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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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认识瑞伯恩先生吗,先生?”
“不认识。”
“这么说,也许您把这两个名字相提并论不可能是出于任何一种他所提出的要求啰?”
“当然不是。”
“我冒昧地这样问您,”布拉德莱先把眼睛望着地上,然后说,“因为此人傲慢无理,轻浮狂妄,他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我——希望您不会误解我,先生。我——对这姐弟两人是非常关心的,这个话题在我心头唤起非常强烈的感情。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布拉德莱用一只颤抖的手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眉毛。
秘书望了望教师的面孔,心想,他今天确实是打开了一条渠道,而这是一条出乎意料地黑暗、奥秘、并且波涛汹涌的渠道,而且莫测其深浅。突然间,正当他心潮激荡的时候,布拉德莱停住不说了,仿佛要向他的目光挑战。很像是他在突然向他提问说:“你在我心里发现了什么?”
“那个弟弟,小赫克萨姆,才是真正把您介绍到这儿来的人,”秘书说道,他不动声色地回到原来的话题上,“鲍芬先生和鲍芬太太偶尔从莱特伍德先生那里知道,他是您的学生。我所问的关于这姐弟两人,或者关于他们其中某一个人的事情,是我自己问的,因为我自己对这个题目感兴趣,而不是因为职务的关系,也不是代表鲍芬先生问的。至于我为什么感兴趣,我就不必解释了。您知道那位父亲跟发现哈蒙先生尸体的事有关连吧?”
“先生,”布拉德莱回答时的确是非常坐立不安,“我知道这件事的全部详情。”
“请告诉我,海德斯东先生,”秘书说,“那位姐姐所以离群索居,是不是因为对她父亲所提出的不能成立的控告——说它毫无根据也许更合适些——而蒙受到耻辱?”
“不是,先生。”布拉德莱回答说,略带几分愤怒。
“听您这样说我很高兴。”
“如果说,有一种耻辱,”布拉德莱说道,他过于仔细地把他的话逐字逐句吐出来,仿佛是在背诵一本书似的说着,“会让一个洁白无瑕的人,一个为自己一生的前程做好一切准备的人,不愿意把她跟自己放在同等的地位上的话,那么这位姐姐并没有蒙受到任何这种耻辱。我不想说把她提高到跟自己同等的地位上,我只说,把她放在那个地位上。这位姐姐并不因为蒙受到任何耻辱而痛苦,除非她不幸,竟然会自己去招惹得来。既然连这样一个人都不害怕把她和自己一视同仁,既然连他都相信她是没有污点的,我想,这样一个事实应当被看作是很有说服力的。”
“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秘书说道。
布拉德莱·海德斯东皱起眉头,把他巨大的下颌缩回来摆成方形,眼睛注视着地上,显出一种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并无必要的决断神情,同时回答说:“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秘书既无理由也无借口要跟他继续谈下去,于是谈话便在这里结束。三小时之后,那个麻絮色脑袋的怪人再次钻进了那家借债铺子,于是那天晚上,赖皮·赖德胡德撤回控告的声明送进了邮局,声明装在封套里,寄给丽齐·赫克萨姆,上面写着她的正确的地址。
约翰·洛克史密斯一直在忙着所有这些事情,直到次日,他才又见到贝拉。看来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默契,要尽量表现得疏淡而自然,不让鲍芬先生和鲍芬太太察觉出他们的态度中有任何显著的变化。为老贝蒂·希格登做出行的准备对此颇为有利,因为这使贝拉忙着,并且感兴趣,也因为可以引开大家的注意力。
贝蒂在收拾她整洁的装货篮子,他们全都立在地四周,只除了贝拉,她正跪在那张放篮子的椅子旁,忙碌地帮助她收拾;这时,洛克史密斯说:“我想,至少您口袋里应该装着一封信,希格登太太,我会写给您的,注明日期,从这儿发出。里面只不过用鲍芬先生和鲍芬太太的名义,说明他们是您的朋友;——我不想说是您的保护人,因为他们不会喜欢这个说法的。”
“不、不、不,”鲍芬先生说,“不要说保护!咱们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要说那个。”
“没有我们,保护人也就够多的了;是吗,诺狄?”鲍芬太太说道。
“我信你的话,老太太!”这位拾垃圾的金人儿回答说,“太多了,真的!”
“可有时候人家还喜欢受人保护呢;是吗,先生?”贝拉抬起头问道。
“我不喜欢。假如他们喜欢的话,我亲爱的,他们应该更懂事一些,”鲍芬先生说,“慈善机关的那些本本里提到的什么男保护人和女保护人,代理男保护人和代理女保护人,死掉的男保护人和死掉的女保护人,还有前任代理男保护人和前任代理女保护人等等都是什么意思,这些本本像潮水一样涌到洛克史密斯跟前,他坐在那儿,四边堆满了这些东西,都快埋到脖子根儿了!假如汤姆·诺克斯先生掏出五个先令来,他不就是一个男保护人吗?假如杰克·斯泰尔斯太太也掏出五个先令来,她不就是一个女保护人吗?这都是些什么玩艺儿?难道不是十十足足的不要脸吗?你们说这叫什么?”
“你别发火儿呀!诺狄。”鲍芬太太连忙劝他。“发火儿!”鲍芬先生喊叫似的说。“简直够让人冒烟儿的了。不管走到哪儿都得受人家保护。我可不愿意让人家保护我。假如说,我买一张票去看一场花卉展览,或是一场乐曲展览,或者其他不管什么展览吧,我为它付的钱够多的了,那么为什么还要我受那些男女保护人的保护呢,就好像是这些保护人款待我似的?假如有人要做一件好事情,难道不可以是因为它值得做才做吗?假如有人要做一件坏事情,又能不能够因为有这些男男女女的保护它就变得正确了呢?可是当一所新的机构要建立的时候,我觉得,造房子的砖头和灰浆好像还不及这些男女保护人一半儿重要;不,连建立机构的目的也不及他们一半儿重要。我希望有谁能告诉我,在其他国家里是不是也像在这个国家里一样,每件事情都要搞个保护人!说起那些男男女女的保护人自己,我奇怪他们干吗不害臊。他们又不是什么药丸儿呀或者洗头发水儿呀或者什么补神经的精呀素呀的,需要人家这样来为他们吹捧!”
发表了这番意见之后,鲍芬先生根据他平时的习惯,快步疾走开去,并且又走回到他原来起步的地方。
“至于说那封信嘛,洛克史密斯,”鲍芬先生说,“您的话一点儿也不差。把那封信交给她,非要她收下不可,强迫她放进口袋里。她可能生病的。——您知道您可能生病的。”鲍芬先生说,“别不认账了,希格登太太,您老是固执;您知道您可能的。”
老贝蒂大笑起来,并且说她愿意拿上这封信而且非常感谢。
“那就对了!”鲍芬先生说,“来!这才合情合理呀。别感谢我们(因为我们从来没想到这个办法),要感谢洛克史密斯先生。”
信写好了,读给她听过,并且交给了她。
“现在,您有什么感觉?”鲍芬先生说,“您喜欢它吗?”
“这封信吗,先生?”贝蒂说,“啊,一封好极了的信!”
“不、不,不;不是这封信,”鲍芬先生说,“是说您的主意。您有把握认为您的身体强壮得足够把这个主意贯彻到底吗?”
“我还会更强壮呢,要想不变得麻木,顶好是这个办法,这比我能用的其他任何办法都强,先生。”
“可别说您能用的任何办法,好吗,”鲍芬先生劝说她,“因为办法多得很,没有底的。比如说到那边宝屋里当个管家不也挺好吗。您不愿意去宝屋看看,认识一个在那儿住着的名叫魏格的、有文学的退休的人吗?——他生着一条木腿的。”
老贝蒂甚至也能顶得住这个诱惑,她开始在整理她的小黑帽子和披肩了。
“我本来不会让您走的,可是现在毕竟是到了这步田地了,”鲍芬先生说,“假如我不是希望这样做能把斯洛皮栽培成人,一个会劳动的人,用从来栽培一个人、一个会劳动的人所需要的最短时间的话,我是不会让您走的。怎么,贝蒂?那是个什么,贝蒂?不是个布娃娃吗?”
这是曾经在约翰尼床头站过岗的那个禁卫军军官。这位孤苦伶仃的老妇人把它给大家看看,然后一声不响地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然后,她满怀感激地向鲍芬太太和鲍芬先生和洛克史密斯告别。然后,她用干枯的手臂搂注贝拉年轻的春花一般的头颈,并且把约翰尼说过的那句话又说了一遍:“吻一吻那个漂亮的小姐。”
秘书站在门廊里,在一旁欣赏着这位被用两臂围抱着的漂亮的小姐,当这位漂亮小姐独自立在一边时,他仍旧在继续欣赏她,这时,那位坚定不移的老人正抬起沉着明亮的眼睛,步履艰难地从大街上穿过;她不肯麻木瘫痪,也不肯接受施舍。
第十五章 迄今为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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