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3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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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徐氏听到这里,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轻轻挑动着,头也低着,脸颊再次泛红。片刻之后,她便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微笑道:“莫不是汉王嫌这次的贺礼太少了?”
  “哪里哪里。”朱高煦立刻摇头道。沈徐氏把话题引到钱财上,不着痕迹,但朱高煦断定,她不可能将越州平叛那次的赌注忘掉。
  他看了一眼宝妍,终于不好当着小姑娘的面、继续说得太露骨,只能作罢。
  午膳之后,朱高煦还不死心,又道:“午后太阳很大,天气炎热,此时出门不太恰当。旁边的廊房里有睡榻,二位便在那里休息一阵罢。”
  沈徐氏看过来,一双眼睛与宝妍清澈的眼神全然不同,虽然露出了羞意和难堪,但她肯定很懂朱高煦的意思。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我离开了云南那么久,难得一见。今日沈夫人不必太急,下次大家见面还不知是何时了。”
  沈徐氏沉默了好一阵,答道:“汉王殿下好意,妾身却之不恭。”
  没想到她忽然就答应了,朱高煦有点意外地看过去,但见沈徐氏目光闪烁,回避着他的眼神。
  沈徐氏的眼睛看着别处,又道:“汉王殿下此战获胜,让妾身有悬崖勒马之感,妾身着实心怀感激。只不过最近两年兵荒马乱,沈家的生意不好做,贺礼薄了,望殿下见谅。”
第四百三十八章
幽静明亮的午后
  汉王府里的大殿、建造得稀疏而宏伟,前殿书房东边的一片房屋却很紧凑。许多曲折的廊屋围成一个天井,就仿佛是座院子一般。
  天井里种着几棵果树,中间的砖石路面上,落满了星星点点的花瓣。此时整个汉王府的人也很少,这里更是非常安静。
  宦官王贵和另一个宦官,带着沈徐氏和沈宝妍走到了这里,分别给她们安顿了一间房屋。
  “此处没有像样的卧房,怠慢沈夫人了。”身材魁梧的阉人说道,“不过咱们家王爷,也常在这里午睡歇息。呐,里面有一张塌。”
  沈徐氏顺着王贵指的方向,看见那里有一道刺绣山水图的隔扇,不过能猜到隔扇后面有塌。
  接着王贵又提着一壶茶、一只茶杯进来,放在了几案上,问道:“沈夫人还有啥吩咐?”
  沈徐氏摇摇头,道了一声谢。
  王贵掩上房门便离开了。
  沈徐氏左右看了几眼,环视了片刻这间屋子,便绕过隔扇进去。果然见里面放着一张简单的木塌,上面有垫子和一张蒲草细细编制的草席。
  她走了过去,坐在草塌上,脱下鞋,将脚放在了塌边的木头脚枕上。
  她有点心神不宁,坐了好一会儿,也没宽衣、便缓缓仰躺下去。胸脯立刻向周围平缓地舒展开来,她放松身子,长长地轻呼出了一口气。
  沈徐氏根本无心小睡,连眼睛也合不拢。因为朱高煦提出让她们休息午睡之时,沈徐氏便猜到汉王有坏心思!为甚么那么快就答应他呢?当时沈徐氏一开口,就有点懊悔了。最起码应该先推拒一下。
  汉王说不定会觉得她矜持全无,也一样迫不及待了。但是她最正确最应该做的,还是直接拒绝朱高煦!
  沈徐氏如同叹气一般,吐出一口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很多思绪,她以前就反复考虑过了。首先是汉王妃以及王府上的夫人们,沈徐氏不觉得凭自己的出身、名声,在汉王府会有好日子过;便是从道德上看,她也到处都是弱点。
  先前朱高煦说的话也很有意思,大概说的是,越是这种冠冕堂皇的地方、越须得表面的东西来裱糊。
  然后沈徐氏也要考虑,沈家、徐家各宗族的述求和盘算,沈徐氏不能置之不理。其中关系复杂。
  为了维持周围一切的平衡,沈徐氏不得不利用好身边的一切可能,不能放弃所有机会。至于世俗礼法,也可以变通。
  在这样的境况下,沈宝妍虽不是沈徐氏亲生,却受她善待抚养了那么多年;因此沈宝妍若进了汉王府,也不至于与娘家恩断义绝,她才是最好的人选。
  宝妍应该对流言蜚语有所耳闻,不过只要沈徐氏否认,并在将来不再与汉王有太多纠缠,那么关系还是可以维持的。
  沈徐氏将一切利弊都看得明白。并认为,为了那么多好处、还能逃脱三从四德的重负,只放弃了男女间那么一点事,根本不会有甚么可惜。时间久了,她甚至还可以自己一个人悄悄得到慰藉。
  但不知怎么回事,今日一见到汉王,面对他暧昧的暗示、沈徐氏竟难以拒绝。
  或许汉王说很快要离开云南了,难得一见,让沈徐氏多少有点不舍。又或许,因最近真的感激汉王,便忍不住想迎合他,让他高兴满意。
  真正面对过死亡之后,沈徐氏还把那些各种各样的好处,稍稍看淡了一些。
  最后一回。沈徐氏躺在木塌上,暗暗地下定决心。一旦宝妍名正言顺地来到汉王府,沈徐氏便决定,彻底断绝与汉王那样的关系,并否认以前发生过的事……
  等待的时间里,无数琐碎的片段渐渐浮现在沈徐氏的脑海,有看见过的画面、听到过的声音,以及残留在指尖和各处的触觉。她在胡思乱想中,忽然看见了一只青蛙,那青蛙正在潮湿的稀泥上鸣叫,青蛙的气囊在叫唤之时撑得很大,意象叫人不禁感受到甚么事物绷得很紧张。
  沈徐氏叹出一口气,轻轻翻了个身,侧身躺在那里。她的鼻子里顿时闻到了一种淡淡的气味,从草席和枕头上散发出来,气息很淡,仿佛夹杂着沉淀的汗味。这种气味一点都不香,但似乎也并不难闻。
  她这时才想起宦官王贵说过的话:此处没有像样的卧房,怠慢沈夫人了。不过咱们家王爷,也常在这里午睡歇息。呐,里面有一张塌。
  这种蒲草席子吸水吸汗,怕是朱高煦留下的气味罢。沈徐氏用力地从鼻子里吸了一口气,不留神发出了一个声音,她听到自己略有贪婪的吸气,脸颊微微一热。她又把手指伸到了席子上,手掌贴着草席,脚趾在白袜子里缓慢而用力地蹬着席子下方,身子像伸懒腰一样躺在那里缓缓地动弹。
  过了很久,这地方依旧静得出奇。这样的沉寂,会让人隐隐相信,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了。
  沈徐氏渐渐地尝到了失落的滋味,但又没有完全放弃期待。
  她在这样宁静的气氛中,想到了朱高煦确实不会来的可能性。说不定他真的是出于体贴之心,才好意留她们午睡;而沈徐氏之前的想象,不过是误会罢了。
  因为她们上午刚到前殿书房门口时,朱高煦还不忘吩咐王贵、去拿遮阳伞。那么朱高煦再做一件事,留她们等午后阳光弱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做法。
  “嘎吱……”木门忽然发出了轻轻的一声摩擦声。
  沈徐氏的心顿时一紧,脸颊上浮出了红晕。头下面的枕头,被她的手使劲地把住。接着屋子里便有沉稳的细微脚步声传来,她急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过了一阵,沈徐氏听到所有声音都已消失,忍不住将眼睛眯开一条缝,顿时发现了朱高煦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她愣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仿佛不认输一样也看着朱高煦的脸。
  朱高煦的眼神非常细致,好像把她皮肤上浅浅的汗绒、也看清楚了一般。这么看沈徐氏的人、不知多久没有出现过了,她的脸越来越红。
  朱高煦默默地伸出粗糙的手,那手却十分轻而温柔,用手背在沈徐氏的下颔轻轻抚过。
  他忽然站了起来,稀里哗啦三下五除二便拔掉了他的团龙袍服、把帽子也取了。他呼吸很重,坐到塌上,便伸手向沈徐氏的长裙。
  沈徐氏急忙道:“这院子太静,宝妍也在此地,汉王别太急轻一点。”
  朱高煦听罢动作轻缓了下来,就像那琵琶曲《十面埋伏》的音律,那如暴风疾雨之间、亦有一小会儿舒缓的节奏。他没有回应沈徐氏的话题,却若有所思道:“人之间难免各有所需,但只要不发生冲突,都不用太过强求。”
  沈徐氏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隐隐有了一种感觉:自己的那些权衡,已经被朱高煦猜到了。毕竟他富有经验,在朝廷里与兄弟、各种亲戚之间的博弈,大概也是这么一回事。
  沈徐氏柔声道:“妾身对汉王有感恩之心,从无歹意。”
  “这样就够了。”朱高煦温和地说道。
  他顿了顿又叹道:“世人总觉得自己是主人,实际上似乎有很多奇妙的东西在控制咱们。譬如男女身体里的激素,便在控制咱们的好恶,乃至内心最深层的善意恶意。”
  他有时说话是比较奇怪的,由于不止一次如此,沈徐氏倒有点习惯了。
  沈徐氏道:“妾身只想服侍汉王最后一次,可否?”
  朱高煦想了一会儿,点头微笑道:“本王寻常不会强求女子,没必要那么做。”
  那他为何要笑?沈徐氏感觉,他似乎不相信她,甚至带着一丝嘲意;或是他对能不能再亲近她、满不在乎?毕竟汉王不缺她一个女子。
  沈徐氏心绪复杂,又加重了口气道:“真的是最后一回。”
  朱高煦没吭声,弯下腰将她搂住抱起来。沈徐氏感受到他的力量,她的身子像羽毛做的一样轻飘飘的,柔软使不出力气来。她慢慢地闻到朱高煦身上的气味,很快难以忍受窒息之感、用力地吐出一口气,却在吐气如兰之间发出了女子音色的一个声音。沈徐氏忙把脸藏进他的肩窝。
  朱高煦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恰好又能让你满意,这是最妙之处,不用隐藏。我常常想要自己对别人有价值,你的神态颜色声音,都能让我感到愉悦。”
  她睁开眼睛,看见午后的廊屋里十分亮堂。她此时的感觉十分难堪,于是全然不想去看清周围的景象。
  可外面的阳光明媚,即便隔着扇和门窗,也将这古朴的屋子里所有的景色都照亮了。连最细小的地方也能被人看见。房里诸多的事物都那么清晰,那嫣红的衣裳丝绸上的一丝皱褶,雪白的宣纸上乌黑的墨迹、以及宣纸上细小的不平坦突起,皆在明亮的光线下无处掩盖。
第四百三十九章
孟子曰
  京师依然繁华似锦,春天的花草树木复苏,让景物更添颜色。天下的财赋聚集京师,四方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也是想方设法要在京师谋生。
  去年京师来了一个姓王的秀才,为了谋生,他托同乡给他找了个生计,便是在阳武侯府上教蒙学。
  学生只有一个人,薛禄的年幼孙子薛诜。那阳武侯是个勋贵武将,对孙子的文才,只要求将来会读书写字;于是随便找了个有功名的先生,给他孙子教蒙学。先生便是王秀才了。
  王秀才的家不在直隶。他家中有田有房,又有功名,原不必干这种事的;但他最终还是选择背井离乡,来到京师苟且过活。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机会。人说在京师扔块石头,也能砸中一个官,就这么简单。
  他的榜样,是朝中礼部侍郎、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
  杨士奇比王秀才的出身尚且不如,压根就是个白身,以前也是教书的;而现在杨侍郎是御前红人,又非常会做人,所以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想巴结的人排队也排不上。
  可是王秀才到京师快一年了,除了教小孩儿识字,仍然一事无成。他方明白一个道理:时势造英雄。
  杨士奇于洪武年间出仕,那会儿朝廷恩科选拔的人才、不足以满足官吏人数,所以杨士奇才有机会以白身进入官场。但现在不同了,有功名的人真是越来越多。
  王秀才无趣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连笔也握不稳的孩童在纸上乱写。
  就在这时,薛府上的管家到厢房来了。管家径直说道:“王先生快去上房,侯爷有请!”
  王秀才愣在那里,一下子有点意外。因为他来薛府快一年了,来的时候薛禄还没封侯,却一共只见过薛禄一面;便是刚进薛府的那天,薛禄亲自看了王秀才一番,当场就很随意地决定,留下王秀才教他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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