苦,或稍有一点扰乱他生活的平静的流程,她都感到十分烦恼,因此她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她的心里充满了怜悯。卡特尔船长也以不同的方式长时间地想着图茨先生;沃尔特也一样;当晚上来临,他们全都坐在弗洛伦斯的新房间里的时候,沃尔特极为热烈地称赞他,并把他将离开住宅前所讲的话告诉了弗洛伦斯;他怀着诚实与同情的心情评论他与称赞他的时候,端庄大方,十分得体。
  图茨先生第二天没有回来,第三天没有回来,在以后的好几天中也没有回来;在这同时,弗洛伦斯像一只笼中安静的鸟儿一样,住在老仪器制造商家中的顶楼里,没有任何新的惊吓。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弗洛伦斯愈来愈明显地意气消沉并低垂着头;她时常从她高高的窗子中探望天空,这时在她脸上出现了死去的男孩子的那种表情,仿佛她正在从那条光明的海岸上寻找他的天使,这条光明的海岸是他躺在小床上的时候说到过的。
  弗洛伦斯最近虚弱易病,她所经受的激动对她的健康不是没有影响。可是现在影响她的不是身体上的疾病。她是心中痛苦。她痛苦的原因是沃尔特。
  他关心她,渴望见到她,以能为她服务而感到自豪和快乐,并以他性格所特有的热情与兴奋显示这一切,但是弗洛伦斯看到他在回避她。在长长的一天中,他很少走近她的房间。如果她喊他到她那里去,他来了。在片刻之间他恳切、欣喜,又像她所记得的,她童年时代在喧嚣的街道中迷路时他所表现的那样;可是他很快就变得拘束和不自在。——她那敏锐的、满怀深情的眼睛不能不注意到这一点——,而且不久就离开她了。如果她不喊他的话,那么他就从早到晚,整整一天都不来。可是到了晚上,他总是在那里;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因为那时候她几乎相信,她童年时代所知道的过去的沃尔特并没有改变。可是甚至就是在这时候,微不足道的片言只语、一道眼光或一个什么情况都会向她表明,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说明的不可逾越的界线。
  她不能不看到,沃尔特尽管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掩盖他这种很大的变化,但它却是掩盖不了的。她想,他出于对她的关怀,真诚地不愿意用他的亲切的手给她带来创伤,就求助于无数小小的巧计和伪装。弗洛伦斯愈感觉到他的变化大,她就愈经常为她哥哥的这种疏远哭泣。
  弗洛伦斯觉得,善良的船长——她的不知疲倦的、亲切的、永远热心的朋友——也看到了这种情形,并感到苦恼。他不像最初的时候那么快活与充满希望了;当晚上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脸色愁闷地悄悄地一会儿望望她,一会儿望望沃尔特。
  弗洛伦斯终于决定跟沃尔特谈谈。她觉得,她现在知道了他疏远的原因。如果她告诉他,她已看出这一点,她已甘心忍受这一点,而且不责备他的话,那么她就会感到宽慰,并会使他比较安心的。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弗洛伦斯下定了这个决心。忠实的船长敞开惊人大的衬衫领子,坐在她身旁,戴着眼镜在念书,她问他沃尔特在哪里。
  "我想他在楼下,我的小姑娘夫人,"船长回答道。
  "我想跟他谈谈,"弗洛伦斯说道,一边急忙站起来,准备下楼去。
  "我喊他立刻到这里来,美人儿,"船长说道。
  于是船长敏捷地把书扛在肩上,离开了。——他认为在星期天不读别的,只读很大本的书,是他的责任,因为这种书有更为庄严的外表;几年前他从一个书摊上讨价还价,买来一本极大的书,其中任何五行都使他莫名其妙,因此他至今还不明白这本书的主题是论述什么的。——沃尔特立刻上来了。
  "卡特尔船长告诉我,董贝小姐——"他走进来的时候热心地开始说道,但是看到她的脸就停住了。
  "您今天不怎么舒服。您看去心里痛苦。您一直在哭。"
  他说得十分亲切,十分热情地颤抖着,因此她一听到他的,眼中就涌出了泪水。
  "沃尔特,"弗洛伦斯温柔地说道,"我不怎么舒服,我一直在哭。我想跟你谈谈。"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她的美丽的、天真的脸,他自己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他的嘴唇颤抖了。
  "在我知道你得救的那天夜里,你说——啊,亲爱的沃尔特,那天夜里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希望啊!"——
  他把颤抖的手放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坐在那里看着她。
  "你说我变了。我听到你这么说感到惊奇,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确实是变了。请别对我生气,沃尔特。当时我太高兴了,顾不得想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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