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六册)(精注全译)第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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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一战入郢,选自《中国古版画》。
与越国议和五年以后,吴王听说齐景公死后臣子们竞相争权夺利,新立的国君地位不稳,于是出动军队北上攻打齐国。伍子胥劝谏说:“句践现在吃饭不吃两味荤菜,生活朴素,关心百姓,悼念死去的人,慰问生病的人,这是要打算有所作为呢。这个人不死,一定会成为吴国的后患。现在对吴国来说,有越国的存在,好像人得了心腹的疾病一样。大王不首先铲除越国却反倒致力于对付齐国,不是全搞错了吗?”吴王不听从他的劝谏,照样进攻齐国,在艾陵大败齐军,威名大震,在威慑了邹、鲁两国国君后回到吴国。吴王从此以后更加不听取伍子胥的计策了。
其后四年,吴王将北伐齐,越王句践用子贡之谋,乃率其众以助吴,而重宝以献遗太宰嚭。太宰嚭既数受越赂,其爱信越殊甚,日夜为言于吴王。吴王信用嚭之计。伍子胥谏曰:“夫越,腹心之病,今信其浮辞诈伪而贪齐。破齐,譬犹石田,无所用之。且《盘庚之诰》曰:‘有颠越不恭,劓殄灭之,俾无遗育,无使易【易:通“施”,延续。】种于兹邑。’此商之所以兴。愿王释齐而先越;若不然,后将悔之无及。”而吴王不听,使子胥于齐。子胥临行,谓其子曰:“吾数谏王,王不用,吾今见吴之亡矣。汝与吴俱亡,无益也。”乃属其子于齐鲍牧,而还报吴。
这以后四年,吴王打算北上进攻齐国,越王句践采用了子贡的计谋,率领他的军队协助吴国作战,并把贵重的宝物进献给了太宰伯嚭。太宰伯嚭已经多次接受了越王的贿赂,便越来越偏爱和信任越王,一天到晚都在吴王面前替越王说好话。吴王十分信任伯嚭并采用了他的计策。伍子胥劝谏吴王说:“越国是吴国的心腹大患,如果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和骗人的手段,从而贪图功伐齐国的功利。即使攻破齐国,也好像只得到了一片石田,没有丝毫的用处。况且《盘庚之诰》上说:‘有颠倒僭越礼法、叛逆不顺从的,就要把他们全部彻底地消灭掉,使他们不能够传宗接代,不要使他们的族人在这里繁衍下去。’这就是商朝之所以能够兴盛的原因。希望大王能放下齐国而先去攻打越国;如果不这样做,以后就是悔恨也来不及了。”但是吴王仍然不听他的劝谏,还派了伍子胥出使齐国。伍子胥在临行前,对他的儿子说:“我屡次劝谏大王,但大王都不肯听从我的意见,我很快就会看到吴国的灭亡了。你与吴国一起灭亡,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于是把他的儿子托付给了齐国的鲍牧,然后返回吴国向吴王报告。
吴太宰嚭既与子胥有隙,因谗曰:“子胥为人刚暴,少恩,猜贼,其怨望恐为深祸也。前日王欲伐齐,子胥以为不可,王卒伐之而有大功。子胥耻其计谋不用,乃反怨望。而今王又复伐齐,子胥专愎强谏,沮毁用事,徒幸吴之败以自胜其计谋耳。今王自行,悉国中武力以伐齐,而子胥谏不用,因辍谢【辍谢:犹辞谢。】,详病不行。王不可不备,此起祸不难。且嚭使人微伺【微伺:暗中伺察。】之,其使于齐也,乃属其子于齐之鲍氏。夫为人臣,内不得意,外倚诸侯,自以为先王之谋臣,今不见用,常鞅鞅【鞅鞅:因不平而郁郁不乐。鞅,通“怏”。】怨望。愿王早图之。”吴王曰:“微子之言,吾亦疑之。”乃使使赐伍子胥属镂之剑,曰:“子以此死。”伍子胥仰天叹曰:“嗟乎!谗臣嚭为乱矣,王乃反诛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时,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于先王,几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吴国予我,我顾不敢望也。然今若听谀臣言以杀长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而抉吾眼悬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乃自刭死。吴王闻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鸱chī夷革,浮之江中。吴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因命曰胥山。
吴王既诛伍子胥,遂伐齐。齐鲍氏杀其君悼公而立阳生。吴王欲讨其贼,不胜而去。其后二年,吴王召鲁卫之君会之橐tuó皋。其明年,因北大会诸侯于黄池,以令周室。越王句践袭杀吴太子,破吴兵。吴王闻之,乃归,使使厚币与越平。后九年,越王句践遂灭吴,杀王夫差;而诛太宰嚭,以不忠于其君,而外受重赂,与己比周也。
吴国的太宰伯嚭与伍子胥早就有嫌隙,便趁机在吴王面前毁谤伍子胥说:“伍子胥为人强硬凶恶,无情无义,好猜疑,性情狠毒,他对大王的怨恨不满恐怕会酿成大祸呀。前些日子大王打算攻打齐国的时候,伍子胥认为不可行,但是大王最终还是发兵攻打了齐国,结果还获得了成功。伍子胥因为他的计谋没有被采纳而感到羞耻,反过来因此怨恨大王。而现在大王准备再次攻打齐国,伍子胥又独断固执,强行劝谏,不惜挫伤、毁谤大王的事业,只希望吴国战败来证明他的计谋高明罢了。如今大王亲自率领大军,出动全国兵力来攻打齐国,而伍子胥的劝谏不被大王采纳,他因此不再来上朝,假装生病而不跟随大王出征。大王不可不防备他,这个时候很容易引起祸害。况且我派人暗中伺察,他出使齐国的时候,把他的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氏了。伍子胥作为人臣,他在国内不得志,于是就在国外投靠诸侯,自己认为是先王的谋臣,如今不被重用,就时常心怀不满地怨恨大王。希望大王趁早采取措施办理这件事。”吴王说:“就是你不说这些话,我也早就在怀疑他了。”于是派使臣把属镂剑赐给伍子胥,说:“您用这把剑自尽吧。”伍子胥仰望着天空,叹息着说:“唉呀!搬弄是非的奸臣伯嚭在作乱了,大王却反而要杀我。我使你的父亲称霸。你还没有被确定为继承人的时候,各位公子争夺王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在先王面前为你争取,差一点就不能立你为太子。你继承王位以后,要把吴国分一部分给我,我倒并不指望那样。然而你如今却听信奸臣的恶语中伤,要杀害你的长辈。”于是告诉他的门客说:“我死了以后,一定要在我的坟墓上种上梓树,等它长大到可以做成棺材;挖出我的眼睛悬挂在吴国都城的东门上,来看清楚越寇是怎样进入都城,消灭吴国的。”说完就自刎而死。吴王听说了伍子胥的话以后,深感愤怒,就派人把伍子胥的尸体装进用鸱夷子皮做的袋子里,让它飘浮在江中。吴国的百姓怜悯他,为他在长江边上修建了祠堂,这个地方因此叫作胥山。
吴王杀了伍子胥以后,就向齐国发动了进攻。齐国的鲍氏杀了现任的齐国国君齐悼公而拥立阳生做了齐王。吴王打算讨伐齐国的叛逆,还没有取得胜利就离开了齐国。这以后两年,吴王召集鲁国和卫国的国君在橐皋相会。第二年,又北上与各诸侯聚会于黄池,想借此来号令周天子。这时,越王句践袭击吴国,杀死了吴国的太子,打败了吴国的军队。吴王听到这个消息,就回国了,派出使者送去丰厚贵重的礼物,想要与越国议和。以后九年,越王句践终于灭掉了吴国,杀了吴王夫差;又杀了太宰伯嚭,原因是他对吴国的国君不忠,接受外国的贵重礼物的贿赂,暗中亲近越国。
伍子胥初所与俱亡故楚太子建之子胜者,在于吴。吴王夫差之时,楚惠王欲召胜归楚。叶公谏曰:“胜好勇而阴求死士,殆有私乎!”惠王不听。遂召胜,使居楚之边邑鄢,号为白公。白公归楚三年而吴诛子胥。
白公胜既归楚,怨郑之杀其父,乃阴养死士求报郑。归楚五年,请伐郑,楚令尹子西许之。兵未发而晋伐郑,郑请救于楚。楚使子西往救,与盟而还。白公胜怒曰:“非郑之仇,乃子西也。”胜自砺剑,人问曰:“何以为?”胜曰:“欲以杀子西。”子西闻之,笑曰:“胜如卵耳,何能为也!”
其后四岁,白公胜与石乞袭杀楚令尹子西、司马子綦qí于朝。石乞曰:“不杀王,不可。”乃劫王如高府【高府:楚国别宫名。】。石乞从者屈固负楚惠王亡走昭夫人之宫。叶公闻白公为乱,率其国人攻白公。白公之徒败,亡走山中,自杀。而虏石乞,而问白公尸处,不言将亨【亨:同“烹”。】。石乞曰:“事成为卿,不成而亨,固其职也。”终不肯告其尸处。遂亨石乞,而求惠王复立之。
当初与伍子胥一起逃亡的楚太子建的儿子居住在吴国。吴王夫差在位时,楚惠王打算把胜召回楚国。叶公劝谏说:“胜好勇武,而且暗中寻访不怕牺牲的人,大概是有私心。”楚惠王没有听从他的劝谏。于是把胜召回来了,让他居住在楚国的边城鄢邑,封号是白公。白公回到楚国三年以后,吴王诛杀了伍子胥。
白公胜回到楚国以后,怨恨郑国杀了他的父亲,于是暗中收养不怕死的人来向郑国报仇。他回到楚国五年后,就请求楚王攻打郑国,楚国的执政大臣令尹子西答应了他的请求。楚国的军队还没有出发,晋国却已经出兵攻打郑国了,郑国请求楚国救援。楚国派遣令尹子西前往救援,他同郑国订立了盟约以后就返回了楚国。白公胜愤怒地说:“我的仇人不是郑国,而是子西。”白公胜亲自磨砺宝剑,有人问他说:“用它来干什么?”白公胜回答说:“打算用它杀死子西。”子西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笑着说:“白公胜只是像鸡蛋一样的东西罢了,能有什么作为!”
这以后四年,白公胜与石乞在朝廷上发动突然袭击,杀死了楚国的令尹子西和司马子綦。石乞说:“不杀掉楚王,不可以。”于是他们把楚惠王劫持到高府。石乞的随从屈固背着楚惠王逃到了昭夫人居住的宫室。叶公听说白公胜作乱,率领他所属封地的部属攻打白公胜。白公胜的人被打败了,他自己逃到山里自杀了。叶公活捉了石乞,审问他白公胜的尸体在哪里,他如果不说就会被烹煮。石乞说:“事情成功了我就可以做卿相,事情如果不成功就被烹煮,本来就应当如此。”他始终没有说出白公胜尸体藏在什么地方。叶公于是把石乞烹杀了,又找回楚惠王,再立他为王。
太史公曰:怨毒之于人甚矣哉!王者尚不能行之于臣下,况同列乎!向令伍子胥从奢俱死,何异蝼lóu蚁。弃小义,雪大耻,名垂于后世,悲夫!方子胥窘于江上,道乞食,志岂尝须臾忘郢邪?故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白公如不自立为君者,其功谋亦不可胜道者哉!
太史公说:仇恨给人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啊!当王的尚且不能与臣子结下仇怨,何况是地位相当的人呢!假如当初伍子胥与伍奢一道死了的话,那与蝼蛄和蚂蚁的死又有什么不同呢?但他能够放下细小的道义,洗雪了重大的耻辱,使声名流传后世,可悲啊!正当伍子胥被围困在江边的时候,在沿路乞讨煳口的时候,他的内心志向曾经有片刻忘掉对郢都、对楚平王的仇恨吗?所以他克制忍耐,成就功业声名,如果不是抱负远大、刚正有气节的男子汉,谁能够达到这种地步呢?白公假如不自立为王的话,他的功绩谋略也是很值得称道的呢!
卷六十七 仲尼弟子列传第七
孔子曰“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皆异能之士也。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政事:冉有,季路。言事:宰我,子贡。文学:子游,子夏。师也辟【辟:邪僻。】,参也鲁,柴也愚,由也喭【喭:刚勐,卤莽。】,回也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亿:猜测。】则屡中。
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于齐,晏平仲;于楚,老莱子;于郑,子产;于鲁,孟公绰。数称臧文仲、柳下惠、铜鞮伯华、介山子然,孔子皆后之,不并世。
孔子说“跟着我学习的学生中精通六艺的弟子有七十七人”,他们都是才能出众的人。其中在道德行为方面出众的有: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擅长行政事务的有:冉有、季路。在言辞口才方面突出的有:宰我、子贡。擅长文献典籍的有:子游、子夏。而颛孙偏激,曾参迟钝,高柴愚笨,仲由粗鲁,颜回经常贫穷,端木赐不接受天命而去经商,但是他预测的行情竟然经常是准确的。
孔子所尊敬和推崇的人:在周朝是老子;在卫国,是蘧伯王;在齐国,是晏平仲;在楚国,是老莱子;在郑国,是子产;在鲁国,是孟公绰。他经常称赞臧文仲、柳下惠、铜鞮伯华、介山子然,孔子的出生时间比他们都晚,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颜回者,鲁人也,字子渊。少孔子三十岁。
颜渊问仁,孔子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孔子曰:“贤哉回也!一箪【箪:古代用来盛饭食的竹器。】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回也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四子侍坐,选自《孔子圣迹图》。
先圣小像,选自《孔子圣迹图》。
回年二十九,发尽白,蚤死。孔子哭之恸,曰:“自吾有回,门人益亲。”鲁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闵损字子骞。少孔子十五岁。
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昆弟:兄弟。】之言。”不仕大夫,不食污君之禄。“如有复我者,必在汶上矣。”
冉耕字伯牛。孔子以为有德行。
伯牛有恶疾,孔子往问之,自牖【牖:窗户。】执其手,曰:“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命也夫!”
冉雍字仲弓。
仲弓问政,孔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孔子以仲弓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南面:指治理诸侯国。】。”
仲弓父,贱人。孔子曰:“犁牛【犁牛:杂色毛的牛,不能用于祭祀,只能用来耕地。】之子骍xīng且角【角:指角长得周正。】,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颜回是鲁国人,字子渊。颜回比孔子小三十岁。
颜渊向孔子询问仁德的含义,孔子说:“约束、克制自己的欲望和言行,使一切言论和行动都归复礼仪制度,那么天下的人都会称道你是有仁德的人了。”
孔子说:“颜回是多么有贤德的人啊!只吃一小竹筐饭,只喝一瓢汤,住在简陋的小巷里,一般人忍受不了这种困苦,颜回却不改变自己向道好学的乐趣。”“颜回在听我授业时,像个愚蠢的人;下课后观察他私下的言行举止,他也能够刻意发挥了,颜回其实不愚蠢。”“任用你的时候,就身体力行;不任用你的时候,就隐藏起来,只有我和你才有这样的处世态度啊!”
颜回在二十九岁那年,头发已经全部变白了,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孔子哭得非常悲伤,说:“自从我有了颜回,学生们对我越来越亲近了。”鲁哀公问:“学生中谁是最好学的?”孔子回答说:“有一个叫颜回的最好学,他从不把怒气转移到别人身上,也不犯同样的错误。不幸的是寿命很短,如今已经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了。”
闵损,字子骞。闵损比孔子小十五岁。
孔子说:“闵子骞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啊!他侍奉父母,顺从兄弟,别人在他父母兄弟面前都不能说离间的话。”他不到卿大夫那里做家臣,拒绝季氏的委任。他曾经说:“如果再有人来征召我的话,我一定逃到汶水北面的齐国去。”
冉耕,字伯牛。孔子认为他有德行。
伯牛得了麻风病,孔子前往探望他,在窗户外面握住他的手,说:“这是命运啊!这样的人却得了这样的病,是命运啊!”
冉雍,字仲弓。
仲弓向孔子询问如何处理政事,孔子说:“出门去办事要表现得好像会见贵宾一样谦恭有礼,役使百姓要如同去承办隆重的祭祀一样虔诚谨慎。这样,在诸侯的封国里任职,就没有人怨恨你,在卿大夫的家邑里任职,就没有人怨恨你。”
孔子认为仲弓在道德行为方面有成就,说:“冉雍,可以让他做卿大夫一样的官,独当一面,统领一方。”
仲弓的父亲,是个地位卑贱的人。孔子打比方说:“耕牛所生的小牛长着纯红色的毛,两角长得周正,即使不想把它用作祭品,难道山川的神灵会舍弃它吗?”
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岁。为季氏宰。
季康子问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乘【乘:是指春秋时的战车。】之家,求也可使治其赋。仁则吾不知也。”复问:“子路仁乎?”孔子对曰:“如求。”
求问曰:“闻斯行诸?”子曰:“行之。”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子华怪之,“敢问问同而答异?”孔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岁。
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kàng直,冠雄鸡,佩豭jiā豚【豭豚:公猪。古人佩豭豚形象之物,表示勇敢。】,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
子路问政,孔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子路问:“君子尚勇乎?”孔子曰:“义之为上。君子好勇而无义则乱,小人好勇而无义则盗。”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衣敝缊袍【缊袍:以乱麻为絮的长袍。泛指粗劣的冬衣。】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季康子问:“仲由仁乎?”孔子曰:“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不知其仁。”
子路喜从游,遇长沮、桀溺、荷丈人。
冉求,字子有,比孔子小二十九岁。曾担任过季孙氏的家宰。
季康子询问孔子说:“冉求称得上仁德吗?”孔子回答说:“拥有千户人家的城邑,拥有百辆兵车的卿大夫之家,可以让冉求去管理那里的兵赋。至于他称不称得上仁德,我就不清楚了。”季康子又问:“子路称得上仁德吗?”孔子回答说:“与冉求一样。”
冉求问孔子说:“事情一经听说就应该马上行动吗?”孔子说:“听到了就行动。”子路问:“事情一经听说就应该马上行动吗?”孔子说:“有父亲、兄长健在,怎么能一听说之后就马上行动呢?”子华对此感到奇怪,说:“我冒昧地问一下,为什么相同的问题却有不同的答案呢?”孔子说:“冉求做事畏缩多虑,所以我要勉励他。仲由做事好胜争强,所以我要抑制他。”
仲由,字子路,是卞地人。仲由比孔子小九岁。
子路生性粗朴,好逞勇斗力,心地刚强直率,头上插戴公鸡的羽毛,身上佩带公猪形的饰物,曾经欺虐过孔子。孔子就施行礼教,逐渐诱导子路,子路后来穿戴儒生的衣帽,带着拜师礼物,通过孔子学生的引荐,请求成为孔子的学生。
子路向孔子询问政事,孔子说:“自己先为百姓做出榜样,然后才能使百姓辛勤地劳作。”子路请求进一步的详细解答。孔子说:“不疲倦地持之以恒。”
子路问:“君子崇尚勇敢吗?”孔子说:“君子最崇尚的是道义。君子只崇尚勇敢而不崇尚道义,就作乱;小人只崇尚勇敢而不崇尚道义,就会做强盗。”
子路听到一件事,还没来不及去做,又唯恐听到另一件事。
孔子说:“只听到片面之词就可以决断案子的,恐怕只有仲由吧!”“仲由崇尚勇敢的精神超过了我之所用,就不适用了。”“像仲由这种性情,不会得到善终。”“穿着用乱麻絮做的破旧的袍子和穿着皮大衣的人站在一起,而不感到羞愧的,恐怕只有仲由吧!”“仲由的学问就好比登上了正厅,可是还没能进入内室。”
季康子问孔子:“仲由有仁德吗?”孔子说:“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可以让仲由来管理那里的军政事物,至于他有没有仁德,我就不清楚了。”
子路喜欢跟随孔子出游,曾经遇见长沮、桀溺、扛着竹筐的老人家。
子路为季氏宰,季孙问曰:“子路可谓大臣与?”孔子曰:“可谓具臣矣。”
子路为蒲大夫,辞孔子。孔子曰:“蒲多壮士,又难治。然吾语汝:恭以敬,可以执勇;宽以正,可以比众【比众:使众人亲附。】;恭正以静,可以报上。”
初,卫灵公有宠姬曰南子。灵公太子蒉kuài聩得过南子,惧诛出奔。及灵公卒而夫人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辄在。”于是卫立辄为君,是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蒉聩居外,不得入。子路为卫大夫孔悝之邑宰。蒉聩乃与孔悝作乱,谋入孔悝家,遂与其徒袭攻出公。出公奔鲁,而蒉聩入立,是为庄公。方孔悝作乱,子路在外,闻之而驰往。遇子羔出卫城门,谓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门已闭,子可还矣,毋空受其祸。”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难。”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门开,子路随而入。造蒉聩,蒉聩与孔悝登台。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请得而杀之。”蒉聩弗听。于是子路欲燔台,蒉聩惧,乃下石乞、壶黡攻子路,击断子路之缨。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结缨而死。
孔子闻卫乱,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故孔子曰:“自吾得由,恶言不闻于耳。”是时子贡为鲁使于齐。
子路做季孙氏的家宰时,季孙问孔子道:“可以说子路是德才兼备之臣吗?”孔子说:“可以说是后备充数之臣了。”
子路要出任蒲邑大卡,向孔子辞行。孔子说:“蒲邑这个地方有很多勇武之人,又很难治理。然而我告诉你:恭谨和谦敬,就可以驾驭勇武的人;宽厚和清正,可以使百姓亲近;恭谨、清正而社会安静,就可以报效上司了。”
当初,卫灵公有个受宠的姬叫南子。卫灵公的太子蒉聩曾得罪过她,害怕被她谋害就逃到了国外。等到卫灵公死了,而夫人南子想要立公子郢为王。公子郢不肯接受,说:“太子虽然逃亡了,但太子的儿子辄还在国内。”于是卫国立辄为国君,这就是卫出公。卫出公继承王位十二年,他的父亲蒉聩一直居住在国外,不能回来。这时子路担任卫国大夫孔悝的采邑的长官。蒉聩却和孔悝一起作乱,想办法带人进入孔悝家里,就跟他的党徒去袭击卫出公。卫出公逃到了鲁国,蒉聩于是回国即位为王,这就是卫庄公。当孔悝作乱时,子路还在外面办事,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正好遇上子羔从卫国的城门出来,子羔对子路说:“卫出公逃走了,而城门已经关闭,您应该返回,不要白白地为他遭受祸殃。”子路说:“我吃着他的粮食,就不能回避他的危难。”子羔最后还是离开了。正赶上有个使者要进城,城门被打开了,子路就跟着进了城。子路来到蒉聩的住处,正好蒉聩和孔悝登上了孔宅内的高台。子路说:“大王哪里用得上孔悝?请让我把他杀死。”蒉聩不听从他的劝说。于是子路要放火烧台,蒉聩很害怕,就让石乞和壶黡到台下去攻打子路,斩断了子路的帽带。子路说:“君子就是死,也不能让帽子掉下来。”说完系好帽带就死了。
孔子听说卫国发生作乱的事,说:“哎呀,仲由死了!”不久,果真传来仲由的死讯。所以孔子说:“自从我有了仲由,恶言恶语的话再也没有听到过。”这时候子贡正替鲁国到齐国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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