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玩店(校对)第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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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好转。”吉特说。
“听到这样的话真叫人高兴,”布拉斯应声道,“要说呢,也真是谢天谢地,这么一个卓越的绅士——落落大方,豪爽慷慨,从来不大惹人麻烦——这样的房客,真令人敬佩啊。哈,哈!我想,加兰德先生平安吧,吉特;那匹小马,那可是我的好朋友,非同一般的好朋友,你清楚啊,哈,哈!”
关于阿伯尔村庄那个小家庭的情况,吉特作了一番令人满意的介绍。布拉斯先生好像心神不定,很不耐烦,坐到了凳子上,还要吉特再向他靠近一点,抓住他的纽襻,要和他促膝长谈。
“吉特,我一直在考虑着,”律师说,“想给你母亲一笔小小的津贴。我知道,你不是还有一位母亲吗?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曾经对我说过——”
“啊,是的,先生,一点不错。”
“我想,她是寡居着吧?一个勤劳的寡妇?”
“一个非常操劳的女人,先生,像她这样的母亲真是世上少有啊。”
“啊!”布拉斯叫了起来,“听了真叫人感动,实在叫人感动啊。一个寡妇,那么穷,拉着几个孤儿,艰难度日,而且过得有面子,舒舒服服的,这是人类善良的一幅美好图画呢。——吉特,你把帽子脱下来吧。”
“谢谢,先生,我马上还得走。”
“你只要待在这儿,说什么也得脱下来,”布拉斯接着他的帽子,为了找个放帽子的地方,把桌上的文件弄得很零乱,他说,“吉特,我这么在想着,我们有不少房子出租,想租给与我们有关的人这种事经常有。你很清楚,现在我们还在找人照应这些房子,可是找到的人我们又放心不下。我们要是找个真正可以信赖的人,同时也是在享受做善事的乐趣,这么做怎么就不行呢?像你母亲那样高尚的女人,我们就雇用她,这有什么不可以呢?她只要有这样或那样的工作,就有居住的地方——而且住的还是好地方——一年到头都住得舒服,不用交房租,每个星期还有薪水,吉特,这样还能买些享受的东西,而平时哪儿能买得起呢。你觉得这个办法是不是可行?有什么反对意见吗?吉特,能为你做点事,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坦诚说出来。”
布拉斯说话时,有两三次在移动吉特的帽子,接着又把帽子塞在文件堆里,仿佛要搜寻什么东西。
“先生,你这一番好意,我怎么能有什么反对意见呢?”吉特满腔热情地回答说,“先生,这可真叫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感谢呢,真的不知怎么感谢你。”
“那就这样好哇。”布拉斯突然一个转身,把脸几乎凑到吉特脸上,还挂着一副带有责怪似的微笑;吉特虽然正处在满怀感激的兴头上,也吓得连连后退。布拉斯接着说:“那好啊,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吉特看看他,有点莫名其妙。
“我说,就算定下了,”桑普森说着直搓手,又露出平时那副油头滑脑的姿态,“哈,哈!吉特,你一定会弄清楚的,一定会。哎呀天哪,”布拉斯说,“斯威夫勒先生出门怎么这么久呢!一点不错,他是个游荡的人儿,真可怜啊!你帮我照看一下办公室,就一分钟时间,我上楼去看看,好吧?就一分钟时间。吉特,不会让你耽误多久的,绝对不会。”
布拉斯先生边说边走,匆忙离开了办公室,一会儿工夫又转了回来。几乎同时进来的还有斯威夫勒先生。为了弥补在这儿多待的时间,吉特急忙要往外走,正巧在门口和布拉斯小姐相遇。
“啊!”萨丽见他走了,就进了办公室,带着鄙夷的口气说,“萨米,你的心肝宝贝走了吧,唔?”
“是啊,他走了。”布拉斯说,“我的心肝宝贝,你怎么说听便了。理查德先生,阁下,一个诚实的伙计——真是一个高尚的伙计啊!”
“哼!”布拉斯小姐一声咳嗽。
“告诉你,像你这样流里流气,简直是在存心气人,”桑普森气急败坏地说,“他就是个老实人,我敢拿生命作担保。你还有完没完?你这种卑劣的疑神疑鬼,还能老缠着叫我受气吗?你心地怎么这样邪恶,对品德高尚的人一点也不尊重呢?你要再絮叨下去,我倒怀疑不诚实的是你,而不是他。”
萨丽小姐把鼻烟壶取了出来,缓缓地深深吸了一口,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她哥哥。
“理查德先生,阁下,她简直要使我气得发狂,”布拉斯说,“这么放肆,已经到了我忍无可忍的地步。阁下,我知道我已经怒不可遏,难以容忍了。阁下,这是很不礼貌的,也使人很难堪。可是这实在是她逼得我不能自已啊。”
“不理她不就得了吗?”狄克说。
“阁下,因为她叫你欲罢不能啊,”布拉斯反驳说,“她要气我、恼我,这也是她的秉性,她不这么做就不得安宁;她要不这么做,那我倒怀疑她是生了什么毛病了,阁下。可是,要不理她呢,就不理她好了,反正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对那个小伙子,我已经表示了我的信任,他还替我照应过办公室呢。哈,哈!哼,你这个人就像毒蛇,专门咬好人!”
美丽的贞女又吸了一口鼻烟以后,就把烟壶塞进口袋里,眼睛看着哥哥,神态非常自若。
“他已经为我照应过办公室,”布拉斯扬扬得意地说,“我对他已经给予了信任,这种信任一定会保持下去的。他——怎么啦,哪儿——”
“你什么东西丢了吗?”斯威夫勒先生问。
“我的天哪!”布拉斯把自己的口袋一个接一个地拍了拍,又像发狂似的把办公桌子四处乱翻,上面、下面到处乱找,把文件乱扯乱拉地找,说道,“那张钞票。理查德先生,阁下,那张五镑钱的钞票——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就放在这儿呀——上帝保佑我吧!”
“你说什么!”萨丽小姐纵身一跳,连连拍手,把文件往地上乱撒一气,说道,“不见了!你看看,谁说得对?这是谁拿走的呀?五镑倒没什么——五镑算什么?你知道,他很诚实,完全诚实,对他怀疑就是下流坯子。可别去追踪他,绝不能,绝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追踪他呀!”
“是不是真的不见了呢?”狄克看着布拉斯问道,两个人的脸都一样的苍白。
“理查德先生,阁下,请相信我,”律师情绪非常激动,在摸身上的每一个口袋,说道,“这件事可能很不幸,真叫人担心。阁下,钱真是不见了,如何是好?”
“可不能追踪他,”萨丽小姐烟吸得更多了,说,“万万不能去追他啊。让他有时间去处理那些钱,你明白。要是把他抓住,岂不是太残酷了!”
斯威夫勒先生和桑普森·布拉斯都看着萨丽小姐,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感到茫然无措。突然间,两个人都像是受了同样的冲动,双双拿起帽子,呼啦一下子冲到大街上,就在街中间狂奔,不顾一切障碍,跑得就像没了命似的。
巧得很,吉特也一直在跑,只不过没有他们跑得快。由于他提早跑了一会,所以这时远远在他们前面。不过,他们非常清楚他在什么路上跑,他们就大步流星往前赶,正好在他停下来休息以后准备再跑的时候,他们把他赶上了。
“站住!”桑普森叫了一声,他伸手把他一个肩膀抓住,而斯威夫勒先生抓住了另一个肩膀,“阁下,何必那么快呢,这样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呢?”
“是啊,我是很匆忙。”吉特望望这一个,又看看那一个,心中非常惊诧。
“我——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桑普森说,“办公室里有很值钱的东西不见了。我想,你不会知道丢了什么吧。”
“知道什么!我的天哪,布拉斯先生!”吉特全身上下像筛糠一样,叫道,“你不会疑心——”
“不会,不会,”布拉斯连忙接过话来,说道,“我什么也不疑心。千万别以为是我说你干的。我看,你就不声不响跟我们回去一下,好不好?”
“当然可以,”吉特说,“回去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的确也是!”布拉斯说,“有什么不可以?我想,也许可以确切弄明白,这没什么不可以的。克里斯托弗,今天早上我一直在维护你,为此还受了许多气,你要是知道了,你会感到多遗憾。”
“先生,我也认为,你要是对我生什么疑心,你也会遗憾的,”吉特回答说,“好吧,我们快点往回转。”
“好啊!”布拉斯叫道,“越快越好。理查德先生——阁下,有劳你啦,把那一条胳膊抓住,我抓这边的。我们三个人并排,这么走路挺麻烦。不过,阁下,眼前这个局面,不这么办不行啊,这也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啊。”
吉特被他们就这么紧紧逮住,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也很想表示反抗。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他想到:他要是挣扎,他们可能拉着他的领口,在大街上当众拖着他走。他含着泪水,极其诚恳地反复说,他们这样对待他会感到遗憾的——就这么忍气吞声任凭他们带走。在返回的途中,斯威夫勒先生对于自己所承担的作用感到很不是滋味,就抓住一个机会在吉特耳边嘀咕了几句,说:只要他肯坦白认罪,即使点头表示一下也行,保证今后不再犯,就允许他踢一下桑普森·布拉斯的腿,自个儿逃到法庭那儿。对这样的建议,吉特愤然拒绝。理查德先生别无他法,不得不把他紧紧抓住一块儿回到贝威斯村,送他到了讨人喜欢的萨拉跟前。她很有警惕性,立刻锁好了大门。
“你知道,这个案子要是清白无辜,要把它定为无辜的案子,克里斯托弗,那么要使每个人都感到完全满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搜查。如果你同意这么做,”布拉斯说到这儿把衣袖挽了起来,意思是他要的是什么样式的检查,“那么对你、对我们大家都是一件高兴而又愉快的事。”
“那就搜查吧,”吉特信心百倍,举起了双臂,说道,“不过请注意,先生——我认为,你们这么干会感到后悔的,一直到死都要为此而后悔的。”
“发生这样的事,当然令人痛心,”布拉斯唉声叹气地说,同时把手在吉特的各个口袋里搜,搜出来的全是各种各样的零星小玩意,“真令人痛心。这里什么也没有,理查德先生,阁下,这结果真使人感到满意;阁下,这里也查不出什么;背心里面也查不到;理查德先生,大衣后摆里面也没查到什么啊。到现在为止,我相信一切都令人满意。”
理查德·斯威夫勒把吉特的帽子拿在手里,看到那些搜查的举动感到很有意思,尤其是布拉斯把穷小孩的衣袖在做仔细检查,闭着一只眼朝里面张望,仿佛那衣袖是个单筒望远镜。见此情状,理查德真想发笑了。忽然问,桑普森慌忙转向他这儿,叫他搜查一下帽子。
“里面有一条手巾。”狄克说。
“阁下,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布拉斯一只眼睛在查看另一只袖子,说话时仿佛心中非常有把握,“阁下,无论怎么说,一条手巾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我以为,医生们却觉得把手巾放在帽子里这个习惯无益于健康。理查德先生,因为那会使头脑过于发热——除此以外,无论从哪方面看,放在帽子里非常合适,完全合适嘛。”
理查德·斯威夫勒、萨丽小姐和吉特本人,这时突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布拉斯转头一看,只见狄克站在那儿,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张钞票。
“在帽子里找到的吗?”布拉斯尖声尖气地叫着。
“在手巾后面,藏在帽子的夹背里。”狄克发现这种事,说话时大为惊骇。
布拉斯望着狄克,又望望妹妹,对墙壁、天花板、地板——房间里各处都望了一眼,就是没有看吉特一眼。吉特站在那儿目瞪口呆,一动也不动。
桑普森把手一拍,叫嚷着:“围着地轴旋转的世界是这个样子吗!月光普照的世界是这个样子吗!环绕天体运转的世界是这个样子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奇不有吗!这就是人性吗!啊,人性,人性啊!我费尽心机使之受益的竟是这样的小人,甚至到现在我还一心想为他开脱呢!但是,”布拉斯更加果断地接着说,“我身为律师,我要作出榜样,为我幸福的国家实施法律。萨丽,亲爱的,请原谅我,牢牢抓住他那边一只手。理查德先生,阁下,烦请你快速去叫警察。阁下,人性的脆弱已过,代之而起的是道德的力量。阁下,劳你驾,快去叫警察!”
吉特站在那儿,神志恍惚,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他的领结的一边由布拉斯先生抖动的手握住,另一边抓在萨丽小姐手里,抓得很紧,但是他都没有在意。那个媚人的女人一开始就把他牢牢逮住,即使在他心慌意乱、迷离恍惚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窒息般的痛苦。现在她仍然不时地用指节拧他的咽喉,弄得他非常难受。兄妹俩这么左右夹攻,他仍然保持着不反抗、听其自然的姿态,就这么等着斯威夫勒先生及其随后的警察到来。
眼下这样的场面,对于这位执行官吏来说自然是习以为常的事。在他看来,凡盗窃行为,无论是小偷小摸还是撬门入室,还是拦路抢劫,都属于同一范畴;他把罪犯当成顾客,顾客进的是刑法部门开的零售或批发商店,他就站在柜台里面,在听取布拉斯先生陈述事实经过情况。至于他的兴趣和惊讶,那程度就好像一个殡仪馆工作人员,由于职业需要承办死人后事,临办之前还要听一听死者生前最后一次病情一样。接着,他就把吉特拘捕,那神态完全淡漠。
这位小司法官说:“我们最好把他送到衙门里,那儿的审判官正在坐堂。布拉斯先生,我想你要和我同去,还有——”他朝萨丽小姐看看,好像心里有点怀疑:她会不会是妖魔或是什么鬼怪。
“还有那位女士,唔?”桑普森问道。
“啊!”警官回答说,“是——是那位女士。那位发现赃物的年轻人也去。”
“理查德先生,阁下,”布拉斯带着伤感的口气说,“是有点扫兴,可是不去不行啊,阁下,我们国家的圣坛——”
“我看你该去叫一辆马车吧?”警官插话了,他很随便地把吉特的胳膊逮住,位置在胳膊肘稍稍偏上(逮吉特的另外两个人已经松了手),“劳驾你了,派人去叫辆车,好不好?”
“可是你们听我说句话,”吉特叫了起来,抬起眼睛,带着恳求的目光朝四周看看,“听听我说句话。我和你们任何人一样,都没有罪,凭良心说,我根本无罪。我,一个贼!啊,布拉斯先生,你比谁都了解我。我完全相信你比谁都了解我。你这么做,的确不公道。”
“警官,我拿话向你担保——”布拉斯说。但是警官立即就用法律原则拧断了他的话,接着说:“空口说话屁用也不管,说话只能哄哄孩子,大人靠的是誓言。”
“警官,你说得完全正确,”布拉斯还是一副悲哀的调子,说道,“完全正确。警官,我可以向你发誓,在这个关键的发现前几分钟,我对那个小伙子还一直非常信赖,甚至还放心叫他照应——理查德先生,阁下,叫辆马车,你也太慢腾腾的了,阁下。”
吉特叫嚷着:“凡是认识我的人,没有不信任我的——哪一个不信任我呢?随便问他们哪一个,他们对我是否有过丝毫的怀疑?我可曾骗过他们一个子儿?以往我们又穷又挨饿,我可曾干过丢脸的事?现在我难道还干这种事吗?啊,你们想想,你们在干些什么!你们往我头上安下这种可怕的罪名,往日对我有大恩大德的朋友,我怎么有脸见他们啊!”
布拉斯先生接着就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他说犯人要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还进一步说些灰心丧气的话,忽然独身绅士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在楼上询问:下面为什么乱哄哄的,出了什么事。吉特情不自禁地要往门口那儿冲去,急得想自个儿去回话,可是警官迅速把他挡住。吉特非常恼火,眼睁睁地见到桑普森·布拉斯一个人跑了过去,照他个人的意见去叙述前前后后的经过了。
桑普森回来以后,说道:“就是他也几乎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谁也不会相信。我也但愿我的感官出了差错,可偏偏是感官提出了无可辩驳的证据,至于我的眼睛,就是审查了也无济于事,”桑普森又是叫又是眨巴着眼睛,还揉了揉,接着说,“眼睛却要坚持所见的印象,还要坚持到底呢。萨拉,我现在已经听到马车开往贝威斯村的响声了;把帽子戴好,我们就要走了。真是不幸的差事,是给道德送葬啊,纯粹是道德的葬礼啊!”
“布拉斯先生,”吉特说话了,“请帮帮忙吧。把我先送到威则登先生那儿去吧。”
桑普森摇摇头,但犹豫不决。
“帮个忙吧,”吉特说,“我的主人在那里,看在老天的分上,把我先送到那儿去吧。”
“这个,我做不了主,”布拉斯说话吞吞吐吐,或许他存心让公证人看看,他想尽量把事办得公平合理一些,就问道,“警官,时间能来得及吗,唔?”
警官这期间一直从哲学大问题上思考着什么,就回答说:他们立刻动身,时间还是够的;但是若要老在这儿磨磨蹭蹭,那就一定要把车直接开到市长官邸。到后来他表示自己的意见,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这也就是他的态度。
理查德·斯威夫勒先生已经进入了车厢,钻到最舒畅的地方,面对着马,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布拉斯先生指示警官把囚犯带到车上,并声称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就这样,警官像先前一样押着吉特,推着他走在前面,前后相隔距离为四分之三的臂长(这是职业方式的一种距离),接着就把他往车上一推,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后面跟着上车的是萨丽小姐。现在车厢里已经坐了四个人,桑普森·布拉斯只好在车夫旁高坐,叫车夫驾车。
事态的变化这么突然,这么可怕,吉特被弄得完全晕头转向。他坐在那儿,对窗外张望,很想看到大街上出现什么荒诞不经的现象,或许有理由使他以为是身在梦境。唉!他所看到的一切无不是他所熟悉的实实在在的东西:弯弯曲曲的街道一条接着一条;房子一栋连着一栋;大街上人潮滚滚,来来往往;马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橱窗里的东西他都记忆犹新——忙碌的景象、嘈杂的闹声,都自有其规律,绝非梦境所能反射出来。他的经历尽管像梦境一般,可是却完全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他尽管思想纯洁、行为端正,可是他被指控有偷窃罪行,从他身上搜到了钞票。他们现在把他当囚犯,正捉拿归案。
可怜的吉特愁肠百结、垂头丧气,想到了母亲和小雅各,感到要是连他们也认为自己有罪,那他即使问心无愧,在朋友面前也有口难辩了。因此,离公证人的家越近,他越感到希望渺茫,勇气渐渐消失。他急着想从窗口向外张望,可是什么也没见着——突然间好像窗口那儿有什么魔术似的全遮挡住,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奎尔普的面孔。
那副面孔是何等的有神采啊!侏儒在一家酒店里,把头探出了窗外,身子横七竖八地伏在窗台上,两肘支撑着。由于强忍着笑,正憋着一股劲,连腮帮子也绷得鼓了起来,使得面孔比平时扩大了一倍,布拉斯先生一眼看到是他,立即叫车子停住,正好停的地方正对着他。侏儒这时便把帽子脱下,向车上的一伙人表示敬意,那种礼貌显得又奇怪又可怕。
“啊哈!”他叫了起来,“布拉斯,这是去哪儿呀?萨丽也去吗?甜蜜的萨丽!狄克也在呀?令人愉快的狄克!还有吉特吗?吉特可真是老实人啊!”
“他真是个快人又快语的人啊!”布拉斯对车夫说,“真是快人快语啊!啊,阁下——这可是令人沮丧的事!你可别相信,世上哪儿有诚实啊,阁下。”
“这是为什么?”侏儒问道,“为什么不相信,你这个混蛋律师,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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