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乱世佳人)(校对)第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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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德太太,你不见得是暗示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吧!”
“哦,别傻啦!可是自从他在战时设法把艾希礼交换回来后,她一直非常喜欢他。而且我得替他说句话,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伪装过那种叫人讨厌的假笑。他在她面前,总显得很友善,很体谅别人,完全成了另一个人。从他跟媚利在一起时的态度,你不难看出,他这人如果肯走正路,并不难成为一个规规矩矩的人。喏,在我看来,他为什么要插手这桩事,是因为——”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大夫,你一定不喜欢我的看法。”
“凡是和这桩事有关的,我一概都不喜欢。”
“噢,照我看来,他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媚利,可是主要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大大地捉弄我们一下。我们大家都非常恨他,而且大家都很坦率地恨他。现在他将我们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要么承认自己是在沃特林那里,叫你和你的妻子在北佬面前丢脸;要么说出真相,那你就要上绞架。而且他知道,如果承认是在沃特林那里,那我们就等于受惠于他和他的情妇,而我们几乎是宁愿上绞架也不愿接受他的恩惠的。哦,我敢打赌他对这一着,一定感到非常得意呢。”
大夫叹了口气道:“他带领我们上楼的时候,并看不出有快活的样子。”
“大夫,”米德太太迟疑地问道:“那地方看起来像什么样子呢?”
“你说什么,米德太太?”
“我问她那屋子,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有没有雕花玻璃吊灯?有没有红丝绒窗帘和几十面镀金的穿衣镜?那些姑娘——她们全都光着身子吗?”
“我的上帝!”大夫嚷道,如同遭了雷击一般,他万万没有料到,一个贞洁的女人,对于她不贞的姐妹,竟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你怎么会问出这种不该问的问题来?我看你不太正常,我得给你配点镇静剂。”
“我用不着镇静剂。我就是想知道。哦,亲爱的,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可以知道一个坏女人的屋子是什么样子,你却这么不大方,硬是不说给我听!”
“我什么也没留神。当时我到了那种地方,心里懊恼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它是个什么样子呢?”大夫正经地说,他没料到自己妻子的本性竟会是这样,这比起一晚的种种遭遇来,更叫他心里烦闷,“很对不起,我想要睡一会儿了。”
“嗯,那就睡吧,”她回答道,语气显得很失望,可是等米德大夫弯下腰脱靴子的时候,她的声音却又变得高兴起来,“我猜多利一定已向梅里韦瑟老爹打听得详详细细了。等一会她会说给我听的。”
“我的上帝,米德太太!你是不是告诉我上等女人之间居然会谈论这种事情?”
“哦,你去睡吧。”米德太太说。
第二天下雨夹雪,到雨雪交加的傍晚时分霰子不下了,只是刮着冷风。媚兰裹着大氅跟在一个陌生的黑人马车夫后面,穿过前院走到大门口。门外停着一辆神秘的马车,四面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她走到车旁,车门就马上打开,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女人。
媚兰靠近车子往里面张望,问道:“这位是谁?请到屋里坐吧?外面很冷——”
“请你上车来坐一会儿,威尔克斯太太,”从马车的最里面传出稍稍有点熟悉而困窘的声音。
“噢,你是沃特林小姐——太太!”媚兰喊道,“我真想见你!快请进屋里坐。”
“那可不行,威尔克斯太太,”贝尔·沃特林的声音有些震惊,“还是请你上车来坐一会儿吧。”
媚兰上车,车夫随手关上车门。她在贝尔身边坐下,伸手跟她握手。
“为今天的事,我真对你感激不尽呢。我们大家对你都感激不尽。”
“威尔克斯太太,今天上午你不该叫人送条子给我。我不是不看重你的条子,是怕它落到北佬手里。你说要到我家里来谢我,哎呀,威尔克斯太太,你可真糊涂,这千万使不得!我等天一黑就急忙赶到你这里来,告诉你千万不能那样做。你瞧,我——嗯,你——反正那样很不合适。”
“对我来说,当面感谢一位救我丈夫性命的好心肠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哦,得啦,威尔克斯太太,你要明白我的意思!”
媚兰静默片刻,对她的言外之意感到为难。这个坐在黑暗中马车上服饰庄重的漂亮女人,无论外貌和言谈都不像那个想象中的坏女人、一个操贱业的人。她的话虽然很粗俗不雅,但却很亲切热心。
“你今天在宪兵司令面前的表现可真了不起,沃特林太太。多亏你和另外一些——你的姑娘,救了我们男人的命。”
“威尔克斯先生才真的了不起呢。我不知道他竟能挺住站着把事情经过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他的态度是那么冷静沉着。昨天晚上我见到他时,他确实在大出血。他现在不要紧吧,威尔克斯太太?”
“不要紧,谢谢你。大夫说只伤了皮肉,就是失血太多。今天上午他表现得挺像是由于白兰地给了他活力,否则恐怕他难以从头到尾支撑住而且一点也不露马脚。不过真正救他们的还是你,沃特林太太。你大发脾气和谈到被打碎的镜子时,你的话听起来多么——多么使人信服。”
“谢谢你,太太。不过我——我想白瑞德船长可也真不错,”贝尔说道,她的声音又害羞又自豪。
“哦,他表现出色!”媚兰热情地说,“北佬简直没法不相信他的证词。他把这事件的前前后后,计划得非常周到。我不知该怎么谢他——还有你!你们两人真好!”
“谢谢你,威尔克斯太太。我非常乐意这样做。我——我刚才说威尔克斯先生常到我那里去,希望你不要见怪。你知道,他从来不——”
“是的,我知道的。我当然不会见怪。我真是非常感激你。”
“我敢说别的太太都不会感激我,”贝尔忽然用怨恨的口气说,“而且我敢说她们也不会感激白瑞德船长。我敢说她们只会恨他恨得更厉害,我敢说你是唯一跟我说声谢谢的太太。我敢说她们今后在街上碰到我,一定连瞧也不瞧我一下。不过我不在乎。她们的丈夫若是都被送上绞架,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我不能不管威尔克斯先生,在战争时期你替我把捐款送到医院去的事,我是永远忘不了的。在亚特兰大城里,没有一位太太像你这样待我好。人家待我好,我是不会忘记的。我想万一威尔克斯先生被绞死,你就要成为寡妇,带着一个孤儿——那是个好孩子,威尔克斯太太。我自己也有个男孩子,所以我——”
“哦,你有个男孩子吗?他住在——呃——”
“哦,不!他不住在亚特兰大,他从来没到这里来过。他在念书。他从小离开我,我一直没见过他。我——噢,不谈这个。后来白瑞德船长要我为那些人说谎时,我请他把名字告诉我。我一听到威尔克斯先生的名字,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我把我那些姑娘叫来说:‘你们谁要是不说整个晚上都跟威尔克斯先生在一起,小心我拿鞭子把你们活活抽死。’”
“哦!”媚兰喊道,她见贝尔那么随便地把她的那些“姑娘”说出来愈加显得有些发窘,“哦,你真好,还有——她们也真好。”
“对你我是应当如此的,”贝尔热心地说,“若是别人,我就不管了。若是这事就只涉及那位肯尼迪太太的丈夫一人,那么不管白瑞德船长怎么说,我是不会插手的。”
“为什么?”
“喏,威尔克斯太太,干我这一行的人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要是城里的上等太太们知道我们对她们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准会大惊失色。那位肯尼迪太太不是什么好人,她丈夫和威尔伯恩家的好小伙子,等于是她亲手开枪把他们打死的。她成天独自到处乱跑,招惹黑鬼和下流白人,这事的祸根是她。你瞧,就连我的姑娘们,没有一个——”
“你不该在我面前说我嫂嫂的不是,”媚兰冷冷地坐直身子。
贝尔急忙把一只手搁在媚兰的臂上表示和解,又急忙缩回来。
“请不要生我的气,威尔克斯太太。你待我那么好,要是生我的气,我会受不了的。我忘了你是非常喜欢她的。我刚才不该那么说。可怜的肯尼迪先生死了我也感到难受。他是个好人。我常到他店里买东西,他待我总是很亲切。可是肯尼迪太太——嗯,她的为人跟你不属同一类型,威尔克斯太太。她是个极其冷漠无情的女人,我实在不能不这样想……你们什么时候给肯尼迪先生出殡?”
“明天上午。肯尼迪太太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坏,她此刻正悲伤得快昏倒了。”
“也许是的,”贝尔说着表现出明显的不相信,“哦,我得走了。我怕时间长了,有人会认出我的马车,那样对你没有好处。威尔克斯太太,你若是在街上见到我,你——你不用跟我说话。我能够理解的。”
“我把跟你说话和得到你的帮助,看成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我希望——希望能再见到你。”
“不,”贝尔说,“那不合适。晚安。”
第四十七章
斯佳丽坐在卧室里,慢慢地吃着嬷嬷端来的一盘晚饭,一面倾听着窗外夜风的呼号。整座屋子静寂得可怕,比几小时前弗兰克停尸在客厅里时还静寂。因为那时她还能听见踮起脚尖走路和压低嗓门说话的声音,还能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后邻居窸窸窣窣走进屋里低低的悼念声,还能听到弗兰克妹妹偶尔的啜泣声,她是特地从琼斯博罗赶来参加葬礼的。
可是现在却是一片沉寂。虽然房门打开着,却听不见楼下有丝毫声息。弗兰克的尸体刚抬回家后,韦德和埃拉一直呆在媚兰那里,她也听不到韦德的脚步声和埃拉的咯咯笑声。厨房里似乎暂时休战,彼得、嬷嬷和厨娘三人的争吵声也消失了。连楼下藏书室里的皮特姑妈由于对斯佳丽的悲痛表示尊重,也不让椅子摇摆得吱吱嘎嘎直响。
没有人前来打搅她,大家认为她在悲伤的时刻需要安静,殊不知她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没人跟她作伴。此刻在心中折磨她的如果只有悲伤,她还能够忍受得住。可是除了弗兰克之死带给她深沉的悲痛外,还有恐惧、悔恨,以及突然觉醒的良心给她的折磨。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悔恨,悔恨得带有强烈的迷信的恐惧,这使她不由得朝那她和弗兰克共枕的卧床连连瞥了几眼。
是她害死弗兰克的。她害死他,简直等于她亲手扣动扳机打死了他。他曾请求她不要单独外出,可她就是不听。现在他就死于她的一意孤行。上帝因此会惩罚她。可是此外,在她良心上还负有比害死他更沉重更可怕的事。这桩事直到她看到弗兰克躺在棺材里的脸容时,才第一次引起她的不安。她见他静止的脸上有种悲怆和无奈的神情,像是在对她控诉。她在他真心爱着苏埃伦的时候,把他抢过来跟自己结婚,对此上帝绝不会饶恕她。等到末日审判的时候,她将不得不蜷缩在上帝的座前,把当初从北佬营房里出来坐在他的马车上跟他编造的一套谎言全部招认并受应得的惩罚。
时至今日,她如果还想以她的目的为她的手段辩护,说她因为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因而没法考虑到他和苏埃伦的权利和幸福,那已经无济于事了。事实已明显地摆在面前,她也不得不在事实面前瑟瑟发抖了。她跟他结婚时本来没有什么情义,结婚后对待他也无情无义。特别是最近半年来,她本来可以使他生活非常幸福,然而她却使他丝毫得不到幸福。她老是骂他,刺激他,跟他发脾气,奚落他,她不让他跟他的朋友接近,还做出种种使他蒙受羞辱的事,像开办锯木厂,建造酒店,雇用犯人等等。就为这些,她逃不了上帝的惩处。
她使他的生活过得很不幸福,这她心里是清楚的。可是他却像很有教养的人那样把一切都容忍着。她唯一使他感到真正幸福的事是给他生了个小埃拉。可是她也清楚,她若是能够避免的话,小埃拉是绝不会出世的。
她不由得害怕起来,颤抖起来。假如弗兰克还活着该多好!那她一定好好待他,对他非常之好,以弥补过去的一切。哦,上帝为什么如此狂暴,如此不能宽容!哦,时间为什么过得这样慢,屋子里为什么这样静,她若是能有个人陪着该多好!
假如媚兰能来陪着她,准能帮她消除恐惧。可是媚兰得在家里看护艾希礼。一转念之间她想把皮特姑妈叫来,好让她站在自己和自己的良心之间,可是她又拿不定主意。皮特来了,情况说不定会更糟,因为她是真心实意地哀悼弗兰克的。比起斯佳丽来,她和弗兰克两人更像是同代人,而且她是全心全意地对待弗兰克的。皮特需要一个“家里的男人”,弗兰克正好完美无缺地填补了这一个空缺。他常给她带些小礼物,给她说笑话,讲故事,读报纸,传播些无伤大雅的闲言碎语,还把当天的时事解释给她听。皮特姑妈对他则是关怀备至,除了帮他补袜子外,还专门给他准备些饭菜,在他那没完没了的感冒期间,悉心地照料他。此时她正在深深地怀念着弗兰克,一面擦拭着红肿的眼睛,一面一遍一遍地絮叨:“他若是不跟三K党人出去就没事了。”
她多么希望有人来安慰她,帮她消除恐惧感,解释给她听这种令她心情沮丧手足无措而又冰冷难挨的恐惧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艾希礼——可是她马上把这念头排除了。就跟她害死了弗兰克一样,她差点也把艾希礼给害死了。而且假如他知道她当初为了要跟弗兰克结婚,用了怎样的欺骗手段,婚后又是怎样对待他的,那么他就再也不会爱她了。艾希礼为人诚实、正派、善良,看问题总是那么正确,那么清楚。他如果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一定能谅解她。哦,是的,他一定非常能谅解,可是从此他不会继续爱她了。所以她不能叫他知道真相,因为她不能没有他的爱。他的爱是她力量的秘密源泉,没有了它,叫她怎么生活下去呢?可是她若能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哭着把她内心的歉疚尽情地向他倾吐,那又多么宽慰呢。
静寂的屋子以及笼罩着这屋子里的死亡的气氛沉重地压在她孤单的心头,使她再也无法忍受。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把房门半掩上,打开五斗橱最下面一个抽屉,从内衣底下摸出一瓶皮特姑妈发晕时提神用的白兰地,那是她偷偷藏在那里的,拿到灯下一照,已经只剩下半瓶了,没想到从昨晚到现在,她竟喝掉那么多了。她往杯子里倒了好多,一口气喝干。她想她得把瓶里灌满水,在明晨之前把它放回到酒橱里。刚才举行葬礼之前,抬棺材的人想喝一口,嬷嬷到处没找到,弄得厨房里嬷嬷、厨娘和彼得三个相互猜疑,空气十分紧张。
白兰地火辣辣地真够味。你需要它的时候,再没有什么比它更好的了。事实上,白兰地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很好的,比那淡而无味的葡萄酒要好得多。可是为什么女人就只该喝葡萄酒,不该喝点烈性酒呢?刚才在葬礼上,梅里韦瑟太太和米德太太显然闻出她身上的酒味,她还看见她们胜利似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两个老恶婆!
她又倒酒喝了一次。今晚她略醉也无妨,反正她就要上床睡觉,呆会儿嬷嬷替她脱衣服,她事先用花露水漱漱口就行了。她真想跟过去杰拉尔德那样,每逢法院开庭的日子,总要稀里糊涂地喝得酩酊大醉。也许那样就可以忘掉弗兰克那张凹陷的脸,忘掉他脸上那控诉她毁了他一生害了他性命的神情。
她不知道城里的人是不是都以为弗兰克是她害死的。刚才在葬礼上,大家确实对她都很冷淡。对她表示同情的,只有几个跟她有生意往来的北佬军官的妻子。好吧,城里的人怎么说她并不在乎,因为她还得向上帝交代,相比之下这一点似乎微不足道。
想到这里,她又喝了一次,一股热流从喉咙里灌下去,身上瑟瑟发抖了。接着她感到很暖和,可是心头依然摆脱不了弗兰克。男人们说喝了酒可以忘记忧愁,完全是蠢话!她除非喝得人事不省,否则弗兰克的脸就会一直呈现在她眼前,那神情始终是他最后一次求她不要单独外出时的样子:胆怯、还带有责备和抱歉之意。
前门的门环忽然被人敲起沉闷的响声,使寂静的屋子发出回音。她听见皮特姑妈脚步不稳地穿过过道去开门,接着是招呼声和一阵分辨不清的低语。想必是邻居们来聊聊关于葬礼的事,或者送点牛奶冻来什么的。皮特会觉得很高兴,因为她跟前来吊唁的人谈话,可以排遣悲怀,从中得到极大的慰藉。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很感兴趣,可是她一听到一个男人洪亮而拖长的声音盖过了皮特哀伤的低语时,立刻就知道他是白瑞德,心中立刻感到宽慰和高兴。自从他把弗兰克的死讯通知她以后,至今她还没见到过他。现在他一来,她心里深深感到今晚能帮助她的正是他这个人。
“我想她是肯见我的,”白瑞德的声音传到楼上。
“可是她已经睡了,白瑞德船长,不再见客人。这可怜的孩子,不知有多哀伤。她——”
“我想她是肯见我的。请你告诉她我明天要离开这里,要过一段日子才回来。我有桩很要紧的事想跟她说。”
“可是——”皮特姑妈有些烦躁不安。
斯佳丽急忙跑到过道里,感到她两膝有些不稳而有些吃惊,她把身子靠在栏杆上。
“我马上下来,白瑞德,”她嚷道。
她见皮特姑妈仰起胖脸,眼睛睁得圆圆的像猫头鹰似的,流露出惊异和不赞成的神色,斯佳丽想道,我丈夫今天才出殡,我的行为实在太不合适,势必引起全城的非议。可是她仍匆忙回到房里,把头发梳理一番,又把黑色紧身上衣的纽扣自下而上扣到下巴下面,将皮特姑妈的丧服领针别在领口上。然后她俯身在镜子里一照,显得脸色过于苍白惊魂未定的样子,那模样看来不很美,她想。一会儿她伸出手想摸那锁着的藏有胭脂的盒子,可是她又决定不要了。她若是抹得红艳艳的光彩照人的下楼来,可怜的皮特恐怕真正会被吓倒的。于是她拿起花露水瓶,喝了一大口,仔细地漱了口,然后把它吐在脏水罐里。
她窸窸窣窣地下楼时,他们两人还站在过道里。皮特听斯佳丽说愿意见白瑞德,一时心慌意乱,竟忘了请白瑞德坐下。他很得体地穿了一套黑衣服,衬衫镶着绉边,上过浆,那副神态,竟像是按照习俗前来吊唁一个老朋友的故世一般。事实上他过分做作,反而显得有些滑稽,只是皮特姑妈看不出罢了。他先恰如其分地向斯佳丽致歉,说不该此时来惊扰她,又解释说他因为在离开亚特兰大以前要安排一下生意的事,所以没有能前来参加弗兰克的葬礼。
“他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斯佳丽心想,“他说的一套全不是真话。”
“我本不想这么晚来打扰你。可是我有件生意必须马上跟你谈谈,那是肯尼迪先生生前跟我商量打算——”
“我一点不知道你跟肯尼迪先生还有生意来往,”皮特姑妈说着,有点愤愤不平的样子,似乎怪弗兰克办事不该有瞒着她的地方。
“肯尼迪先生的兴趣非常广泛,”白瑞德毕恭毕敬地说,“我们到客厅里去谈好吗?”
“不!”斯佳丽说着,朝客厅关着的折叠门瞥了一眼,仿佛看见那棺材还停在里面,她希望从此不再跨进那客厅里去。皮特这一回虽然有些勉强居然也采纳了她的暗示。
“那就到藏书室里去谈吧。我得——我得上楼去补衣服了。哎呀,我已经一星期没顾得上补了。我敢说——”
她上楼梯时,又以责备的眼光回头看了一下,可是斯佳丽和白瑞德都没有注意。他闪身让斯佳丽先进藏书室。
“你跟弗兰克有什么生意经呢?”她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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