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校对)第48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48/54

大家今天一路上受了冻,淋了雨,到了这儿却发现又脏又乱,于是辛辛苦苦把这里收拾整齐以后,如今吃到可口的食物,喝下热茶,他们的心情就变得极其愉快欢畅了。
隔着墙传来刑事犯顿脚、吵嚷、叫骂的声音,仿佛在提醒他们四周是什么环境似的,然而这倒反而加强了舒适的感觉。这些人好比生活在海洋当中的小岛上,感到暂时不再受到他们周围种种屈辱和苦难的困扰,因此处在情绪昂扬、精神振奋的状态里。他们什么都谈,单单不谈他们的处境和等待着他们的前途。除此以外,如同青年男女之间,特别是像这批人似的被迫朝夕相处的时候所常常发生的情形一样,他们相互之间正在发生协调的和不协调的、由于各种不同原因结合起来的爱情。他们几乎都在恋爱。诺沃德沃罗夫钟情于容貌俊俏、面带笑容的格拉别茨。这个格拉别茨是高等女校的年轻学生,很不善于思考,对革命问题十分冷淡。然而她受到时代的影响,牵连到某一事件当中,被判处流刑。犹如原先她自由的时候,她生活当中的主要兴趣是在男人方面取得成功一样,后来她无论是在受审期间,监禁期间,还是在流放期间,这种兴趣始终保持不变。目前在旅途当中,由于诺沃德沃罗夫迷恋着她,这就使她得到了安慰,而且她自己也爱上他了。薇拉·叶夫列莫夫娜是很容易动情的女人,却没有引起别人对她的爱情,可是她时而爱上纳巴托夫,时而爱上诺沃德沃罗夫,总指望对方也会回报她。克雷利佐夫对待玛丽亚·帕夫洛夫娜的态度有点近似恋爱。他像男人爱女人那样地爱着她,不过他知道她对恋爱的态度,就巧妙地把他的感情掩藏在友情和感激的外衣底下,而他之所以感激她,是因为她怀着特别温柔的感情照料他。纳巴托夫和兰采娃之间发生了颇为复杂的爱情关系。如同玛丽亚·帕夫洛夫娜是十足贞洁的处女一样,兰采娃也是她丈夫的十足贞洁的妻子。
当初她刚十六岁,还在中学念书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彼得堡大学的大学生兰采夫。她十九岁那年,同他结了婚,当时他还在大学念书。她的丈夫在大学读到四年级,卷进这个大学的学潮,被驱逐出彼得堡,从此成了革命者。她就放弃她正在学习的医学课程,同他一起出走,也做了革命者。如果她丈夫在她心目中不是世界上最优秀、最聪明的人,她就不会爱他,而且既然不爱他,也就不会嫁给他。不过一旦她爱上她相信是世界上最优秀和最聪明的人,而且同他结了婚,那她就自然而然,完全依照世界上最优秀和最聪明的那个人的看法来理解生活和生活目的了。起初他把生活理解为学习,她就也这样理解生活。他做了革命者,她就也做了革命者,她能够很好地证明现行的制度不可能永远存在,每个人的责任就在于同这种制度进行斗争,力求建立另外一种政治上和经济上的生活结构,在那种生活结构当中个性可以自由地发展,等等。她觉得她确实是在这样想,这样感觉,然而实际上她只是认为凡是她丈夫所想的都是真正的真理而已。她所追求的只有一点,就是她同她丈夫的灵魂完全和谐一致,水乳交融;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她同她丈夫告别,同她母亲领去的她的孩子告别,在她是难过的。不过她坚定而冷静地忍受了这种离别,知道她忍受这种痛苦是为她的丈夫,为那个事业,而那个事业无疑是正确的,因为他就在为那个事业服务。她在思想上永远同她丈夫在一起,而且如同以前她没有爱过任何人一样,现在她除了爱她丈夫以外也不能够爱任何人。然而纳巴托夫对她的忠诚以及他那纯洁的爱情,打动了她的心,使得她心情激动。他是有道德的、坚强的男子,又是她丈夫的朋友,极力像对待姐妹那样对待她,然而他对她的态度却流露出更多的东西,这使得他们两人暗暗惊慌,不过同时倒也给他们当前的艰苦生活增添了光彩。
因此,在这个小团体里,只有玛丽亚·帕夫洛夫娜和孔德拉季耶夫同恋爱完全不相干。
十四
往常涅赫柳多夫照例要等大家喝过茶,吃完晚饭以后才同卡秋莎单独谈话,这一次他也抱着这样的希望,在克雷利佐夫身旁坐着,同他谈天。涅赫柳多夫顺便对他讲起马卡尔向他提出的要求,也讲起马卡尔犯罪的经过。克雷利佐夫注意地倾听着,他那炯炯的目光停留在涅赫柳多夫的脸上。
“是啊,”他忽然说,“我常常有这样一种想法:现在我们一起赶路,跟他们肩并肩地一起赶路,可是‘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呢?我们就是为这些人才长途跋涉的。可是话说回来,我们非但不了解他们,而且也不打算了解他们。他们呢,比这还要糟,他们恨我们,把我们看成敌人。这才可怕呢。”
“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诺沃德沃罗夫听到他们的谈话就说道,“群众是永远只崇拜权力的,”他用刺耳的声调说,“政府掌握着权力,他们就崇拜政府,痛恨我们。明天我们掌了权,他们就会崇拜我们……”
这时候隔着墙突然传过来一阵叫骂声、有人撞在墙上的声音、锁链的丁当声、尖叫和呐喊的声音。有人在挨打,有人叫道:“救命啊!”
“瞧瞧他们这帮野兽!我们和他们之间怎么谈得上交朋友呢?”诺沃德沃罗夫冷静地说。
“你说他们是野兽。可是刚才涅赫柳多夫还讲起这么一种行为,”克雷利佐夫生气地说,然后讲起马卡尔怎样冒着生命危险营救一个同乡的事,“这可不是什么野兽干得出来的,而是英雄行为。”
“你也太多愁善感了!”诺沃德沃罗夫讥诮地说,“我们很难理解这些人的情绪以及他们行为的动机。你从中看出了心肠厚道,然而说不定这正是因为他嫉妒那个苦役犯呢。”
“你怎么就不愿意在别人身上看见一点好的东西呢?!”玛丽亚·帕夫罗夫娜突然激昂起来,说道。(她对所有的人一概称呼“你”。)
“根本没有的东西,是看不见的。”
“人家冒着惨死的危险,那怎么能说根本没有呢?”
“我认为,”诺沃德沃罗夫说,“如果我们想干我们的事业,”(孔德拉季耶夫本来凑着灯光看书,这时候放下书,开始注意地听他的老师讲话。)“那么,为了这一点,头一个条件就是不要抱幻想,而要按事物的本来面目去看清事物。应当尽我们的一切力量为人民大众工作,却不要对他们有所期望。群众是我们的活动对象,然而只要他们一天像现在这样冥顽不灵,他们就一天不能成为我们的合作者,”他开始说道,仿佛在发表演说似的,“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我们为他们准备好的发展过程还没有发生以前,指望他们会对我们的工作有所帮助,那完全是幻想。”
“什么发展过程?”克雷利佐夫涨红脸,开口说,“我们说我们反对跋扈和专制,可是难道这不就是最可怕的专制吗?”
“这根本不是什么专制,”诺沃德沃罗夫冷静地回答说,“我无非是说,我知道人民应该走的道路,并且能够指出那条道路而已。”
“可是你为什么相信你所指出的道路就正确呢?难道这不就是以前产生过宗教裁判所[26]和大革命的残杀[27]的那种专制吗?他们也是根据科学知道那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他们犯了错误并不能证明我也犯了错误。再者,在思想家的空想和从实际出发的经济学的论据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诺沃德沃罗夫的说话声响彻了整个牢房。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大家都默默不语。
“老是争论。”玛丽亚·帕夫洛夫娜在他沉静了一忽儿以后说道。
“那么您自己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呢?”涅赫柳多夫问玛丽亚·帕夫洛夫娜说。
“我认为阿纳托利说的对,不应当把我们的见解强加给人民。”
“哦,那么您呢,卡秋莎?”涅赫柳多夫含笑问道,等着她回答,却又暗自担心,深怕她会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
“我认为老百姓在受欺负,”她说,涨得满脸通红,“老百姓太受欺负了。”
“说的对,米哈伊洛夫娜,说的对,”纳巴托夫叫道,“人民受尽了欺负。应当不叫他们受欺负才对。我们的全部工作就是为了做到这一点。”
“这可是关于革命任务的奇怪概念。”诺沃德沃罗夫说,沉默下来,气愤地开始吸纸烟。
“我没法跟他谈话。”克雷利佐夫压低喉咙说,沉默下来。
“最好还是不谈。”涅赫柳多夫说。
十五
尽管诺沃德沃罗夫受到所有革命者很大的尊敬,尽管他很有学问,被人认为很聪明,涅赫柳多夫却把他归在这样一类革命者里面:他们的道德品质低于一般水平,而且低得多。这个人的智力(他的分子)大,不过他对自己的看法(他的分母)更大得没法比,早已超过了他的智力。
这个人在精神生活方面,同西蒙松相比,具有一种截然相反的倾向。西蒙松是这样一种人,这种人主要具有男性的气质,他们的行动是由思想活动所产生,为思想活动所决定的。可是诺沃德沃罗夫属于另外一类人,那类人主要具有女性的气质,他们的思想活动一部分趋向于达到由感情所确定的目标,一部分致力于证明由感情所促成的行动是对的。
诺沃德沃罗夫的全部革命活动,尽管他善于用各种极其动听的理由解释得头头是道,不过依涅赫柳多夫看来,却仅仅是以虚荣心为基础,无非是想出人头地,高居于人们之上罢了。起初,由于他有吸收别人的思想,准确地表达别人的思想的能力,他在求学期间,在学生和教员当中,在他那种能力深受重视的地方(中学里、大学里、考取硕士学位的场合),果然做到了出人头地,他感到心满意足了。可是等他领到毕业文凭,不再求学,他的出人头地的地位就此结束以后,据不喜欢诺沃德沃罗夫的克雷利佐夫告诉涅赫柳多夫说,他为了在新的领域取得出人头地的地位而突然完全改变了他的观点,从渐进主义的自由派分子一变而为红色的民意党人。由于他的性格缺乏那种足以使人产生怀疑和踌躇的道德品质和审美品质,他很快就在革命者圈子里占据了党的领导人地位,这就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一旦选定一个方向,就绝不怀疑,绝不踌躇,所以他相信绝不会犯错误。依他看来,一切都似乎异常简单清楚,毫无疑义。正是由于他的见解的狭隘性和片面性,一切事情也果然很简单,很清楚,据他说来,人只要有合乎逻辑的头脑就行。他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非常强烈,只能使人避之犹恐不及,或者对他惟命是从。他是在很年轻的人们当中进行活动的,他们往往把他那种无限的自以为是的态度看做深谋远虑和雄才大略,结果大多数人都服从他的指挥,他在革命者圈子里获得很大的成功。他的事业就是准备暴动,在暴动中夺取政权,召开大会。大会上要提出一个由他拟定的纲领。他完全相信这个纲领会解决一切问题,因此这个纲领非执行不可。
他的同志们因为他勇敢果断而尊重他,可是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任何人。他对待一切杰出的人就像对待敌人一样,如果可能的话,很想按照老公猴对小猴的办法来对付他们。他恨不得剥夺别人的一切智慧,一切才能,免得他们妨碍他表现自己的才能。他只对那些崇拜他的人才好意相待。目前,在旅途上,他对待接受他的宣传的工人孔德拉季耶夫,对待那两个都钟情于他的女人,薇拉·叶夫列莫夫娜和容貌俊俏的格拉别茨,就是这样。他在原则上虽然也赞成应该解决妇女问题,然而在灵魂深处却认为所有的女人都愚蠢,渺不足道,只有他常常自作多情地爱上的那些女人才是例外,例如现在他就在这样爱着格拉别茨。在这样的时候,他才认为她们是与众不同的女人,只有他才能够发现她们的优点。
两性关系的问题,依他看来,也像一切问题那样很简单,很清楚,只要承认自由恋爱,就算彻底解决了。
他有一个假妻子[28],还有一个真妻子,不过他已经同真妻子脱离关系,相信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爱情。现在他正打算跟格拉别茨缔结新的自由婚姻。
他鄙视涅赫柳多夫,因为按他的说法,涅赫柳多夫对马斯洛娃“装腔作势”,特别是因为涅赫柳多夫竟然敢于考虑现行制度的缺陷,考虑纠正这种制度的方法,而且他的想法非但不是跟他诺沃德沃罗夫的想法一字不差,甚至他涅赫柳多夫居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公爵的想法,也就是蠢人的想法。涅赫柳多夫知道诺沃德沃罗夫对他抱着这样的态度,使他感到痛心的是尽管他在这次旅行期间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心情,可是对待诺沃德沃罗夫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论如何也没法克制他对这个人的极其强烈的反感。
十六
隔壁牢房里传来长官的说话声。大家都静下来。随后就有一个队长带着两名押解兵走进牢房来。这是点名的时候。队长伸出手指头依次指一下每个犯人,清点全部人数。他指到涅赫柳多夫的时候,和气而亲热地对他说:
“现在,公爵,点过名以后就再也不能留在这儿了。您得走了。”
涅赫柳多夫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走到他跟前,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张三卢布的钞票塞给他。
“哎,拿您有什么办法呢!那您就再坐一忽儿吧。”
队长正要走出去,忽然另有一个军士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犯人,留着一把稀疏的胡子,眼睛底下带着青伤。
“我是来领我的小妞儿的。”犯人说。
“瞧,爸爸来了。”忽然传来孩子清脆的嗓音,随后一个生着淡黄色头发的小脑袋从兰采娃身后探出来。兰采娃正跟玛丽亚·帕夫洛夫娜和卡秋莎一起用兰采娃捐出来的一条裙子给小女孩做一件新衣服。
“对了,小闺女,是我。”犯人布佐夫金亲热地说。
“她在这儿挺好,”玛丽亚·帕夫洛夫娜说,带着怜悯的神情瞧着布佐夫金那张被打伤的脸,“您就把她留在我们这儿吧。”
“这几位小姐给我做新лопоть[29]呢,”小女孩说,对她的父亲指了指兰采娃手里的活计,“多好呀,真漂亮。”她嘁嘁喳喳地说。
“你愿意在我们这儿过夜吗?”兰采娃摩挲着小女孩说。
“愿意。让爸爸也留下吧。”
兰采娃眉开眼笑了。
“你爸爸可不能住在这儿,”她说,“那您就把她留在我们这儿好了。”她扭过脸去对小女孩的父亲说。
“我看,就把她留在这儿吧。”在门口站着的队长说,然后他跟那个军士一同走出去。
押解人员刚刚走出房外,纳巴托夫就立刻走到布佐夫金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
“怎么,大哥,你们那儿的卡尔马诺夫真是要跟另一个人调换吗?”
布佐夫金的和善亲切的脸突然变得阴郁起来,他的眼睛蒙上一层薄纱般的东西。
“我没听说。大概不会吧,”他说,然后,眼睛上仍旧蒙着那层薄纱,接着说,“哦,阿克秀特卡,看来,你就在小姐们这儿享福吧。”他说完,就赶紧走出去了。
“这件事他全知道。他们果然调换了,”纳巴托夫说,“那您怎么办呢?”
“到了城里,我就对当官的说一下。他们两个人的模样我都认得出来。”涅赫柳多夫说。
大家都沉默不语,分明担心又会重新惹出一场争论。
西蒙松本来一直沉默着,躺在角落里的板床上,把两只手枕在头下,这时候却果断地坐起来,下了地,小心地绕过那些坐着的人身旁,走到涅赫柳多夫跟前。
“现在您可以跟我去谈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涅赫柳多夫说着,站起来,跟着他走出去。
卡秋莎瞧一眼站起来的涅赫柳多夫,遇到了他的目光,就涨红脸,随后摇摇头,仿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似的。
“我有一件事要跟您谈谈。”西蒙松开口说,这时候他已经同涅赫柳多夫走出房外,来到过道上。在过道上可以特别清楚地听见刑事犯那边的说话声和一阵阵吵嚷声。涅赫柳多夫皱起眉头,西蒙松却显然没有因为这种嘈杂声而感到别扭。“我知道您跟卡捷琳娜·米哈伊洛夫娜的关系,”他开口说,他那对善良的眼睛直率而注意地瞧着涅赫柳多夫的脸,“所以我认为我自己有责任……”他接着说,然而不得不停住嘴,因为牢房的门口有两个声音一齐喊叫,为一件什么事争吵:
“我跟你说,你这个蠢材,这不是我的!”一个声音嚷道。
“巴不得叫你闭了气才好,魔鬼。”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这时候玛丽亚·帕夫洛夫娜来到过道上。
“难道在这个地方能谈话呀,”她说,“你们到那边的房间去吧,那儿只有薇罗琪卡一个人。”说着,她就在前面带路,走到邻近的一个门口,门里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分明是单人牢房,如今拨给女政治犯居住了。薇拉·叶夫列莫夫娜躺在板床上,盖着被子,把头也蒙上了。
“她害偏头痛,睡着了,听不见。那我走了!”玛丽亚·帕夫洛夫娜说。
“刚好相反,你就留在这儿吧,”西蒙松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要瞒住外人,更不要说瞒住你了。”
“哦,好吧。”玛丽亚·帕夫洛夫娜说着,在板床上坐下,像小孩子那样把整个身子一摇一晃地往后移,移到板床里边坐定,准备听他们讲话,她那对美丽的、羔羊般的眼睛瞧着远处。
“我要谈的是这样一件事,”西蒙松又讲起来,“我知道您跟卡捷琳娜·米哈伊洛夫娜的关系,所以我认为我有责任向您说明我对她的态度。”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呢?”涅赫柳多夫问,不由自主地佩服西蒙松对他讲话所表现的坦率真诚的态度。
“那就是我打算跟卡捷琳娜·米哈伊洛夫娜结婚……”
“这真奇怪!”玛丽亚·帕夫洛夫娜说,定睛瞧着西蒙松。
“……而且我已经决定请求她答应做我的妻子。”西蒙松继续说。
“可是我能出什么力呢?这种事是要由她自己做主的。”涅赫柳多夫说。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48/54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