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校注本)第44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44/103

不识时务——时务:时代潮流和形势。语本“不知时变”,出自《史记·叔孙通列传》(又见《汉书·叔孙通传》):“(通笑曰)若真鄙儒,不知时变。”意谓不了解时代潮流和当前形势。​
国祚迁移——帝位被篡夺。这里指汉朝的帝位被曹操篡夺。​
牵羊担酒——典出《左传·宣公十二年》:“十二年春,楚子围郑……三月,克之,入自皇门,至于逵路。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杜预注:“肉袒牵羊,示服为臣仆。”又《史记·宋微子世家》:“周武王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于是武王乃释微子,使其位如故。”后世即以“肉袒牵羊”、“牵羊肉袒”、“牵羊把茅”、“牵羊”等作为投降的典故。诸葛亮灵活用典,改“肉袒牵羊”或“牵羊把茅”为“牵羊担酒”,指向曹操投降。​
纳土献印——献纳土地和大印。表示投降。​
大木飘一叶——犹如一棵大树掉了一片树叶。比喻在整体中显得微不足道。木:树。飘:飘落,掉下。​
太仓减一粟——太仓:古代京师储藏谷物的大仓库。粟:小米。“太仓减一粟”本“稊米太仓”,出自《庄子·秋水》:“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稊米:小米。)意谓犹如太仓中少了一粒小米。比喻在整体中显得微不足道。​
沉鱼落雁——沉鱼:潜伏在水底的鱼。落雁:落在地上的大雁。“沉鱼落雁”典出《庄子·齐物论》:“毛嬙、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糜、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决骤:飞奔。)意谓游鱼见了美女毛嬙、丽姬吓得沉入水底躲避,落在地上的大雁见了美女毛嬙、丽姬吓得向高处飞逃。本指鱼类及禽兽不识美丑,故即使见了绝色美人也会吓得逃窜不迭。引申为女子的美色使鱼儿忘游而沉底,使大雁贪看而降落。形容女子容貌极其美丽。​
闭月羞花——闭月:月亮躲藏了起来。闭:躲藏,隐藏。羞花:花儿感到羞愧。“闭月羞花”典出宋·古杭才人《宦门子弟错立身》第二出:“看了这妇人,有如三十三天天上女,七十二洞洞中仙,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意谓月亮见了躲藏起来,花儿见了感到羞愧。形容女子容貌极美。​
范蠡献西施之计——事见《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春秋时,越国败于吴国,越王勾践被俘,受尽凌辱。返国后励精图治,国力逐渐强大。勾践为报吴仇,令诸大臣献策,大夫种献美人之计。于是找到美女西施和郑旦,派相国范蠡献与吴王夫差。吴王果然沉湎于美色,不理朝政,越国终于灭了吴国,报仇雪耻。​
《铜雀台赋》——亦作《登台赋》。《三国志·魏志·陈思王植传》曰:“时邺铜爵(雀)台新成,太祖(曹操)悉将诸子登台,使各为赋。植援笔立成,可观,太祖甚异之。”曹植此赋见于裴松之注引阴澹《魏纪》,共二十六句;又见于《艺文类聚》卷六二,共二十四句,缺末尾两句。原文如下:“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休矣美矣!惠泽远扬。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三国演义》增加了十四句,即“立双台于左右兮”以下八句和“御龙旂以遨游兮”以下六句,使全文变成了四十句;且对原赋的文字有所改动,如:“得乎双逞”原作“得而获逞”、“宇宙”原作“宇内”、“东皇”原作“东王”。​
从明后以嬉游——意谓随从圣明的君主(指曹操)嬉戏游玩。明后:圣明的君主。​
太府——这里指铜雀台周围的一百二十间大小殿屋。​
圣德所营——意谓铜雀台为曹操所建造。圣德:至高无上的道德。这里代指曹操。营:营造,建造。​
嵯峨——本义为山高峻貌。引申高高屹立。​
浮双阙乎太清——意谓双阙好像高浮于天空。阙:宫门两侧高台上的楼阁。太清:天空。​
立中天之华观——意谓高高耸立于天空的华丽迎风观。中天:空中。​
园果之滋荣——意谓铜雀园的花木十分茂盛。​
“立双台”两句——意谓在铜雀台左右建有两座高台,一名玉龙,一名金凤。​
“揽二乔”两句——意谓将东吴的美人大乔(孙策之妻)、小乔(周瑜之妻)招揽到铜雀台来,朝夕相处,何等快乐。这两句是罗贯中对曹植《铜雀台赋》的最重要增加,目的在于激怒周瑜,使其坚定抗曹的决心。但罗贯中并非完全虚构,而是有所根据的。唐·杜牧(一作李商隐)《赤壁》诗云:“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本书第四十八回引用了此诗)又唐·罗虬《比红儿诗》其四八云:“千里长江旦暮潮,吴都风俗尚纤腰。周郎若见红儿貌,料得无心念小乔。”又唐·唐彦谦《汉代》诗云:“王氏怜诸谢,周郎定小乔。黼帏翘彩雉,波扇画文鳐。”又宋·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云:“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可见至少在唐、宋时,“二乔”的故事已为文人所乐道。罗贯中正是根据这些传说,将“二乔”故事写入《三国演义》,并为曹植的《铜雀台赋》增写了一段。不仅如此,罗贯中为了坐实曹操确有觊觎“二乔”之心,还在第四十八回让曹操不打自招道:“吾今新构铜雀台于漳水之上,如得江南,当娶二乔,置之台上,以娱暮年,吾愿足矣。”这样一来,罗贾中虽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但滴水不漏也。而从小说艺术角度说,则不仅允许如此虚构,且虚构得十分巧妙而又精采。​
群才之来萃——意谓铜雀台的建成,将使天下有才之士皆来聚会。萃:聚集,聚会。​
协飞熊之吉梦——意谓铜雀台吸引人才的作用与周文王梦见飞熊而得姜子牙之事差不多。协:相符,吻合。参见第三十七回“‘东海老叟辞荆榛’二句”条注。​
天工垣其既立——意谓巧夺天工的铜雀台工程已经圆满完成。天工:原作“天云”,据《艺文类聚》改。垣:本义为墙,引申以代指建筑工程。​
家愿得而获逞——意谓铜雀台工程的圆满完成,使曹家的愿望得以实现,因而十分快乐。得而获逞:原作“得获双逞”,据《后汉书》、《艺文类聚》改。逞:满意,快意。​
扬仁化于宇宙——意谓使仁慈的教化传遍天下。扬:传播。宇宙:天下。​
尽肃恭于上京——意谓身在京城的君主备受恭敬。尽:极至。肃恭:肃敬,恭敬。​
“惟桓、文”二句——这两句是说春秋时的齐桓公和晋文公虽然皆称霸一时,岂能与曹操相比!惟:语助词,无实义。方:相比,比拟。圣明:皇帝的代称。这里代指曹操。​
休矣美矣——多么美好啊!休:美好。​
“惠泽”三句——这三句是说铜雀台将泽及万民,辅佐皇家,使天下太平。​
同天地之规量——意谓铜雀台的规模可与天地相比。规量:本义为画圆的工具和计量多少的器具。引申为规模。​
齐日月之辉光——意谓铜雀台的光辉可与日月比美。齐:相等,相比。​
永贵尊而无极——意谓铜雀台的尊贵将永世长存。无极:无限,无尽。​
等年寿于东皇——意谓铜雀台的寿命与东皇相当。等:相等,相当。东皇:指东皇公,亦称东王公、东木公、木公、东华帝君、东华真人等。神话传说中的仙人,掌管男仙名籍,与西王母对称。汉·赵晔《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立东郊以祭阳,名曰东皇公;立西郊以祭阴,名曰西王母。”《神异经·东荒经》:“东荒山有大石室,东王公居焉。长一丈,头发皓白,人形鸟面而虎尾,载一黑熊,左右顾望。”​
御龙旂——高举龙旗。御:执持,拿着。龙旂:画有两龙并可旋转的旗。​
回鸾驾而周章——意谓乘着鸾车到处游览。回:回环往复。周章:周游。​
恩化——恩泽教化。​
嘉物阜——物美而丰盛。​
斯台——此台。指铜雀台​
乐终古而未央——意谓永远快乐。终古:久远,永远。未央:未尽。​
“昔单于”两句——事见《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高祖)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寄托——这里是委托、重托之意。​
衣冠济济——形容朝官众多而又庄严的样子。​
剑佩锵锵——形容武将的佩剑和朝官的珮玉碰撞发出的声音。佩:指珮玉。​
藁(gǎo稿)草——泛指喂牲口的草料。藁:稻、麦等的秸秆。​
中国——这里指中原地区。​
矍(qú渠)然——精神振奋的样子。​
奏案——存放奏章的桌子。​
七禁令五十四斩——古代兵法。见于《太平御览》卷二九六《兵部》引《武侯兵法》。七禁令:即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五十四斩:指各条禁令中又包含若干项该斩的罪名,总共五十四项斩罪。如轻军禁令中就包括“朝会不到、闻鼓不行、乘宽自留、回避务止、初近而后远、唤名而不应、军甲不具、兵器不备”等八项斩罪。​
御——驾驭,控制。​
计画——计虑,谋划。​
爵——指官阶。​
三江口——指今湖北省汉口以西一带。​
齿牙馀论——齿牙:指说话或谈论。馀论:一言半语,三言两语。“齿牙馀论”出自《南史·谢朓传》:“朓好奖人才,会稽孔觊粗有才笔,未为时知,孔珪尝令草让表以示朓。朓嗟吟良久,手自折简写之,谓珪曰:‘士子声名未立,应共奖成,无惜齿牙馀论。’其好善如此。”意谓随便说出的三言两语。本指顺便帮人说几句好话,以成人之美。这里指略费口舌加以劝说之意。​
阔情——阔别之情,即久别思念之情。​
夷、齐虽至饿死首阳山下——事见《史记·伯夷列传》:伯夷、叔齐为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皆不愿继位,一起逃往西周。“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最后饿死于首阳山。​
伏——制服,使人屈服。​
第四十五回
三江口曹操折兵
群英会蒋干中计
却说周瑜闻诸葛瑾之言,转恨孔明,存心欲谋杀之。次日,点齐军将,入辞孙权。权曰:“卿先行,孤即起兵继后。”瑜辞出,与程普、鲁肃领兵起行,便邀孔明同往。孔明欣然从之,一同登舟,驾起帆樯,迤逦望夏口而进。离三江口五六十里,船依次第歇定。周瑜在中央下寨,岸上依西山结营,周围屯住。孔明只在一叶小舟内安身。
周瑜分拨已定,使人请孔明议事。孔明至中军帐,叙礼毕,瑜曰:“昔曹操兵少,袁绍兵多,而操反胜绍者,因用许攸之谋,先断乌巢之粮也。今操兵八十三万,我兵只五六万,安能拒之?亦必须先断操之粮,然后可破。我已探知操军粮草俱屯于聚铁山。先生久居汉上,熟知地理,敢烦先生与关、张、子龙辈,吾亦助兵千人,星夜往聚铁山断操粮道。彼此各为主人之事,幸勿推调。”孔明暗思:“此因说我不动,设计害我。我若推调,必为所笑。不如应之,别有计议。”乃欣然领诺。瑜大喜。孔明辞出。
鲁肃密谓瑜曰:“公使孔明劫粮,是何意见?”瑜曰:“吾欲杀孔明,恐惹人笑,故借曹操之手杀之,以绝后患耳。”肃闻言,乃往见孔明,看他知也不知。只见孔明略无难色,整点军马要行。肃不忍,以言挑之曰:“先生此去可成功否?”孔明笑曰:“吾水战、步战、马战、车战,各尽其妙,何愁功绩不成?非比江东公与周郎辈止一能也。”肃曰:“吾与公瑾何谓一能?”孔明曰:“吾闻江南小儿谣言云:‘伏路把关饶子敬,临江水战有周郎。’公等于陆地但能伏路把关;周公瑾但堪水战,不能陆战耳。”
肃乃以此言告知周瑜。瑜怒曰:“何欺我不能陆战耶?不用他去,我自引一万马军,往聚铁山断操粮道。”肃又将此言告孔明。孔明笑曰:“公瑾令吾断粮者,实欲使曹操杀吾耳。吾故以片言戏之,公瑾便容纳不下。目今用人之际,只愿吴侯与刘使君同心,则功可成;如各相谋害,大事休矣。操贼多谋,他平生惯断人粮道,今如何不以重兵提备?公瑾若去,必为所擒。今只当先决水战,挫动北军锐气,别寻妙计破之。望子敬善言以告公瑾为幸。”鲁肃遂连夜回见周瑜,备述孔明之言。瑜摇首顿足曰:“此人见识胜吾十倍,今不除之,后必为我国之祸。”肃曰:“今用人之际,望以国家为重。且待破曹之后,图之未晚。”瑜然其说。
却说玄德分付刘琦守江夏,自领众将引兵往夏口。遥望江南岸旗幡隐隐,戈戟重重,料是东吴已动兵矣,乃尽移江夏之兵,至樊口屯扎。玄德聚众曰:“孔明一去东吴,杳无音信,不知事体如何。谁人可去探听虚实回报?”糜竺曰:“竺愿往。”玄德乃备羊酒礼物,令糜竺至东吴,以犒军为名,探听虚实。
竺领命,驾小舟顺流而下,径至周瑜大寨前。军士入报周瑜,瑜召入。竺再拜,致玄德相敬之意,献上酒礼。瑜受讫,设宴款待糜竺。竺曰:“孔明在此已久,今愿与同回。”瑜曰:“孔明方与我同谋破曹,岂可便去?吾亦欲见刘豫州,共议良策,奈身统大军,不可暂离。若豫州肯枉驾来临,深慰所望。”竺应诺,拜辞而回。肃问瑜曰:“公欲见玄德,有何计议?”瑜曰:“玄德世之枭雄,不可不除。吾今乘机诱至杀之,实为国家除一后患。”鲁肃再三劝谏,瑜只不听,遂传密令:“如玄德至,先埋伏刀斧手五十人于壁衣中,看吾掷杯为号,便出下手。”
却说糜竺回见玄德,具言:“周瑜欲请主公到彼面会,别有商议。”玄德便教收拾快船一只,只今便行。云长谏曰:“周瑜多谋之士,又无孔明书信,恐其中有诈,不可轻去。”玄德曰:“我今结东吴以共破曹操,周郎欲见我,我若不往,非同盟之意。两相猜忌,事不谐矣。”云长曰:“兄长若坚意要去,弟愿同往。”张飞曰:“我也跟去。”玄德曰:“只云长随我去。翼德与子龙守寨,简雍固守鄂县。我去便回。”
分付毕,即与云长乘小舟,并从者二十馀人,飞棹赴江东。玄德观看江东艨艟战舰,旌旗甲兵,左右分布整齐,心中甚喜。军士飞报周瑜:“刘豫州来了。”瑜问:“带多少船只来?”军士答曰:“只有一只船,二十馀从人。”瑜笑曰:“此人命合休矣。”乃命刀斧手先埋伏定,然后出寨迎接。玄德引云长等二十馀人,直到中军帐,叙礼毕,瑜请玄德上坐。玄德曰:“将军名传天下,备不才,何烦将军重礼?”乃分宾主而坐。周瑜设宴相待。
且说孔明偶来江边,闻说玄德来此与都督相会,吃了一惊,急入中军帐窃看动静。只见周瑜面有杀气,两边壁衣中密排刀斧手。孔明大惊曰:“似此如之奈何?”回视玄德,谈笑自若。却见玄德背后一人按剑而立,乃云长也。孔明喜曰:“吾主无危矣。”遂不复入,仍回身至江边等候。
周瑜与玄德饮宴,酒行数巡,瑜起身把盏,猛见云长按剑立于玄德背后,忙问何人。玄德曰:“吾弟关云长也。”瑜惊曰:“非向日斩颜良、文丑者乎?”玄德曰:“然也。”瑜大惊,汗流满背,便斟酒与云长把盏。少顷,鲁肃入。玄德曰:“孔明何在?烦子敬请来一会。”瑜曰:“且待破了曹操,与孔明相会未迟。”玄德不敢再言。云长以目视玄德,玄德会意,即起身辞瑜曰:“备暂告别,即日破敌收功之后,专当叩贺。”瑜亦不留,送出辕门。
玄德别了周瑜,与云长等来至江边,只见孔明已在舟中。玄德大喜。孔明曰:“主公知今日之危乎?”玄德愕然曰:“不知也。”孔明曰:“若无云长,主公几为周郎所害矣。”玄德方才省悟,便请孔明同回樊口。孔明曰:“亮虽居虎口,安如泰山。今主公但收拾船只军马候用,以十一月二十甲子日后为期,可令子龙驾小舟来南岸边等候。切勿有误。”玄德问其意,孔明曰:“但看东南风起,亮必还矣。”玄德再欲问时,孔明催促玄德作速开船,言讫自回。玄德与云长及从人开船,行不数里,忽见上流头放下五六十只船来。船头上一员大将横矛而立,乃张飞也。因恐玄德有失,云长独力难支,特来接应。于是三人一同回寨,不在话下。
却说周瑜送了玄德,回至寨中,鲁肃入问曰:“公既诱玄德至此,为何又不下手?”瑜曰:“关云长,世之虎将也,与玄德行坐相随,吾若下手,他必来害我。”肃愕然。忽报曹操遣使送书至,瑜唤入。使者呈上书看时,封面上判云:“汉大丞相付周都督开拆”。瑜大怒,更不开看,将书扯碎,掷于地下,喝斩来使。肃曰:“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瑜曰:“斩使以示威。”遂斩使者,将首级付从人持回。随令甘宁为先锋,韩当为左翼,蒋钦为右翼,瑜自部领诸将接应。来日四更造饭,五更开船,鸣鼓呐喊而进。
却说曹操知周瑜毁书斩使,大怒,便唤蔡瑁、张允等一班荆州降将为前部,操自为后军,催督战船到三江口。早见东吴船只蔽江而来,为首一员大将坐在船头上,大呼曰:“吾乃甘宁也,谁敢来与我决战?”蔡瑁令弟蔡前进。两船将近,甘宁拈弓搭箭,望蔡射来,应弦而倒。宁驱船大进,万弩齐发。曹军不能抵当。右边蒋钦,左边韩当,直冲入曹军队中。曹军大半是青、徐之兵,素不习水战,大江面上,战船一摆,早立脚不住。甘宁等三路战船纵横水面,周瑜又催船助战。曹军中箭着炮者不计其数。从巳时直杀到未时。周瑜虽得利,只恐寡不敌众,遂下令鸣金,收住船只。曹军败回。
操登旱寨,再整军士,唤蔡瑁、张允,责之曰:“东吴兵少,反为所败,是汝等不用心耳。”蔡瑁曰:“荆州水军久不操练,青、徐之军又素不习水战,故尔致败。今当先立水寨,令青、徐军在中,荆州军在外,每日教习精熟,方可用之。”操曰:“汝既为水军都督,可以便宜从事,何必禀我?”于是张、蔡二人自去训练水军。沿江一带分二十四座水门,以大船居于外为城郭,小船居于内,可通往来,至晚点上灯火,照得天心水面通红。旱寨三百馀里,烟火不绝。
却说周瑜得胜回寨,犒赏三军,一面差人到吴侯处报捷。当夜瑜登高观望,只见西边火光接天。左右告曰:“此皆北军灯火之光也。”瑜亦心惊。次日,瑜欲亲往探看曹军水寨,乃命收拾楼船一只,带着鼓乐,随行健将数员,各带强弓硬弩,一齐上船,迤逦前进。至操寨边,瑜命下了矴石,楼船上鼓乐齐奏。瑜暗窥他水寨,大惊曰:“此深得水军之妙也。”问:“水军都督是谁?”左右曰:“蔡瑁、张允。”瑜思曰:“二人久居江东,谙习水战,吾必设计先除此二人,然后可以破曹。”正窥看间,早有曹军飞报曹操,说:“周瑜偷看吾寨。”操命纵船擒捉。瑜见水寨中旗号动,急教收起矴石,两边四下一齐轮转橹棹,望江面上如飞而去。比及曹寨中船出时,周瑜的楼船已离了十数里远,追之不及,回报曹操。
操问众将曰:“昨日输了一阵,挫动锐气;今又被他深窥吾寨。吾当作何计破之?”言未毕,忽帐下一人出曰:“某自幼与周郎同窗交契,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往江东说此人来降。”曹操大喜,视之,乃九江人,姓蒋名干,字子翼,现为帐下幕宾。操问曰:“子翼与周公瑾相厚乎?”干曰:“丞相放心。干到江左,必要成功。”操问:“要将何物去?”干曰:“只消一童随往,二仆驾舟,其馀不用。”操甚喜,置酒与蒋干送行。
干葛巾布袍,驾一只小舟,径到周瑜寨中,命传报:“故人蒋干相访。”周瑜正在帐中议事,闻蒋干至,笑谓诸将曰:“说客至矣。”遂与众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众皆应命而去。瑜整衣冠,引从者数百,皆锦衣花帽,前后簇拥而出。蒋干引一青衣小童,昂然而来。瑜拜迎之。干曰:“公瑾别来无恙。”瑜曰:“子翼良苦,远涉江湖,为曹氏作说客耶?”干愕然曰:“吾久别足下,特来叙旧,奈何疑我作说客也?”瑜笑曰:“吾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干曰:“足下待故人如此,便请告退。”瑜笑而挽其臂曰:“吾但恐兄为曹氏作说客耳,既无此心,何速去也?”遂同入帐。叙礼毕,坐定,即传令悉召江左英杰,与子翼相见。
须臾,文官武将各穿锦衣,帐下偏裨将校都披银铠,分两行而入。瑜都教相见毕,就列于两旁而坐。大张筵席,奏军中得胜之乐,轮换行酒。瑜告众官曰:“此吾同窗契友也,虽从江北到此,却不是曹家说客,公等勿疑。”遂解佩剑付太史慈曰:“公可佩我剑作监酒:今日宴饮,但叙朋友交情;如有提起曹操与东吴军旅之事者,即斩之。”太史慈应诺,按剑坐于席上。蒋干惊愕,不敢多言。周瑜曰:“吾自领军以来,滴酒不饮。今日见了故人,又无疑忌,当饮一醉。”说罢,大笑畅饮。座上觥筹交错。
饮至半酣,瑜携干手,同步出帐外。左右军士皆全装贯戴,持戈执戟而立。瑜曰:“吾之军士,颇雄壮否?”干曰:“真熊虎之士也。”瑜又引干到帐后一望,粮草堆如山积。瑜曰:“吾之粮草,颇足备否?”干曰:“兵精粮足,名不虚传。”瑜佯醉大笑曰:“想周瑜与子翼同学业时,不曾望有今日。”干曰:“以吾兄高才,实不为过。”瑜执干手曰:“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假使苏秦、张仪、陆贾、郦生复出,口似悬河,舌如利刃,安能动我心哉?”言罢大笑。蒋干面如土色。
瑜复携干入帐,会诸将再饮,因指诸将曰:“此皆江东之英杰,今日此会,可名‘群英会’。”饮至天晚,点上灯烛,瑜自起舞剑作歌。歌曰: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44/103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