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乱世佳人)(校对)第1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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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衣冠楚楚,现在却变得不修边幅起来,连波克想要他换件干净衬衫吃晚饭,也得费很大的口舌。他脸上显示出过度饮酒的痕迹,眼睛里布满血丝,脸颊浮肿,下巴上原来清晰的线条已经模糊。他曾经魁伟的身躯,现在结实的肌肉松弛了,腰围也变粗了。
他常常整夜不回家,有时干脆叫人送个信来,说要在外面过夜。当然,他也许在酒店里喝醉了,就躺在那酒楼上睡了。不过斯佳丽总以为他是在贝尔·沃特林那里过的夜。有一回她在商店里见到贝尔,她看上去已年老色衰,尽管涂脂抹粉,衣着俗丽,但已过于肥硕,像个做妈妈的妇人了。一般轻佻的女人,见了上等人家的太太,不是垂下眼睛,就是怒目而视表示不甘示弱。可是贝尔见了斯佳丽,却并不避开她的目光,而是目不转睛地在她脸上搜索,还带着怜悯的神情,看得斯佳丽脸都红起来。
可是她就像不能因指责白瑞德害死邦尼而向他道歉一样,现在也不能指责他,不能对他大发雷霆,一定要求他忠实于她,也不能设法羞辱他。她陷入一种令她迷惘的麻木状态和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不快之中。她现在的这种不快比以前更加强烈。她很寂寞,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寂寞过,也许这是因为以前没有充分的时间,让她感觉到这样的寂寞。她觉得寂寞,觉得害怕。除媚兰外,没有可向另外的人寻求慰藉,因为连她的主要依靠支柱嬷嬷,也已回塔拉去,而且一去不复返了。
嬷嬷不曾说明她为什么要走。她向斯佳丽要钱买火车票回家时,一双疲倦的老眼悲伤地看着她。尽管斯佳丽流着泪恳求她留下,她只是说:“我像是听见埃伦小姐对我说:‘嬷嬷,回家吧,你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所以我要回去了。”
白瑞德听见她们的谈话,给了她钱,并拍拍她的臂膀。
“你做得对,嬷嬷,埃伦小姐是对的,你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回家去吧。你今后如果需要什么,就告诉我一声。”他见斯佳丽那副样子,怒喝道:“住嘴,你这蠢货,让她走!谁还愿意留在这屋子里——像现在这样子!”
他说话时眼睛里闪着狂怒的亮光,吓得斯佳丽连连往后退缩。
“米德大夫,你说他会不会——失去他的理智了?”她后来感到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只好到米德大夫那里求教。
“不会,”大夫说:“不过他喝得太厉害。这样下去,他弄得不好会把自己的命断送掉。他太爱那孩子,斯佳丽,我想他喝酒为的是可以不要想起那孩子。现在我想劝你,小姐,你还是尽快给他生个孩子的好。”
“咳!”斯佳丽离开诊所时苦恼地想道。说起来自然简单。她是愿意再生一个孩子的,哪怕再生几个也行,只要能改变白瑞德眼睛里的神色,能填补她自己心里的空虚。她愿意生个男孩子,像白瑞德那么英俊,那么黝黑。再生个女孩子。哦,再生个女孩子,美丽、快活、任性,成天笑声不断,不像那轻浮的埃拉。为什么,哦,如果上帝要带走她一个孩子的话,为什么不带走埃拉呢?现在邦尼不在了,埃拉并不能给她安慰。可是白瑞德似乎不想再要孩子,至少他从来没有再踏进她的房门,尽管她现在房门一直没有关严,还有意微开着像是欢迎他进去。他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除了威士忌和那乱蓬蓬的红头发女人。
他的态度变得很坏,不像以前那样嘲弄别人,却并不伤害别人。他变得很粗野,不像以前那么幽默。他从前那样对待邦尼,赢得了周围一些太太们的好感。邦尼死后,她们都急着向他表示她们的友好。她们在街上招呼他,向他表示慰问,隔着篱笆跟他谈话,表示理解他的心情。可是他的礼貌是为了邦尼而产生的,邦尼走了,礼貌也跟着走了。对那些太太们好心的吊唁,他竟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们的话,不听她们把话说完。
可是,说也奇怪,那些太太们并没有被他得罪。她们理解,或者自以为理解他的心情。有时他傍晚骑马回家,醉得在马鞍上坐不安稳,竟对那些招呼他的太太们皱起眉头,表示很不耐烦。可是她们居然不以为忤,只叹息一声“可怜的家伙!”,加倍地对他友好和温柔。她们为他难过,因为他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家里,又不能从斯佳丽那里得到安慰。
人人都知道斯佳丽冷酷无情。人人见到邦尼死后不久,斯佳丽似乎恢复了平静,都感到非常诧异。她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是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悲痛,才能保持外表的平静的。城里人对白瑞德充满同情,可是他并不在乎,也不知道。城里人对斯佳丽深表不满,而她现在偏偏很想得到老朋友的同情。
现在,除皮特姑妈、媚兰和艾希礼外,没有一个老朋友上她的家门。来的都是些新朋友,坐着闪闪发亮的马车,迫不及待地来表达她们的同情,想跟她闲聊一些朋友之间的琐事,好排遣她的哀思。可是她对那些并不感兴趣。这些新朋友全是外地人,没有一个例外。她们不理解她,也永远不会理解她。她们不明白她搬进桃树街她的大厦过上舒适而有保障的生活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们现在穿的是昂贵的锦缎,乘的是骏马拉的四轮马车,因此不愿意谈起从前的生活。她们不知道她以前的奋斗,以前的贫困和以前的种种努力才使她现在有宽敞的住宅,漂亮的衣服,她的银器和她举办的晚会。这些她们全不知道。她们也不想知道,因为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来自何方。她们似乎永远只看到生活的表面。她们对战争、饥饿和奋斗没有共同的记忆,她们没有共同的根子生长在佐治亚的红土壤之中。
她现在在寂寞之中,很希望能跟从前的老朋友在一起消磨一个下午。比如梅贝尔·范妮、埃尔辛太太或者怀廷太太,甚至那位厉害的老战士梅里韦瑟太太也行。或者邦内尔太太,或者——随便哪一个老朋友老邻居都行。因为她们理解她。她们懂得什么叫战争、恐怖和焚燃,她们见到过亲人们过早地死去;她们曾经缺衣少食,忍饥受寒。她们都从废墟上重建自己的家业。
她若能坐下来跟梅贝尔一起回顾她当年在舍曼的追兵前拼命奔逃因而失去一个婴儿的往事,对她未尝不是一种安慰。她若有范妮在,回想起她们两人在军事管制下的恐怖日子里同时失去丈夫,至少可以同病相怜。若有埃尔辛太太在,回想亚特兰大陷落那一天,她在五角场拼命抽打她的马儿,她抢来的军用物资从马车上纷纷散落下来,再想想那位老太太当时脸上的表情,一定会觉得十分有趣。若是把她跟梅里韦瑟太太的经历比较一下,也是一件愉快的事。这位太太现在有把握继续办她的面包铺,她高兴地问道:“你还记得刚刚投降时的情景吗?那时我们连一双新的鞋子都弄不到。瞧我们现在的日子!”
是的,这些回忆都能令人愉快。现在她才懂得,为什么两个南方邦联的人碰在一起,对昔日的战争会这样自豪,这样怀念,谈得这样津津有味。那些日子是对他们的心灵的考验,而他们经受住了考验。他们是老战士。她也是老战士,可是她没有伙伴可以重温昔日的战斗。哦,若能跟你的自己人在一起,他们跟你有共同的经历,遭受过同样的创伤——他们简直是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能跟他们在一起,那该多么好哇!
可是,不知怎么,这些人都悄悄地离开她了。她明白这是她自己的错。她从来没把这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现在邦尼死了,她感到寂寞、感到害怕,然而坐在她那丰盛的餐桌对面的,却是个黝黑的、呆头呆脑的陌生人,正在她的鼻子底下一天天垮下去。
第六十一章
斯佳丽在马里塔时忽然收到白瑞德拍来的急电,刚好十分钟以后有一班开往亚特兰大的火车,她赶紧搭上这班车,随身只带了一只手提网线袋,让韦德和埃拉跟普里西一起留在旅馆里。
到亚特兰大只有二十英里路程,可是在阴雨绵绵的初秋午后,火车没完没了地爬行着,每一个小站都要停车让旅客上下。白瑞德的电报使她心急如焚,为了急于赶速度,她一见到停车恨不得要叫出声来,列车轰隆轰隆驶过淡淡的缺乏生机的金色的森林,驶过留有伤痕的蜿蜒的胸墙的红土山坡,驶过早已被遗弃的一排大炮掩体和许多杂草蔓生的弹坑,驶过约翰斯顿将军当年一路且战且退的艰苦道路。列车员报告的每一个站名,每一道路口,都曾是战场的名字,伏击的地点。提起这些名字,常能引起斯佳丽对当时恐怖情景的回忆,可是此刻她却没有心思回想这些。
白瑞德的电文是这样的:
“威尔克斯太太患病。速归。”
列车抵达亚特兰大时,天色已近黄昏。霏霏的细雨使全城陷于一片迷蒙。煤气街灯昏暗,在迷雾中形成一个个黄色的光团。白瑞德带着马车在车站等候。斯佳丽见到他的脸色,比看到他的电报还要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脸上如此一点表情也没有。
“她不是——”她喊道。
“不,她还活着,”白瑞德搀她上了马车。“到威尔克斯太太家去,愈快愈好,”他吩咐车夫。
“她出了什么事啦?我一点不晓得她患病。她上星期看上去还是好好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哦,白瑞德,真的那么严重,像你——”
“她快要死了,”白瑞德的声音,跟他的脸色一样没有表情。“她要见你一面。”
“不可能是媚利!哦,不可能是媚利!她出了什么事啦?”
“她流产了。”
“她——流——可是,白瑞德,她——”斯佳丽听到这两个极为可怕的消息——一是她快死了,一是她流产了——她简直被吓得没法呼吸了。
“你不晓得她怀有孩子吗?”
斯佳丽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啊,不错,我想你大概不会晓得。我想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想到时候一鸣惊人。不过我是晓得的。”
“你晓得?可是她肯定没有告诉你。”
“她不必告诉我。我晓得。最近两个月以来,她非常快活。我晓得这不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可是白瑞德,大夫说过,她若是再怀孩子,便会把命送掉。”
“可不是把命送掉了吗,”白瑞德说。又对车夫说了声:“看在上帝面上,能不能再快一点?”
“可是,白瑞德,她不会死的!我——我不是没有,而且我——”
“她没有你那样的体力。她向来没有力气,除了一颗善良的心,她什么也没有。”
马车颠簸到一幢小小的平顶屋前停下,白瑞德扶斯佳丽下车。这时她浑身颤抖,心中害怕,突然感到一阵凄凉,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进去吗,白瑞德?”
“不,”他说着转身又上了马车。
她飞快地走上前台阶,穿过走廊,推开房门。里面,在昏黄的灯光下,坐着艾希礼、皮特姑妈和因迪。斯佳丽暗想:“因迪怎么来了?媚兰不是叫她再不要踏进这屋子吗?”三人看见斯佳丽,都站起身来。皮特姑妈咬着嘴唇,想叫它不要颤抖。因迪愣愣地看着她,愁容满面,却并无憎恨。艾希礼呆若木鸡,像个梦游人。他走到她跟前,把手放在她臂膀上,像个梦游人似的说道:
“她想要见你。她想要见你。”
“我现在可以见她吗?”她转身面向媚兰的关着的房门。
“现在不行。米德大夫在里面。我很高兴你赶到了,思嘉。”
“我是尽快赶来的,”斯佳丽脱下帽子和大氅,“火车——她是真的——告诉我,她好点了,是吗,艾希礼?你跟我说!不要这样子!她不是真的——”
“她不停地说要见你,”艾希礼说时看着她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他的回答。她的心骤然停止跳动,随后一种奇异的恐惧感开始撞击她的心头,它比焦灼和悲伤都强烈。这不会是真的,她热切地想排除她的恐惧感。大夫有时也会诊断错误。我想这不是真的,我绝不能把它当成是真的,要不我忍不住要尖叫了。我必须想些别的事。
“我不信!”她激昂地嚷道,眼睛看着那三张拉长的脸孔,像是料定他们不敢反驳她。“而且媚兰为什么不告诉我?假如早知道,我绝不会去马里塔!”
艾希礼的眼睛清醒过来,显得非常痛苦。
“她跟谁也没有说,斯佳丽,她尤其要瞒着你。她怕你晓得了要责怪她。她想等上三——她想等到她以为安全了,有把握了,再告诉你们大家,让大家都吃一惊,都高兴高兴,都说大夫的话多荒谬。她是那么快活。你晓得她多么喜欢孩子——她多么想有个女孩子。一切都那么顺利,可是突然——而且一点原因也没有——”
媚兰的房门悄悄地打开了,米德大夫走出来,随手把房门带上。他默默站立了片刻,灰白的胡须垂在胸前,眼睛看着那像是突然冻僵的四个人。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斯佳丽脸上,同时朝她走过来。她见他忧伤的眼神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和轻蔑,于是内疚立即淹没了她内心的惊慌。
“你终于还是来了。”他说。
艾希礼不等她回答,便朝关着的房门口走去。
“你等一等,”大夫说,“她有话要跟斯佳丽说。”
“大夫,”因迪抓住他的袖子喊了他一声。她的声音虽然很单调,但极其恳切。“让我去看看她吧。我一早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可是她——让我去看看她。我要告诉她——我一定得告诉她——有一件事——是我错了。”
她说话时,眼睛没有看着艾希礼,也没看着斯佳丽,可是米德大夫的冷冷的目光却落到斯佳丽的脸上。
“看情况再说吧,因迪小姐,”他简短地说,“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要因为认错,让她把力气都消耗了。她知道你是错的,听到你的道歉,只会增加她的烦恼。”
皮特畏畏缩缩地开口说:“大夫,请你——”
“皮特小姐,你晓得你是会尖叫起来、会晕过去的。”
皮特挺直她那矮胖的身子,正视着米德大夫。她的眼睛里没有噙着泪水,脸上的每条曲线都显示出她的端庄。
“那好吧,亲爱的,你稍等片刻,”米德大夫的语调稍温和些。“你过来,思嘉。”
他们两人踮起脚走到房门前,大夫伸出手来,使劲地抓住斯佳丽的肩膀。
“听着,小姐,”他附着她耳朵说,“不要歇斯底里,也不许跟她忏悔,要不,凭着上帝起誓,我一定要拧断你的脖子。你用不着瞪着我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应该让媚兰小姐平静地死去,你不能为了减轻你良心上的负担,跟她谈起你和艾希礼之间的任何事情,我这一辈子,从来不曾伤害过一个女人,不过你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么——你得对我负责。”
他不等她回答,便把门打开,把她推进房间,又重新把门关上。小小的房间放着几件廉价的黑胡桃木家具,灯光用报纸遮着,房间里的光线显得半明半暗。一眼看去,既小又整洁的情况,像是个女学生的卧室。一张窄窄的床铺,床头板很低,一顶朴素的帐子挽在床后。地上铺着的碎呢地毯已经褪色,却很干净。这房间跟斯佳丽那有雕镂家具、锦缎窗帘和绣花地毯的豪华卧室相比,成了鲜明的对照。
媚兰躺在床上,盖着毯子,扁平萎缩的身躯看上去就像个小女孩。两束黑发披在脸颊的两侧,闭着的眼睛已经凹陷,现出两个紫红的圆圈。斯佳丽见这情景,靠在门上竟不能动弹了。房间里光线虽然很暗,她还可看出媚兰的脸色黄得跟蜡一般,像是生命的血液已经干枯,连鼻子也皱缩了。到这时,她方才明白,米德大夫并没有弄错。战争时期她在医院里,像这种萎缩的脸容见得实在太多了,她不会不知道它预示着什么。
媚兰就要死了,可是一时她心里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媚兰不能死。她不可能死掉。上帝绝不会叫她死掉,因为她斯佳丽实在太需要她了。在这以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需要媚兰,可是现在,真理似浪潮般涌进她心灵的深处。其实就在她倚靠自己力量的时候,她同时也在倚靠着媚兰,只是她不曾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媚兰快要死了,斯佳丽方才明白,没有她在日子是过不下去的。现在,她踮起脚尖朝静静躺着的媚兰身边走去,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她明白媚兰长期以来一直是她的剑,又是她的盾,是她的安慰,是她的力量。
“我一定得抓住她!我不能让她离开!”她一边想一边在床边坐下,她的衣裙沙沙作响。媚兰的一只手无力地放在毯子上,她急忙伸手把它握住。只觉那手冰凉,她又吓了一跳。
“是我,媚利。”她说。
媚兰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真的是斯佳丽,现出很满意的样子,又重新闭上眼睛。稍后,她吸了一口气,轻轻说道:
“你答应我吗?”
“哦,我什么都答应。”
“小博——照顾他。”
斯佳丽只能点点头,她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似的。她轻轻地捏了一下她握住的手,表示她答应她。
“我把他交给你了,”她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我曾经把他交给你过——记得吗?——在他出生以前。”
她记得吗?那时的情景她难道能忘记吗?不,她记得清清楚楚,就好像那可怕的一天又回到了她的眼前似的。她仿佛感受到了那个九月中午的酷热,意识到北佬的恐怖,听见自己军队撤退时的步行声,回想起媚兰曾经央求过她,万一她不幸死去,恳求斯佳丽替她把孩子抚养长大——她还记得,那天她多么憎恨媚兰,巴不得她不要活在世上。
“是我害死了她,”她想,她沉溺于迷信的痛苦之中,“我老是巴不得她死,给上帝听见了,现在上帝来惩罚我了。”
“哦,媚利,不要那么说。你知道你是能挺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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