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3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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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后,赵然忍不住一幅图一幅图沉浸其中,看到了庚桑子、南荣子、尹文子、士成子、崔瞿子、柏矩子、列子、庄子等先贤祖师的故事。
  看罢之后,竟恍如隔年。
  赵然不过是黄冠境界,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使用这件顶阶法宝,但仅仅是看“进去”之后,道心便有所感,自家体内灵力丹胎和功德力丹胎似乎都有所变化触动,只凭此中微妙,这卷折本便是真货无疑!
  不管怎样,对于赵然而言,他认为《玄元十子图》足以当得起曼荼罗坛城了,只可惜换来之后落不到自家手上,真是遗憾!
  将《玄元十子图》收讫,赵然便从扳指中取出坛城,置于案上。闻达和阳梵两僧同时以佛法查探,片刻之后,相顾点头,取出一个木箱,将坛城收了进去。
  交接顺利结束,赵然长出了一口气。《玄元十子图》到手,完成了玉皇阁东方天师的嘱托,这下子赵然算是真的圆满达成了此行的主要任务,心情相当愉悦。
  于是赵然向着在场的天龙院几位和尚抱拳道:“多谢诸位,此次兴庆之行,多承诸位关照了。抛开道争国战不提,在私下里,贫道是非常敬重诸位的,虽说相处短暂,甚至如阳梵大师贫道也只有今日的一面之缘,但诸位的率直、友善和认真,都令贫道受益匪浅,学到了不少。能有幸和诸位相识,实在是贫道的缘法。”
  四个和尚都纷纷还礼,连称:“不敢。”
  明觉感慨道:“这两个月便如做了一场梦般,能和大名鼎鼎的山间客结交相识,此乃小僧之幸。”
  阳梵在旁道:“能在天龙院中和道长相见,小僧幸何如之,今日机会难得,不知道长是否有暇,能为小僧解答几个疑惑?”
  “大师请说。”
  “小僧忝为菩提堂执事僧,因事务所需,近年来常研读道藏,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小僧,故特向道长请教,并非要与道长辩难,这一点还望道长明察。”
  “好说好说,谈不上请教,大师能于菩提堂执事履差,想必功课是极扎实的,一起探讨便是。”
  “《列子》云,黄帝时,有神巫自齐来,处于郑命巫咸。又有《吕氏春秋》中《勿躬》篇说,巫彭作医,巫咸作筮,可见巫之源极早,及至商周之时,至于极盛,朝中有治史的巫史,有治病的巫医,有祈雨的巫尪,有养马的巫马。但之后,巫便渐趋式微,乃至如今之世,已少之又少。究其缘由,乃于祖天师灭巫。小僧一直不解,道源于巫,为何祖天师要灭巫?”
  听阳梵和尚问的是这个问题,说实话赵然很有些诧异,道门夺占中原六百多年,与西方佛门对峙,两边提到的话头,更多是关注于对门身上,即便偶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教出来捣乱,那也是纤芥之疾,不太关注的,至于巫,则更是罕有人提及。
  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阳梵和尚是当真研读过不少道藏的,属于“真读者”,而非“随意喷”。
  对于这样的和尚,赵然肯定要大力支持、答疑解惑,于是问:“大师从何得知,道乃源于巫?”
  阳梵答:“降神、祈福、卜算、治病,此非道之承于巫?”
  赵然道:“大师所说的这几点,佛门有没有?是不是承于巫?”
  阳梵呆了呆,恍然道:“是小僧想差了,诸教并立,并非一脉相承。那道门的法术、符咒等等,与巫相似,其实也是并立而非传承了?”
  赵然点头:“我道门科仪中的剑、印、丹、衣,均自古时朝服而来,符箓咒文则传于天庭,与巫何干?大师刚才说到相似,巫咸之擅卜卦,卦从何来?卦从伏羲氏而来,能说卦为巫之所传吗?”
  赵然又道:“再说一点,道为道学,巫为巫术,学和术之间的分别,切切不可闹混了。称道为学,是因为道所探究的,是古往今来上下宇宙的总体认知,而巫呢?巫则从未有过如此成体系的认知,他们仅仅是看到了一点皮毛,而没有深入探讨其中的内在法则,久而久之,便陷入了思想上的混乱,到了后期,许多大巫甚至连字都认不全了,专司操神弄鬼、搜刮百姓、逼人建庙、强迫祭祀,甚至以活人祭祀江河,如此之巫教,祖天师率道门灭之,岂非正合天道?”
  阳梵喜道:“多谢道长解惑,小僧胸中块垒平息矣。”
  赵然温言道:“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只不过大师身在西夏,又非道门中人,没有条件专心修习道藏,故此有些迷障也很正常。”
  阳梵道:“也不知今后有没有机会,前往大明。”见赵然表情有些惊讶,笑道:“道长不需为小僧担心,在我菩提堂、玄叶堂中,有许多师叔师伯、师兄师弟都要研读道藏的。”
  这下轮到赵然若有所思了,天龙院允许院中僧侣研习道学,但简寂观却禁止道士接触佛学,人家天龙院的这项举措,道门需不需要借鉴呢?
  这时,菩提堂中已经聚集了十多个僧人,都是留在菩提堂和左近玄叶堂的值守僧,各自围坐一旁,静听阳梵向赵然的提问,并不时发问,见他们完全是请教而非辩难,赵然在解答之余,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由阳梵大师的话题说起,贫道再讲几句。从巫教和道门的兴衰对比中看,一个教派若是没有合理、自洽、完整、成体系的哲学支撑,最终的发展,要么不合人之本性从而祸害世间,走向没落甚至消亡,要么故步自封而禁制人之思维,从而不合时乃至宜引发整个修行世界的倒退。”
  “以我道门为例,先有老庄之道,而后有祖天师之道门。老庄之道,穷究万物生成、变化、发展之理,其后又有无数先辈祖师不断探寻、完善,将之发扬光大。此道不以岁月悠久而消亡,不以朝堂更迭而兴替,包容并蓄,源远流长,为我华夏延续久存之道统。以此为载,我道门自可经久而长盛不衰……”
  “……以贫道观之,佛门亦是此例,可称先有佛学而后有佛门,由此才有西方世界大小佛国。阳梵大师和诸位大师能够有此专业精神、有此专业态度,潜心于学问而探究天地,此乃正途,贫道为此欣喜而诚服。以上,与诸位大师共勉!”
第二十五章
舍利子
  赵然讲的不是具体的道藏经文,不是道法道术,不是斋醮科仪,他讲的是道的传承,讲的是学与术的区别,是关于什么是道统的问题。
  能够以道门修士的身份,在天龙院中向僧众宣讲道统,这也算是天龙院建院五百多年的头一遭,可惜并非正式宣法,否则足以载入佛门史册了。
  虽说听讲的只有区区十余个僧人,但赵然也足感自豪了!
  讲法完毕,菩提堂中的僧人们各自合十,恭送赵然离开。
  此后几日,获准前来官驿拜访的僧人便陆续多了起来,包括明觉、闻达、阳梵等僧人都经常前来向赵然请教,旁边住着的张居正对于僧人前来向赵然请教道法学问十分惊讶,便也加入到了听讲的行列中。
  到得第七日时,赵然被邀请参与玄慈大师荼毗法会。当日,天上乌云密布,牛毛细雨漫漫洒洒,明觉说,这是天地为之感应所生的法象。
  天龙院内外人山人海,无数高僧、权贵、善男信女来到天龙院,恭送玄慈虹体。
  按照玄慈大师临行前发给文音等人信件中的遗愿安排,虹体将焚化,所结舍利子交由天龙院处置。此为大慈大悲之举,为佛门所传颂。
  午时,供养了七日的玄慈大师虹体端坐于佛龛之内,被广法、广真等四名太慈寺僧人抬出。前导十八名僧人、后护十八名僧人,各持天伞、香炉、莲灯、花笼、如意、拂子等物在旁随侍,玄生在前手捧戒盘,盘上放着的正是玄慈大师的证道金钵。
  队列自大雄宝殿而出,沿着兴庆主街向西,绕过碧波荡漾的金波湖,湖畔杨柳在风中轻摆着枝条,好似也在向玄慈告别。
  大队出西门,向着城外塔林而去。
  自天龙院出城至塔林的道路两旁,各大寺庙的僧侣一齐出动,立于道旁诵念经文,皇城司衙役、翊卫司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维持着道路的通行。在他们身后,是十数万兴庆百姓、周边部民,都自发前来为玄慈虹体送行。
  塔林距城不远,仅仅二里多路,进去之后,荼毗场前聚集了更多的僧人和信众,都在默默等候。
  广法、广真等太慈寺弟子抬着佛龛上前,穿过人群,将佛龛置于早已搭好的荼毗法坛之上。由玄生大师带领,太慈寺众僧将金钵置于玄慈膝前,依次拈香、至诚跪拜。
  印光大师代表佛门主持荼毗法事,他拄杖说法:“切以生死交谢,寒暑迭迁,其来也电掣长空,其去也波澄大海,是日即有新涅槃证道之上座玄慈大和尚,与此间缘法既尽。大梦俄迁,了诸行之无常,乃寂灭而为乐,欲赴荼毗之盛礼。既随缘而顺寂,乃以荼毗,焚两百七十年传法苦行之身,入一路涅槃之境,惟愿慧镜分辉,真风散彩。菩提园里,开敷觉意之华,法性海中,荡涤心尘之垢。”
  说法完毕,印光大师手举“三昧火”,口吐荼毗法语:“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烧!”
  “三昧火”打向法坛,法坛之上顿时炙热生焰。与此同时,数十名高僧一起施法,纷纷以佛火助焰。
  当其时,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忽然打开了一道口子,日光如有形之质,定定罩于法坛之上,成轮圈之光。
  赵然望着这道日光,心中不禁有所触动,暗道这佛门果然是有大门道的。
  荼蘼法事之后,众僧上前整理法坛,共得了六十九枚舍利子。舍利子是佛门高僧凝集戒定慧之法力所成,是心和佛相合的表相,个个状似乎琉璃水晶,坚如磐石,内蕴无上法力。
  赵然暗自揣测,从功利的角度分析,恐怕这才是佛门看重玄慈虹体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就听明觉叹道:“舍利子如此之多,成色如此之庄严,可见玄慈大师修为之高深、功德之无量,当可列入我西夏佛门六百年之前三了!”
  “这些舍利子如何处置?”赵然问。
  明觉道:“按照规矩,一般选取九枚入塔林安置,以代虹体原身,但能得这么多也有点出乎意料,怕是要选葬十八枚。其余的交由菩提堂,或许会给太慈寺两三枚以为留念。”
  舍利子捡取完毕,随即便在塔林中举办了舍利入塔仪式。众僧齐念弥陀经一卷、三真言各三遍,即恭请舍利子入塔封存,果然封存了十八枚。
  赵然还想再看那金钵有无变化,却已经找不到了,想必是被玄生大师收了起来。
  如此一来,赵然身为国使的正事便算完结,待来日陛辞西夏国主李乾顺之后,他就可以启程回明了。而陛见之日定在明天,这就显得十分匆忙了,有种“你赶紧滚蛋”的意思。
  赵然有时候也在想,或许这是年轻而雄心勃勃的国主,对于大明亮出来的态度?
  不过这也难怪,刚将白河以东的数百里土地打下来,你愿意“盛情款待”才不正常吧?只是似乎没必要那么毛躁罢了。
  当晚,赵然和张居正碰了个头,吩咐十二名亲兵护卫收拾行装,等明日陛辞之后就返回大明。
  西夏国主李乾顺接见赵然的地方是在大庆殿上,中书省、枢密院、三司、御史台开封府、翊卫司、官计司、收纳司、农田司、群牧司、飞龙院等等西夏文武百官齐聚大殿,又有天龙院、高台寺、戒台寺等大寺高僧随侍。
  赵然登殿之后,以道门修士的身份,向宝座上的国主李乾顺抱拳躬身行礼,张居正则以外国小臣的身份伏地叩首。
  行礼之后,由宦官出面向赵然问话,无非是这次来兴庆顺利不顺利,吃得好不好,任务完成了没有之类,其间,宝座中的李乾顺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居正又献上大明天子赠送西夏国主的贺礼,礼物也很单薄,无非是些金银细软之类,总值绝不会超过一千两。以明夏目前的形势,送礼无非表示自己这边的气度,殿上的宦官则代国主回赠大明天子牛二百、马三百。
  回礼的牛和马本是赵然谈妥的,却被李乾顺拿来作为“回礼”,赵然暗自冷笑,这绝不是小气的问题,而是这位国主的气度问题了。
  小半个时辰的陛辞就这么结束了,赵然大大方方的抬眼观察殿上宝座中端坐的李乾顺,瘦弱的身体、白皙的面皮,稍显弱不禁风,但绝不能被他孱弱的外表所欺骗,这个年轻的国主据说很是“斗志昂扬”!
  从王宫中出来,刚回到官驿,便有个小宦官找上门来了。
  “见过赵道长,奴婢是延福宫的小黄门,特奉太后诏命,前来请问道长句话。”
  延福宫是西六宫之首,是当今高太后居住的寝宫,却不知这位高太后怎么派人来找自己了?
  “原来如此,不知公公怎么生称呼?”
  “赵道长太客气了,奴婢贱名有辱倾听,怎好污了道长耳根。”
  赵然温和的笑了笑:“小公公太客气,什么贱名不贱名的,修行中人不讲这一套。”
  “是。奴婢是去年进宫的,本姓牛,因为无名,被大总管取了个浑名,叫少一。”
  这个名字还真是……够浑啊……
第二十六章
老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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