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校对)第1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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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纳迪埃,我们今后对他不再用别的称呼,在桌子前走来走去,有点迷狂,得意洋洋到疯狂的地步。
他一把拿起烛台,咣当一下放在壁炉上,震得烛芯差点灭掉,蜡油溅到墙上。
然后他转向白发先生,一副狰狞相,狂叫:
“遭火烧!遭烟熏!遭红烧!遭火烤!”
他又走起来,大发雷霆。
“啊!”他叫道,“我终于找到您,慈善家先生!衣衫褴褛的百万富翁先生!赠送布娃娃的先生!老笨蛋!啊!您认不出我!不,八年前,一八二三年的圣诞节之夜,不就是您来到蒙费梅我的旅店里嘛!不是您从我店里带走芳汀的孩子云雀嘛!不是您穿一件黄外套嘛!不!手里还拿着一包衣服,像今天上午到我家里一样!你说呀,老婆!看来,把塞满羊毛袜的包裹往人家里送是他的怪癖!老慈善家,得了吧!您是针织品商吗,百万富翁先生?您把店里的存货送给穷人,圣人!真会耍把戏!啊!您认不出我吗?那么,我呀,我认得出您!您这副嘴脸一探到这里,我就马上认出了您。啊!最后倒要看看,这样闯进别人家里,并不漂亮,借口这是旅店,穿着破衣烂衫,像个穷人,别人会施舍他小钱,蒙骗人家,装作慷慨,夺走他们的饭碗,在树林里威胁人,没有算清账,等到人家破产了,再送来一件太肥的大衣和两条济贫院的蹩脚毯子,老无赖,拐孩子的家伙!”
他住了口,有一会儿像在自言自语。仿佛他的愤怒像罗讷河一样泻入洞窟里;然后,他大声说完刚才低声自言自语的话,他擂了一下桌子,叫道:
“模样倒老实!”
又责备白发先生:
“当然!您从前嘲弄了我。您是我的一切祸根!您花了一千五百法郎,获得我手中的一个女孩,她准定是有钱人的孩子,已经给我带来许多钱,我本来可以靠她过一辈子!这个女孩本来可以把我开店亏掉的全补偿回来,那见鬼的店,别人花钱享乐,而我却像傻瓜一样吃掉了我的全部家当!噢!但愿在我店里喝的酒,对喝下的人是毒药!毕竟没关系!您说吧!当您带着云雀一走了之,该对我开多大的玩笑啊!您在森林里拿着粗木棍!您是强者。一报还一报。现在王牌在我手里!您完了,我的老头!噢!我在笑。真的,我在笑!他受骗上当了!我对他说过,我当过演员,我名叫法邦图,我同马尔斯小姐,同穆什小姐一起演戏,我的房东要我在明天二月四日付房租,他甚至没有发现,要到二月八日,而不是二月四日算作一季!愚蠢透顶!他给我送来这微不足道的四枚金币!坏蛋!真没有心肝,连一百法郎也不肯凑足!我一阵奉承,他中计了!叫我真乐。我心里想:傻瓜!得,我逮住了你。今天上午我舔你的爪子!今天晚上我要啃你的心!”
泰纳迪埃止住了。他气喘吁吁。他狭窄的小胸脯像一只铁铺风箱那样喘气。他的目光充满那种卑劣的喜悦:像一个体弱、凶残、怯懦的人终于能打倒他惧怕过的人,能侮辱他谄媚过的人,像一个侏儒也能将后跟踩在歌利亚[8]的头上,像一头豺狼开始撕咬一头有病的公牛,这头公牛病得半死,无力抵抗,还有知觉,感到痛苦。
白发先生没有打断他,但他停下来的时候,对他说: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搞错了。我是一个很穷的人,决不是一个百万富翁。我不认识您。您把我当作别人了。”
“哼!”泰纳迪埃声音嘶哑地说,“好漂亮的空话!您死硬要开玩笑!您陷入了困境,我的老兄!哼!您记不得啦?您看不出我是谁?”
“对不起,先生,”白发先生回答,声调彬彬有礼,在这种时候有点古怪、又很有力,“我看您是一个强盗。”
要知道,丑类会一触即怒,魔鬼也会痒痒。听到强盗这个词,泰纳迪埃的女人跳下床来,泰纳迪埃抓住他的椅子,仿佛要用手捏碎它。“你别动!”他对妻子喊道;然后朝白发先生回过身来:
“强盗!是的,我知道你们这样叫我们,有钱人先生们!啊!不错。我破产了,我躲起来了,我没有面包,我一文不名,我是一个强盗!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是一个强盗!啊!你们这些人,你们脚上很暖和,穿着萨柯斯基的薄底浅口皮鞋,你们有棉大衣,就像大主教一样,你们住在二楼,有门房守门,你们吃块菰,你们吃一月份卖四十法郎一把的芦笋、青豌豆,你们吃得饱饱的,你们想知道天气冷不冷,便看看报纸什瓦利埃工程师的寒暑表记录。我们呢!我们就是寒暑表!我们不需要跑到沿河大街钟楼脚下去看冷到几度,我们感到血液在血管里冻住了,一直冷到心里,于是我们说:‘没有天主!’你们来到我们的贼窝,是的,我们的贼窝,管我们叫强盗!但我们要吃掉你们!我们贫穷的小人物,我们要吞掉你们!百万富翁先生!要明白这一点:我曾经是一个已成家立业的人,缴纳营业税,是个选民,我呀,我是一个有产者!而您呢,您也许不是!”
说到这里,泰纳迪埃向门边的人跨了一步,带着颤抖补上一句:
“我想,他竟敢像对一个补鞋匠那样对我说话!”
随后他又狂暴起来,对白发先生说:
“还要明白这一点,慈善家先生!我呀,我不是一个可疑的人!我不是一个无名无姓,到别人家里夺走孩子的人!我以前是一个法国士兵,我本该获得勋章!我呀,我参加过滑铁卢战役!在战斗中我救过一个将军,是个伯爵,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他对我说了他的名字;但他鬼样的声音太轻,我听不清。我只听到‘谢谢’。我宁愿听到他的名字,而不是感谢。这能帮我再找到他。您看到的这幅画,是大卫在布鲁塞尔画的,您知道画的是谁吗?他画的是我。大卫想让这一业绩永垂不朽。我背着这个将军,越过枪林弹雨。过程就是这样。这个将军,他甚至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事;他不比别的将军更好!我仍然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的命,我的口袋里装满了证件!我是一个滑铁卢的士兵,他妈的!既然我好心对您说这些,咱们了结吧,我需要钱,我需要许多钱,我需要大笔钱,否则我就干掉您,天杀的!”
马里于斯恢复了一点对烦忧的控制,倾听着。最后一点怀疑刚刚烟消云散。这确是遗嘱所指的泰纳迪埃。马里于斯听到责备他父亲忘恩负义时不禁悚然,他就要不可避免地作辩解。他的困惑不安增加了。再说,有一种像恶一样可憎,像真实一样令人揪心的东西,体现在泰纳迪埃的话里,声调里,手势中,使每句话喷射出火焰的目光中,在剥露无余的邪恶本性的爆发中,在混杂了自吹自擂与卑劣、傲慢与卑微、狂热与愚蠢的话中,在真正的谴责和伪善的情感的大杂烩中,在一颗丑恶的灵魂无耻的暴露中,在各种痉挛和各种仇恨混合的骚动中。
他向白发先生提出购买那幅大师的油画,大卫的绘画,读者已经猜到了,不是别的,就是他的旅店招牌,读者记得,是由他自己油漆的,这是他在蒙费梅破产后保留的惟一残存物。
由于他不再挡住马里于斯的视线,现在马里于斯能够注视这样东西,在一片乱涂中,他确实分辨出一场战斗,背景是硝烟,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这是泰纳迪埃和蓬梅西结成一对,中士救人,上校获救。马里于斯仿佛喝醉了,这幅画可以说描绘了他父亲的生前,这不再是蒙费梅小酒店的招牌,而是复活,一个坟墓半张开口,一个幽灵挺身而起。马里于斯听到脉搏在太阳穴跳动,耳鼓里响起滑铁卢的炮声,木板上模糊地画出他鲜血淋漓的父亲令他觳觫,他觉得这难看的身影在凝视他。
泰纳迪埃缓过气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住白发先生,用低沉而生硬的声音说:
“在把你灌醉之前,你有什么话要说?”
白发先生缄口禁语。在静默中,走廊里一个嘶哑的声音抛出这句阴沉沉的挖苦话:
“如果要劈木柴,有我在!”
是那个手握宰牛斧的汉子在开玩笑。
与此同时,一张毛发竖起,满是灰土的大脸出现在门口,发出可怕的笑声,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獠牙。
这是那个手握宰牛斧的汉子的脸。
“为什么你脱下了假面具?”泰纳迪埃愤怒地朝他喊道。
“为了笑,”汉子回答。
白发先生注视和观察泰纳迪埃的一举一动好像有一会儿了,泰纳迪埃因狂怒而目眩神迷,在匪巢里来回走动,自信门口守住了,他们有家伙,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而且是九对一,假设泰纳迪埃的女人也算作一个男人。他责备手握宰牛斧的汉子时,背对着白发先生。
白发先生抓住这个时机,用脚推开椅子,用手推开桌子,泰纳迪埃还来不及回过身来,白发先生以惊人的灵活,只一纵,便来到窗前。打开窗,跨上窗台,越了过去,这只是一刹那的事。他一半在外,这时六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有力地把他拉回到陋室中。这是那三个“砌炉工”扑向了他。同时,泰纳迪埃的女人揪住了他的头发。
听到脚步声,其他强盗从走廊跑过来。那个坐在床上,仿佛喝醉了酒的老家伙,从床上下来,手里拿着养路工的锤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有一个“砌炉工”,蜡烛照亮了他涂黑的脸,尽管这样,马里于斯还是认出了蓬肖,别号青春哥,或比格尔纳伊,他在白发先生的头上举起一根大棒,这是一根铁棍,两端是两只铅球。
马里于斯看不下去这幅景象。“父亲,”他想,“原谅我!”他的手指寻找手枪扳机。枪就要打响,这时泰纳迪埃的声音响起来:
“别伤着他!”
受害者的拼死一搏,非但没有激怒泰纳迪埃,反而使他平静下来。他身上有两种人,一种凶狠,一种灵巧。至今,面对被打倒、一动不动的猎物,他得意洋洋,凶狠的人占了上风;当受害者在挣扎,力图搏斗时,灵巧的人又出现了,占据上风。
“别伤着他!”他又说一遍。他没有料到,这句话的头一个效果,就是阻止了开枪,让马里于斯住手,他觉得危急情况消失了。面对这句话,他觉得等一等没有什么不妥。谁知道是否会出现机会,把他解脱出来,免得两者择一,要么让于絮尔的父亲丧命,要么让上校的恩人完蛋。
展开了一场大力士的搏斗。白发先生一拳打在老家伙身上,打得他滚到房间中央,接着,又反手两下,把另外两个袭击者打翻在地,两个膝盖各按住一个;两个恶棍像在花岗岩的磨盘下被压得直喘气;但另外四个人抓住令人生畏的老人的双臂和脖子,把他压趴在两个倒地的“砌炉工”身上。这样,白发先生制服了人,又为别人所制服,压住下面的人,又被上面的人压得透不过气来,摆脱不了压住他的蛮力,消失在一群可怕的强盗之下,如同一头野猪被压在一群吠叫的猎犬下面。
他们终于把他翻倒在离窗最近的床上,按住了他。泰纳迪埃的女人没有松开他的头发。
“你呀,”泰纳迪埃说,“别掺和进来。你要把披肩撕碎了。”
泰纳迪埃的女人听从了,就像母狼听从雄狼一样,一面还吼了几声。
“你们几个,”泰纳迪埃又说,“搜他的身。”
白发先生好像放弃了抵抗。他被搜了身。他身上只有一个皮革钱包,里面有六法郎,还有他的手帕。
泰纳迪埃把手帕放到自己兜里。
“什么!没有钱包?”他问。
“也没有怀表,”一个“砌炉工”回答。
“没关系,”拿着大钥匙、戴面具的汉子用腹语的声音喃喃地说,“这是一个老滑头!”
泰纳迪埃走到门角落,拿了一捆绳子,扔给他们。
“把他绑在床脚上,”他说。看到那个老家伙挨了白发先生一拳头,躺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
“布拉特吕埃尔死了吗?”他问。
“没有,”比格尔纳伊回答,“他喝醉了。”
“把他拖到角落里去,”泰纳迪埃说。
两个“砌炉工”用脚把醉鬼推到废铁堆旁。
“巴贝,你干吗拉那么多人来?”泰纳迪埃低声对拿棍子的汉子说,“这是多余的。”
“有什么办法呢?”拿棍子的汉子回答,“他们都想参加。季节不好。没有事儿干。”
白发先生被仰翻在那里的那张破床,像一张病床,四条粗糙的木腿勉强加工成方形。白发先生听之任之。强盗们让他起来,腿踩到地下,牢牢地绑在离窗户最远而离壁炉最近的床腿上。
待最后一个结打好,泰纳迪埃拿过一张椅子,几乎坐在白发先生的对面。泰纳迪埃脸容大变,已从狂暴转为平静、狡黠的和蔼。马里于斯从这像办公室人员彬彬有礼的微笑中,很难认出刚才那个唾沫四溅、近乎野兽的嘴脸,他吃惊地注视这奇特的、令人不安的变容,所感所觉就像一个人看到一头老虎变成了一个诉讼代理人。
“先生……”泰纳迪埃说。
他摆摆手,让依旧按住白发先生的几个强盗走开:
“你们走开一点,让我同这位先生谈话。”
众人向门口退去。他又说:
“先生,您想从窗口跳下去是做错了。您可能折断一条腿。现在,如果您允许,我们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首先,我要告诉您,我注意到一点,就是您连一声也没有叫喊。”
泰纳迪埃说得对,这个细微处确实如此,尽管马里于斯在惶乱中没有发觉。白发先生仅仅说过几句话,没有提高声音,甚至在窗口同六个强盗搏斗时,他也保持缄默,极其古怪。泰纳迪埃继续说:
“我的天!您本来可以喊捉贼,我不会感到不对。抓杀人凶手啊!在这种情况下喊出来,我呢,我也决不会认为不当。一旦同引起不信任的人呆在一起,有点大叫大嚷,也极其普通。您这样做,不会有人妨碍您,甚至不会堵上您的嘴。我来告诉您原因。这是因为这个房间非常隔音。它只有这点好处,不过确实如此。这是一个地窖。在房里引爆一枚炮弹,离这儿最近的警卫队也只感到醉鬼的打呼声。大炮在这儿发出蓬的一声,而打雷只发出噗哧一声。这住房令人称心。总之,您没有叫喊,这很好,我表示恭维,我来对您说出我的结论:我亲爱的先生,叫喊起来,把谁招来了?警察。警察之后呢?司法机构。那么,您没有叫喊;这是因为您像我们一样,担心看到司法机构和警察到来。这是因为——我早就疑心了——您很在意,要隐藏什么东西。至于我们呢,我们也很在意。因此,我们可以合作。”
泰纳迪埃一面这样说,一面盯住白发先生,好像要将他眼里冒出的尖刺戳进去,直抵被制服的人的内心。再说,他的语言带有温和与狡黠的无耻,是有节制的,几乎字斟句酌。这个坏蛋适才只是一个强盗,如今令人感到是个“学习过要当教士的人”。
被制服的人一直保持沉默,这种甚至忘掉生命安全的谨慎,这种与本能的第一反应、也就是发出喊叫相抵触的抵抗,这一切,应该说,一经指出,马里于斯便感到不对头,惊讶中觉得不好受。
这个庄重而奇特的人,库费拉克给了个“白发先生”的绰号,隐藏在神秘的厚壁中;泰纳迪埃言之凿凿的见解,对马里于斯来说,更加使之面目不清了。但是,不管他是什么人,现在被绳子捆绑,四周是刽子手,可以说,半截埋在一个墓坑里,时刻在往下沉,泰纳迪埃愤怒也罢,和蔼也罢,他都无动于衷;马里于斯禁不住欣赏,在这种情况下,这张脸愁容满布,却凛然不可侵犯。
显然,这颗心灵无所畏惧,也不知什么是狂乱。这种人能主宰意外的绝境。不管危机多么严重,灾难多么不可避免,他也不像落水的人在水中睁开惊恐的眼睛,垂死挣扎。
泰纳迪埃不再装模作样,站起身来,走向壁炉,挪开屏风,靠到旁边的破床上,于是露出装满炽热火炭的炉子,被制服的人完全看得清烧到白热化的钢錾,红色的火星四处飞溅。
然后,泰纳迪埃又回来坐在白发先生旁边。
“我继续说下去,”他说。“我们可以合作。两厢情愿,把事情安排好。刚才我冲动是不对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头脑,走得太远了,胡言乱语。比如,因为您是百万富翁,我对您说,我需要钱,需要许多钱,需要一笔巨款。这是不合情理的。我的天,您有钱也不能这样做,您有负担,谁没有亲人呢?我不愿意让您破产,我毕竟不是一个要剥皮剔骨的人。我不属于这种人,因为占据有利地位,就加以利用,显得可笑。好吧,我加入一份,我这方面作出牺牲。我仅仅要二十万法郎。”
白发先生一声不吭。泰纳迪埃继续说:
“您看到了,我在酒里掺了不少水。我不了解您的财产状况,但我知道,您不看重钱,像您这样做善事的人,可以给一个并不幸福的家长二十万法郎。您准定也是讲理的,今天我花了很大力气,我组织今晚这件事,所有这些先生会同意,组织得不错,您总不至于认为,是为了向您讨点钱,去喝十五法郎一瓶的红酒,到德努瓦伊埃饭店吃小牛肉。二十万法郎,与我这样做相当。这一点钱一从您的口袋里掏出来,我向您保证一切都不要多说了,您一点不用担心。您会对我说:‘可是我身上没带二十万法郎。’噢!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我并不要求这样。我只要求一件事。请费心写下我给您口授的话。”
说到这里,泰纳迪埃停住了,然后他又一字一顿地添上说,并朝炉子那边投去一个微笑:
“预先告诉您,我不许您说不会写字。”
宗教裁判所的大法官会羡慕这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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