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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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你要问我的。但我不能奉告。我渴望你能教我。我是什么意思?假若我如此费神,企图找到她,却不意味着我把她放在我心上,那又意味着什么?‘皮特儿·皮坡儿拾到一罐儿辣椒皮皮儿,装辣椒皮皮儿的罐罐儿在哪儿。’如此等等?”
虽然他这话说得谈笑风生,但他脸上仍旧带着一种困惑的和急于询问的表情,仿佛他确实不知道怎样才能了解他自己似的。“注意,事情的结果是——”当莱特伍德正要开始大肆规劝一番时,尤金抓住这句话说:
“啊!你瞧!这正是我无能为力的地方。莫蒂默,你瞧你多么敏锐,立刻看出我的弱点啦!当我们一块儿在学校念书的时候,我总是一天天地学,一点点地学,总是到最后一刻才学到;现在,我们学成了,一块儿走向生活,我仍然像当年一样晚地才得到教训。在眼前这件事情上,我所做的不外乎如此:——我全力以赴,寻找丽齐,决心要找到她,要采取任何一种我所能使用的手段来寻找她。手段之好或坏,对我全都一样。我问你——求教于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可能来问你——还是求教于你——我又是什么意思?不过在现阶段,这还不成熟,这也并非我的思想特点。”
莱特伍德对他的朋友如此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说的神情直摇头——这种神情开诚得奇特而又像是寻衅争吵,让他几乎无法假装出那种他所谓的回避姿态——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鞋底擦地的拖沓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下模模糊糊的敲门声,似乎有一只手在摸索着寻找门环。“邻居那些淘气的年轻人,”尤金说,“让我干脆把他们不拘礼节地从楼上掷到下边教堂院子里去,那才开心呢,他们大概是把路灯给弄熄了。今晚我值班,我负责管房门。”
尤金说他要找到这个女孩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毅力的光辉,而话一脱口,这种光辉又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朋友还来不及把这一切回味一遍,只见尤金已经回来了,带领着一个极其不堪的人样的东西进来,从头到脚抖动着,衣衫褴褛,浑身油污。
“这位有趣的绅士,”尤金说,“是我认识的一位女士的儿子——一个往往很难对付的儿子,因为他有他的弱点。我亲爱的莫蒂默——他叫布娃娃先生。”尤金完全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因为据他所知,那个小裁缝的姓名并不是真的,然而他泰然自若而且极有把握地采取了“联想”向他提供的第一个名称来介绍他。
“我亲爱的莫蒂默,我从——”莱特伍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面目可憎的来客,尤金继续说,“我从布娃娃先生的举止来推测——他的举止往往也会是很复杂的呢——他好像想跟我说点儿什么。我已经对布娃娃先生讲过了,我们俩是相互信任的,要求布娃娃先生就在这儿陈述他的观点吧。”
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手里捏着一个原来曾经是一顶帽子的破布片,感到手足无措,尤金随手把这个破布片儿向门口甩去,然后让他坐在一把椅子上。
“我看,”他说,“有必要先给布娃娃先生加点儿油,然后才能听他说出点儿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来。白兰地,布娃娃先生,或者——”
“三便士一杯的朗姆酒。”布娃娃先生说。
用一个玻璃酒杯给他审慎地倒了一点儿酒,他举杯送往唇边,酒杯一路旋转和晃动不停。
“布娃娃先生的神经相当衰弱,”尤金对莱特伍德说,“我认为总的说来,对布娃娃先生采用烟熏法是可行的。”
他从炉箅子上取来铲子,在上面撒了一点儿燃着的煤灰,又从壁炉架上的一个小盆里取出几粒熏烟消毒用的香锭来放在煤灰上;然后便非常沉着地、心平气和地开始把铁铲在布娃娃先生的脸前挥动着,以便把他跟自己隔离开来。
“愿上帝保佑你的灵魂吧,尤金!”莱特伍德又笑了起来,大声地说,“你真是个疯子!这家伙来找你干什么?”
“咱们来听他说呀,”瑞伯恩说,非常认真地观察着这人的面孔,“好啦,说吧。别害怕。把你要说的事说出来,布娃娃。”
“瑞伯恩先孙,”这位来访者声音沙哑、含混不清地说,“——这位是瑞伯恩先孙,系吗?”眼睛迟钝地死瞪着。
“当然是的。瞧着我,你想要什么?”
布娃娃先生瘫倒在椅子里,有气无力地说:“三便士一杯的朗姆酒。”
“劳驾你帮个忙,我亲爱的莫蒂默,再给布娃娃先生加点儿油,好吗?”尤金说,“我在忙于烟熏呢。”
又给他杯子里斟了方才那样一点儿酒,他又像方才那样晃晃悠悠送到嘴边。这一杯酒下肚之后,布娃娃先生显然是担心,如果不赶快,自己又会瘫倒下去,便谈起正事来。
“瑞伯恩先孙,我试着用胳膊肘儿点您,可是您不肯答理我。您想奥知道那个济方。您想奥知道她住哪儿。系吗,瑞伯恩先孙?”
尤金对他的朋友瞟了一眼,严肃地回答说:“我是要知道。”
“我系个,”布娃娃先生想要拍拍自己的胸膛,可是把手拍到眼睛旁边去了,“系个能办到的人。我系个能办到的人。”
“你是个能办到什么的人?”尤金仍然态度严肃地问他。
“找到那个济方呀。”
“你找到了吗?”
布娃娃先生把头转动了一阵子,极其吃力地企图表现出骄傲和尊严来,同时唤醒了对方最大的希望,然后才回答,仿佛他说出的这两个字是人家可能从他这里得到的最大快乐似的:“没有。”
“那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娃娃先生在他刚得到一次智力上的胜利之后便瞌睡已极,坍了下来,回答说:“三个便士一杯的朗姆酒。”
“再给他加点儿油,我亲爱的莫蒂默,再给他加点儿油。”
“尤金呀,尤金,”莱特伍德一边照办,一边低声敦促说,“你竟会降低到利用像这样一个工具的地步吗?”
“我说了,”尤金带着方才出现过的那种毅力的光辉回答说,“我要不择手段找到她。无论手段好坏。这是些坏手段,而我要用的——既然我没有一开头忍不住拿熏香的铲子砸碎布娃娃先生的脑袋。你能得到地址吗?你是这个意思吗?说话!假若你是为这个来的,你说要多少钱。”
“十个先令——三便士一杯的朗姆酒。”布娃娃先生说。
“会给你的。”
“十五个先令——三便士一杯的朗姆酒。”布娃娃先生说,试图讨个好价钱。
“会给你的。到此为止吧。你怎么搞到你所说的地址呢?”
“我系个——”布娃娃先生庄严地说,“能办到的人,先生。”
“你怎么搞到它的呢,我问你?”
“我受到虐待,”布娃娃先生说,“从早到晚地挨打。还骂脏话。她赚大钱,先生,可从来舍不得三便士一杯的朗姆酒。”
“说下去,”尤金接着说,一边用铲子拍着他晃动不停的、往胸前耷拉下去的脑袋,“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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