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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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我认识吗?”瞪着眼睛的秘书问道。
“您不认识,洛克史密斯先生。我的朋友。晚上来陪我坐坐的。”
“哦,我请他原谅。鲍芬先生希望您知道,他并不要求您因为怕他来,就每天晚上都待在家里。他想到,他也许会无意给您造成了约束。以后,如果他没事先通知一声就来找您,他能碰上您也罢,碰不上也罢,反正都一样。他也让我顺便对您讲一声。没别的事了。”
说完这个,再来一声“晚安”,这位秘书便放下窗框,消失了。他俩仔细听着,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到大门口,又听见大门在他身后关上的声音。
“就是因为这个人,维纳斯先生,”魏格在他已经走掉,声息全无之后说,“我被丢在一边儿了!请问您对他有何观感?”
维纳斯先生显然不知道自己对他有何观感,因为他在使尽力气想回答,却说不出什么有条有理的话来,只能说一句:“他长相特别。”
“您的意见是说,长相奸诈吧,先生。”魏格回答,恶意地玩弄着这个字眼。“他就是这副长相!我觉得长相怎样特别都可以,就是别奸诈!这家伙可是心怀叵测呢,先生。”
“您是不是说他有点儿什么可疑的事儿?”维纳斯问道。
“什么可疑的事儿?”魏格重复他的话,“有点什么事儿?我——作为您的伙伴——假若不是因为好说真情,不觉得非回答您不可的话,那我心里该有多舒坦。事儿可多着啦!”
请看那些秃尾巴的鸵鸟们怎样把脑袋塞进稀奇古怪的酸溜溜的避难所里!认为洛克史密斯先生心怀叵测,这使魏格先生感到不胜其喜悦,于是便在精神上得到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满足!
“在这样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维纳斯先生。”他说,这时候他送那位友好的采取共同行动者出门,正走过院子。这时两人都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地调上一杯,有些儿糊里糊涂了:“在这样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想着那些靠甜言蜜语骗住了人的外来人,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他们也可以头顶青天往家走,仿佛他们都心迹坦荡似的!”
“见到这满天繁星,”维纳斯先生说,他抬头仰望天空,帽子都落在地上了,“令我禁不住想起她那些要人命的话,她不愿意把自己,也不愿意被人家,看做是——”
“我知道,我知道!您无需再重复了。”魏格说着,紧握他的手。“只请您想着,这些星光怎样让我沉着坚定地,为了伸张正义,去反对某一个我不提及他名字的人。并非我良心不好。不过,您瞧,这些闪烁的星光里带有多少古老的回想啊!是些什么古老的回想呢,先生?”
维纳斯先生又开始死气沉沉地回答说:“回想她的那些话呀,她亲笔写的话,说她不愿意把自己,也不——”这时赛拉斯严正地打断他。
“不,先生!回想起那幢我们的屋子,回想起乔治少爷、简大娘、派克大叔,回想起所有那些被白白糟蹋了的人!所有为那个命运的宠儿和光阴的蠹虫作出了牺牲的人!”
第八章 一次无害的私奔在这一章里发生
那个命运的宠儿和光阴的蠹虫,或者,用不那么尖刻的语言说,是尼可达莫斯·鲍芬先生,拾垃圾的金人儿,在他的豪华显贵的住宅大厦里已经尽其本性所能地习惯了下来。像一位显贵家庭出身的重要人物那样,他无可奈何地感到,这幢房子对于他的需要来说,是大而无当的,它造成了一批数不清数目的寄生虫;不过他倒也情愿这样想:他的财产所具有的这一点缺陷,向来是一种难以避免的、接受遗产者所应尽的义务。又鉴于鲍芬太太过得十分愉快,贝拉小姐也很开心,他也就更感到随遇而安了。
这位年轻女士无疑让鲍芬夫妇如获至宝。她真是太漂亮了,漂亮得没法儿不处处惹人心疼;她真是太灵敏了,灵敏得没法儿和她的新生涯的气氛产生什么不相称的地方。而她的新生涯是否已使她的心灵得到提高,倒是一个有待解决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至于说到另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那倒是毫无任何疑问可言的,那就是:这种新生涯已使她的外表和风度大为改进。
于是过不多久,贝拉小姐便开始纠正起鲍芬太太的过错来了;甚至于,当贝拉小姐发现鲍芬太太做错了什么事的时候,她便开始感到很不自在,仿佛这是自己没尽到责任。这并非说,像鲍芬太太这位具有如此可爱的气质和如此健全的天性的人,可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错事儿来,哪怕是在跟那些来访的权威性大人物应酬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这些人一致认为,鲍芬夫妇俩是“俗气得讨人喜欢”(当这样说的时候,他们当然认为自己是并不俗气的)。这其实是说,在社交界的溜冰场上,所有具有波兹纳普家风的儿童,为了保全他们温文尔雅的灵魂,都必须学会转着圈子溜,或是排成长队溜,而她却老是要摔跤。而且每当她摔跤时,老是要在参加这种溜冰体操的更为熟练的表演者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把贝拉小姐也绊倒在地(这位年轻女士是这样感受的),使她非常之窘。
在贝拉小姐的年纪,不可能期望她会仔细留意自己在鲍芬先生家里的地位是否保持得和谐与稳定。对她旧有的那个家,她过去从来不曾吝惜过抱怨,这并不表示她做下什么忘恩负义或者傲慢不逊的新鲜事,因为那时候她还不曾有一个新家让她非常之中意呢。
“洛克史密斯先生是一位非常有价值的人,”鲍芬先生大约在两三个月之后说,“可是我还不能非常吃准他。”
贝拉也吃不准,因此她觉得这个话题颇有兴味。
“他为我的事情非常的操心,从早晨到中午、到晚上,一刻不停,”鲍芬先生说,“就是另外五十个人凑在一起,也做不到,或者不会比他做得更多;可是他有他自己的一套,就好像:我差不多就要跟他两人手碰着手了,可是他突然搬来一根大木头横在路中间,拦住我不许向前走似的。”
“我可以问问是怎么个情况吗,先生?”贝拉问道。
“是这样,我亲爱的,”鲍芬先生说,“除了你,他在这儿谁也不肯见。有客人的时候,我本来希望他能跟自家人一样,照旧一同进餐;可是不,他不肯。”
“假如他认为这样是降低了他,”贝拉小姐说,做作地把头往后一仰,“我就让他去,别去理睬他。”
“不是这样的,我亲爱的,”鲍芬先生稍加思索之后,才说,“他并不认为这样是降低了他。”
“也许他认为这样是抬高了他吧,”贝拉说着自己的想法,“假如是这样,也应该心里明白。”
“不,我亲爱的,也不是这样。不是,”鲍芬先生摇摇头,再稍加思索之后,重复说了一声不。“洛克史密斯为人是很谦虚的,可是他并不认为这是抬高了自己。”
“那么他是怎样想的呢,先生?”贝拉问道。
“我要知道才怪呢,”鲍芬先生说,“起初好像他只是不肯见莱特伍德,现在呀,好像谁也不肯见,只除了你。”
“哦嗬!”贝拉小姐想。“真——的!是这么回事儿,是吗!”因为莱特伍德先生在鲍芬先生家吃过两三次饭,她在其他地方也见到过他,而且他对她也有些注意。“一个当秘书的——而且是我爸的房客——拿我来作为他吃醋的对象,真够厚脸皮的!”
这位爸的女儿为什么会对爸的房客如此轻蔑,真是奇怪;但是在这个被宠坏了的女孩子的头脑里,还有些比这更为稀奇古怪的反常东西,这是个双料的被宠坏了的女孩,先是被穷宠坏了,后来又被富宠坏了。然而我们且慢慢道来,让这些更奇怪的反常的东西去自行澄清吧。
“我认为真有点儿岂有此理,”贝拉小姐轻蔑地思索着,“爸的房客有权在我面前自说自话,而把其他可供挑选的人都排斥在外!真有点儿岂有此理,真的,把鲍芬先生和鲍芬太太给我创造的机会,让一个仅仅是个秘书和爸的房客的人给利用了!”
然而,就在不太久之前,贝拉发现这同一位秘书和房客似乎喜欢她的时候,还心跳过呢。啊!不过那时候,这幢豪华显贵的公馆和鲍芬太太的裁缝还没有开始发挥作用呢。
别看他似乎态度腼腆,在贝拉看来,这位秘书和房客可是个非常咄咄逼人的家伙。每当我们从戏院或是歌剧院归来,他的办公室里总是亮着灯,他总是到马车门前扶我们下来。鲍芬太太对他也总是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厌烦的喜悦和讨人嫌的愉快,仿佛可以对这个人的鬼心思认真给以赞许似的!
“维尔弗小姐,”这位秘书有一回在那间巨大的会客室里偶然碰见她的时候说,“您从来也没有托过我为您给家里办点事儿。我总是很高兴听您吩咐,为您在这方面效劳的。”
“请问您是指什么,洛克史密斯先生?”贝尔小姐问道,眼皮懒洋洋地低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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