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隋(校对)第1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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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李四
  易风的惊讶震惊不是没有理由的,用鸽子送信并不是什么可惊讶的事情,早在楚汉相争之时,传说刘邦有一次被项羽追击狼狈藏入一口废井中躲避,最后就是靠放出一只鸽子求援而获救。人们驯养鸽子,以飞鸽来传信,并称这种信鸽为飞奴。汉时张骞、班超出使西域时,也是利用鸽子来传递信息。
  张四的鸽子能送信,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说他的那些鸽子可以从大宁往长安送信,也可以从长安往大宁送信,更能在半路上往长安或者大宁送信。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易风从李四的那番得意洋洋的话中,听出李四鸽子不是普通的鸽子。一般的鸽子经过训练之后,确实能够传送信件,在腿上绑着信筒,能携带书信往来传递。可是这里面有一个关键,那就是这种飞鸽传信,基本上都只能单向传送。比如在大宁训养熟悉的鸽子,可以带在身边外出,然后让他携带书信放飞,鸽子就会带着信回到大宁鸽舍。但却绝不可能在大宁城,直接就让鸽子带着信再送回去。也就是说,如果李四在长安驯养好的信鸽,带到大宁来,可以让鸽子带信飞回长安去。或者在长安训练的鸽子,带到大宁来,让鸽子带信送回长安。但这种信鸽都是单向传信,绝不会往来两地双向传信,更不会给一个在半路上的人送信。
  说到底,飞鸽传书是利用了鸽子回巢的特性,加以特别训练之后才有的一种能力。可鸽子毕竟是鸽子,他们有很强的记忆力,训练者用固定的饲料和饲养程序,利用环境条件和呼叫信号使鸽子形成一定的习惯,甚至产生牢固的条件反射,这样依靠鸽子强烈的归巢性,当把这些鸽子带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时,一旦放飞这些鸽子,他们就会竭力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鸽舍,而基本上不会在途中任何生疏的地方逗留或者栖息。百里,千里,都是如此。
  可这毕竟只是一种利用归巢特性而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的回巢而已,因此,一般情况下,飞鸽传书都是只能单向,而且是定向的传信。
  李四却说他的鸽子不一样,居然能双向甚至是不定点的传信,如果这是真的,这就不是飞鸽传书而是双线电报了。
  李靖在一边道,“四郎最爱养鸟,在京师时就早已经人尽皆知,还因此有了一个浑称叫做鸟贼。”
  连李靖都这样说了,看来李四玩鸟确实有一套,他的信鸽估计还真有这本事。不过易风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但他估计这样的超级信鸽也很难大批量驯养,要不然,真正是相当了不得。不过就算只能驯养鸽子定点传信也是相当了得了,李四有着非同一般的驯鸟能力,若是把他拉来给自己建立一套飞鸽传信系统,若是成功的话,那也是极有价值的。
  想想看,虽然鸽子大部份只能进行回巢传书,可只要易风拥有足够多的信鸽。那么他就可以在各个镇城和戍堡都建立一个鸽巢,然后把这里驯养熟练的鸽子再运送到其它各城。当有消息需要传送的时候,需要传到哪个镇城戍堡,那就把那个城堡带来的鸽子带上信放飞,如此一来鸽子一回到原来城堡的鸽舍里,这信自然也就成功送到。若是再需要回信,则可以把信绑在从这座城堡带过去的鸽子身上放飞回来,信也自然就传达回来了。
  只要有足够多训练好的鸽子,那么就能在许多城堡中建立起一座极为迅捷方便的飞信系统。当然,这个网络越大,距离越远,需要的鸽子也越多。鸽子回巢放飞就可,但是每次放飞送过一次信后,下次要用,却还得再通过人力再把它带回去。但只要这个系统成功,其作用将是相当大的。
  用快马传递消息,最快不过八百里加急,可飞鸽的速度却是极快的,从大宁到长安,两千多里距离,信鸽却可以朝发夕至,一天就能飞返回巢。战马最快也需要五天,相比起来,飞鸽比驿马快了四天。若是往返,驿马需要十天,信鸽两边放飞却可以一天就行。一来一往,可以节省九天时间。若是一些重要的情报,特别是战事军情,可以想象其能发挥的关键作用。
  若是易风手上有了这样一个飞鸽系统,只要定期往长安运送在怀荒训练好的鸽子,那理论上易风就能每天都可以得到京师每天当天发生的大小事情。虽然要想做到这一步,不但需要如李四这样的专业特殊人才,而且还得有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但易风却觉得很值。信息的价值是无限的,而他却是不缺钱也不怕花钱的人。这个时候,他再望向李四的时候,那目光就有些灼热起来了。
  不过当着李靖的面,易风也没有马上提出自己建立一个飞鸽传书系统的想法。有些事情也是急不来的,既然这次李四要跟着他一起回长安,正好有的是时间慢慢先熟悉起来,然后再根据李四的爱好,提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来邀请他为自己做事。飞鸽传书绝对是一项极有价值的功能,但真正要发挥其功能,却是得花很大钱财人力物力建造,规模太小,则发挥的作用不大。李靖应当很清楚这些,或许李靖早知道自己会对飞鸽传书有兴趣,所以才故意把李四跟自己同行一趟。
  吃过早饭,易风一行人当天便离开大宁向东前行。
  过了军都关后,便算是离开了妫州进入了幽州境内。此时年关将近,军都关通往幽州的道路上,却是商旅络绎不绝,往来不息。大部份的商队都是从怀荒返回的,还有些则是年节也顾不得了,眼看要过年了,却依然带着大批的钱款或者采办的货物往怀荒去,准备趁着年节将近时再赚一笔。若是以往,出塞的商人们都是秋、冬之时出塞,大型的商队都是用骆驼带货,在入秋后就带着大批货物出塞,一直深入到草原深处,跟那些部族直接交易,用中原带去的商品换取各种部族牧民手里的皮货等,年前返回中原过年。而一些稍小些的商队则用牛车马匹运货,在入冬后出塞,那个时候牧民们准备过冬,会开始屠杀牲畜,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出手购买皮货的最好时机。
  不过今年却完全不一样了,怀荒的兴起,边市的建立,使得原来的交易方式也变了。中原的商人们已经不需要再亲自深入到草原去收货出货,部族的牧民们也不需要巴巴的等着中原商人到来。现在怀荒成了中间商,在怀荒坝上有十几座军镇上百座戍堡,这些既是军事镇堡,同时也是一些交易的集市,特别是那些深入到奚境内的新建镇堡,还有新修的道路,与各族议定的交易协议,都使得情况大变。
  如今牧民们手里的各种物资,有了更好的出货渠道,也可以卖出更好的价格。他们可以选择自己拿到部族附近的怀荒商人收购站里去交易,也可以直接等怀荒商人定期上门收货,然后再从那些收购站收购商手里面购买各种需要的商品。那些从部族里收回来的各种货物,最终都会汇聚到怀荒的各个镇城商铺以及怀荒城中。而那些中原的商人们,也不用再费力的把货直接销往草原深处,他们可以直接在怀荒销货。往年只能跑一趟塞外,现在却可以跑上许多趟。虽然利润没有以前那样直接跟牧民交易来的高,但是薄利多销,而且还安全的多,赚的更多,大家自然乐得在怀荒交易。
  当然,商人们往怀荒跑也并非全因如此,怀荒不但能吃进大量的中原和塞外的货物,而且怀荒除了是个中间的市场外,他本身也是许多种热销商品的制造供应商。许多赚钱的货物,只有这里才有的出产有的买。
  幽州是北方重镇,在大隋的北方,河东的太原可以称的上是北方第一重镇,而幽州城,则当称的上是河北的第一重镇。这里不但是一个军事重镇,而且也是一个商贸都会,各种南来北往的货物都汇集于此,自从怀荒兴起后,连带着幽州城也越发的热闹了几分,中原商人来往幽州,要么走河东要么就只能走河北。而走河北的,必然要经过幽州。同时,许多怀荒的货物出来后,也多会先在幽州转运。大量的幽州运来的货物,最先在这里发售。就连那些中原的粮商盐商们,也有近半运往怀荒的粮食和运出来的盐,都会经过幽州这个重镇。
  当晚,易风一行赶到幽州城西,前头打前站的旗卫赶来禀报:“天已经黑了,路上车辆商旅太多,不好赶路,而且幽州城天一黑就会关门闭城,我们今晚只能在城外休息。”
  “那就在城外歇息一晚。”易风说道,这次是要南下洛阳去长安的,只是路过幽州而已,这个时候并没有必要去幽州城。原来他早先时,一直是打算去幽州城拜会下幽州总管燕荣的,那个时候燕荣虽然也并不管着怀荒,可他还打算通过燕荣购进粮食。不过后来怀荒置武州,燕荣并不管辖武州,粮食问题也得以解决,易风又领兵北上,倒是一直就没空来幽州拜会一下这位河北的土皇帝。现在这时,燕荣早已经去了京师,也不在幽州城内了。
  打头的旗卫很快又再来禀报,已经包下了一家前边路旁的邸店,店虽然普通简单,但胜在地方大,有一座很大的院子。易风一行一百余人分成三波,倒是都能住的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三波人并没有都入住这家店里。旗卫请示,打算让易风一队三十余人住店,另外两支人马则在店旁左右驻扎守护。虽然寒冬腊月,可对于这些百里挑一选出来的旗卫队员们来说,野外扎营一晚也丝毫不成问题。
  “那按这般安排。”易风点头。
  悦来邸店是一家大店,可以同时入住上百人,本来店里已经入住了一些客人,但旗卫队出手阔绰,直接大锭真金白银砸上去,店东立即转头安排伙计去给前面入住的客人们退钱撵人。
  易风一行到达店门口时,正碰上几队小股商队被退房,满脸的不爽,还有几个商人正同店东讲道理,拒不退房。两波人吵的正凶,易风皱了皱眉,问明情况后,道:“这店既然这么大,就算大家都住下也没有关系,就不必再请客人们退房临时去找让了。这样吧,店东你把原先客人们的钱照旧都退了,但让他们继续留住。他们的房钱,就由我包了,另外麻烦你们给我们准备些饭菜和马匹的草料,要上好的精料,再烧些热水上来。”说完,易风向王保一点头,王保立即掏出一大块银铤,这一块足有五两,成色十足,兑换肉好铜钱,至少八千。“这是我们东家打赏你的,店钱饭菜酒肉钱等明天早上都会另算,一文不少你的。”
  店东得了这么大笔赏钱,早乐的嘴巴都咧耳后去了,既然这位有钱商人不介意那些商人留下,他开门做生意的自然就更没意见了。
  店家立即招呼了十几个伙计出来,拉牲口、搬行李,那边安排生火造饭,这边忙着烧热水,给马喂草料,忙的不亦乐乎。
  一个伙计领着易风进了店里最好的上房,“这里就是我们的天字一号房,各项物事齐全,温暖舒适,还垒了火炕,学怀荒那边的。客官这么晚从西边来,也是从怀荒来的吧。”那伙计二十出头年纪,灯光下看着眉清目秀,精干伶利。看到易风点了点头,便露出羡慕的目光道,“俺们这家店也算是百年老店了,过去每年到了这时,都已经是冷冷清清无人路过。可今年,好家伙,到现在都天天客满,连柴房马棚都有人出钱求着借住。客官,都说怀荒好,遍地是黄金,这是真的么?”
  易风笑了笑,“有机会你亲自去一趟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伙计正感叹明年一定得去怀荒看看时,外面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很快又传来呼喝之声,甚至隐隐有横刀出鞘的锵声!
第273章
捉钱
  当易风和客栈小伙计在楼上谈话的时候,从东边大路上奔来一队人马,大约有一百多人。前面十余人都骑着塞外骏马,后面跟着十余辆怀荒新制的四轮大马车,敞开的马车厢里坐满了健壮的青壮,都穿着皂色和褐色衣袍。马蹄声在结冻和寂静的昏暗夜幕下像是一阵凶狠的暴雨到来,客栈前面的路边村庄里立即传来汪汪犬吠之声。
  幽州府捉钱品子刘文起骑着他新近花了五十匹绢买回的塞外骏马千里雪走在最前面,神情疲惫,面色阴沉。捉钱品子并不是一个官职,而只是一个杂任色役。他的祖父曾任石州刺史,父亲为大隋战死,追赠上仪同三司,为四品勋官。父亲因公事战死,因此得以恩封一子,不过刘文起是家中次子,最后由兄长文静袭封五品勋官仪同三司。虽然只是一个没有实职实权的勋官,可毕竟也是皇家恩赏,大哥也算因此获得了官身,进入仕途。不过刘文起自己想要做官却没这么容易了,和许多官宦子弟一样,刘文起最后走的是差不多的路子。大哥因为已经得了五品的袭封勋职,因此最后得和许多五品官员子孙一样,得以进入了亲、勋、翊三卫中担任天子侍卫,等到上番一定年限后就有资格参加铨选授职。
  刘文起自己只是家中次子,他取得了品子资格,品子是六品以下官的子孙和勋官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子,获得品子资格后可以充当王公和三品以上官的侍卫,当然大部份的品字则是被差经管公廨本钱,被称为捉钱品子。捉钱品子这个名头虽然听起来好像不错,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色役而已。按朝廷的制度,成为色役之后就不用再承担租庸调,不用再服兵役和劳役,这是一项很不错的待遇,特别是成为品子后担任一定期限的杂任后,就有资格参加选官,正式进入仕途之中。虽然成为捉钱品子能免赋避役,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最寻常的杂任而已。经管公廨钱,说白点就是掌管地方州县手里的一笔本钱,替州县衙门拿这笔钱放贷收利。
  捉钱品字比起在王公府上做侍卫肯定是不如的,但也算是个不错的差事。自己这个幽州府捉钱品子的杂任差事,就是在亲卫府中任职的大哥为自己寻来的。远离了京城来到幽州,一开始也还不错,甚至他还和各地的那些捉钱品子们一样,很快找到了一门赚钱的路子。幽州府衙的公廨本钱很充足,月利也并不算是很高,而幽州这个地方是个北方重镇,商业经济很繁荣,他手上的这笔钱总能很轻松的放出去,而且因为需过于供,因此他甚至能够把放出去的利息定的比衙门定的还要高出许多,一来一回,他居中就能赚取很大一笔差头。既能顺利完成衙门的差事,还能捞到不少钱。
  可是这个好差事最近却变成了一个苦差事。
  一切都只因怀荒北方银行的突然兴起,并迅速的向着幽州扩张过来。
  先前,刘文起经掌的幽州府公廨钱足有数千万钱之多,衙门的惯例是放出去的公廨钱月利一分五,可实际上刘文起放出去的借贷却远远高出这个数字。经他手里出去的借贷,半年以内的月利六分。半年以上一年期的月利七分,一年到三年的则是月利八分。这个利钱早超过朝廷的规定了,甚至比起朝廷订下的借贷月利不得过六分,利不得本钱一倍以上的高利贷红线也早超过了,不但月利高,而且还是利滚利的绝对高利贷。刘文起手里的一万贯本钱,每年能收到的利钱高达百分百,一万贯放出去,年收息能到达一万贯,甚至还利滚利,借一千贯一年到期还款连本带利两千,而若是过一年,就已经是连本带利四千了。有着衙门做后台,刘文起经常的公廨钱虽然都是一年内的中短期,可每年收益依然能达到一倍以上利。他的收益是官衙定下的六倍左右,若按现代的四倍以上官方利率就算高利贷算,这是确确切切的高利贷。
  这是笔很赚钱的买卖,他手上一万贯本钱,每年只需要上交规定的一千八百贯利钱。而他实际上收到的利钱是本钱一倍的一万贯,高达八千二百贯的收益。当然,这么一大笔收益他一个人也吃不下,衙门那边明面上是收一千八百贯,不过暗地里还要上交一千八。此外,他还得向衙门的官员、吏员甚至是下面的胥役白丁们也分润一部份,他自己手下还有一支专门放贷收账的人马,开销也是不小。可就算除掉这些明里暗里的,刘文起担任这个幽州府的捉钱品子,一年下来,最后依然能净得三千贯的好处。这是一笔大财!
  不过自从北方银行在怀荒遍设网点,甚至把店面开到了幽州城内后,刘文起的这门买卖就不好做了。
  他手上的借贷利钱月利至少六分,平均八分左右。
  而怀荒,一年以内的短期借贷年利不过七分,而且不计复利。
  这是一个巨大的相差,刘文起的月利甚至超过了北方银行的年利,这就是十倍以上的差距。在刘文起手里借一万贯,一年期后本利一起需要还两万贯。而在北方银行,借一万贯钱,一年后本利只需要一万零七百贯。这么巨大的相差,结果自然是那些原来在他手里借钱周转的借贷人,全都跑去了北方银行借贷了。虽然北方银行的放贷有不少的要求,甚至还得有担保抵押什么的,可北方银行的本钱比刘文起要强的多。
  眼看离年底封印锁衙已经没有多少天,本来早就该上交的那些钱,刘文起却还没有凑齐。
  以往每年他能赚三千贯,还能给衙门一千八的利钱,另外还有上上下下五千二百贯的分益。可如今他仔细的一盘点,今年他把手上的本利田加起来一算,才刚刚一万四千多贯。这个结果让刘文起急了眼,可连算多遍结果也是如此。一万四千贯,今年收的利只有去年的四成,虽然依然能达到北方银行的五倍有余,可对他来说却是个大麻烦到了。就算他自己的那三千贯一文不要,可他依然得给衙门一千八的利钱,然后是上上下下的五千二百贯的打点。可现在只有四千贯,扣了必须上缴的那一千八明面上的帐,剩下的只有两千二,就算自己的那份不拿,他也还差了三千贯缺口。
  早在北方银行进入幽州后,刘文起就已经察觉到了麻烦,之后客户的不断流失,他也向衙门报告。可是那边的人虽然帮忙出手,借机把幽州城里的北方银行店面给查封了,可那些借贷者并没有回到他这边来多少,更多的借贷者选择跑到怀荒去借钱。刘文起能关掉幽州城的北方银行店面,却管不到武州的北方银行。而今年的巨大的损失,幽州上上下下却是不管的,上面早发下话来,不管他出现了什么难事,每年的份例钱却是一文也不能少上交的。
  刘文起今年忙了一年,结果本来该进帐的三千贯没了,反而还得拿出三千贯来。
  一千八百贯衙门的利钱和五千二百贯的各方份例钱,总共七千贯钱刘文起已经交上去了,不交也不行,他不敢不交,这笔钱涉及到幽州上上下下各方势力。正是有这些人的参与,他才能管着这笔钱,才能把利息定的远超衙门的利钱,甚至不用顾那月利不得过六分的明文禁令。这七千贯钱,刘文起不但把四千贯收益全交上去了,还从那一万本钱里挪了三千。可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今年勉强过去了。但明年呢,放贷生意已经不好做了,这本钱又亏空了三成,若不想个办法,明年更得完蛋。
  他必须得找到一个办法自救,要不然,他别想活着再回长安了。
  这两年他在幽州也赚下了近万贯的家产,若是拿出来弥补今年的亏空也是可以的,可是他知道现在的这个情况下,幽州捉钱品子这个差事,根本不可能卸下转交给别人。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接这个差,他赚的那万贯家业,也顶多能让他坚持两年。两年后怎么办?
  刘文起虽然是官宦子弟,可他父亲早死了,大哥袭官,也不过只是在宫中当了个侍卫而已。幽州这潭水很深,他走不脱。这些天刘文起愁的头发都快要白了,整日间只能以酒消愁。今天他又在借酒浇愁,恰碰上衙门里的同乡,大家一起便凑一起喝酒,席间刘文起不免抱怨起自己的倒霉遭遇,说起新兴起的怀荒,大家都是不由的又妒又恨。
  怀荒那块塞外荒芜之地,如今竟然成了一个流金淌银的宝地,这以前真是谁也想不到的。可偏偏他们却只能看着那些过去瞧不起的马贼山匪,那些贱商胡虏们大发其财。整日价,一支又一支的商队往来经过幽州城下,一个个赚的喜笑颜开,连大过年的,都没消停。
  酒至半酣时,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个主意,“那些跑怀荒的商人真是赚翻了,他娘的,可他们吃肉咱们却连汤都喝不到一口。要老子说,咱们干净带点弟兄,就到城外路上设几个关卡,凡是路过的商队,不管来还是往,咱们都收他一笔钱,也算是弄点过年钱。”
  “这不太好吧,私设关卡收钱,万一商人们告上去,咱们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啊。”有人担心道。在这里喝酒的,基本上都是差不多身份,在幽州府里担任着各种杂任的品子。各个家里都是宦官之家,父辈们也都担任着官职,但他们却只是服色役的杂任而已,根本算不上官,连吏都不是。甚至还有不少连品子都不是,他们只不过是服色役的白丁而已,这些人有人是在驿站递送文书的驿丁,有的是在官屯里做事的屯丁,还有负责防护河上浮桥的桥丁,管理渠、堰的渠头堰头,管马的马子等。还有些则是衙门里的胥吏、公廨白直、在品官身边当差服伺的白直、执衣等。总之,物以类聚,这群人都可以算的上是幽州官府的临时工了。做着色役,不用纳课交税,还有机会将来能当个吏员选个官什么的,在幽州城里,也算的上是一群不可忽视的地头蛇了。
  “放心吧,燕总管和司马去了京师朝集,得年后开春才回。长史现在还被总管关在牢里呢,其它的各位上官,又有哪个会有心神来管这些小事。现在幽州连个真正主事的人都没有,再说了,咱们一起寻点外快,到时也给上下都分润一些,哪个还会跟钱过不去。”一个胆大些的品子说道。看着每日大批的商人经过,无数银钱流淌,他们哪能不动心。若是有机会赚一笔,当然不会放过。
  “干他娘的,那些商人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咱们随便收点,也能过个肥年了。”
  大家借着些酒意,都是兴致高涨,说到就做,大家结了酒帐,然后各自召唤人马,他们这些人哪个没有三五个帮手,立时就已经集结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领头的正是刘文起这些担任杂任的品子,另外的则都是他们唤来的同样在衙门做色役的白直、事力、执衣等数十人。有马的骑了马,又从衙门里弄来一批公家新置的怀荒产四轮马车,把那些没马的一起搭乘上,然后便直接出了城去。事情办的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打着幽州总管府的旗号,在幽州通往怀荒的大道上设卡收费,按着商队的规模,携带货物的贵贱,定了一个大致的收费规矩,然后就坐等收钱。那些来往的商旅虽然对于这支突然出现的收税头卡队伍,有些腹诽,但却没有人敢不给,都抱着花钱免事的想法,老实的交了钱。
  到黄昏的时候,半天时间,他们就已经收了好几百贯的过路费了。首战告捷,众人都十分高兴。本来这时已经打算回城,明日再来。刘文起却觉得还不够,几百贯钱看着不少,但这么多人分,还得拿出部份来孝敬上面,这能分到多少?好不容易凑起这么多人来,刘文起都恨不得直接带着他们抢到怀荒去。
  “兄弟们,我刚收到一个消息,有一支大商队刚过来,现在正在西边的谭家老店入住过夜,他们带了一百多匹上好的骏马,还有不少的货物,咱们不如过去找他们收笔钱,顺便咱们就在谭家老店喝个酒。这谭家老店的驴肉可是相当地道有味,特别是他们店里还有怀荒那边过来的上等白酒,驴肉配白酒可是绝配,怎么样?”
  上百匹良马,若是按他们刚才收的过路费,搞不好能收上不少一笔钱。
  “好,就去收了这笔钱,顺便偿偿这谭家老店的炖驴肉和怀荒白酒。走!”
  一群人呼喝着上马、赶车,向着谭家老店直奔而去。
第274章
白龙鱼服
  易风听到楼下的呼喝声,目光望向小伙计。伙计摆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到楼下,正好看到从外面涌进来的数个皂衣皂靴戴着黑色幞头的年轻男子,为首的几个都二十来岁模样,都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腰间还佩着横刀,身后七八名差役打扮的汉子,也都佩带着横刀,一进来就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客栈大堂里的人。客栈里的掌柜看到他们,神态有些不安,连忙打起一副笑脸迎上前去。坐在一角的几名旗卫则明显的暗里戒备起来,手也搭到了腰侧。
  领头进来的正是一众色役品子,为首的刘文起对着身后的白直怒怒嘴,大马金刀的直接在堂中一张桌边坐下。
  魏征见到这模样,已经差不多猜到几分对方的身份。皂衣皂靴,还能佩刀带剑,如此模样,不问可知,定然是本地的地头蛇了。这里距离幽州城如此近,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幽州城里的差役。不等刘文起盘问,魏征主动走上前去,先掏出一块银铤,五两重不动声色的递了上去,一面笑道:“敝姓魏,籍贯巨鹿,自怀荒贩点马匹回来。”又指了指一边坐着的徐德言:“这是在下叔父徐五郎,是主事的。”又说王保是家丁护卫头,易风是堂兄弟,其它的则都是魏家伙计。
  刘文起接过那锭银子在手里掂了一下,又悄悄瞥见银子成色极好,这样的一锭五两银子至少能兑换到八千枚五铢肉好铜钱。若是换那些成色差些的旧钱,还能换到一万左右。若是寻常时候,这个数目的茶水钱可就算不少了,甚至有些丰厚了。可是如今刘文起哪会看的起这点钱,现在雁过他都想拔点毛。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这支商队人数不多,可却有一百多匹好马,还有许多大小包裹,看样子带的也都是怀荒进的稀罕物。他对马还是有些熟悉了解的,那些马匹匹都比他前些时候花四十贯钱买的那匹铁蹄马还要雄骏。这样的马,完全就是战马级别的了,甚至一看就不是那种单纯只在牧场里放养的,而是应当已经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了。这半年来,他也早知道怀荒那边有许多战马南下,听说大部份都是怀荒军北上战阵缴获的铁勒战马,这种马贩到南面去,很是稀罕,极为赚钱。那些有钱人家,都愿意花高价买上一两匹这种战马,不管是骑乘还是拉车,都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听说,这样的良马一匹至少能卖一百二十贯,而到了中原或者江淮后,甚至能卖到一百五甚至两百贯的高价。
  刘文起收起了那锭银子,表面客气道:“最近北边形势不算太平,某奉上面命令,在此设卡征收商旅过路关税,不管北上还是南下,携带货物价值超过一万者,一律按每千钱税二十,竹木茶漆马牛一律十税一。我看你们贩的都是良马,每匹价在百贯以上,某作个主,就按每匹百贯计算,十税一,抹去零头,也不计算你们其它携带的货物了,你们交一千贯关税吧。”
  “关税?一千贯?”魏征听到刘文起的狮子大开口也不由的愣了一下。“某也常走这条路,以往可从没有听说过朝廷在此设立关卡收税啊,更何况,居然还是十税一如此之高的税。这位官差,是不是有些误会啊?”一边说,魏征又掏了一个银铤,这次是个十两重的送了过去。
  “我们只是奉命听差,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当然,既然魏掌柜如此好说话,我看事情也还可以商量一下。要不这样,你们这批马就按每匹价四十匹绢算,十税一你们交四百匹绢关税好了。”刘文起见到魏征相貌气势不俗,而且姓魏,偏又来自巨鹿,便估摸着很可能和巨鹿魏氏有关联。巨鹿魏氏是河北大族,士族高门,曾经在北魏东魏北齐都是显宦巨族,就算入隋以后,也依然有不少族人入关中进朝为官。而且能从怀荒贩卖上百匹战马级良马的人,肯定也不简单。他打着幽州府的旗号私设关卡,其实自己也不想把事情弄大的。因此,便也主动借梯下墙,把这关税大打了一个对折。
  如今绢价,中原地区很是便宜,匹绢也就是十石粟的样子,而五石粟值三石米,青齐地区现在的米价是每斗十文,粟价是每斗六文,一石粟三十文钱,十石粟也不过六百文。不过在关中地区,米价却已经上涨到每斗二十文,粟每斗十二文,绢价也达到千文至千二百文的样子。河北地区应为是丝织产地,因此绢价稍便宜些,但也基本稳定在匹绢千文左右。
  四十匹绢,就是四百贯钱。比起一开始的开口一千贯,这已经是打了四折了。
  不过四百贯,依然不是一个小数字。易风的眉头不由的皱了皱,他已经从对方能如此轻易的把关税打四折,就已经判断出,这个税绝对不会是朝廷设立的,甚至不太可能是幽州总管府官方设立的。要不然,没有哪个官差,收个十几贯钱,就敢把一千贯的税改成四百贯。他估摸着,很有可能是这些人私设关卡。因为据他所知,隋朝是一个各项税收都极少的朝代。
  原本南北朝时,不论北朝还是南朝,因为战事频繁,因此各朝都有花样繁多的税种,巧取豪夺只为维持朝廷朝政。但是到了隋朝一统天下之后,特别是平定南陈之后,天子杨坚三次在天下实行均田制授田,确定了租庸调的纳课制度后,对于原来的许多商税,也都给取消或者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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