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校对)第14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47/190

但丁的作品我们当桌子,
一百颗栗子吃得真快活。
在欢乐的破屋我第一回
在你火热的嘴唇上一吻,
你披头散发,红着脸走了,
我变得刷白,相信是有神!
请记住我们无穷的幸福,
还有全成了破布的头巾!
噢!叹息从忧伤的心发出,
飞往那深邃的满天繁星!
此时此地,回忆青春时代的往事,几颗星星开始在天空闪烁,空荡荡的街道死寂一般,正在酝酿的严酷事件迫在眉睫,这些都给黄昏中小声念出的情诗以动人魅力,上文说过,吟诗的让·普鲁维尔是一个温柔的诗人。
在小街垒点燃了一盏彩色折纸灯笼,在大街垒,点燃了一支蜡做的火把,就像封斋前星期二,满载戴面具的人,在开往库蒂尔的马车前面高举的火把。读者知道,这些火把是从圣安东尼郊区弄来的。
火把插在三面垒起石块以避风的框架里,并让光线全集中在旗帜上。街道和街垒沉浸在黑暗中,只能看见红旗,由一盏放在暗处的巨灯照得雪亮。
这光芒给旗帜的鲜红色加上难以形容的可怕红色。
七、在劈柴街加入队伍的汉子
夜幕完全降临,没有发生什么事。只听到模糊的喧闹声,不时有枪声,但稀稀落落,十分遥远。这种间歇拖长了,表明政府在争取时间,集中兵力。这五十个人在等待六万人到来。
昂若拉同意志坚强的人一样,临危不惧,只是感到焦急。他去找加弗罗什,小家伙在楼下大厅借着两支蜡烛朦胧的亮光制造子弹;由于火药撒在桌子上,出于小心,蜡烛放在柜台上。这两支蜡烛光照不到外面。起义者还得小心从事,楼上决不点灯。
此刻加弗罗什另有所思,并非关心他的子弹。
在劈柴街加入队伍的那个汉子刚走进楼下大厅,坐在光线最暗的桌子旁。他弄到一支大型步枪,夹在两腿之间。加弗罗什至今让上百种“好玩的”事分了神,甚至没有看到这个人。
当他进来时,加弗罗什下意识地注视着他,欣赏他的步枪,随后,当这个人坐下,流浪儿突然站起来。凡是一直注意这个汉子的人,都会看到他特别专注地观察街垒和起义者的一切情况;但他一进入大厅,就凝神静思起来,仿佛不再看周围发生的事了。流浪儿走近这个沉思的人,踮起脚尖围着他转圈,好似走近一个人,担心惊醒他。同时,他天真的同时又放肆又严肃、又轻率又深沉、又快活又伤心的脸上,像老人的脸掠过各种表情:“啊,怎么!”“不可能!”“我看错啦!”“我在做梦!”“难道是他?”“不,不是!”“是的!”等等。加弗罗什摇来摆去,在兜里攥紧两只拳头,像只鸟扭动脖子,下嘴唇用劲一撇,表露出他的全部精明。他异常惊愕,游移不定,难以置信,又确信无疑,眼花缭乱。他像阉奴总管在奴隶市场一群胖姑娘中发现一个维纳斯时的神态,像一个爱好者在一堆赝品中认出一幅拉斐尔的画时的神情。他身上的一切都开动起来,包括嗅东西的本能和策划的智力。显然,加弗罗什碰到一件大事。
昂若拉走近他时,他正处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中。
“你个子小,”昂若拉说,“别人看不到你。走出街垒,沿着楼房溜过去,到各条街转一转,然后回来告诉我情况。”
加弗罗什挺起身子。
“个儿小还有用场!真令人高兴!我去。这段时间,您相信小孩,请您提防大人……”加弗罗什抬起头来,压低声音,指着劈柴街加入队伍那个汉子,又说:
“您看到这个大个子吗?”
“怎么?”
“这是个密探。”
“你拿得稳?”
“不到半个月以前,我在王家桥挑檐上呼吸新鲜空气,被他揪住耳朵提起来。”
昂若拉迅即离开流浪儿,对一个酒码头工人耳语了几句。那个工人走出大厅,几乎随即带着三个工人回来。这四个宽肩的搬运夫,走到劈柴街加入队伍那个汉子手肘所支撑的桌子后面,悄无声息,不引起他的注意。他们显然准备好向他扑去。
于是,昂若拉走近汉子,问道:
“您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突然的问题,汉子吓了一跳。他的目光一直看到昂若拉朴实的眸子里,仿佛抓住了那里的念头。他露出微笑,那笑容极为傲慢,极为有力,极为坚决,他高傲而沉着地回答:
“我看出苗头了……不错!”
“您是密探吗?”
“我是警探。”
“您叫什么名字?”
“沙威。”
昂若拉向那四个人递了个眼色。没等沙威回过身来,一眨眼间,他被揪住了衣领,按倒在地,捆绑起来,搜了一遍身。
在他身上搜出一张粘在两块玻璃之间的小圆卡片,一面印有法兰西国徽和铭文:“监视和警惕”,另一面注明:沙威,警探,五十二岁;还有当时的警察总监吉斯先生的签字。
另外还搜出他的怀表和钱包,里面有几枚金币。钱包和怀表给他留下。放在兜底的那块怀表后面,摸到和搜出一个信封,昂若拉从中抽出一张纸,打开一看,读到警察总监亲笔写的几行字:
“一俟完成政治任务,警探沙威应特别查明,塞纳河右岸耶拿桥畔是否有歹徒闹事。”
搜查完毕,又把沙威提起来,双臂反绑在大厅中间的柱子上,从前酒店的字号就得名于这根有名的柱子。
加弗罗什目睹全部场面,默默地点头赞同,他走近沙威说:
“老鼠逮住了猫。”
这一切做得这样迅速,结束之后,酒店周围的人才发觉。沙威没有叫喊一声。看到沙威绑在柱子上,库费拉克、博须埃、若利、孔布费尔和分散在两个街垒的人都跑来了。
沙威靠在柱子上,被绳子捆个结实,动弹不得,他像从不说谎的人那样无畏和泰然自若,昂起头来。
“这是一个密探,”昂若拉说。
他转向沙威:
“这个街垒在攻占之前两分钟,您要被枪决。”
沙威用极其威严的声调回答:
“为什么不马上执行呢?”
“我们要节省弹药。”
“那么一刀结果算了。”
“密探,”英俊的昂若拉说,“我们是审判官,不是杀人犯。”
然后他把加弗罗什叫来。
“你呀!快去办你的事!按我的吩咐去做。”
“我这就去,”加弗罗什大声说。
正当离开时,他站住了:
“对了,您把他的枪给我吧!”他又加上一句:“我把乐师留给你们,但是我要单簧管。”
流浪儿敬了个军礼,高高兴兴地越过大街垒的豁口。
八、关于可能冒名顶替的勒卡布克的几个问号
如果我们在即将描绘的起义中,遗漏了一个充满史诗般的野蛮和恐惧的事件,那是紧接着加弗罗什走后发生的,那么这幅悲壮的画卷就不是完整的,读者便看不到社会阵痛和革命分娩中,痉挛和努力相混杂的伟大时刻准确而真实的突出画面。
众所周知,人群聚集如同滚雪球一样,喧闹的人越聚越多。这些人互相不问来自哪里。在昂若拉、孔布费尔和库费拉克沿途吸收的行人中,有一个人身穿肩头磨破的搬运工装,脸容像一个野蛮的醉汉,指手画脚,口出秽言。这个人名叫,或者绰号叫勒卡布克,说是认识他的人,其实完全不认识他,他酩酊大醉,或者佯装这样,他和几个人把一张桌子搬出酒店,围桌而坐。这个勒卡布克一面向同他比酒量的人劝酒,一面以思索的神态注视街垒尽头那幢大房子,这座六层楼房俯瞰整条街,面对圣德尼街。突然,他叫道:
“伙伴们,你们知道吗?应该从这幢楼里向外射击。我们在那里守住窗口,有人在街上能前进一步,那才活见鬼呢!”
“是的,但房子关上了门,”一个喝酒的人说。
“敲门嘛!”
“不会开门的。”
“那就把门砸开!”
勒卡布克向那扇门跑去,门锤非常大。他敲起门来。门没有打开。他敲了第二下。没有人回答。敲了第三下。同样沉寂无声。
“里面有人吗?”勒卡布克大声叫道。
一点动静也没有。
于是他抓起一杆枪,用枪托敲门。这是一扇旧通道门,拱形、低矮、狭窄、结实,全由橡木做成,里面包了一层铁皮,还用铁条加固,是一道真正的城堡暗门。枪托敲得房子都震动了,但动摇不了这道门。
然而,可能住在里面的人感动了,因为终于看到点亮了灯,四楼有一扇方形小天窗打开了,窗口出现一支蜡烛,还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惊讶和恐惧的头,他就是看门人。
敲门的人停了下来。
“先生们,”看门人问,“你们想干什么?”
“开门!”勒卡布克说。
“先生们,不能开。”
“无论如何把门打开!”
“不能开,先生们!”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47/190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