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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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明朗的日子里,布列坦尼亚布列坦尼亚(Britannia)即英国,这一名称常用于诗歌中。兀自静坐,沉思默想(或许那姿态就跟铜质钱币上所描绘的她一个模样),突然发现,她需要维尼林来当个议员。她想到,维尼林是一位“代表性人物”——这一点在今天是毋庸置疑的——女皇陛下的忠实的下议院里没有他总会是美中不足的,于是,布列坦尼亚便向一位她所熟悉的法律界人士提出,说假如维尼林愿意“破费”五千英镑的话,他可以在他的姓名之后加上两个字母指M
P
两个字母,意为“议员”(Member
of
Parliament)。每个两千五,是极其便宜的价钱。在布列坦尼亚和那位法律界人士之间显然取得谅解,任何人也不会占有这五千英镑,不过它既经破费,则将由于神奇变化与魔法妖术而不知去向。
这位法律界人士在布列坦尼亚的信托下,径直从这位女士身边来到维尼林处,受命办理此事,维尼林声称他不胜荣幸,然而请求给予些微的考虑时间,以便确知“他的朋友们是否会团结在他的周围”。他说,在此重大关键时刻,他首先应该弄清“他的朋友们是否会团结在他的周围”。这位法律界人士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不能应允过多的时间,因为该女士颇有些认为,她知道还有某人准备破费六千英镑呢;不过他说,他愿意给维尼林四个小时。
于是维尼林对维尼林太太说:“我们必须工作。”他马上冲进一辆双轮双座马车。维尼林太太也毫不迟疑,把娃娃往保姆怀里一塞;用她那鹰爪似的两只手按住额头,把头脑中颤动着的智力整理就绪;便吩咐套车;她神志慌乱而又忠心耿耿,有些儿像是奥菲丽娅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中为情人终于牺牲生命的女主人公。也有些儿像是随便哪位古代的能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女性,口中不停地重复那句话:“我们必须工作。”
维尼林好像是滑铁卢战场上的救护队一样,命令他的车夫在街头横冲直撞,发疯似的向杜克大街圣詹姆士广场驶去。他在那儿发现特威姆娄正在他的寓所里,刚刚被一位神秘的艺术家用几只鸡蛋黄在他的头发上做了些什么事情当时欧洲人认为用鸡蛋黄洗头发,可以去垢。这一程序要求特威姆娄在应用它之后的两小时内,让头发笔直竖起,使它慢慢儿吹干,他的这种状态非常适合于接受一件惊人的消息;那副容貌,既像渔市街大厦上的塑像,也像普里亚姆国王荷马史诗中特洛伊城的最后一个国王。在某次失火时的姿态,这是古典作品中描写得干净利落的一个场面,读者对之是并非毫无所知的。
“我亲爱的特威姆娄,”维尼林说,抓住他的两只手,“作为我最亲爱的和最老的朋友——”
(“如此说来,关于这一点往后不会再有疑问啰,”特威姆娄心想,“我是最老的朋友!”)
“——您认为您的表兄斯尼格斯沃斯勋爵肯在我的委员会里挂个名吗?我不敢要求勋爵大人亲自参加;我只要求他挂个名。您想他会肯为我挂个名吗?”
特威姆娄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他回答说:“我想他不会。”
“我的政见嘛,”维尼林说,而以前他并不曾知道自己有任何政见,“跟斯尼格斯沃斯勋爵的政见是一致的,所以,从对公众的感情上和为公众服务的原则上来说,也许斯尼格斯沃斯勋爵会肯为我挂个名的吧。”
“可能是如此,”特威姆娄说,“然而——”说着便茫然不知所措地搔搔头皮,竟忘记了鸡蛋黄的事情了,这个动作提醒他,他的头发是如何在竖立着,使他更觉狼狈。
“作为亲密的老朋友,”维尼林接着说,“咱俩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毫无保留;请您答应我,假如我要求您为我办点什么而您又不喜欢办或者觉得稍微有点儿难办,就请您对我直说。”
这一点特威姆娄欣然同意,他在表情上处处显出他是打心底里愿意遵守这项诺言的。
“您是否会反对给斯尼格斯沃斯别墅写封信,请求斯尼格斯沃斯勋爵帮个忙呢!当然,如果蒙他允诺,我知道这全是靠您才能办到的;而您这方面,可以对斯尼格斯沃斯勋爵完全从公众利益这一点上来谈的。您对此有异议吗?”
特威姆娄一手摸着额头说:“您让我答应您有话直说的。”
“我说过,我亲爱的特威姆娄。”
“您还要求我信守这项诺言。”
“我要求过的,我亲爱的特威姆娄。”
“那么从总的方面说,——请注意我的话,”特威姆娄的态度非常微妙,仿佛是,如果说事情不从总的方面说的话,他就会马上照办——“从总的方面说,我必须请您同意我不给斯尼格斯沃斯勋爵写任何信件。”
“上帝祝福您,上帝祝福您!”维尼林说;他感到大失所望,然而却再一次紧握他的两只手,显得特别地热情。
可怜的特威姆娄不肯写封信去打扰他尊贵的表兄(这位老爷因为痛风病脾气不好)是毫不足怪的,因为他从这位尊贵的表兄那里领取一份他赖以维生的小小的年金,却也是如常言所谓,得来不易的;当他去斯尼格斯沃斯别墅作客时,他被置于一种类似军法管制的情况下;命令他必须把帽子挂在一只指定的木钉上,必须坐一只指定的椅子,只能对指定的人说指定的话题,并且做一些照例指定的事;诸如对陈设出来以示炫耀的家族图画(还说不上是画像)大声赞美几句,以及除非特意邀请之外,不得与他人共饮家藏的上等美酒之类。
“不过,有一件事我能够为您办到,”特威姆娄说,“那就是,我也来为您工作。”
维尼林再次求上帝祝福他。
“我要走了,”特威姆娄说,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到俱乐部去;——咱们来看看;现在几点钟?”
“十一点差二十分。”
“我要,”特威姆娄说,“在十二点差十分之前到达俱乐部,在那儿守一整天不离开。”
维尼林感到,他的朋友们是团结在他的周围的,于是他说道:“感谢您,感谢您。我早知道您是靠得住的。我刚才离开家上您这儿来的时候对阿纳斯塔蒂娅说过——您应该是在这个对我如此重大的问题上我所见到的第一位朋友,我亲爱的特威姆娄——我对阿纳斯塔蒂娅说过:‘我们必须工作。’”
“您干得对,您干得对,”特威姆娄回答说,“请您告诉我,她也在工作吧?”
“她也在工作。”维尼林说。
“好哇!”特威姆娄大声喊起来,他确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小小的绅士。“一个女人的手腕有无可估量的价值呢。有女性站在我们这一边,就等于一切站在我们这一边。”
“但是您还没有告诉我,”维尼林说,“您对我参加议会有什么想法?”
“我想,”特威姆娄感情洋溢地回答说,“那是伦敦最好的一家俱乐部了。”
维尼林再次请上帝祝福他,便冲下楼去,一头撞进他的双座轻便马车里,命令车夫对大街上的英国人横冲直撞,径直杀奔商业区而去。
同时,特威姆娄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他尽力把他的头发压服下去,——还是压得很不好,因为,自从涂过那些黏糊糊的玩艺儿以后,它们变得很不安分了,而且外表上还留有一层类似蛋糕般的东西——他按时赶到俱乐部去。在俱乐部里,他当即占据一扇大窗下的一处座位,搞到纸和笔,以及所有的报纸,把自己安顿下来,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让佩尔·麦尔大街佩尔·麦尔,当时伦敦一条高级商店集中的大街。满怀敬意地对他凝望。偶尔,当进来一个人对他点点头,特威姆娄便说:“您认识维尼林吗?”这人说:“不认识。俱乐部的会员吗?”特威姆娄说:“是的。当上袖珍选区袖珍选区,指当时一些有权选举议员的最小的选区,选票往往为某些人用金钱贿买。的议员啦。”这人说:“啊!但愿他会发觉值得花这笔钱!”打个呵欠,便晃晃悠悠走掉了。到六点钟之前,特威姆娄开始说服自己相信,他已经的的确确工作得筋疲力尽了,并且心想,当初没有学成一个专门从事活动议员的代理人,真是件非常值得遗憾的事情。
维尼林从特威姆娄家出来,赶到了波茨纳普办公的地方。发现波茨纳普站在那儿读报纸,正打算发表一通演说,因为他惊奇地发现:原来意大利不是英国。维尼林恭恭敬敬地请求波茨纳普原谅他打断了他的思路,使他不能发表出他那滔滔不绝的聪明的空论,并向他报告了正在进行着的事情。他对波茨纳普说,他和他的政见是一致的。他让波茨纳普了解到;他——维尼林——是在他——波茨纳普——的熏陶下才形成自己的政见的。他恳切地希望知道,波茨纳普是否“愿意团结在他的周围”?
波茨纳普面带几分严厉地说:“首先,我说,维尼林,你是要听我的意见吗?”
维尼林结结巴巴地说,作为一位如此之长久、又如此之亲密的朋友——
“是的,是的,这些话都非常好,”波茨纳普说,“但是您是已经下定决心按袖珍选区所定的条件接受议员提名呢,还是想听听我的看法再决定取舍呢?”
维尼林再次说,他由衷的愿望和心灵的渴求是,希望波茨纳普团结在他的周围。
“那么,坦白对您讲,维尼林,”波茨纳普皱起眉头说,“您会从我自己并非议员这点推想出,我是把议会不当回事的吧?”
怎么,维尼林当然知道这一点!维尼林当然知道,假如波茨纳普愿意当个议员的话,他准能当上,只要——用那些轻率的和没头脑的人的话来说——一眨眼儿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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