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校对)第1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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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您?”加弗罗什说。“您不是一个女人。”
“信是给柯赛特小姐的,不是吗?”
“柯赛特?”加弗罗什喃喃地说。“是的,我想是这个怪名字。”
“那么,”让·瓦尔让又说,“信该由我来转交。给我吧。”
“这样的话,您大概知道我是街垒派来的啰?”
“当然,”让·瓦尔让说。
加弗罗什把手伸进另一只兜里,取出一张一折为四的纸。
然后,他敬了一个军礼。
“向这封快信致敬,”他说。“它来自临时政府。”
“给我吧,”让·瓦尔让说。
加弗罗什把信高举过头。
“不要以为这是一封情书。这是给一个女人的,但也是给人民的。我们这些人,我们在战斗,我们尊重女性。我们不像上流社会,那里的狮子把母鸡送给骆驼。”
“给我吧。”
“说实话,”加弗罗什继续说,“您看样子像个老实人。”
“快给我吧。”
“拿去。”
他把信交给让·瓦尔让。
“快一点,这位先生,因为那位小姐等着呢。”
加弗罗什很满意说出了这句话。
让·瓦尔让又说:
“回信要送到圣梅丽修道院吗?”
加弗罗什叫道:“您是要做什么傻帽蛋糕。这封信来自麻厂街街垒,我要回到那儿去。晚安,公民。”
说完,加弗罗什走掉,准确地说,他仿佛逃出笼的鸟儿,朝原路飞走了。他又没入黑暗中,快如炮弹,似乎打出一个洞来;武人街复归寂静、冷僻;眨眼间,这个夹带阴影和梦幻的奇异孩子,隐没在雾蒙蒙、黑黝黝的一排排楼房中,像烟消失在黑暗中一样;在他消失了几分钟之后,要不是一盏路灯的灯罩咣当一声破碎,哗啦啦落在马路上,重又突然惊醒愤怒的居民,真可以说他无影无踪了。这是加弗罗什经过茅屋街。
三、柯赛特和图散入睡时
让·瓦尔让揣着马里于斯的信返回屋内。
他摸索着登上楼梯,像抓住猎获物的猫头鹰一样,对黑暗倒很满意,轻轻开门又关上,倾听有没有动静,从表面看,柯赛特和图散睡着了。他在福马德打火机的瓶里擦了三四根火柴,才擦出火来,这是由于手抖得厉害;他是做贼心虚。蜡烛终于点亮了,他支在桌子上,把信打开来看。
在异常激动时,是看不了东西的,可以说他是攥住拿着的信,像抓住一个受害者一样捏紧不放,揉皱它,出于愤怒或高兴,将指甲抠进去;一下子看到末尾,又跳到开头;注意力变得狂热;粗略地,大致地明白基本意思;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在马里于斯给柯赛特的情书中,让·瓦尔让只读到这几个字:
“……我会死去。你读到这封信时,我的灵魂会在你的身边。”
面对这几行字,他感到头昏目眩;他停了一会儿,仿佛被心中的激动压垮了,又惊又喜,望着马里于斯的信;他眼前出现仇人死去的灿烂景象。
他内心发出喜悦的狂叫。“这样,事情了结啦。结局比敢于期望的来得更快。那个困扰他命运的人消失了。他自动地、心甘情愿地,没人强迫地离去。他,让·瓦尔让根本没有插手,他没有错,‘这个人’就要死了。也许他已经死了。”他狂热的头脑在盘算。“不。他还没有死。写这封信明显是让柯赛特明天早上看的;十一点钟和午夜之间两次射击以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街垒要在拂晓时才受到猛烈攻击;但是无所谓,既然‘这个人’参加这场战争,他就完蛋了;他陷在齿轮里。”让·瓦尔让感到获得解脱。“这样,他又能和柯赛特生活在一起。竞争停止了;未来重新开始。他只消把信保留在自己的兜里。柯赛特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人’的下落。‘只消让事情自动了结。这个人逃不了命。如果他还没有死,他肯定也快死了。多么幸运啊!’”
这些话是内心思索,他变得阴沉沉的。
然后他下楼叫醒门房。
大约一小时后,让·瓦尔让穿上国民自卫军的全套制服,揣上武器出了门。门房轻而易举在邻居那里给他配齐了装备。他有一支装好子弹的步枪,一只装满子弹的弹盒。他朝菜市场那边走去。
四、加弗罗什的过度热情
加弗罗什刚出了一件事。
他认认真真地砸碎了茅屋街的路灯以后,来到圣母升天会修女街,看不到一只“猫”,感到机会很好,便把他会唱的整支歌唱出来。他唱歌时不仅没有放慢步子,反而加快了脚步。他沿着入睡或吓坏了的住家,撒下这些有煽动性的歌词:
小鸟在绿篱嚼舌头,
说什么昨天阿达拉
同俄国人私奔离家。
俏姑娘往哪走,
隆啦。
朋友彼罗喋喋不休,
因为就在那天,米拉
敲他的窗,要我见她。
俏姑娘往哪走。
隆啦。
姑娘们都非常娟秀;
药物使我头昏眼花,
也定会醉倒奥菲拉。
俏姑娘往哪走,
隆啦。
我爱谈情和闹别扭,
爱阿涅丝和帕美拉,
莉丝点灯,我灼痛她。
俏姑娘往哪走,
隆啦。
从前我见头巾轻柔,
分属苏塞特、泽依拉,
我的心藏到皱褶下。
俏姑娘往哪走,
隆啦。
爱神放光,黑暗照透,
玫瑰花冠献给洛拉,
我堕情网愿受天罚。
俏姑娘往哪走,
隆啦。
让娜对镜穿衣摆袖!
一天我的心飞走啦,
得到的必定是让娜。
俏姑娘往哪走,
隆啦。
晚上,四对舞跳个够,
我让繁星看斯泰拉,
认真说:好好瞧瞧她。
俏姑娘往哪走,
隆啦。
加弗罗什一面唱歌,一面表演哑剧。手势成为叠句的支撑点。他的面孔有用之不竭的脸谱,比大风中衣物的破洞更加奇形怪状和变幻莫测。可惜的是,只有他一个人,又是在夜里,没有人看见,也看不见。这些精彩表演白费精力。
他猛然止住脚步。
“咱们别唱情歌了,”他说。
他那双猫眼刚在一个门洞里,看到绘画中所谓的全套画,就是说有人有物;物是一辆手推车,人是一个在车里睡觉的奥韦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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